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是一条缓缓淌过我修辞的河

2021-08-23 01:24吴越
散文诗(青年版) 2021年7期
关键词:低语黄州海子

吴越

曾祖父,黄州第六次下雪了

那年冬天,黄城的雪下得很深

如席,如盖,落满西山。

可你说它们实则很轻、很轻

并告诉我那种轻的感觉——像空中展翅而逝的鸟

这个世界,很快便腾出它飞过的痕迹

那种轻是我们牵手,踏雪而行

倏忽便被覆盖的脚印

很多年过去,黄州下了很多次雪

哭灵人一次又一次模拟的沉重,才最终

让我明白那种轻的感觉,那种轻

其实就是像当年那么大的雪,和你

最后一次喊我名字的低语一样,轻轻地

落在了我们曾经的屋檐

与黄河书

西决昆仑,跟随你的足音行走

或以一尾鱼的姿态接近,是不是

我的曳尾也会攫有雷声的嘶吼

也会带着约古宗列新霁的余雪

这些皆深陷于一河流水的古典

三月,我暂且找不到马蹄,黄河以北

荒草还持有久经的霜色,早无

饮马、白骨。万古云霄,不应囿于

这些疲倦的困苦。认知我们

必须解构穹顶下你独行的暗语

河图是流向清晰的脉络。你的血液

含有盘根错节的历史,见证者:

刀光剑影和过剩的诗赋,词牌沉结

为深邃的肌质、青铜为铸的骨骼

漫游于时空,昼夜反复的穹庐之下

一路涉过商周、汉唐,五千里的月光

五千年的苍茫。血脉贲张的九转

或许只是你独特的婉约,只是环佩叮当的礼节

元宵节与父亲游灯

总有些事物在夜色里蔓延,随着

我们行过金盆村、何岗村的小路

没有说出的话语逐渐腐烂,提醒着我

喑哑的声带,正被辽阔的夜色笼罩

被蕨类植物一路吞没。我们像两块

哑掉的石头暗生青苔,怎么也叩不响

彼此的边界。只是提着纸糊的红灯笼

投下深浅缄默的影子,在樟树的站立里

捕捉各自的轮廓和如浮雕的感官

我紧跟你穿过荆刺横生的枝条

纷扬的蛩鸣却一直延展着我们的距离

父亲,这场交替沉默着的疲倦的游戏

我们注定是失败者,透过点燃已久的

蜡烛。其实十几年前,第一次游灯

我就已经将你的背影认清

三月,怀念海子

三月,我尚且找不到麦地、芦花

飘过的村庄,那些熟悉的言辞在

三十二个春天里依旧蛰伏,此刻

只是众多时刻的一刻,夜色葬在

我们的躯壳上。暗影丛生的纸张

足够我们良久攀谈,讨论曙光

姊妹和未成熟的村庄。这只是

众多夜晚中的一晚,黄昏的落日

早已坍塌,你的马仍在河水中

用母语浇洗永恒的月亮。家园重建

之前,十个海子将治愈我的沉默

会告诉我:剩下一个你的去向

戊戌年与孟君夜泊寒山寺

把月亮饲养于水中,暮色中

和几千个唐宋烟雨中

朦胧的典故,落了下来

孤舟永远泊向秋天,江南

如梦,在经文堆叠的蝉声里

随平仄摇曳岁末枫桥的唇语:

老鸹千年的啼鸣,轻易就划破

尾舵水痕和荒煙弥散的意境

早无渔火,江枫草堂尚远

我们尚可趁夜色四合

隐秘的寺钟

敲响之前上岸,剥落鳞片

披上一隅瓦楞翘起的古典

雨 窗

整个夜晚,内心的烛照之一

是春天盘桓低语的聂鲁达

四月的雨季如一条浅流的河

而窗户语义匮乏。只照见了

渐颓的烛火,高悬的桅灯下

孤雁迷失的渡口

巷闾向晚,雾气始终氤氲

窗上搁浅了小半隐语,大半

是选择遗忘的往事。巴水横渡

第一次羞惭着辨识,那个春天

勿忘我开了满盆的花,可你早已

穿过清晨和午时稠密的人烟

我的窗户面临莫大的缺席

只回响着绝望的歌,这个四月

雨季是一条缓缓淌过我修辞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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