萨特戏剧《苍蝇》中自由理论的哲学内涵

摘要：《苍蝇》是法国哲学家萨特创作的一出戏剧，集艺术价值与现实意义于一体，这一故事既阐释了他关于自由的哲学思考，又是战时鼓励人民追求自由的强心针。在这部戏剧中，萨特为我们展示了他从个人自由到全人类自由，从空想自由到实践自由的深化的自由观。本文对《苍蝇》进行分析，从萨特自由理论的基础和发展着手探究其丰富的哲学内涵。

关键词：萨特;《苍蝇》;自由理论

中图分类号：B565.5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11-0-02

萨特是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在他的哲学思想中最为核心的一部分便是关于自由的理论。萨特的哲学在一定程度上被誉为一种“自由主义哲学”，这是因为他的哲学思想是一种建立在存在主义根基上的责任自由学说，与纯粹的个人主义有明显区别，萨特认为自由不同于任性妄为，并用责任限定了自由[1]。人通过自主选择与行动表现出来的自由是萨特从事哲学研究和艺术创作的重点，本文对他的戏剧《苍蝇》的部分情节和人物展开解析，把握萨特的自由理论。

1 戏剧《苍蝇》的基本简介

萨特的三幕剧《苍蝇》是他以古希腊悲剧《俄瑞斯忒斯》为基础做的改编，主要围绕这部剧的第二幕《奠酒人》进行艺术再创作，借助俄瑞斯忒斯弑君杀母的情节将他描绘成一位自由选择又勇于承担责任的存在主义者。故事从自幼被驱逐的俄瑞斯忒斯回到阿尔戈斯城说起，此时的阿尔戈斯满城苍蝇乱飞，一派地狱景象。究其原因是俄瑞斯忒斯的母亲和她的奸夫埃癸斯托斯谋杀了俄瑞斯忒斯的父亲——阿尔戈斯国王阿伽门农，篡夺了王位，而城中百姓对这一暴行麻木不仁，因此每个人都需为此负责，漫天的苍蝇便是对他们的惩罚，人们在无休止的叹息与忏悔中度日，活人仿佛死灵一般。面对这一场景，俄瑞斯忒斯陷入了属于他的选择之中。一方面，尾随他前来的众神之王朱庇特劝他忍让，离开这个城市，因为自幼在外长大的俄瑞斯忒斯是完全自由的，他没有家庭、社会、国家与民族的束缚，不需要履行任何义务，所以没有复仇的必要。但另一方面，沦为奴隶的姐姐厄勒克特拉激他复仇，让他承担起作为阿伽门农儿子的责任，这使俄瑞斯忒斯原有的自由观产生了动摇。正真让俄瑞斯忒斯下定决心的是第二幕中他听到了朱庇特与埃癸斯托斯的谈话，他们认为让人民活在罪恶之中有利于维持统治，俄瑞斯忒斯也看到了早已麻木的百姓在惶恐中度日，最终做出了弑君杀母、拯救苍生的选择。复仇之后等待着俄瑞斯忒斯的便是审判，在第三幕里，俄瑞斯忒斯杀死了现任国王与皇后之后，他的姐姐陷入了忏悔和恐惧之中，而俄瑞斯忒斯认为自己做出了选择就要勇于承担相应的责任。在戏剧最后与朱庇特的论战中，俄瑞斯忒斯将此次事件的所有后果承担了起来，带着满城的苍蝇离开了城市，他宣布结束了自己家族的罪恶，把生命还给了阿尔戈斯[2]。

《苍蝇》是萨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创作的戏剧，他表面上讲述了发生在古希腊城市阿尔戈斯的故事，实则有更为深刻的艺术内涵，整部戏剧映射了当时的法国。那时的法国人民在纳粹党非正义的控制下也生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萨特希望人们能够追求应有的自由，不要畏惧应当担负的责任。《苍蝇》便是要唤醒人民沉睡的自由意志与反抗精神，是萨特自由理论的宣言书，引导我们对自由展开反思。

2 萨特自由理论的基础

要深入学习萨特的自由理论，把握它的中心思想，首先需要了解萨特自由学说的基础，即以本体论为起点的存在主义自由观，这在《苍蝇》一剧中主要体现在几个不同的方面。

2.1 存在与自由

萨特致力于用现象学本体论取代传统的主客二元论，以人的种种心态、情绪、境况等反思前的意识取代传统本体论的范畴，并对之加以描述，以探索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因此，萨特认为有两种存在——自在的存在与自为的存在[3]。自在的存在是意识之外的存在，是本已存在着的东西，它不因为外部事物而变化，正如俄瑞斯忒斯最初是一个摆脱了各种信仰与羁绊的漫游者。自为的存在是自在意识的显现，它不是事物的不变本质的存在，而是个体按照自己的主观意识所要成为的存在[4]。俄瑞斯忒斯在戏剧初期感到无限的空虚，因为他远离了社会生活，缺少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他的自由是一种精神上的无所归依。所以萨特说“存在先于本质”，人先存在，然后表现出他的本质，亦如马克思所说的人用主觀意识去创造人的本质[5]。人按照自己的自由意愿去决定他的存在，这种自由意愿就是人的选择。

2.2 选择与自由

萨特自由理论的一个重要的核心是选择与自由，即人在自主选择权上的自由。萨特认为，人的一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人必须从中做出选择，而且这种选择是自由的[6]。生活中虽然存在着一些听天由命的现象，但这并不能说明选择的不自由，而是人们消极地选择了不选择，这本质上其实是一种自由选择的结果。俄瑞斯忒斯便在离开与复仇之间英勇地选择了后者，这种选择之所以是绝对自由的，不仅因为上帝的不存在——在《苍蝇》中体现为众神之王朱庇特允许了统治者麻木百姓的做法，还因为真理的客观性——不存在一种绝对来指导俄瑞斯忒斯应当做出怎样的选择。但是，自由选择也需要辩证地看待，在某些意义上自由选择包含着不自由。人生活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之中，与他人和社会都存在一定的联系，俄瑞斯忒斯回到阿尔戈斯之后，不得不回归到他家族的不容置疑的伦理关系中，去选择是否直面家族的罪恶。故此，个人的自由选择不仅与自己有关，还与他人和社会有关[7]。因而自由只是人本质上的主观意愿以及选择的行为本身，当俄瑞斯忒斯在选择复仇这一自由的同时，就限制了离开的自由，并要为这一选择负责。

2.3 责任与自由

萨特的自由理论中还有一个关键的概念——责任，他在强调选择和自由的同时，也强调了责任与自由[8]。首先，既然个人的选择是自由的，每种自由选择又会导致一定的后果，那么这个后果由个人造成，个人就应当承担起与之对应的责任。正如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说：“人，由于命定是自由的，把整个世界的重量担在肩上，他对作为存在方式的世界和他本身是有责任的。”在《苍蝇》中，俄瑞斯忒斯在朱庇特面前勇敢地负起了弑君杀母的责任，与阿尔戈斯道别，他为自己的家族完成了救赎，也净化了整座城市。其次，个人要承担对自由选择所要负的责任，逃避是没有作用的，因为这种绝对的责任并不是从别处产生的，正是个人自由选择的结果。阿尔戈斯全城的罪恶招来了满城的苍蝇，便是城中的人未对自身行为负责的惩罚。另外，个人不能把这种责任推卸给他人或环境，人的自由选择在独立意识阶段不受他人的影响与环境的限制，是绝对自由的，那么一旦转化为行动，他就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在俄瑞斯忒斯杀死了皇后和国王后，她的姐姐将一切责任推给了俄瑞斯忒斯，却还是陷入了无尽的悔恨之中，就是因为她不能正确面对自由选择所带来的责任。

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中说：“人是自由的，但他的自由选择摆脱不掉他处在‘一个有组织的处境之中的限制。”因此个人在自由选择的同时，实际上也替他人和社会做出了选择，所以自由选择不等于为所欲为，更应该是承担起对他人与社会的责任。俄瑞斯忒斯便处在父亲将女儿祭神，母亲谋杀父亲的罪恶处境之中，他摆脱不掉他父母的自由选择对他的命运的改变，最终他的人生在负起家族责任后得到了升华，而萨特自由主义哲学思想的发展也在《苍蝇》中得以体现。

3 萨特自由理论的发展

萨特的一生都在不断地修正自己的哲学思想，在战争与革命的世界背景下，他带着对社会变革的渴望，走进了马克思主义。在面对现实的阶级压迫时，萨特吸收了马克思主义的群众史观，在实践中检验真理的基本观点，使他的自由理论转向了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自由观。

3.1 从个人到社会

萨特存在主义的自由理论提及了个体的绝对自由与绝对责任，但是其中上帝不存在的理论前提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人精神上的孤独，这种孤独可以在社会中得到缓解。萨特于二战中不幸成为俘虏，被关入了集中营，在回忆这段经历时，他描述道：“在这以前我以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只有等到我通过应征令遇到对我自身自由的否定，我才意识到世界的重量以及我与所有别的人和所有别的人与我的联系的重量”。可以看出，萨特的思想因为战争的洗礼发生了转变，他从战前的个人主义走出，走到了人民群众当中，开始关注社会现实问题，真正去感受他人与社会的重要[9]。萨特在获释后迎来了个人创作的黄金时期，《苍蝇》便是他在这一时期的杰出作品，通过俄瑞斯忒斯从一个游离于阿尔戈斯之外的存在到拯救城市的勇者的轉变，表现出萨特从对个人自由的思考逐步转向对社会自由的反思，把改善社会困境道路的探索映射到现实当中，这种表现便是对法国人民命运的关切。

二战后，目睹过一系列社会危机的萨特更多地投入到政治生活中，在政治上逐渐倾向于共产党，成了西方积极的社会主义倡导者。萨特开始从阶级关系出发，站在斗争的角度审视社会现实，用斗争哲学取代意识哲学，更加关心与人民相关的社会危机与政治危机。因此，在萨特后期的自由理论中，将社会性附加在自由之上，为其自由学说注入了新的内涵，即个人生活在时代大潮中，对自己的家庭与民族负有庄严的责任，只有在集体自由的基础上，个人才能收获真正的自由。在接触了马克思主义后，萨特开始关注集体与社会，开始思考人类的未来与命运，他的自由理论也从个体自由上升到全人类的自由[10]。

3.2 从理论到实践

萨特自由学说后期的另一个重点是实践，他阐明了实践是通向自由的路径。个人的自由选择在现实中体现为行动，萨特于《存在与虚无》里这样定义行动：“行动就是改变世界的面貌，就是为着某种目的而使用某些手段，就是造成一个工具性的、有机的复合。”这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中认为的实践是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活动有相似之处。实践在实现个体自由的同时，还把个体与他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使社会连成一个整体，进而通过整个社会的合力，使全人类的自由成为可能[11]。俄瑞斯忒斯在完成自由选择的行为时，他也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接受了自己的过去，勇敢地选择了自己的未来，成为城市的拯救者，也给城里的人民带去了自由，他用实践使个人自由成为定在。

同样，萨特在经历了社会问题和战争遭遇后，吸纳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将自由理论发展到实践自由的新的高度。萨特本人也是如此，他积极参与反法西斯斗争，支持法国革命群众运动，向人民传递出人应当自由选择生活道路并为之努力实践的声音。萨特的创新之处在于，在赋予自由光荣、独立的同时也不忘全力投身于现实，这是他自由理论的又一重大进步，通过实践把抽象自由化作具体自由，阐明了实践是实现自由的必要手段[12]。

4 结语

萨特的自由理论在《苍蝇》中得到了充分的表达，他用俄瑞斯忒斯的事迹树立榜样，鼓励当时的法国民众为自由而斗争，并通过张弛有力的故事情节和艺术设计向大众传递了个人在追求自由时也要勇于承担责任的观点。从《苍蝇》中我们还能发现萨特对自由的认识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他为其自由理论融入了集体观与实践观，赋予了自由更深层次的哲学内涵，这种立足于人民与实践的思想是我们在任何时代都应恪守的宝贵财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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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谢蔚晖.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及其以人为本伦理价值初探[J].汉字文化，2020（03）：115-116.

[12] 肖苏梅.论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及其现实意义[J].汉字文化，2019（12）：129-130.

作者简介：陈宇童（1997—），男，江苏南京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