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向海天那畔行——南极行纪略

文>>>宋晓群

去遥远、神秘的南极一探究竟，是我多年的愿望。退休之后，身体还行，又有幸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终于酝酿成行。2020年2 月10 日傍晚，我们搭乘亚特兰蒂斯号邮轮，从号称“世界尽头”的阿根廷乌斯怀亚启航，向南极进发。南美洲与南极洲之间，隔着著名的“暴风走廊”德雷克海峡。乌克兰籍船长经验丰富，通过调整航速，规避了袭来的风暴，提前一个白天穿过海峡。海峡南边是南极洲北部的南设得兰群岛。这是一长串平行于南极半岛的岛屿。12日晨，亚特兰蒂斯号驶抵南设得兰群岛中部，进入南极地区。

美丽风光

此次南极行程多安排登陆和冲锋舟巡游活动，以领略南极风光、欣赏极地动物、观看历史遗迹。我们首先在赛西利亚和巴雷恩特斯岛登陆，冰山在高耸的火山锥旁漂过，陡峭的岩壁后面藏着绿色的大苔原。水边原上，企鹅遍布，海豹海狗点缀其间。崖顶则是巨鹱的巢穴。

从南设得兰群岛向东南方向航行约一百海里，便是南极半岛。沿半岛西侧南下，有许多美丽的港湾和小岛。我们先后在海德鲁尔加岩、博托点、尼可港、天堂湾、夏洛特港、水晶湾、德塔耶岛、彼得曼岛、阿根廷群岛、戴诺岛和切尔瓦湾等处登陆或巡游。

从母船乘冲锋舟抵近岸岛时，我总会想起白居易那句“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但仰观岚烟缭绕、参差变换的雪山冰川，其神秘、圣洁、壮美，用白诗来模状，还是不能达意。雪山高耸，冰川壮阔。登上岸边山脊，可一览从远处压迫过来的大陆冰川的壮观景象。冰川上的层层裂隙揭示了这个庞然大物的运动规律。它们缓缓下移，入海，形成冰架，然后断裂，变成冰山，冰山再融裂为浮冰，把整个海湾布置成“水晶宫”。天堂湾、水晶湾、切尔瓦湾最为漂亮，大大小小的冰山和浮冰，星罗棋布，千姿百态。乘冲锋舟徜徉其间，一会儿如走迷宫，千回百转；一会儿如纵铁骑，踏浪踩冰。天气转瞬阴晴，湾里的冰似乎也随天上的云在幻化。云开处，蓝天白云，雪山冰海，各白其白，各蓝其蓝，洁净通明；云合时，天幔遮覆，若在龙宫，冰山冰凌，远近参差，悄怆幽邃。

登陆

雪山、蓝冰、血雪

美丽的尼可港

当我们第一次驶近漂浮在清澈海面的冰山时，看到一片幽幽的蓝光从水下泛起，美得让人目瞪口呆。冰可以是蓝色的，雪也可以是红色的。在夏洛特港，我们看见了大面积“血雪”。据说这是“极地雪藻”在紫外线作用下的反应。殷红的雪原、洁白的雪峰、蔚蓝大海、蓝白的冰山，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

更为壮观的是，在穿越南极圈时迎面而来的平台状大冰山，活脱脱就是一块流动的陆地。真是：水长知海阔，寒极望冰坚；不畏云程远，豁然有大观。

巡查领地的帽带企鹅

极地动物

每个登陆点都可以看见成群的企鹅。南极地区大约有2 亿只海鸟，其中65%是企鹅。企鹅分6 属18 种。我们这次只看到3 种，分别是金图企鹅、帽带企鹅和阿德利企鹅，它们同属阿德利企鹅属。

金图企鹅白眉红唇，模样俊秀，且行动顾盼，憨态可掬，所以又有绅士企鹅的雅号。它们累石为巢，一夫一妻，冬季产卵，一次两枚，雌雄交替孵育，约36 天孵化。帽带企鹅因其颌下有一状似帽带的黑线而得名，又称警官企鹅。阿德利企鹅是中国人最熟悉的，社交软件QQ的图标便是它的尊容。它的繁殖地是所有企鹅中最靠南的。我们航行的最南端是南纬66°57′49″处，这附近的德塔耶岛上就只有阿德利企鹅，其它企鹅在这个纬度已不能生存。企鹅善水却不会飞，它们有两个来自空中的天敌，一是巨鹱，一是贼鸥。

换毛的金图企鹅问候换毛的象海豹

巨鹱一羽

除了企鹅，所见最多的是海豹海狗这类鳍足类动物。南极海豹中有比北极熊大5 倍、长过6 米、重达3 吨半的地球上最大的食肉目动物象海豹；有水下觅食却用肺呼吸、楚楚可怜又憨态可掬的威德尔海豹；有除人类以外，地球上大型哺乳动物中数量最多的、惯于假浮冰而行的食蟹海豹；还有作为其它海豹和企鹅大敌的、海豹中的肉食者豹海豹。海狗则是鳍足类动物中最“足”的，鳍足上居然有爪，陆上行进速度可达人行的两倍。它们在南极过得很滋润，陆上水下捕捉企鹅是家常便饭。

德塔耶岛上的科考站遗迹

南极动物中最让人兴奋的还是大海的骄子——鲸鱼。我们多次目睹座头鲸出没。它们成双成对，自由自在，起伏撒欢。鲸尾出水最是优雅，从拉出水帘到“扇隐闺幔”，真是一个赏心悦目的过程。

艰辛探索

古希腊人很早就猜想，应有平衡北半球大陆的“南方未知大陆”存在，并提出了相对于北极的“南极”概念。15 世纪大航海时代到来，人们燃起了寻找这块大陆的热情。直至1820 年，才有冯·别林斯高晋等人宣布“看见”南极大陆。次年2 月7 日，美 国海豹捕猎者约翰·戴维斯率先踏上南极大陆。19 世纪末迎来一次约20 年的南极探险高潮，史称“南极探险英雄时代”，集中取得了一批地理发现和科学成果。其后，随着通讯、交通技术的进步，各国陆续建立科考站。1959 年12 月1 日，《南极条约》签订，约定南极只用于和平目的，冻结一切领土主张。

在我们到达的最南端的德塔耶岛上，有一英国人的名为Base W 的科考站。该站建于1956 年，1959 年关闭，2009年作为历史遗迹提供参观。该站只使用了短短三年时间，据说当时是为了躲避一场天气灾难而选择了紧急撤离。因为走得匆忙，许多物品未被带走。如今展示的基本就是人员撤离时的状态。物是人非，让人唏嘘不已。

在加林德兹岛，我们参观了正在使用的乌克兰韦尔纳茨基院士站。这原本是英国人建的法拉第站，以首先发现南极臭氧空洞而闻名。1996 年，英国人以一英镑将其转让给了乌克兰人。领我们参观的是一位略显憔悴的女生物学家。该站有25名工作人员，这是夏季，每年在此越冬的常为12 人，2020年有两名女性，其中一名就是眼前这位生物学家。科考站内部设施齐全，监测南极臭氧空洞仍是该站的一项任务。长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南极科考站，难免寂寞难耐。该站有个小酒吧，是当初英国人建的，乌克兰人接手改造时特意保留了下来。吧台的服务员也是科考站的厨师，在此连续工作了五年，我们离开后不久，即闻其自杀身亡。感慨系之，凑成一绝，聊揣极地科考人情状之一端：

茫茫隔海天，漫漫无昏晓；每欲梦谁谁，哀哀鸣水鸟。

然而，人们探索未知、挑战自然的豪情并未稍减。我们船上的探险队员莎娜讲述了她两年前历时40天滑雪至南极极点的非凡经历。她是世界上以滑雪方式独自穿越半个南极大陆抵达极点的第一女性。西班牙姑娘丽莎也分享了她和几个伙伴驾驶帆船从荷兰到南极的不凡经历。

恋恋不舍中，十几天的行程走完了。22 日清晨，我们在漫天彩霞中返抵乌斯怀亚港。“行有所止”，意犹未尽，凑成一词，以为纪念。

水调歌头·南极行

一任洪波涌，慢诵大江东。不到海天极地，谁足论英雄？直履惊涛骇浪，复蹈狂风骤雪，千里踏冰封。那畔何清绝，教尔罢雕弓！

远尘妄，亲净土，慰幽衷。绅鹅懒豹、万物于此具从容。贤达但思科考，更得列邦约法，去贾逐兵戎。今识逍遥路，愿做“信天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