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王子：BBC骗术毁了我母亲

于冰

戴安娜·斯宾塞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致命的专访，也许戴安娜·斯宾塞（也就是人们熟知的戴安娜王妃）如今正在筹备她的六十大寿。

26年前，英国广播公司（下文称BBC）《全景》节目播出戴安娜的专访后，她的世界彻底坍塌，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状态：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迅速同意她与查尔斯王子离婚。随后，戴安娜越来越被孤立，与其最亲近的人争吵，连儿子威廉也对她大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时隔多年，那场举世瞩目的采访如今又被曝出更多细节。《全景》节目主持人马丁·巴希尔以伪造文件骗取戴安娜的信任，激起她对王室的不满，让她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这个婚姻里有三个人”，甚至讲出自己有外遇的隐私。资深王室记者菲尔·丹皮尔说：“戴安娜的那次采访意味着其‘终结的开始。如果她没有接受那次采访，可能今天还在这里……”

随着巴希尔当年令人不齿的行为被公开，BBC高层也被指责帮助巴希尔隐瞒事实，欺骗了戴安娜和公众。戴安娜长子威廉说，这一欺骗式的采访“极大地影响了我母亲所说的话，是使我父母关系恶化的重要因素，此后还伤害了无数人”。他说，BBC的做法“极大地加剧了她的恐惧、偏执和孤独感，给我带来了无法比拟的悲伤”。次子哈里也发表声明称，那次采访的欺骗性手段某种程度上导致了母亲的去世，且时至今日，这种行为在英国媒体中仍普遍存在。

现代“灰姑娘”病了

1981年7月29日，20岁的黛安娜与查尔斯王子大婚。两人的婚礼堪称20世纪最为瞩目的婚礼，创造了现代婚姻神话的戴安娜，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英国平民女孩一跃成为最美王妃。

然而，这位“灰姑娘”并不像童话故事中那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很快，戴安娜发现丈夫并不爱自己，而是钟情另一个女人。查尔斯不愿与她交谈，甚至不愿与她相处一室，而是借各种理由去找那个女人。两人的隔阂越来越深。戴安娜生下两个儿子后，患上产后抑郁症，更感到极度不安，觉得自己是“王室的牺牲品”“替代品”。长时间的郁郁寡欢让她开始自我否定。她想靠食物缓解压力，又患上了厌食症，用疯狂进食和催吐来逃避这一切;她还划伤过自己的胳膊，但這种自残行为让人觉得这位年轻王妃是在哗众取宠。人们纷纷议论“王妃精神失常”“王妃情绪不稳定”。为了尽早结束这段不愉快的关系，戴安娜想离婚。但王室一直对她进行挽留。

事实上，上世纪90年代初期，整个英国都流传着查尔斯夫妇感情不和的各种猜测，无论是查尔斯还是戴安娜都试图暗示对方才是婚姻中的过错方。即便如此，仍没有人敢把这样的丑闻放到台面上讲。

英美媒体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世纪猛料。他们想从戴安娜的身上挖到独家消息，特别是在她与查尔斯王子正式分居之后，更想让她讲出婚姻内幕。包括“美国电视新闻第一夫人”芭芭拉·沃尔特斯和名嘴奥普拉·温弗瑞等在内的多位著名记者和主持人都通过各种关系找到戴安娜，希望她可以接受专访，但都被戴安娜婉拒。令人意外的是，戴安娜转身就接受了当时还是年轻记者的巴希尔的专访。节目播出后，新闻界一片哗然。人们纷纷打听巴希尔用了什么“绝招”打开了戴安娜的心防。

从她最亲近的人下手

巴希尔出生在伦敦南部旺兹沃思的一个巴基斯坦移民家庭，父亲是一名公交车司机，家里有5个孩子。他先后就读于温彻斯特大学和伦敦国王学院，本科学的是英语和历史专业，毕业后当过体育领域自由撰稿人。1986年，巴希尔进入BBC《全景》节目当记者，制作过几个电视调查节目，可都没激起什么大浪。

名不见经传的巴希尔，看中了戴安娜婚姻真相这个爆款选题。但怎么能搞到独家采访，并让戴安娜说出真心话？他精心设计了一场骗局。

一开始，巴希尔没有直接找戴安娜本人，而是选择从她最亲近的人下手——戴安娜的弟弟厄尔·斯宾塞伯爵。巴希尔用BBC官方信纸给斯宾塞写了封信：“过去三个月，我一直在调查着某些新闻，想向您分享一些信息。或许您会对此很感兴趣。”出于对新闻工作者的信任以及BBC的响亮招牌，斯宾塞同意见面。

当两人见面时，巴希尔交给斯宾塞一张银行对账单，上面显示戴安娜最亲密的私人助手每个季度都会收到一笔超过4000英镑的不明转账。巴希尔还煞有其事地告诉斯宾塞，那位助手被王室雇佣监视戴安娜的一切活动。他表示“对方掌握了可怕的调查结果”“王室要对你们家下手”。实际上，这些都是巴希尔编造的，那份银行对账单也是BBC内部设计人员伪造的。斯宾塞听后，对巴希尔深信不疑。1995年9月，斯宾塞带巴希尔去见了姐姐。戴安娜后来说：“他很矮，我比他高得多。”她还给他起了个外号“毒矮人”。这种身高差似乎给了她某种自信。初次见面，巴希尔就讲了很多荒谬的观点。斯宾塞以为姐姐会看穿这些鬼话，还为浪费了她的时间而向她道歉。其实，戴安娜信了巴希尔的话。

1995年，戴安娜（左）与威廉王子（右）、哈里王子一同出席公开活动。

戴安娜选择接受巴希尔的采访，有几个原因。首先，戴安娜觉得BBC是英国的国家广播公司，有着“正直与公平”的声誉。其次，个子矮小、又是少数族裔的巴希尔让她有安全感。她说：“他是一个无名小卒，这一点非常重要。他不是什么名人，这让我觉得很安心。”巴希尔勤恳、温和的外表也吸引了她。两人曾长途驱车同行往返行程约5个小时，路上一直在交谈。

最重要的是，戴安娜有话想说。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隐私和安全尤为担忧，特别是得知自己被跟踪、窃听之后，变得很恐惧。她开始将巴希尔视为“知己”，不时在私下和他见面，还将自己的一些书信交给他。在戴安娜看来，自己唯有先发制人，接受巴希尔的专访，把一切真相告知天下，才能让自己和家人更安全。于是，她未经王室方面同意，擅自答应了BBC的专访。

正是因为带着被谎言影响的不满情绪，戴安娜才会在访谈中说出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与查尔斯的婚姻内幕，与陆军上尉休伊特的绯闻，以及查尔斯女友卡米拉在这段王室婚姻中所扮演的角色。

在镜头前，过去自信、美丽、受人尊敬的戴安娜是那么脆弱、彷徨，她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掩盖陈述背后的伤痛。

她说：“我一直坚信，自己应该学会迷惑你的敌人。”

巴希尔追问：“敌人是谁呢？”

戴安娜脱口而出：“敌人，就是我丈夫那帮人啊。”

除了公开个人感情生活，戴安娜还质疑查尔斯是否有担任国王的能力，她表示王室需要进行现代化的改革。但最劲爆的还是戴安娜那句话：“在这段婚姻中有三个人，所以有点挤。”

节目播出后，吸引了超过2300万人观看。《每日邮报》称，这场访谈令王室陷入了“史上最大的危机”。王室资深记者丹皮尔说：“《全景》访谈是女王最终决定‘一切到此为止的分水岭。”伊丽莎白二世直接要求戴安娜和查尔斯立刻离婚。戴安娜失去了两个儿子的抚养权，被赶出王室。1997年，她在法国巴黎躲避狗仔队时发生车祸遇难，享年36岁。

上图：戴安娜接受《全景》节目专访，对面坐着主持人马丁·巴希尔。小图为马丁·巴希尔。左下图：节目播出后，戴安娜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右下图：1997年8月31日凌晨，戴安娜与男友多迪·法耶兹在法国巴黎乘车离开酒店时遭遇狗仔队疯狂围堵，汽车在一条隧道内发生车祸，戴安娜在医院伤重不治。黑色奔驰车基本解体，变成了一堆扭曲的金属。

这是BBC令人震惊的污点

去年，英国第四频道电视台制作的纪录片《戴安娜：她的自述》播出，让外界再次关注当年那场专访。纪录片撰稿人、戴安娜前私人秘书帕特里克·杰夫森说：“当年《全景》播出戴安娜的专访后，我内心深处的反应是愤怒。我没想到有人竟然这样剥削戴安娜。”他说，戴安娜“后来非常后悔接受了那场臭名昭著的采访”。

外界也对巴希尔采访戴安娜的手段一直持质疑态度。1996年，BBC曾就此进行内部调查，牵头的是时任新闻总监、后来成为BBC总裁的托尼·霍尔。在那次调查中，霍尔跳过事件关键人物斯宾塞，直接得出结论，认定巴希尔没有不当行为，还称赞其“诚实体面”。英国《卫报》透露，BBC在内部调查时曾发现一张戴安娜的手写字条，写明了巴希尔在采访中的不法行为，但BBC方面后来却称纸条丢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BBC，不仅包庇了巴希尔的欺骗行为，更将其捧成了电视台的王牌。他凭着戴安娜的独家专访获得多个电视大奖，后来又得到给歌坛巨星迈尔克·杰克逊拍摄纪录片的机会，可谓名利双收。

去年11月，《戴安娜：她的自述》播出后，BBC迫于外界压力，委托前资深法官约翰·戴森牵头进行独立调查。在经过近半年的调查，戴森于今年5月中旬发布了一份120多页的调查报告。调查认定，巴希爾当年伪造银行对账单并出示给斯宾塞，骗取对方的信任，说服戴安娜接受专访，严重违反了BBC自己订立的行为准则。戴森的调查同时指出，BBC的内部调查也存在缺陷，没有做到公正和透明。

就在戴森将调查报告交给BBC几个小时前，巴希尔以健康理由辞职。BBC董事会主席夏普称，公司认可调查结果，“这件事是个难以接受的败笔”。BBC总裁伯特则承认，《全景》节目招了一个骗子记者，这是BBC令人震惊的污点。

毫无疑问，这份调查报告对自称“真实”“客观”“透明”的百年老店BBC来说，是极大的讽刺。5月24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答记者问时指出，很多人认为，BBC对王室名人的采访报道尚且如此，其事关地缘政治、意识形态的报道恐怕只会更加丑陋和虚伪。

戴安娜·斯宾塞

1961年7月1日生于英国诺福克，1981年7月29日与英国王储查尔斯结婚，获威尔士王妃头衔，育有威廉、哈里二子。1996年8月28日解除婚约，1997年因车祸死于法国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