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忠诚

2021-08-27 02:31仲池赵楠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1年6期
关键词:何叔衡

仲池 赵楠

序幕

清晨,天空乌云层叠,一缕穿透暗云的光芒,照耀在地平线上,朦胧地勾画出大地、山岭、田野的轮廓。日外。

从远处迎面走来一个拖着长長的辫子,戴着砂锅小帽,穿着青布长袍的清瘦年轻人。他慢慢走近,可以看清他的面容,嘴边还留着小胡子。

他走过的乡野,一位乡村少年正牵着水牛从他身边经过。后面又走来扛着犁铧的老农民。

他继续朝前走(叠印以下的画面);

他的辫子已经剪掉。

他出现在长沙第一师范的校门口;

他出现在驱逐军阀张敬尧的游行队伍前列;

他和毛润之在湘江边漫步交谈;

他和毛润之一道赴上海出席党的“一大”;

他不幸被捕,面对敌人审讯毫无畏惧之色;

他奔走在繁华上海的街巷;

他出现在江西瑞金苏区的法庭上;

他拄着拐杖在苏区走村串户;

他随瞿秋白一道行进向闽西转移的山林中;

他面对围追的敌人奋身跳崖,壮烈牺牲。

1.阳光明丽的上午,沙田杓子冲,日外。

山岭起伏,田园如格。坡前塘边,绿树林中,隐现出栋栋青砖黑瓦民宅。在通往何家大屋门口的路上,聚集着一群乡邻。身着青布长袍、头戴砂锅小帽,身材清瘦的何叔衡,沿着村路夹着书本朝自家走来,他从腋下抽出一本名叫《天演论》的书,走几步又停下来翻看。

字幕:1902年9月,已26岁的何叔衡从小金陀馆李藕芳先生那里借到了严复翻译的《天演论》,从此点燃了他心中追求新知识的欲望火花。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唢呐锣鼓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堂侄何又石快步奔跑过来:“衡叔!恭喜你中了!中了!”

何叔衡:“什么中了?”

何又石:“你中了秀才!”

一群老少乡邻全涌了上来:“恭喜!恭喜中了!”

一位双鬓斑白的何家长辈道:“叔衡,你为我们何家光宗耀祖呵!你可是我们宁乡何氏家族的第一个秀才呀!”

何叔衡:“我给大家还礼了!不过,这秀才也并非了不起。只要认真读书作文,将来(他指了指身边的少年男子)你们还可以中举人、中状元,都会比我强。”

不等何叔衡进入门口,鞭炮就已经噼里啪啦响了起来,众人拥着何叔衡欢呼雀跃。

这时送喜帖的县衙师爷走到何叔衡跟前说:“何先生,祝贺你高中秀才。这是县太爷请你去管钱粮的任职书。”

何叔衡接过考中秀才的喜帖和任职书,沉思片刻,从容地说:“谢谢师爷光临寒舍赐贺。这任职书,我不敢受用,我的心愿就是在家种田教书,请转告县太爷。”遂将任职书递还师爷。

众乡亲见何叔衡这种出人意料的表现,都面呈极其复杂的表情,尤其何又石面露疑惑之色地望着何叔衡。

2.何叔衡家,清晨,日内。

女儿何实懿、何实山、何实嗣梳妆完毕,即打扫屋厅走廊,前坪后院。然后,就坐在家门口读《女儿经》,“在家从父,出外从夫。笑不露齿,话莫高声”。这时,恰被从外面回来的父亲何叔衡听见,他便大声道:“给我停住!我要你们读书作文,不是要你们读这种课文把你们培养成温顺的奴隶。我是要你们多读些像李绅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有益诗文,要你们从小就懂得劳动人民的疾苦,同情劳动人民。”

何实山:“父亲,这也是你不接受任职书的原因吧!”

何实懿:“父亲,你以后多给我们讲讲这些道理。”

何叔衡:“我听说你们学校几个女同学扮男装,演新剧,教育主任还横加干涉,是吗?”

何实山:“是的,学校还要开除她们!”

何叔衡:“这怎么行!我明天就去找校长交涉,要保护这样的进步学生。”

这时,尺冰在门外大声接话:“我也是进步学生呀!学校常批评我们激进,何叔你可要支持保护我。”

闪回:云山书院,日内。

何叔衡在给学生授课:“顾炎武先生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作为炎黄子孙,从小就要关心国家大事,从小立志改造这个社会,救国救民……”讲着讲着他悲伤流泪。坐在前排的尺冰在聚精会神地认真听课。

何叔衡:“你呀!也更要好好读书,多接受先进思想,多接触社会,了解人民的疾苦,锻炼自己的意志,要学岳飞立志精忠报国。”

何实山:“父亲,我们知道你反对封建专制,反对封建传统道德和封建礼教,现在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大清王朝,你能不能从家里开始带头革命?你能不能带头从家里反起?”

何叔衡一惊:“此话从何说起?”

何实山:“父亲,你看母亲天天裹着脚做事多难受。”

何叔衡:“我不止一次要她放脚,她就是不听!”

何实嗣:“所以吗!革命要从家里开始。”

何叔衡灵机一动:“尺冰拿剪刀来。”

何叔衡接过尺冰的剪刀,首先把自己的辫子剪了,接着又三下五除二把何实懿、何实山、何实嗣的辫子剪了。

何叔衡边剪边说:“剪辫子也是一场革命,我们剪掉辫子就是对新政权表示拥护的态度。明天我送你们去学校,看谁敢不收剪了辫子的学生。”

接着他对大家说:“走,去解放你们的母亲!”

3.袁少娥卧室,日内。

袁少娥正在松解绑在脚上的长长白色裹布。她听见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正欲起身,何叔衡已走到她眼前:“少娥呀!看来平时我只动嘴宣传还不行,今天必须用暴力才能解决问题。”说完他就拿起尺冰递上的剪刀,把裹脚布、小鞋子,当场砍烂。站在一边的女儿们一齐鼓掌:“母亲解放了!母亲解放了”。袁少娥激动地说:“缠足是对女人残酷的身心摧残,你父亲真了不起,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你父亲,女人该多幸运呀!”

4.长沙第一师范学校校园。绿树掩映红楼校园内,书声飞扬,日外。

何叔衡抱着厚厚的一堆书,从教室一侧走过来。不小心掉下几本在地上。何叔衡正欲蹲下去拾捡。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走过来,弯腰帮他从地上捡起几本书。

何叔衡感激地望着这位青年:“你是……”

这位青年非常礼貌地回答道:“我叫毛润之,你刚来一师吧。”

何叔衡:“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是何叔衡,是刚入学的。”

毛润之:“早听说了,有个宁乡的秀才考到了我们一师,原来就是何兄呀!失敬了,失敬了!”

何叔衡:“我是乡下人,孤陋寡闻,以后请润之多赐教!”毛润之如见故知,忙从何叔衡的手中拿过几本书助他减轻负担,并兴奋地说:“先去我们宿舍,我介绍你认识几位我的好朋友。”

何叔衡:“谢润之美意,我何叔衡求之不得!”

毛、何并肩朝前走去,将到宿舍前,便有两位英俊的学友在前面等待。

毛润之指着那位个子稍高的介绍:“他叫蔡和森,湖南双峰人。”继而又指着另一位身材清瘦,个子稍矮的说:“他叫肖子升,湖南安化人。”接着他郑重地对二位学友说:“他就是那位考秀才之前,就写出《旱》的文章作者何叔衡仁兄!”

肖子升:“了不得呀!何仁兄,请听小弟背几句您的文章。‘夫旱,固亦伤仁爱者也,乃今日之虐民者竟如此,不可即旱以罕譬之乎?且今日之天下,一酷烈之天下也。其万姓之如炎如焚者,岂不甚于旱魃之虐哉!”

蔡和森:“何兄啊,你这可是一篇铿锵有声的伐清暴之檄文呀!”

毛润之:何兄不仅文章写得漂亮,志有所向,情有所钟,而且他的诗也写得幽默有趣,我知道他还作过一首放脚的诗:

妈妈包脚骆驼样,

眼泪流得脚布长。

痛伤心,

心痛伤。

日夜痛得喊爹娘。

……

走起路来像残疾,

摇摇摆摆出洋相。

快学何家闺女样,

大手大脚好姑娘。

何叔衡很为突然,遇此情景,竟一时默然,片刻后才斯文地说:“诗文见丑,惭愧惭愧,幸逢知音,欣慰万分。我虽长诸位十多岁,还盼日后诸位学友多指教。”

5.长沙楚怡小学,夜内。

毛润之和何叔衡正在讨论如何把各校的进步同学组织起来开展社会调查活动。

毛润之:“我读了《共产党宣言》的一个最深的感受,就是全世界无产者要联合起来,没有神仙皇帝,没有救世主,就靠我们自己救自己。”

何叔衡说:“润之,你提出的改造中国与世界,其实就是我们实现全人类解放的明确目标,我很赞成,现在就要去寻找一条实现目标的具体路径。”

毛润之:“我们要走出校门,到社会、到民众中去寻找。”

何叔衡:“我同意你的想法,我看今年暑假就开始行动。”

这时,有人敲门。

何叔衡打开一看,惊喜地说:“觉哉,你怎么来了,你快认识这个非凡之人,他就是我跟你讲到的毛润之先生。”

谢觉哉顿时激动不已,紧握住毛润之的手连声说:“相识恨晚!相识恨晚!”

毛润之:“叔衡兄也常说起你,他还给我讲过你18岁时,给一个贫病交加,不吃嗟来之食而死去的乞丐写的一首诗,说写出了你心中的所忧所虑。”接着毛泽东背诵出来:

未必生来是野流,

却持竹杖遍村游。

饭篮向晓迎残月,

弹板临风唱晚秋。

两脚踏开尘世路,

一肩挑尽古今愁。

从今不吃嗟来食,

村犬为何吠不休。

背完诗,毛润之接着说:“觉哉,我特别喜欢其中两句:‘双脚踏开尘世路,一肩挑尽古今愁。”

蔡和森:“我们这类人,就是要做‘双脚踏开尘世路的拓荒者。”

何叔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肩挑尽古今愁。”

谢觉哉又一次紧握毛润之的手:“润之知我也!”

6.寧乡杓子冲,初秋景色宜人,日外。

【毛润之、蔡和森、肖子升以“游学”方式开始了对中国现状,特别是农村现状的实地调查。他们徒步调查的第一站就选定了与何叔衡约定的宁乡杓子冲】

一清早何叔衡就带领实懿、实山、实嗣把屋子前后打扫得干干净净。

毛润之、蔡和森、肖子升等人在何叔衡全家以乡间最隆重的欢迎方式,放鞭炮迎进屋场时,毛润之激动地说:“没想到你这个秀才就住在这个山窝子里。”

何叔衡笑哈哈回道:“我原本就是一个乡下佬,穷秀才。”

毛润之:“穷秀才可堪大用呀!”

这时,何叔衡附在毛润之耳边说:“今天诸位到来,是杓子冲的大喜事,我们要杀猪宰羊款待,可否现场观看。”

毛润之:“难得何兄如此盛情,和森、子升我们前去观赏。”

蔡和森:“我虽出生农村,还真没有见过杀猪呢!”

【特写】屠户宰杀宁乡花猪现场情景。

【宁乡花猪很出名。用自家养的猪、羊、鸡、鱼和种的蔬菜招待客人是最为热情的表示。尤其是用刚杀猪选用的猪肝、猪肺、猪心、猪肠做的“杀猪菜”可谓一绝。】

席上众人频频举杯。喝到尽兴时,毛润之站起来举杯道:“我毛润之酒量小,不敢妄饮,可很欣赏李白《将进酒》中的诗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来,我敬大家一杯。”

蔡和森接着说:“我亦叹服曹操的‘醉酒当歌,人生几何”何叔衡亦端酒杯道:“诸位学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可谓是‘杯酒含情,意满江河,请干杯!”

谢觉哉持杯站起来道:“我们宁乡有许多好的地方,如回龙山有九峰洞,沩山密印寺有万佛殿,都值得去,我愿陪诸学友一同前往,我这杯酒权作敬大家的一杯‘游学酒!”

酒席结束,毛润之、蔡和森、肖子升在何叔衡、谢觉哉等陪同下,沿着田垄、曲径向杓子冲深处走去。

毛润之:“叔衡兄,我有一事相问,你当初考上秀才县衙给送来任职书,你为何不领受!”

何叔衡:“你有所不知,我家境贫穷,父亲当时读书完全没有条件,是伯伯叔叔放弃读书在家种田支持他一个人读书的。所以,我读书也是靠全家,因此,我不能为了自己而离家。”

毛润之:“可你想到过要改变这种现状吗?”

何叔衡:“当然想,我一直在想,可是我没有想出一个道理来,只是把父亲的话一直记在心中。”

此时,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毛润之:“能说说吧!”

何叔衡动情地说:“父亲在世时,有一天把我叫到他跟前说,叔衡呀!你要好好读书去考个秀才什么的,也为我们何家后世做个样子,我已八十高龄,不会再贪生,你们娘早死,我教养你们未争得一个什么局面,只望你们兄弟和好,合力将债还清。做事做人,一概要公,世间只有私心坏事,能公利大家都安。”说到此处,何叔衡的声音开始颤抖:“父亲说,倘若我死了,不做道场,不烧纸钱灵屋,不劳动亲朋,只行几堂礼,装殓不用一根丝,葬于就近就是。”这时何叔衡已泣不成声。

毛润之沉默片刻道:“这真是一个至诚之人呀!”

7.湖南一师宿舍,夜内。

毛润之、蔡和森仍在亲密交谈。

蔡和森:“润之,我们这次到宁乡、长沙、平江、浏阳等地考察农村现状,我深感社会之不公,农民生活之艰难,广大人民对旧中国之不满,已成一堆干柴,一点便燃。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做点燃这堆干柴的工作,组织一些愿意为中国劳苦大众翻身求解放而志同道合的同人来干事。”

毛润之:“和森,你和我想到一起了,根据苏俄十月革命的成功经验,深感有建立一个组织的必要,这个组织的目标就是‘集合同志,创造新环境,前天我还给肖子升讲,要他想个名字。”

蔡和森:“好呀!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我看事不宜迟说办就办。”

毛润之:“现在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可以请他当这个组织的重要发起人物。”

蔡和森:“何叔衡!”

毛润之:“正是此人,我看此人的胸襟学识可当大局。”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毛润之:“一定是叔衡兄来了!”

蔡和森打开房门:“说曹操,曹操到!”

何叔衡:“怪不得我一路上打喷嚏,原来你们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毛润之:“是在说你的好话哩!”

蔡和森:“我们想成立一个组织,润之对我说,你来领头最适合。”

何叔衡:“成立一个什么组织?”

毛润之:“简言之,立志改造中国与世界的组织。”

何叔衡:“那叫什么名字?”

毛润之:“昨天肖子升告诉我名字想好了,叫‘新民学会,他說:‘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日日新,又日新。你们看怎么样?”

何叔衡、蔡和森同时说:“好!这个名字取得好!”

毛润之:“既然这个快要出生的婴儿取得了名字。我想请叔衡兄当它的父亲,我和和森就做伯伯叔叔吧!”

何叔衡:“不行,不行!我除了比二位多了几根胡子,别的就不敢望二位之项背呀!还是润之你干!”

毛润之:“你说你父亲的家训时,我就预感到你此生必为拯救中华民族担当大任。”

蔡和森:“叔衡兄,你就别推辞了,我们相信你!”

8.岳麓山下溁湾镇刘家台子蔡和森寓所,夜内。

煤油灯的微弱光芒照耀着一张张青春的脸庞。毛润之、何叔衡、肖子升、彭璜、易礼容等13位首批学会会员聚集在一起开会。

毛润之:“我们组织学会的出发点,是要团结爱国青年寻找革命出路,拯救中国,学会的学术研究应侧重个人及人类的生活如何向上;学会的活动应侧重改造社会,改造旧环境;学会的发展方向应向政党发展。我们先走第一步。”

蔡和森:“根据润之提议,请叔衡兄担任学会执行委员长,大家赞成吗?”

肖子升、彭璜、易礼容齐说:“赞成,赞成!”

蔡和森:“下面就请执行委员长正式主持会议。”

何叔衡:“今天我们主要讨论三个问题:即新民学会的活动宗旨,如何达到这一目的?目前需要做哪些工作?”

毛润之:“我们的目的非常明确:组织进步青年研究俄国革命经验,仿效俄国方法为改造中国与世界而奋斗。”

蔡和森:“为达此目的,我建议新民学会活动分为两支:一支在国内主要在湖南,一支在国外,主要在法国,做到国内外密切联系,声息沟通。当前要做的工作是三项:一、广泛传播我们学会的宗旨,积极稳妥发展会员,壮大队伍。原先我和润之商议的宗旨: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的目标已经不适应中国反封建的民主革命形势,应当改为改造中国与世界,做有新道德、新思想、新精神的‘新民。二、两支队伍迅速组织并立即行动。三、开展一两项具体学术活动,以凝集人心造成社会影响。”

何叔衡:“我赞成润之、和森提出的工作目标活动建议,我想去法国的学会会员由蔡和森负责组织领导,国内就请润之负责。”

毛润之:“我都同意,我已想好,国内活动之一,首创《湘江评论》,宣传学会的主张和行动宗旨。”

字幕:1918年4月14日,新民学会在长沙成立。当时参加学会的首批会员共21人,有8人未到会,何叔衡被选为新民学会执行委员长。

9.化龙池巷内民宅,日内。

毛润之在为《湘江评论》撰文。

画外音:“时机到了,洞庭湖的闸门动了,且开了!浩浩荡荡的新思潮已奔腾澎湃于湘江两岸……如何承受它?如何研究它?如何施行它?这是我们全体湘人最迫切最重要的大问题。”

【特写】《湘江评论》的大标题《民众的大联合》:我们醒觉了,天下者我们的天下……《湘江评论》在街市、商店出现。

10.岳麓山下溁湾镇刘家台子蔡和森寓所,日内。

【蔡和森的母亲葛健豪在帮助女儿蔡畅登记由新民学会转送来的资助新民学会会员赴法国勤工俭学的银元】这时,毛润之、何叔衡、蔡和森等从门外走来,葛健豪忙招呼大家坐下,即去厨房泡茶。蔡畅把账单递给毛泽东后说:“省会、社会各界名流都很开明,热情支持林彬他们去法国勤工俭学。熊希龄、范源濂就借米盐公款16000元大洋,章士钊先生资助2000元大洋,长沙县知事姜济寰先生给每个去法国会员资助200元大洋,还有……”

何叔衡:“就凭这一点,就可知我们湖南人担当图强的精神。”

毛润之端起茶杯走近蔡和森母亲说:“和森带领一部分会员去法国勤工俭学,感谢您老人家养育出这样的好儿子,这是我们新民学会的一支重要力量,有了这支力量,湖南有希望,中国有希望!”

葛健豪:“我在老家时,就和秋瑾认识,她对我说‘知识能够改变人的命运,还可以济世救民,所以,我们全家都支持和森去法国。”

毛润之:“和森有您这样知书达理的母亲,真是有福。”

11.长沙潮宗街56号,日内。

新民学会会员彭璜、易礼容正忙着整理书籍搬上书架。何叔衡匆匆走进来。

易礼容:“何会长,这么早就来了!”

何叔衡从长袍口袋掏出一些钱币:“这是我的一点儿微薄心意。”

易礼容:“昨天润之、和森、子升也拿钱来了,我算了一下,有这些可以开张营业了。”

何叔衡:“那就拜托你们二位了。”

何叔衡正要离去,这时姜济寰先生出现在门口。

姜济寰:“何兄,你在这里,正好我找你。”

何叔衡:“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何事?”

姜济寰将手中提的一袋银元往桌上一放:“何兄开办书社推介营销马列著作与进步书刊我特别赞成,思来想去,你们一定缺钱,我这里虽不多,或许也能帮你们一把。”

何叔衡:“用得上一句《增广》中的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呀!多谢济寰贤弟一片真情。”

姜济寰:“何兄,你们开办这个文化书社可是给我们长沙人建造了一座精神食粮的仓库啊!功莫大焉呀!哈哈哈!”

正在此时,杨开慧跑了进来:“叔衡兄,润之要你去一下。”

何叔衡:“好,就去。”他转身对众人说:“我先走了,诸位请见谅!”

12.清水塘土砖屋,日内。

杨开慧领着何叔衡来到毛泽东住所。

毛润之:“五月四日,陈独秀、李大钊先生为了反对北京军阀政府接受帝国主义强加给中国《凡尔赛和约》,组织北京数千爱国师生举行聚会游行,我们湖南该怎么办?”

何叔衡:“润之,你的想法呢?”

毛潤之:“我们新民学会应立即响应,也在长沙组织聚会游行,以声援北京学生。”

何叔衡:“那得想一个具体的声讨对象,否则这个聚会游行只是一个过场或形式,对社会震动不大!”

毛润之:“还是何兄考虑周到,我想这个聚会游行分两步走:第一步,先组织学生上街声援北京的爱国学生运动;第二步,开展‘驱张运动,这个北洋军阀张敬尧在湖南作恶多端,湘人早就对他恨之入骨,我们就抓住这个靶子开炮!”

何叔衡:“润之所言极是,就这么办!”

13.长沙街头,日外。

何叔衡、毛润之、彭璜、易礼容等率领湖南一师、周南女中、楚怡学校等师生举着旗帜上街游行。何叔衡、毛润之带头前行,昂首挺胸,令军警不敢上前,只好陪伴前行。队伍行至湘江南门口码头。一群进步学生将从商店搬来的日货堆放在码头边,正待点火焚烧。张敬尧指挥其弟张敬汤带领一帮军警前来镇压,与学生发生冲突,竟打伤抓走若干进步学生。立即引起了游行师生、市民的强烈反抗和声讨。大家高呼:“堂堂呼张,尧舜禹汤,一二三四,虎豹豺狼。”在市民的咒骂呼声中,张敬汤只好带着几个军警匆匆离去。

14.长沙潮宗街56号文化书社,夜内。

何叔衡在奋笔疾书“驱张檄文”。【历数张敬尧挪用教育经费用作军饷,中饱私囊,卖国镇压进步学生。侵占学校民地欺压百姓,师生出入学校都要接受盘查,公立学校无不借债度日,社会治安混乱不堪,百姓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其弟敬舜、敬禹、敬汤在湘无恶不作之罪状。】

毛润之与易礼容走了进来,见到这纸檄文。

毛润之激动地说:“这可是匕首投枪,必击中张敬尧的要害。”

何叔衡:“润之,你来得正好,我想就凭我们几个是打不倒张敬尧的,我们还要联合其他力量,如蒋先仁、夏明翰等人。”

毛润之:“还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可借用。”

何叔衡:“你是说郴州湘军首领谭延闿!”

毛润之:“不错,正是此人,他与张敬尧早就有矛盾,没有机会发泄,正好我们和他联合,驱张运动必定成功。”

何叔衡:“我与谭将军有一面之交,我即去郴州见他。”

15.长沙城街头,日外。

来自全省的进步学生形成了巨大的游行示威队伍,大家高举驱张旗帜,高喊驱张口号,气势雄壮。传单报纸都刊登了讨张文章,历数其罪。谭延闿亦率兵入城向张敬尧进逼。张敬尧见势不妙于1919年6月11日自长沙仓皇逃走。

画外音:湖南“驱张”运动的成功,呼应“五四运动”的狂飙,有力地揭露和打击了封建军阀,壮大了湖南人民的革命力量,同时对全国的民主运动和革命大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16.潮宗街文化书社,夜内。

毛润之端着一杯酒:“何兄,这杯酒非敬你不可!这是一杯慰劳酒、庆功酒。没有你的担当谋划难成此功,所以我谓:叔翁办事,可当大局!”

何叔衡:“我只是一个马前卒,你才是真正的军师。神机妙算扭转乾坤。”

彭璜:“何兄你又说对了,你知道润之下步的打算吗?”

何叔衡:“愿听其详!”

毛润之:“蔡和森、肖之升他们去了法国,将来会给我们提供国外的情况。现在北京‘五四运动提出打倒‘孔家店,打倒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呼唤民主科学的口号,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史无前例的中国知识分子运动。我想去北京待一段时间,接触陈独秀、李大钊,从他们那里当面聆听教导。”

何叔衡:“润之,你的想法很好。俄国的十月革命,最大的影响就是帮助中国先进知识分子,认识了无产阶级的宇宙观,这就是要改变国家命运必须走俄国人的道路,因此你去北京,一定能在这方面找到答案。”

毛润之:“既然叔翁也赞成,那我稍事准备,不日就去北京,湖南的事就拜托叔翁操持。”

何叔衡這时站起身来,给毛润之也倒上一杯酒:“润之呀!我从内心诚服你,我跟你走,跟你干,永不却步,永不回头,哪怕肝脑涂地!”

何叔衡的声音有些许呜咽,毛润之也感同身受,泪盈眼眶:“一切都在酒中。干杯!叔翁保重就是!”

17.北京大学图书馆,日内。

毛泽东在和李大钊交谈。

李大钊:“润之,我写的这篇《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你可以多看几遍,我不赞成有人说的中国需要多研究问题,少谈论主义。我认为中国恰恰就是少了主义,没有树立旗帜,没有主义,问题不能弄懂,怎么能找到解决中国问题的出路。”

毛润之:“我很赞同先生的主张。我从俄国十月革命看到苏俄是世界上第一个文明国家。他们有了自己的主义,我也渴望到俄国去看看他们的共产主义。”

李大钊:“我是信仰共产主义的。我相信未来的环球必定是赤旗的世界。”

18.长沙县知事公署,夜内。

一群朝气蓬勃、热情饱满的进步知识青年聚集在一起,开始人生庄严的道路选择。毛润之走到前面说:“今天,我们成立苏俄研究会,其目的就是要把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参加革命实践活动结合起来,关心社会时事,还要赴俄实地调查考察,坚持不懈地追求救国救民的真理。现在请研究会简章的起草者何叔衡宣读简章。”

何叔衡一字一句地认真读下来:“本会以研究苏俄一切事情为宗旨,并确定三项任务:一是研究有所得后,发行苏俄丛刊;二是派人赴苏俄实地考察;三是提倡留俄勤工俭学。为了办好研究会,我和润之、彭璜、贺民范即去上海向陈独秀先生请教指导我们开展活动。”

这时,姜济寰走了进来:“各位,我姜某很赞成你们的主张,虽能力很有限,今后这里你们可以来集会,我也可以提供一些经费,这里还可以躲避别人的注意。”

毛润之:“姜知事的开明令我们感动。”

接着大家朝姜济寰鼓掌,掌声在夜色浓重里回响。

19.湖南通俗教育馆,日内。

何叔衡在批阅《湖南通俗报》。

画外音:“1920年9月,何叔衡因其有较大的社会影响被湖南省教育委员会派定通俗教育馆馆长。这时,谢觉哉、熊瑾玎、周世钊均由何叔衡聘来报社任职。他还请毛润之来参加第一次编辑会议。”

毛润之:“报纸主张什么,反对什么,态度要鲜明通俗,报要办成向一般群众进行道德教育的武器,文字必须浅显生动,尤其要用事实讲话,不要专谈空洞的大道理。”

谢觉哉:“我赞成润之的观点,我们的报纸要办得生动活泼、丰富,让一般听众爱读,可以开辟讲演、世界新闻、国内新闻、本省新闻、新知识、小批评、社会调查、琐碎语、谚语、儿歌、新字课等栏目。”

熊瑾汀:“还可刊载全省各地教育、劳动状况及留法勤工俭学学生的通信,介绍马克思主义。”

何叔衡:“大家讲得都好,我细想从根本上说我们就是以此为阵地,积极宣传新文化,把爱国斗争同对旧社会、旧思想批判与吸收新思想结合起来,探讨改造湖南、改造中国的出路。报纸要有说真话、说实话的文风,态度鲜明,文字简约,使群众易于接受。”

【特写】《湖南通俗报》发行量直线上升,在社会公共场所、学校、车站、商店乃至农村都能看到人们阅读《湖南通俗报》的情景。

20.省长官邸,日内。

省长赵恒惕正在读《湖南通俗报》,他边读边皱眉头,突然将报纸往桌上一甩。然后拿起电话,对着教育厅厅长大声怒斥说:“你们办的什么通俗报,天天都在批评政府,鼓吹什么民主、自由,整张报纸充斥着激进主义的火药味儿,再不查办,就要冒火成灾,先停刊撤了这个馆长……”

21.湘江岸边,夜外。

何叔衡迈着沉重的步子在湘江边徘徊。【他不是因为停刊和被撤职而痛苦绝望,而是感到漫长求索道路的异常坎坷艰难。】

闪回:办报辛勤工作的日日夜夜的特写镜头。他继续朝妙高峰长沙一师所在地方向走去,好像忽然产生幻觉,他分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湘潭口音从前面传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哀民生之多艰,吾心向善,虽九死犹未悔也。”果然毛润之就站在他眼前。毛润之走近他:“叔翁这只是一出大剧的序幕就有一点儿悲壮色彩呀,这正好说明我们的事业伟大,我毛某就坚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我们只要拼命向前,我们的黄金世界、光华灿烂的世界就在前面。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何叔衡紧握住毛润之的手:“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毛润之:“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何叔衡:“好!让我们中流击水去吧!”

这时,从法国勤工俭学回来的肖子升匆匆跑来。

肖子升:“润之,我终于找到你们。我听说赵恒惕撤了叔翁的馆长职务?”

毛润之:“子升你来得正好。现在看来,罗素主张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是行不通的,你看,叔翁的报纸只稍微触动了一个军阀政府的神经,赵恒惕就撤了他的馆长职务。”

肖子升:“我在法国认真研究了俄国革命,我认为这种革命用一部分人的牺牲去换另一部分人的幸福都是不人道的。我始终主张温和革命以教育为工具改造社会。”

何叔衡:“子升,我不能同意你的观点。我深信一次扰乱能抵上20年的教育,划得来。”

毛润之:“我们中华民族原有伟大的能力,压迫愈深,反动愈大。蓄之既久,其发必速。我敢说一句怪话,他日中华民族改革,将较任何民族为彻底。中华民族的社会将较任何民族为光明。只要我们把人民群众组织起来,实行中华民族大团结,将较任何地域任何民族而先告成功!”

肖子升知道,他的观点无法说服毛润之和何叔衡,便仍然强调说:“我是崇拜罗素的,我鄙视暴力,我愿意继续从事教育。”说完他不辞而别。

22.长沙郊外清水塘,夜内。

杨开慧拿出书和信给毛泽东:“潤之,这是蔡和森从法国寄来他翻译的《社会主义由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的书,书中还夹着一封信。”

毛润之:“书放在这里,我有时间再读,信你给念吧。”

杨开慧打开信一字一句读出声来:“……我以为先要组织党——共产党。因为它是革命运动的发动者、宣传者,先锋队、作战部,以中国现在的情形来看,须先组织它,然后工团、合作社,才能发生有力的组织革命运动。劳动运动才有神经中枢。明目张胆地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

毛润之听到这里激动地站起来:“我深切赞同,我深切赞同。开慧呀,我们终于找到了方向。”

杨开慧又接着念:“润之,我也已经将这个观点和建议写信给陈独秀先生了。”

毛润之:“好个蔡和森,你真行,你都要成为我们建党的理论家啦!”

毛润之接着又对杨开慧说:“开慧,我弄不明白,肖子升和蔡和森对俄国十月革命的认识竟如此天壤之别。”

杨开慧:“其实这是一个信仰问题。”

毛润之:“对!我怎么就没有这样想呢?”

杨开慧:“因为你已经从思想上接受了马克思主义!”

23.湖南苏俄研究会,夜内。

毛润之、何叔衡、彭璜、易礼容在秘密开会。

毛润之:“就按照和森的建议,我们在湖南长沙应立即成立共产主义小组作为党的组织。”

何叔衡:“我坚决赞成,前几天我碰到罗章龙,他说和森给他写信说:‘中国的坏空气太深太厚,要有一种为大家共同信守的主义,主义如一面旗帜,旗帜立起来了,大家才有希望,才知所趋附。我想,这政党就是举旗帜的组织。因此,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成立党的组织。”

毛润之兴奋地说:“让我们把自己的旗帜立起来吧。”

画外音:1920年12月上旬,湖南党最早的组织——共产主义小组成立。至中共一大前,成员有毛泽东、何叔衡、彭璜、易礼容、陈子博、彭述之、贺民范。

24.长沙南郊秘密联络点,夜内。

毛泽东:“叔翁,现在时局紧张,新民学会的活动要另谋出路,我们小组的活动必须秘密进行,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何叔衡:“我们已被逼上梁山,就只能做好汉,不能后退半步。”

毛泽东:“要做开天辟地的好汉。”

闪回:长沙省会庆祝俄国革命三周年,日外。

毛、何等组织长沙工人、学生示威游行,揭露军阀谭延闿、赵恒惕“湘人治湘”的假面目。在会场上升起红旗时,游行学生与警察发生冲突,遭到残酷镇压。

毛泽东:“现在谭延闿下了台。赵恒惕上台,他比张敬尧更坏,他正在筹划追究我和叔衡组织游行和所谓‘扯旗责任。”

何叔衡:“这下我俩可又要中流击水啦!”

毛泽东:“叔翁,你还真说对了,我们马上就要走向波澜壮阔的大海。”

何叔衡:“此话怎讲?”

毛泽东:“我已接到通知,在共产国际指导支持下,由上海共产主义小组发起,决定1921年7月在上海召开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大会通知我和你代表湖南共产主义小组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何叔衡张开双臂扑向毛泽东:“这一天总算盼到了。”

画外音:1921年6月29日下午6时,毛泽东和何叔衡坐船离开长沙,赴上海参加中共第一次代表大会。

25.雨后阳光照耀着长沙古城和奔腾不息的湘江,日外。

一艘轮船正从北面向橘子洲方向驶来。彭璜、易礼容、杨开慧等在南门口码头翘首遥望。毛泽东、何叔衡站在甲板上,心情格外激动。

何叔衡已经刮掉了胡子,身穿蓝布长袍,气宇轩昂地站在甲板上。

闪回:上海法租界贝勒路树德里3号李汉俊寓所,日内。

会议开始,各位代表发言。何叔衡在发言的镜头,代表们向他投出赞许的眼光,毛泽东在认真做着笔记。

船一靠岸,已在码头上等待许久的彭璜、易礼容、杨开慧等一拥而上,把毛泽东、何叔衡紧紧围住,激动不已地拥抱握手。

字幕:从一个封建秀才走向革命道路成为中共“一大”代表,揭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旧学问一经和革命学问相结合,即是最新的学问,再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便蔚然发出奇光。

26.月光笼罩的长沙郊外沈家大屋,夜内。

毛泽东、何叔衡在向共产主义小组的所有成员传达中共一大的会议精神。

毛泽东:“同志们,我和叔翁能参加中共‘一大是代表我们湖南的共产主义小组来的,是大家赐给我们的荣耀和期望。这次会议来自全国的代表共13名,代表全国50多位党员,代表平均年龄26岁,我们叔翁的年龄最大,是大家公认的大兄长。会议开始,各方代表发言,叔翁代表湖南在会上的发言受到大家的热烈赞许。”

何叔衡接着说:“这次会议从7月23日开始开到31日,一共开了8天。首先在上海法租界贝勒路树德里3号李汉俊的寓所召开,后发现有法租界巡捕房的警察在四周出现,中途又将会场改在嘉兴南湖的一条船上。”

毛泽东:“这也是天意呀,正好预示我们中国共产党驾驶的航船从此要乘风破浪一往无前。当然会有惊涛骇浪,急流险滩,但我们不怕,因为我们有了坚定的信仰和真理的旗帜。下面请叔翁传达会议的主要精神。”

何叔衡站起来,他没有用稿子,而是侃侃而谈,声情并茂,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报以掌声和笑声。何叔衡最后说:“这次会议讨论了当前政治状况,党的基本任务和组织原则,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党纲,党纲明确规定中国革命必须遵照马克思主义理论,党的最终目的是消灭阶级,实现共产主义。”大家又一次热烈鼓掌。

毛泽东:“我还要强调的是,这次会议上许多代表都认为湖南是最有基础的省份之一,因此,我们要尽快成立中国共产党湖南支部。”

字幕:1921年10月,中国共产党湖南支部正式在长沙成立。翌年5月建立湘区执行委员会,毛泽东任书记,何叔衡任组织委员。

27.长沙船山学社,日内。

何叔衡、姜梦周、罗学瓒、夏曦等在议事。

何叔衡:“我们利用船山学社创办自修大学,这是毛润之先提出来的,他认为我们湖南建立了湘区委员会,湖南有了党的组织,而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要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武装党员头脑,就是要加强党团干部的马列主义理论学习,并团结社会上的进步知识分子进修马列主义学说,这就是我们办自修大学的目的。”

姜梦周:“办自修大学,千头万绪,从何入手?”

何叔衡:“今天来的各位,包括我在内,既是学生也是教员,我们办学的方式就是:自修自学,互学互教,互相促进,共同提高。”

【特写】自修大学课堂,日内。

学员们聚集在一起热烈地讨论问题,还有争论不休的情景出现。他们的桌上和手里几乎都持有《向导》《中国青年》《先驱》《新青年》等報纸杂志。

画外音:湖南自修大学的创办,对于在湖南境内广泛地传播马列主义,推动新文化运动的发展,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28.黑云遮住了日光,长沙城显得异常昏暗,日外。

字幕:1927年5月21日,步蒋介石“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后尘,湖南军阀何键、许克祥,在长沙制造了反共的“马日事变”,许多共产党人被捕或遭到屠杀,一时湖南处在白色恐怖之中。

闪回:长沙“马日事变”,何键命许克祥逮捕杀害共产党人的镜头。

何叔衡得知情况后,急匆匆地从宁乡杓子冲不顾个人安危立即赶到长沙。

何叔衡刚刚走进潮宗街口就被早已埋伏在巷子中的特务发现,不由分说被逮捕入狱。

【特写】敌审讯室日内。

法官狰狞地坐在牢讯台上。

何叔衡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畏惧的表情。

法官问:“你父亲姓什么,家住哪里?”

何叔衡:“父亲姓张,已不在人世,家住宁乡一偏僻山冲。”

法官问:“你是干什么的?”

何叔衡:“一个混喝混吃的小私塾教书匠。”

法官问:“你知道什么是国民党和共产党吗?”

何叔衡则大声回答:“吾乃学人,焉能不知!我知甚祥,国民党即三民主义也,共产党乃五权宪法之倡议者。”

法官听后,琢磨这哪像共产党,就是一个老学究而已,于是他对左右使了使眼色:“放了他吧!”

何叔衡听后:“还故意说,法官先生,我从乡下进城,一天水米未进,能否给碗饭吃,以充腹中之饥。”

一旁的军官:“还啰唆什么,快走!”

何叔衡方才站起身来,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长袍稳步而去。

29.月光透过树林,岳麓山爱晚亭显得格外幽静,夜外。

毛泽东:“叔翁呀,你这次蒙混过关,戏弄法官,安然脱险,依仗了你的两件宝,一是胡子长袍,二是之乎者也,怎么样,我说得对吧。”

何叔衡:“开始被他们抓到监狱,我还真有些紧张,鄙人从未见过这个世面呀!我又一想,我是不是共产党脸上又没有贴标签,而我这个教书匠有标签,这就是胡子加这件破青布长袍,干脆就装模作样对他们讲‘八股吧,没有想到还真起了作用。”

毛泽东:“这正如孙子所说:‘兵不厌诈。”

何叔衡:“润之呀,眼前时局紧张,你有什么考虑?”

毛泽东:“我来找你就为两件事:一件是因你在湖南影响大,考虑你的安全因素决定你转移到上海。二件是我已按通知去武汉参加党的‘八七会议,我估计在这危险时刻,我们党必须采取大的行动,要以武装革命对付武装反革命,我一直在想一个道理,政权必须由枪杆子取得。这也是俄国十月革命成功的重要经验。”

何叔衡:“润之,我可以不走吗?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你们,润之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你可知道,我自从走上这条道路,就意识到我所做的事绝对不是我一家一乡的事。我的人生观,绝不是想安居乡里以求终养的,绝不为一身一家谋升官发财以愚懦子孙的。”说着说着,何叔衡竟抽泣起来。

毛泽东:“叔翁,我何曾不知你心中的天地和世界,我和你在一起,时刻都感触着你心中的那一堆燃烧着的生命感情之火。你放心去吧!我毛润之在湘江之滨会常想念你这个何胡子!”

30.宁乡沙田杓子冲,何叔衡家,夜内。

山村路上传来几声狗吠,袁少娥立刻意识到又是清乡民团来搜查了。她立刻吩咐大女儿实懿把准备给实山带走的衣服、干粮藏起来,自己则从容地纺起纱来。

激烈的敲门声,实懿去开门,闯进几个团丁,不料实懿的堂兄何又石竟走在前面。

何又石走到袁少娥跟前:“伯母,伯父在哪里,我有事要找他。”

袁少娥瞧了他一眼回道:“你伯父不是在长沙教书吗?你跟这帮人在一起,能干什么好事?”

何又石:“我从小就得到伯父的教导,现在有些事还想向他请教。”

袁少娥:“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长什么虫,你快走,我还要纺纱。”

何又石:“你告诉我,伯父什么时候回来,我是有重要事找他。”

袁少娥突然站起来,故意大声喝道:“你个何又石,现在长大了吧,还敢在我这里纠缠,快走!”说完,她装作生气的样子拿起扫帚就赶何又石。何又石无奈,只好带着几个团丁灰溜溜地离开。

这时,实懿战战兢兢地说:“妈妈,平时见你温温柔柔的,今天还真厉害呀!”

袁少娥:“妈妈知道何又石肯定变坏了。”

夜深了,袁少娥仍在灯下缝补衣衫。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几声狗叫声。袁少娥起身开门。何叔衡出现在房门口。

袁少娥:“你怎么回来了,好险呀!何又石和清乡团丁才走不到一炷香时间。你看见了吗?宁乡各个路口都贴满了捉拿你们父女的通缉令。上面还写着‘抓到何叔衡,赏大洋三千。”

何叔衡:“怕什么?我在长沙已被他们抓过一次了,你看我这不毫发未损吗?我命大,他们抓不到的。”

袁少娥:“他们没有拷打你吗?你怎样跑出来的?”

何叔衡:“我被抓到监狱后,就装成一个乡下的教书匠,专门给他们讲之乎者也,他们见我这个模样就把我放了。”

这时,袁少娥叫出实懿:“你到门口路边去张望,有动静快来告诉妈。”

实懿回头对何叔衡说:“爹,我出去了。”

女儿离去。

31.袁少娥居室,夜内。

袁少娥走近,用手疼爱地摸了摸何叔衡的前额。“菩萨保佑,祖宗保佑!”接着袁少娥给何叔衡脱去长袍轻声说,“今晚不走吧!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何叔衡轻轻地拉住袁少娥的手说:“少娥呀!你坐下我慢慢给你说,你刚才说了,敌人正在抓我们父女,我在湖南有危险,组织上安排我转移去上海,今晚必须走。我們的女儿实山、实嗣也转移到上海,组织上会派人送去。以后谁来向你打听我们的去向,就说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样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袁少娥:“这些我懂,你还不知道吧!这段日子隔三岔五就有清乡队上家搜查。今天晚上,你那个堂侄何又石还假惺惺地找我打听你的下落。好在实山早就告诉我,他早就跟清乡团混在一起了,我故意生气将他赶走了。”

何叔衡:“少娥,我们干的事,真难为你了,请受为夫一拜!”说完,何叔衡欲跪,少娥忙扶住。

袁少娥:“我从袁家嫁来你何家,就是看上了你这个堂堂正正做人的穷秀才。我当初见你拒绝县衙送的任职书,就知道你是要干更大事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干的事有多大,但我知道你的心!”

何叔衡听了少娥这番话禁不住泪流满面:“我的老妻呀!你我如能活到六十岁,我们如有见面之日,但您的生,是要捡柴、种菜、喂猪的生,不要去求人的生,我是要永远对得起您和我们的骨肉。我会陪伴你一直走到头。”

袁少娥:“叔衡,听实山说,尺冰已从黄埔军校毕业分派到了长沙。他说为了你的安全,他不能见你,要我告诉你。”

何叔衡:“他是我们的女婿,你我都要相信他,支持他!”

袁少娥:“既然你今晚就走,让我给你做碗荷包蛋面吧!”

望着袁少娥离去的身影,何叔衡伫立良久,暗自流泪。

音乐起,歌曲《有你在心里》:

我该怎样对你说

心中那万千感激

你为我常牵挂常焦虑

屋前的老树落叶满地

你日复一日操持家务

捡柴种菜喂猪缝补浆洗

你把我和全家放在心上

天寒地冻酷暑风前忙碌不息

我该怎样对你说

沉重的脚寸步难移

此去是生是死难预料

只怕今日是最后别离

夫妻恩爱今世无法相报

有来世我再伴你双飞翼

老妻呀你无怨无悔对待我

我从此浪迹天涯有你在心里

【特写】袁少娥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面,何叔衡含泪而吃。

少娥站在一旁看着叔衡吃完,递上毛巾道:“叔衡,你就要走,为妻心里有话憋了多年,今天就给你说了吧。”

何叔衡一怔:“少娥,既然心中有话你就说吧。”

少娥沉思片刻道:“叔衡,是妻不争气,给你生了三个女儿,却无儿子传嗣。你这次出去,为妻劝你在外面找一个能生儿的好女人,这样我也就心安了。”

何叔衡听罢半天说不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少娥,你知道我为什么将二女取名‘实山,三女取名‘实嗣吗?我就希望实山如男人一样实实在在顶天立地做人;实嗣是女亦有后,她就是我何家的实际继承人。”

见少娥还要说,何叔衡忙扶她坐下道:“我把大女儿实懿留在你身边,你们母女俩也有一个照应。”

袁少娥:“为妻跟你二十几年,你就听我一回吧!”

何叔衡:“少娥,别再说了……我得走了。”

沐着浓重的夜色,袁少娥送何叔衡走出家门口,实懿悄悄从门口路边走过来:“爹,你又要走?”

何叔衡一把将实懿拉在怀中含泪说:“爹要出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你要照顾好妈妈。”

实懿:“爹,你放心去吧,多保重自己。”

何叔衡用手轻轻摸着实懿的头发颤抖着声音说:“实懿,爹的好女儿!”

何叔衡背着行囊在袁少娥和女儿实懿的含泪送别下,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32.繁华热闹的上海某街聚成印刷公司,日内。

毛泽民在办公。何实山、何实嗣走了进来。

毛泽民:“实山、实嗣,你们的住宿安顿好了吗?”

实山:“泽民叔叔,安顿好了,请你安排工作。”

毛泽民:“白天你们和工人一道上班做些印刷方面的活儿,晚上则做你们自己负责的工作,但千万注意安全。你们的父亲也在上海,但不能和他见面,任何时候都要守口如瓶!”

实山:“泽民叔叔,这个我们懂,你放心吧!”

33.宁乡沙田山林深处,夜外。

县委书记尺冰在召开紧急会议。

尺冰:“省委决定9月中旬在湘赣边举行秋收起义,当前我们要做好严密的组织动员工作,动员农会会员参加秋收起义。”

农会主席:“我们已组织100名农会会员准备参加起义。”

尺冰:“好!眼下要严守秘密,并且及时惩处叛徒。”

实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尺冰让其他同志隐入内室,自己拔枪紧贴门楣。

“尺冰同志,是我。”尺冰打开门陈刚出现在眼前。

陈刚:“尺冰,有紧急情况,省委派去安源送信的交通员被团防局抓去关在一个仓库里。”

尺冰:“事不宜迟,必须赶快救出交通员,不然会给起义带来巨大损失。”

尺冰叫出屋内的同志立即做出抢救交通员的部署。

夜很静,团防局守仓库的士兵已经很疲倦,一个个打着哈欠。他们没有想到尺冰带着几名赤卫队员,悄然来到身边,手举刀落,没放一枪就消灭了看守的团防兵,迅速从仓库里救出交通员。

34.聚成印刷厂车间,日内。

实山、实嗣和工人们在一道装订进步书刊。

突然一群国民党特务闯进车间,不由分说将实山、实嗣和另外的工人一道抓走。

国民党上海监狱牢讯室,日内。

审讯室内摆满了各种刑具。

特务头子指着实山、实嗣姐妹问:“你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吗?”

实山、实嗣假装是乡下来打工的,只是摇头不语。

特务问:“你们认识这些东西吗?”一个特务拿出搜到的进步书刊给他们认。

实山说:“我们不识字,没有读过书。”

特务头子指了指审讯室的刑具又问:“你们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实嗣望了一眼说:“从未见过,不知道有啥用?”

特务头子认真地打量这对农村姐妹后就对身边的特务说:“你们怎么尽抓一些这样的废物,关起来再说。”

35.上海虹桥某旅店,夜内。

身着便衣的毛泽民敲开了何叔衡的房门。

何叔衡:“泽民,你来了!”

毛泽民:“我是来向你请罪的,我没有保护好你的两个女儿,她们今天上午在印刷厂被捕了!”

何叔衡怔了一下,继而冷静地问:“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捕的?”

毛泽民:“她们是在装订书刊时被特务带走的,我分析可能印刷厂印进步书刊暴露了,我正在组织党员撤离,但厂子不能停工,如停工更会引起敌人注意。”

何叔衡:“应当这样冷静观察,凡地下党员一定要撤离,对外印刷业务要继续下去,这样就不会引起敌人怀疑。”

毛泽民:“我正在想办法营救实山、实嗣姐妹,想听听你的看法。”

何叔衡稍加思索便说:“在未得到她们是否叛变的确切消息后,不能盲目行动。党的利益高于一切。”

毛泽民激动地握住何叔衡的手:“吾兄道你叔翁不凡,可当大局,此见证实,仰慕、仰慕!”

毛泽民走后,何叔衡的心情异常沉重。他虽口头上说要弄清楚再营救,其实,他怎忍心女儿关在敌人牢中受折磨啊!此时,他心如刀绞,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泪珠不断地流落到腮边。

36.莫斯科中山大学校园一隅,夜外。

何叔衡站在一棵高大的白桦树下沉思。

闪回:何叔衡在哈尔滨一酒店宿舍内奋笔写诗:

身上征衣杂酒痕,

远游无处不销魂。

此生合是忘家客,

风雨登轮出国门。

这时,毛泽民带着实山、实嗣敲开门,出现在他眼前。

实山、实嗣一起扑向何叔衡:“爹爹,我们好想你。”

何叔衡:“爹爹也想你们呀,你们好吗?”

实山:“是泽民叔叔通过上海‘妇救会营救我们出来的。”

何叔衡转身面对毛泽民:“泽民同志,谢谢您!”

毛泽民:“实山、实嗣在狱中表现得冷静、机智,特务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这为‘妇救会出面救人创造了条件。”

何叔衡:“我就要启程去莫斯科参加党的‘六大,实山、实嗣就托付给你。”

毛泽民:“叔翁你放心去吧,组织上对她们已有安排。”

【这时,徐特立和几个一同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的老同志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徐特立:“叔衡同志,你好悠闲,一个人在这里欣赏什么呀!”

何叔衡:“我这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在思乡呀!”

徐特立:“你还真沉得住气,现在搞‘清党这样大的事,我们还摸不到头绪,你得开导提醒我们别让我们犯错呀!”

何叔衡:“这是某些人搞宗派活动,我们不能轻易盲从,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我的态度:冷静、冷静,不怕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徐特立:“好!何胡子你是老大,我们政治上都跟你走。”

这时,王明兴冲冲地迎头走来,见到何叔衡等在一起,便说:“诸位又讨论什么大命题了呀?”

何叔衡:“你看都是湖南老乡在一起,亲不亲故乡人,都在忆念家乡的往事。”

王明:“清党这件事你们得有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不能含糊。”

何叔衡:“王明同志,请相信我们对布尔什维克的信仰是真诚的。”

37.长沙郊区农舍,夜内。

尺冰和几位湘东南特委的同志正在接头通报情况,国民党特务突然闯进来将尺冰等逮捕。

38.国民党特务机关审讯室,日内。

尺冰惨遭国民党特务的严刑拷打。

尺冰坚守秘密,宁死不屈。

敌特无奈,只好暂时把尺冰关押起来。不料,尺冰被捕的消息何又石知道了,他主动跑到关押尺冰的敌特機关证实尺冰是何叔衡的女婿,还供出了尺冰是湘东南特委书记。敌特顿时大喜过望,接着又开始反复用刑。尺冰坚强不屈,矢口否认自己是共产党员并对敌人说:“你们要杀就杀,何必白费气力。”国民党特务只好将尺冰杀害,并按何健命令砍头示众,将头颅吊在城门上,将尸体横抛在马路上。

39.白色恐怖笼罩着古城长沙,日外。

何叔衡化装成老医生带着女儿实山,冒着冷雨寒风来到将女婿尸体抛露马路示众的现场。他庄严地怀着无以言语的悲伤和愤怒向尺冰躹躬,并用十分坚定而铿锵有力的语气对实山说:“一个共产党员就是不应死在病床上,他一定要死在大马路上。”

实山禁不住要哭出声来,浑身在颤抖。何叔衡紧紧拉住实山的手说:“要革命就会有牺牲,作为共产党员就要像尺冰这样不怕死!”

这时,突然天空乌云翻卷,雷鸣电闪,狂风呼啸,何叔衡拉着女儿的手,挺立在暴风雨中巍然如山。

【特写】狂风暴雨中,地下党的同志冒着危险将尺冰同志尸体抢走,用白布裹尸运回了宁乡。

画外音:何胡子是一堆感情,不是一堆骨肉,热烈的感情四射着,触着就要被感动,甚至也会让天地为之动容。

40.长沙效外交通站,夜内。

何叔衡面对化装的实山、实嗣说:“据确切情报,今晚叛徒何又石将潜入市内寻找地下联络点,今晚你们一定要将其击毙,为死难的革命同志报仇。”

闪回:何又石带领特务诱捕地下党员姜梦周,姜梦周英勇就义的场面。

夜幕下,实山、实嗣带领两名地下交通员隐藏在偏僻小巷深处。何又石带着缉察队穿着黑色便衣骑自行车匆匆驶过来。实山、实嗣沉静地挡住何又石。

何又石:“你们……”

实山:“不认识我吗?”

何又石细瞧:“是实山、实嗣二位妹妹,找我有何事?”

实山:“你不是要找我父亲吗?我领你去,不过,他们不能去。”

何又石稍怔一下对着其他人说:“你们尾随我后。”

何又石刚走两步,背后枪响了,他摇晃着倒在地。

41.中央苏区,瑞金叶坪谢家祠堂,日内。

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隆重开幕。毛泽东主持会议,苏区“五老”(何叔衡、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谢觉哉)出现在会场。会场外,苏区人民在热烈庆祝会议召开。

画外音:1931年11月20日,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胜利闭幕。毛泽东当选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主席,何叔衡被任命为中央政府检察人民委员、内务部代理部长、中央政府临时最高法庭主席。

【推出特写镜头】毛泽东与何叔衡亲切握手。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谢觉哉和代表们欢呼着一齐拥向毛泽东。

42.通向瑞金农村的山路上,日外。

何叔衡带着警卫贺玉锁在走村串户。他们走进一户农家,看到老乡和小孩儿正在把南瓜、野菜当饭吃。

何叔衡:“老乡贵姓?怎么刚秋收就断粮?”

老乡:“我叫冯长柏,是农会会员,家里粮食还有一些,我们要多省一些出来送给苏区政府,支持红军。”

何叔衡:“我在中央政府布置征粮的会上就强调要保证百姓的正常生活,今年农民粮食收成不好,粮食困难要靠中央政府自己克服,不能增加百姓负担,你们没有传达这个精神吗?”

冯长柏凝神仔细看了眼前的胡子老头儿,说:“你就是那个叫何胡子的部长吧?”

何叔衡:“在下何叔衡,中央苏维埃政府内务部代理部长,是管粮食和财政的。”

冯长柏立即站起来:“失敬了,失敬了!你的话传达下来了,我们听了很感动。我这样做是自愿的。”

何叔衡缓缓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二块银元,含着眼泪说:“这是给小孩儿买点儿肉吃的。”

冯长柏:“不行,不行!这怎么敢当。”

何叔衡:“说来我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你就接了吧!”

冯长柏望着何叔衡,许久说不出话来。何叔衡和贺玉锁便匆匆离去。

何叔衡:“回去告诉司务长,多买一些南瓜,不是当菜吃,而是要当粮食。”他又说:“玉锁啊,我们的土地政策出了问题,地权不稳,土地分了再分,造成人心不稳啊,粮食歉收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怎能让百姓承受这种压力哩!”

43.谢觉哉住处,夜内。

贺玉锁在向谢觉哉哭诉:“谢老,这些天何部长基本上没有吃米饭,顿顿都是南瓜、红薯。我劝他吃米饭,他也不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求您。”

谢觉哉:“你来我这里,他知道吗?”

贺玉锁:“他不知道,他知道不会让我来,他还说他吃南瓜当饭对谁也不许说。”

谢觉哉:“这就是何胡子的性子,我说也没有用。你先回去,动动脑筋,尽量设法让他吃点儿米饭。”

贺玉锁:“谢老,我明白了。”

44.何叔衡的住处,日内。

何叔衡突然发现他的南瓜里掺了一些米饭。他把贺玉锁叫到跟前:“这是怎么搞的?”

贺玉锁:“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去替你打饭就发现南瓜里有米饭。”

何叔衡:“是不是你搞的鬼?”

贺玉锁:“你总吃南瓜会出问题的。”

何叔衡:“会出什么问题?苏区的百姓不都是把南瓜当粮吗?玉锁啊,记住,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45.江西瑞金苏维埃中央政府所在地,日内。

临时中央政府执行委员、内务部代理部长和中央政府临时法庭主席的何叔衡正在办公室审阅案件。

何叔衡边看边眉头紧锁,他突然拍案自语:“这样的证据怎能定案,这不是滥杀无辜吗!”

何叔衡立即叫来了办案人员。

何叔衡:“你们看看这办的什么案?这个叫朱多伸的已72岁的老人,曾组织过游击队,只犯一般刑事罪,并非反革命罪,基层法庭竟判其死刑。你们再看这个案件,这余某只有偷牛偷鱼的证据,至于与反动土豪通信,到底通了什么信?发生了什么影响也无证明,也判其死刑,岂不荒唐!”

何叔衡繼续说:“我看了江西苏维埃裁判部上报的《关于刘、张等犯反革命案》证据确凿,并且有企图组织暴动推翻人民政权的行动,我们决不手软非杀不可。所以,我批准将二犯实行枪决。另外,还有黄梅区报来的县委组织部部长任过民团团长的事,我随后派人专查。”

46.瑞金农村的山区小路上,日外。

何叔衡带着办案人员走村入户调查。一老者向何叔衡讲述情况。何叔衡继续前行,天空下起大雨他仍拄着拐杖朝前走去。

47.瑞金中央政府所在地,日外。

全场内外聚集了许多苏区的人民群众,各方人士听何叔衡宣布审核后的判决。

何叔衡:“我乃中央临时政府执行委员、临时最高法庭主席,现在依法宣布以下判决。

一、1932年5月,瑞金县上报朱多伸犯一般刑事罪,基层法院决定判其死刑,经复审认为朱并非反革命罪,且朱曾组织过游击队,参加过革命,现已72岁,因此由死刑改判‘监禁两年。

二、1932年7月,江西裁判部字第2号报温、余等六犯并案分别判处一案,因余罪状不明白,经过查阅判决书中所列只是些‘偷牛偷鱼之事,至于与反动土豪通信,到底通什么信?产生什么影响?没有证据,故不能判其死刑。

三、1932年秋,瑞金黄梅区干部群众揭发该县县委组织部部长系隐藏大恶霸地主,并任过民团团长,混入革命队伍后又打击陷害好人,经查证据确凿判其死刑立即执行枪决。

以上判决宣布完毕。”

会场上响起阵阵掌声,还有人高呼口号:“打倒土豪恶霸”“打倒反革命分子”“苏维埃万岁”!

48.冬天到了,天空飘起了雪花。苏区机关会议室。日内。

何叔衡第一个来到会场。

机关党总支书记:“今天召开一个机关思想整顿会,希望大家积极发言,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突然,一年轻干部站起来发言:“我到机关工作时间不长,却发现我们中央苏区政府有个别领导在外面讲话极不严肃,竟把今年粮食歉收说成与中央的土地政策有错误有关,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这时又有一位年轻干部发言:“更为严重的是,我们中央政府掌握司法审批大权的人同情反革命、同情刑事犯罪分子,为他们改刑甚至释放,这是拿所谓的法律的观念代替残酷的阶级斗争,使反革命分子得不到应有的惩处。”

何叔衡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有意组织开他的批判会吗?看上去平时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何叔衡,今天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毫不胆怯,毅然站起来回击道:“我看你们的发言,不要拐弯抹角说什么个别中央领导,其实你们说的就是我。在这里我要严正声明:一、我没有妄议中央政策,我是在会上说过造成今年粮食困难的原因之一就是土地政策出了问题,我到农村调查,老百姓告诉我,田迟迟没有分下来,都是过了季节才插秧,所以谷穗很短,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至于说用法制观念取代阶级斗争,这也是没有事实根据的,难道能把小偷小摸和农村邻里纠纷也归于阶级斗争吗?坚持阶级斗争也不能排除人道主义。同时,我是严格执行中央政府颁发的六条训令审判案件的,只是纠正了某些违背了训令的错案。”

会议室顿时一片沉寂。

机关总支书记:“既然是何叔衡同志自己出来说开问题,这是一个开端,我们要继续展开讨论,但是同志们一定不要忽视了当前‘右倾机会主义在党内泛滥和造成的严重后果。王明同志在一次中央重要会议上指出:‘只有那些有意曲解苏维埃法律的阶级异类分子,或者那些崇拜资产阶级司法神圣的书呆子和俘虏,才会把苏维埃法律用来替反革命辩护或减轻罪行。因此我要提醒大家,要高度认识当前这场斗争的严重性、尖锐性。”

49.何叔衡住所,夜内。

何叔衡在痛哭流泪。

桌子上摆着苏区中央的机关刊物《斗争》。

画外音:1933年7月,苏区中央机关刊物《斗争》第十七期上第一次公开点名批判何叔衡是右倾机会主义,并严厉指出:“像何叔衡同志等这类对于土地革命与苏维埃政权的机会主义估计,自然使何叔衡等同志不能坚决执行党的进攻路线而在困难面前表示投降屈服。”

何叔衡最不能容忍的是对他“政治上动摇”的指责。

他伤心地哭了,哭出声来。

贺玉锁在一旁抽泣。

慢慢地何叔衡站起来揩干眼泪对玉锁说:“革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是我这个清末秀才没有认识好革命,没有读懂马列,了解马列,当年在莫斯科学习的那些东西都不对?难道是越‘左越好,越‘左越革命?難道随意给别人安一个反革命头衔就叫革命坚定?难道这就不是右倾机会主义?”

贺玉锁认真听着,他满含热泪:“何部长,你没有错,没有错,是他们错了。”

这时,林伯渠、董必武、徐特立走了进来。

何叔衡:“诸位请坐,我何胡子赶不上形势了,到底是老了还是本就思想落后,我自己也茫然了。”

林伯渠:“批评有对的也有不对的,对的接受,不对的别理他。我晓得你历来是坦坦荡荡的,这回可不能糊涂呀!”

何叔衡:“说我有官僚主义我能接受,说我政治上动摇,我坚决不能接受。”

董必武和徐、林交换了一下眼色道:“何胡子,沉住气,检讨一下吧,也许就没事了。”

徐特立:“他们就是想要你检讨,你就虚心点儿,用不着和他们斗。”

何叔衡:“诸位所言我会认真思考,在这个时候你们来看我,我从心里感激!”

50.毛泽东住处,日内。

谢觉哉拿着文件急忙来到毛泽东住处。

谢觉哉一进门:“主席,何老头被撤职了。”

毛泽东站在原地未动,似乎没有听见。

谢觉哉又补充了一句:“主席,何胡子被撤职了。”

毛泽东仍没有回话,只是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

谢觉哉还不死心,跟进去大声说:“主席,你还是苏维埃政府主席呀!这样光明正大的人为什么要被撤职,他们连你这个主席都不问一声,就可以撤苏维埃政府一名部长的职。”

毛泽东如一座铁塔立在谢觉哉眼前。

许久,毛泽东才慢慢地说:“搞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这不是搞马列主义,我们党要付出沉重代价啊!好在何胡子是苏维埃的一头牛……”说完,毛泽东泪流满面。

51.何叔衡住处,夜内。

毛泽东和谢觉哉走进何叔衡住处。

毛泽东:“叔翁呀,这个结局早在我预料之中,你受委屈了,我毛泽东对不起你!”

何叔衡:“主席呀,你别再叫我叔翁了,你还是叫我何胡子好,我何胡子此生能相知你足矣。”

毛泽东:“当初我们一道搞新民学会,就是为了改变中国和世界,现在才知道,这是何其艰难和壮烈的大事呀!”

何叔衡:“主席,我一直记得你对我说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我何胡子任何时候都不会动摇自己的生命选择和信仰。”

毛泽东久久不语,走过来伸开双臂抱住了何叔衡,沉静地说:“叔翁,我毛泽东敬重你!”

52.江西雩都县官馆乡村路上,日外。

何叔衡拄着一根拐杖,朝出晚归。行走于乡野间帮助乡政府做些人民群众的动员工作,实在苦累了,他在秘书的搀扶下坐在路边树下休息一会儿。他遇见放牛的乡村小朋友,还会教他们背唐诗和《三字经》。

53.江西水口小径村,凌晨,日外。

天空阴云浓重,连绵不断的起伏山岭,环绕着一个个的村落。

画外音:1934年7月红军长征后,留在赣南闽西地区坚持游擊战争的中央苏区领导于1935年2月24日,在瞿秋白、邓子恢和何叔衡的带领下向长汀西面转移。

崎岖的山间小路,一直伸进密密的树林和岩石山岗。瞿秋白、邓子恢、何叔衡等带着一支30余人的游击队和几位中央领导的夫人,冒着寒冷的雾水,涉水过汀江到了一个叫小径村的地方。刚烧火煮饭,就有站哨的士兵报告,水口民团范连兴已闻讯追来,必须立即向山上转移。

追兵越来越近,情况十分危急。邓子恢凭借有利地形准备指挥阻击。何叔衡拄着拐杖艰难地行进。由于年老体弱,他实在无法跟上队伍。他气喘吁吁地走到瞿秋白跟前说:“秋白,我这种状况无法和大家一道转移,况且敌人已经包围过来。现在敌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我带两名战士朝另一个山头去引开他们,否则我们都会陷入险境。”

瞿秋白:“何老,你是我党的创始人之一,中央苏区的领导,我怎么能离开你,即使有危险我们也一起承担。”

何叔衡:“秋白,不行!大敌当前,不可盲目,这样我会连累大家的。你是中央主要领导,你比我更重要。秋白,我求你了。”未待瞿秋白回话,何叔衡拄着拐杖毅然转身朝相反的山岗方向走去。

瞿秋白一看怔了,立即对身边的战士说:“快去,保护何部长。”

何叔衡在两名战士的帮扶下,踏着嶙峋的乱石、茂盛的荆棘,一步一步爬上了山岗,他命战士向天空放枪。敌人听到枪声,立即命队伍朝这边包围过来。这时,何叔衡和两名战士威武地屹立在山岗上。

敌连长带兵围住了何叔衡。

敌连长:“原来你是一个胡子老人,我还以为是什么红军的大官。”

何叔衡大笑:“你错了,我是共产党,我还是中央工农政府的内务部代理部长和临时最高法庭主席,官不小吧!你抓我回去是要立大功的。”

敌连长这才露出狰狞的笑脸:“官还真不小,举手投降吧!”

何叔衡:“且慢,待我整理一下衣冠。”

此时他侧眼向身边的战士示意,两名战士突然向敌连长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

何叔衡高呼着“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口号纵身跳向百丈悬崖。

顿时,天空乱云翻转,狂风呼啸。一束束闪电划破昏暗,一声声沉雷从远天滚来。接着风止雷静,天边浮现了一抹血色的晚霞。

字幕:何叔衡牺牲时正好59岁。毛泽东同志在1937年建党16周年纪念大会上,在为牺牲的同志致哀时,突出提到了何叔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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