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谒访五指山

康胜利

“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我爱五指山的红棉树，红军曾在树下点篝火。我爱五指山的红石岩，红军曾在石上把刀磨。我爱红军走过的路，我沿着山路上哨所。”这首激情四射的军旅之歌，曾振奋了多少人的心。

“五指山”之于我，已憧憬、向往几十年了。58年前，电视机在我国还极为罕见。一个国有煤矿能有一台，那可是宝贝了。职工宿舍的露天院子里，有一台电视机。因为观众太多，只好放在露天。害怕电视机被风吹雨淋，为它焊了一个密封的铁柜。害怕被人把开关钮拧坏，除了晚上有节目那两个小时，铁柜要锁起来。我第一次看到电视荧屏，播放的就是刚刚拍摄上映的电影《红色娘子军》。后来才知道，影片是彩色的，而当时只有黑白电视机。“向前进向前进，战士责任重，妇女冤仇深。”那些英姿飒爽的娘子军身背长枪和斗笠，转战于五指山、椰林寨，使少小的我敬佩不已。特别是队伍行进中的配乐旋律，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不到五指山，不算到海南。当今人们说这话，虽说有点偏颇，却也反映出这座山，在人们心中的重要位置。

近30年来，多次到海南，也曾荡舟于万泉河，却一直没有机会谒访这座心中的山。没有谒访五指山，多年来也就成了心中的一个缺憾。5年前，那次我住在保亭，离五指山已经很近了。特意请一位客居于此的朋友开车，去谒访五指山。谁知他也是稀里糊涂，转啊转啊，待寻到进山路口时，天色已晚。无奈，与五指山失之交臂。

不久前来到三亚，我是决意必去不可。一打听，有旅行社可报名。跟团上五指山，大喜过望，这下可实现夙愿了。

三亚到五指山，大多是山路，有两三个小时车程。山区雾气一团团一簇簇，稍远处就看不清楚，而且还下起了小雨。雨珠顺着车窗滑落，连车里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湿漉漉的。

五指山的山门处，“国家雨林”四个大字，镌刻在一巨石上。上山的路线分两条：一条向左，是普通游客常规的攀登路线;一条朝右，是青年和探险者的路线。两条线路都有人工栈道，只不过后者要远些陡些。导游指定的，当然是省力又保险的左道。

进入山中，顿觉流水潺潺，古木森森。浓重的山雾扑面而来，倏忽间又悄然飘去。雨丝不紧不慢地打在脸上，积聚在大树上的雨滴也不时砸在头顶。这时人们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于原始热带雨林中了。

沟深林密，巨大的树冠如伞如盖，遮住了本来就不足的光线。有的巨树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我们背靠的粗干，不过是它的一丝根须。眼前的奇花异草，缠满藤萝的高大树木，还有树下那叫不上名字的热带植物，让人恍如穿越时空，回返到了侏罗纪。

坐落在海南岛腹地的五指山，是岛上海拔最高的山。听当地人说，这里不受寒潮侵袭，也不受台风影响，山深林密，遍布热带原始森林，冬暖夏凉，四季如春。五指山雨量丰沛，海南岛上的万泉河、昌化江等主要江河都从此地发源。

阴雨绵绵，上山的栈道异常湿滑。台阶生了绿苔，只有中间被前人踩过，露出些木纹本色。袅袅升腾的薄雾，在林间轻轻飘荡，使得枝枝杈杈似有似无，若隐若现。路旁都是原始热带雨林，厚厚的落叶层层叠叠，铺满了林间。细细闻来，飘出一股股树脂的香味。五指山里的空气新鲜无比，可以说是“天然大氧吧”。深深地吸上一口，似乎立刻就能荡尽身在尘世的污浊。

在阴凉的山间攀登，到达一面飞流直下的峭壁时，已是大汗淋漓了。

再无道路，游人只能到此。只见青山飞练，哗然作响。这道瀑布，仿佛自天而降，我看不见源头。与青山、白练映衬，“昌化江之源”红色大字，自上而下，雕刻在黑岩上。山岩下，是瀑布造就的一汪清潭。被这清澈的潭水所诱惑，我情不自禁地捧起尝了几口。这五指山泉水的滋味清冽甘甜，真是妙不可言。看来，什么美好的东西，都不如大自然天然的馈赠。

如此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孕育了游走其中的无数珍禽异兽。据说，五指山的野生动物种类多达500多种。雨中登五指山，满眼墨绿，林鸟争鸣，好似人间仙境！有谁会把此情此景，同曾经的血雨腥风战场拼接在一起。

此前，我在海南曾瞻仰过多处革命遗址，深深感到在这座四季葱翠的大地下面，每一寸都浸透着先烈殷红的热血。五指山进可攻，退可守。在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琼崖纵队，以五指山为中心作为革命根据地，坚持武装斗争，直至迎来了海南岛的解放。经历了“白色恐怖”，经历了枪林弹雨，每一次海南红色儿女都掩埋好战友，又踏着他们的血迹前仆后继。五指山革命根据地之所以能够在残酷环境下坚持20多年，皆因有中国共产党这座中流砥柱。眼前的五指山，也掩护和养育了他们。山回路转，步换景移，我似乎看见，在那密密的原始森林里，在那云雾缭绕的峰岭深处，到处都是红军的宿营地，到处都有短兵相接的喊杀声。

当年我第一次从电视里看刚刚拍摄完成的影片《紅色娘子军》时，具体情节还不懂，但朴素的阶级爱憎让我记住了好人和坏人。这次到海南才知晓，连长吴琼花确有其人，原型英名庞琼花。她，就是海南红色儿女中的一员。这位女连长牺牲时，年仅31岁。而影片中红色娘子军连党代表洪常青，则是中国共产党坚强领导的象征。在数十年的浴血奋战中，无数的“吴琼花”、“洪常青”把热血洒在了五指山的怀抱。为了我们的今天，他们永远失去了成为母亲、父亲的机会和幸福。

我曾到过琼海，那里是红色娘子军的诞生地。大街中央有一座红色娘子军雕像，身背斗笠和步枪，飒爽英姿，凝视远方。我曾久久伫立于像前，填补着思想的空白。在迎接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之际，有幸在五指山重温历史，缅怀先烈，坚定初心，更具有特殊的意义。

五指山，是红色的山、英雄的山。历史不会忘记南中国海上的五指山。它的名字，将与祖国大陆井冈山、宝塔山、太行山、大别山等诸多英雄山峰一样，彪炳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