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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林珥都没再见过陆时羡。
新开学的课程出乎意料地多,满课的几天经常在不同的教室上课,课间的半小时全数浪费在路上。林珥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南区和北区谈恋爱会被戏称为“异地恋”。
学校唯一一栋女生宿舍在南区,然而教学楼大多在北区,林珥每天起床看到课表都欲哭无泪。
京航大的课表是可以自主调节课程老师和上课时间的,因此整个宿舍的上课时间都不一致。四个人早晨都起不来,索性都没有选择上午的第一节课。然而林珥选课结束前被系统自动调节了课程,一周五天都被填满了课。她清晨拿着早餐吭哧吭哧地跑到北区睿智楼上课,累到瘫倒在桌子上。
也不知道是耳朵不太行还是闹钟不太行,林珥以生死时速赶去教室时,上课铃准时响起。
林珥坐在教室角落的座位上,枕在胳膊上缓慢地呼吸。缓了一会儿,她坐直身体,从书包里抽出来课本,侧过脸百无聊赖地趴在课本上。
她顺手拿出来一颗糖。刚剥开糖纸,后门走进来几个迟到的男生。林珥看过去,看到了被宋伊夏念念不忘八卦的“拱了她”的陆学长。
陆时羡靠着后门,饶有兴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教室的小姑娘。他眼神微顿,后退一步看了一眼教室号。
他没走错啊。
两人隔着短短的距离四目相对。林珥也迷惑了一下,碍于已经是上课时间,她没有冲出去看教室号,但她似乎看到了他嘴角扬起的淡淡弧度。
陆时羡走过去,手臂微抬,将手中的课本随意地搁在桌子上,坐在了林珥右侧的座位上。他身体向后靠着椅背:“来找我的啊?你怎么知道我这节课的教室?”
林珥还侧脸趴在桌子上,表情有一丝迷茫。
她眨了一下眼,慢慢坐直身体,也倚着椅背,不明所以地往前凑了一下,眼睛黑亮,认真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无端的认真。
林珥脑海里有了一个猜测:“学长……你是挂科重修吗?”
不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上课的教室,一定是重修没错了。
林珥问完又觉得自己不该问,毕竟重修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陆时羡闻言,好一会儿没说话。
半晌后,他笑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学着她眨了一下眼,轻轻舔了一下唇:“真不是来找我的?”
林珥不明所以:“学长……你真不是重修的?”
陆时羡往她的方向偏了一些,目光落在被她剥开的硬糖上,又掠过她在课本上写下的名字,低笑一声,沉声念她的名字:“小耳朵?”
明明是被不少人叫过的外号,却被他念出了缱绻的味道。
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腕处,腕骨清晰,撑在桌子上时能看清淡淡的青筋,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清冽的薄荷味。
陆时羡见她盯着他不动,坐直身体,伸手拿过她眼前的外语书,随意翻了两页:“你来上课?”
林珥点了点头。
他凑近她,近到能看清彼此投在眼眸中的影子:“你来上什么课啊?”
“外语。”
话音刚落,这节课的老教授姗姗来迟。林珥看着课表上明显女性化的教师名字,听见教授中气十足的嗓音开始点名。点完名字之后,他视线扫了一圈,合上点名册,笑着问:“我们班什么时候来了女生?去年一整年,我们班可是没有过一个女生。这是你们谁带来的,还是来蹭课的啊?”
见没有学生应答,教授自动确定了后者。第一次见到蹭课的女生,他平易近人地问林珥:“这位同学,你对我们飞行器制造原理很感兴趣?”
林珥左右看看,发现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她就发现,教室里确实只有自己一个女生。
她再看一眼陆时羡的课本——上面清晰地写着飞行器制造,什么玩意……
林珥朝陆时羡看过去,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她走错教室了?还以为是学长重修?
林珥欲哭无泪,默默地低下头,快速地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白嫩的手指将手机推到陆时羡面前,亮出屏幕上的字:“学长,如果我说我是来蹭课的会怎么样?”
陆时羡看着少女明显瞪大的眼睛,黑眸中有轻浅的笑意。他懒得打字,靠近她耳侧,快速说:“上课提问,下课做个实践。”
他看着她的表情,笑着补充:“课后实践还挺好玩的。”
提问?做实践?问她飞行器是怎么制造的?
那倒不必了。
林珥垂下脑袋,咽了咽口水,视线投向他,满眼写着“救命”。
她寄希望于陆时羡。
少女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水,好看的很。
陆时羡舔了舔唇,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右手臂微微举起来,终于打算解救她。
男人扬起声音懒洋洋道:“她陪我来的。”
教授和陆时羡的关系应该不错,因为下一秒,林珥就听见教授乐呵呵地问道:“原来是你小子带来的,女朋友啊?”
“教授,”陆时羡看向林珥,似乎笑了一下,嗓音微沉,“你再问下去……一会儿她要害羞了。”
教室里满满当当的男生,探究的视线朝角落里望过去。
教授听到陆时羡说的话后,笑着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确实有意思”,闹得林珥将脑袋埋得更深后,才终于翻开课本开始讲课。
林珥听到陆时羡说的话,抿唇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慢慢收回视线。
陆时羡帮她解释完,手臂就搭在桌子上。他害怕小姑娘真的害羞,沒有再说什么,只是弯着嘴角。占了个便宜,他心情还挺好。
林珥换上了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这个时候再从教室离开就不合适了。
苏盏后来被调课了,和她一节课,刚刚给她回了消息:“你在哪里?”
林珥缩着肩膀坐在角落,尽可能让自己像是隐形人:“我走错教室了……”
苏盏回复:“真是不幸,点名了。”
林珥心底一惊。
苏盏立马又发来一条消息:“不过苏应帮你请假了。”
林珥想了一会儿:“苏应是谁?”
苏盏:“呃……学习委员,军训期间对你很关照的。甚至我们怀疑,他就是想把你拐走的男生。”
林珥这才想起来。她们班男生少得可怜不说,颜值水平也不高,苏应是唯一一个位于水平线之上的人。至于苏盏所说的,她权当她们在开玩笑。
确定无事之后,林珥长舒一口气。
她正襟危坐,没再趴在桌子上。听着教授一本正经地讲课,她也没好意思玩手机,整个人百无聊赖地坐着,视线瞄了一圈,不自觉地就落在了陆时羡身上。
陆时羡坐姿随意,面前的课本翻开到空白页,但看上去也是在认真听课。他下颌线流畅又好看,鼻梁高挺,盯着前方的时候,嘴角弧度平直,没什么表情。不愧是只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的男生啊,林珥心想。
林珥握着笔,不自觉地在课本上画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轮廓成形时,她看了半天,觉得有一点相似。她感觉有人看过来时,停下笔,歪着脑袋看过去。
陆时羡停下了听课,往她的位子看了一眼。看到她书本上的画之后,他勾唇笑了笑。
林珥总算明白了那点微妙的相似是什么。她笔一顿,在纸上画出了一个轮廓。
陆时羡凑近她,表情很认真,微沉的嗓音伴随着响彻教室角落的讲课声闯进她的耳朵:“我怎么觉得,这画上的人这么像我啊?”
两人坐在教室最后方的角落,周围没有旁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格外显眼。
下课铃适时响起,林珥啪的一声合上书,把课本装进书包,摆出一副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样子。这时讲台上的教授慢悠悠地整理着课本,敲了一下桌子:“陆时羡,带女朋友听课可以,但在我的课堂上谈恋爱,可要注意分寸啊。”
一时间,阶梯教室前方的人都回头看去。
林珥瞪大了眼睛,身体后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这是哪里不注意分寸了?
从阶梯教室出来,林珥往楼下走,被等在楼下的苏盏冲过来猛地揽了一下肩膀,认认真真地嘲笑了半分钟:“所以你为什么会在周五拿着周四的课本走进了周三的上课教室?”
林珥闭了闭眼:“杀了我吧。”
一周的课程结束,林珥睡了个午觉便爬起来赶画稿,终于赶在傍晚编辑下班之前,将画稿发了过去。她关掉电脑,张开胳膊瘫在床上。
距离十一假期只剩下几天,林珥本计划和室友待在学校,但母亲打来电话告诉她爸爸回来了。
林父是飞行员,往往来去匆匆,回家的机会少之又少,她便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
傍晚的光线澄黄,直直地从西边落在地面上,给初秋平添了几分温暖舒适。
刚回到家,迎接林珥的就是父母撒下的双重狗粮。玄关处,林父的行李箱还立着。她往客厅里走,林母和林父正并肩坐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电视,边看电视边说话。
见到林珥回来,两人齐齐回头。林珥坐在餐桌上:“我好饿,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等我吃晚饭?”
闻言,林母回头,不忍拆穿地说:“我们已经吃完了。”
林父跟着说:“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林珥坐在餐桌旁,对父母秀恩爱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她还是决定尝试一下:“母上大人,我也军训了半个月呢,你都不要关心我吗?”
林母看她一眼:“你爸一个月没回来了。”
好的。
林珥觉得自己回家一趟,就是来当秀恩爱背景板的。
“背景板同志”吃完饭后决定出门一趟,将空间彻底地让给母上大人。
夜晚风凉,林珥随手扯了一件卫衣套上,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戴,将整个人笼在宽松的卫衣里。穿戴好后,她钩了一串钥匙便往小区外走去。
小区是教师公寓,林母姜晴是雅庆高中的教师。小区隔壁是雅庆高中的篮球场,篮球场外是一片安静的别墅区。
最外面的别墅外停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人,身形修长,甩上车门往别墅里走去。
林珥收回视线往便利店走去。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她推门进去时店员正在补货。
走到最里侧的冷藏柜前,她拿了一排养乐多。等着付钱时,她看到收银台前面的糖果,敛眉,拿了两盒。
别墅里没什么人,几年如一日地冷清。
陆时羡走进去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身后跟着陆江信公司的陈特助。陈特助将车钥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才提醒了一句:“陆少,两周后是郑老的七十寿辰,陆总叮嘱说让你出席。”
闻言,陆时羡上楼的脚步顿住,没回头,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的:“我以什么身份去?”
陈特助噎了一下:“你是郑老的外孙。”
陆时羡继续往楼上走,走到二楼才回头。他懒洋洋地看了陈特助一眼:“想要钱,想升职,让别人去多没诚意啊,怎么说也要自己去。你说是不是啊?”
陈特助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时没说话。
陆时羡唇线平直,转身,径直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的桌子上摆着两幅全家福,陆时羡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他也没想到陆江信今天非要接自己回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去参加他前妻父亲的寿宴。
他对于陆江信的这些做法没什么兴趣,以至于大多数时间连家都不想回。
他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天光昏暗,房间里漆黑一片,窗帘拉开后有风吹进来,万物寂静无声。陆时羡起身出门。
一楼玄关處,陆江信手上提着西装,正往衣架上挂。抬头看到二楼的陆时羡,他皱了皱眉:“陈特助说你不愿意去你外公的寿宴。”
陆时羡的手里拎了一件衣服:“你不是早就猜到我不去了吗,不然也不会让陈特助接我回来了。”
陆江信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平缓,听出来在克制着愤怒:“我已经给你准备好礼物,你只需要出席就行。更何况,你外公一直对你不错。”
他眼神里的目的毫不掩饰,直白到陆时羡都懒得去拆穿。
无非是最近生意遇到阻力,又想起前妻家大业大、有权有势的父亲了,便物色了一个绝佳的时间,想让儿子帮忙出席,顺便送个礼,刷个脸,给他谋点福利。偏偏他还每次用各种借口,来遮掩他那点直白的心思。
陆时羡嘴角扯着笑,索性不动了。他扶着楼梯的扶手,神色淡然:“都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那你自己去啊。”
陆江信拧眉:“我能以什么身份去。”他说完之后,一副循循善诱的语气,“再说了,公司以后都是你的,现在资金出了问题,你也有义务帮忙。”
陆时羡微顿,眼角有一抹讥讽的笑:“我对你的公司没兴趣。尤其对于你那个从别人手里拿来的公司没兴趣。”
陆时羡看着陆江信的表情,直起身从他身旁经过。隐隐感觉到陆江信的愤怒,他也没停留,走出了别墅。
手中的车钥匙被他抛了一下,黑色的车停在车库里,他摁了一下车钥匙,打开车门,正要回学校时,侧过脸看了一眼,远处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
从车旁走开,陆时羡沿着别墅外的下坡路往篮球场的方向走。空寂的篮球场里有暗淡的灯光,几个男生正在打球。
铁网外,少女的左手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右手拿了一瓶饮料,慢悠悠地走着,仰着脸喝着。
六点半是路灯亮起的时间,一排路灯霎时亮起。林珥舔了舔唇,不经意地看到站在路灯下的陆时羡。
陆时羡也穿了一件宽松的卫衣。他两手空空地倚着路灯站着,帽子戴在脑袋上,浑身懒洋洋的感觉,缓步朝她走过来。
光线将他笼着,五官看不甚真切,林珥缩了一下手腕。
陆时羡的目光顺着女生缩在卫衣里的手腕移到她的手指上。
她左手拿了两盒糖,一盒薄荷味的,一盒草莓味的。
林珥想到刚才看到的身影,应该是陆时羡,继而又想到两个人住的地方竟然只隔了这么短的距离。她诧异地问道:“学长,你住在这附近吗?”
陆时羡喉结蠕动,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我们离得挺近的。”林珥了然,右手指了一下小区的位置,“我住在那里。”
陆时羡点了点头:“我知道。”
林珥仰头:“你怎么知道?”
闻言,陆时羡笑了一下,想了一下说:“你妈不是教师吗?那边是教师公寓。”
林珥忽然发现两人穿的卫衣竟然是同款。她看了看陆时羡身上比自己的大了很多号的卫衣,又看了一眼袖口被自己卷起一截的卫衣。
她顺着陆时羡的视线,看向自己怀里抱着的养乐多,顺手给了他一瓶。陆时羡接过,又轻抬下颌:“小耳朵,我想吃你买的糖。”
路灯光线柔和,淡淡地铺在少女柔软的发丝上。少女的皮肤吹弹可破,眼里闪着盈盈的光。
他垂眸看了两眼,心里那点不爽忽然就淡了。
林珥用手抓了几颗糖,往他摊开的掌心放。细软的手指指腹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了点点痒意,稍纵即逝。
掌心里躺了几颗糖,陆时羡蜷了一下掌心。
陆时羡咬着糖,草莓味的糖果在唇齿间蔓延开香甜的味道。
天色渐晚,路边来来往往几个人,陆时羡倚着路灯站着。林珥察觉到陆时羡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又待了一会儿才告别离开。
回家两天,林珥没感受到父爱母爱,倒是把军训缺的觉补回来了,整个人缩在卧室里昏天暗地地睡。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她挣扎着坐起身,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拿过来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的群消息,几十条消息持续刷屏。她随意看了两秒,又看了一眼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
群名洋溢着一股来自20世纪70年代的气息,让她误以为进了家族群。她又看了一眼群聊消息,才发现是社团新建的群。
群聊里的聊天记录正在刷屏,她揉了一下眼睛,歪倒在床上翻看着聊天信息。大家正计划着聚餐,时间就在晚上。很快,程雪在群里艾特她,问她要不要来。
林珥当了两天秀恩爱的背景板,这会儿愉快地回了消息。程雪担心刷屏太多,又发了一遍聚餐地点。距离晚上八点还有几个小时,她又睡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林母和林父“腻歪”了两天,总算想起来闷头睡在房间的女儿。林父问要不要送她,林珥摇摇头拒绝了。
从浴室出来,林珥歪着脑袋拿过吹风机,胡乱吹了头发后换上了一件卫衣。这时,手机屏幕亮起,安静地躺着陆时羡发来的消息。
XLLL:“晚上聚餐你去?”
林珥对着屏幕點头,半晌拍了一下额头,坐在床沿回:“嗯嗯。”回完之后又礼貌性地问,“学长,你也去吗?”
陆时羡接着发来了语音。林珥想起“声控”苏盏对好听声音的夸张语录,觉得也可以用在他身上。
男人的声音在傍晚寂寥的天色里,带着一丝缱绻:“嗯,你在家?”
林珥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嗯嗯”机器:“嗯嗯。”
陆时羡好像笑了,清晰的笑意传至耳边:“我顺路去接你,一起去。”
宿舍里昏暗一片,季珣声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屏幕上的人死去之后,他猛地摘下了耳机,看到陆时羡刚从浴室里出来。
男人宽肩窄腰,湿着头发站在衣柜前挑衣服。
季珣声重新进入游戏,轻轻“啧”了一声:“羡哥,你最近实在是有点骚。”
“聚会还有一个小时,你在这挑什么衣服呢。”
陆时羡换上一件黑色卫衣,手指上挂着车钥匙,回头无情地说:“你等会儿自己去,我走了。”
季珣声看过去:“你这是要去哪,带上我,我蹭个车。”
陆时羡勾勾嘴角:“我去接个人。”
季珣声刚要问接什么人,脑海里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小学妹一个。他再一次见识到了陆时羡的重色轻友:“不过你小学妹不是在家吗,好像离得有点远啊。”
“是吗?”陆时羡说,“我觉得还挺顺路的。”
季珣声拍了一下桌子,最后也只能沉默地翻了个白眼。
一旁翻着书的江沉合上书,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挺顺路的,不过是多绕了一个小时而已。”
季珣声“呵呵”附和两声:“好近哦。”
江沉:“你好娘。”
季珣声闭嘴。
天色正好,林珥漫不经心地沿着街道走,小巧的耳朵上挂着耳机。昏黄的灯光被层层叠叠树叶过滤出细碎的光影,晃在她身上。
身侧缓缓停下一辆车,车窗降下,露出陆时羡深邃的眉眼。
黑色的车低调奢华,林珥坐在副驾驶座上,和陆时羡打了个招呼后,就低头先回了下编辑的消息。
车厢内有一股熟悉的薄荷清香。车窗留着缝隙,微风吹进来。
身边的陆时羡开口说了几个字,林珥一时没听清,脑袋凑过去,想再问一遍。少女未施粉黛的脸干净漂亮,陆时羡手指敲了一下方向盘,倾身过去。
陆时羡突然靠近,干净清冽的薄荷香更浓了,将她包围。林珥猛地缩了下肩膀,后背紧紧贴着椅背,瞪大了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车内灯光让他的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林珥盯着他擦过眉眼的细碎发丝。
陆时羡胳膊绕过她,替她系上了安全带,而后沉声说:“安全带。”
林珥眨了眨眼:“哦。”
陆时羡替她系上安全带后没有动,侧脸看向她。看着少女眼神里的不好意思,他又往前挪动:“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这人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林珥语气微顿:“学长……”
下一秒,陆时羡直起身,手臂搭上方向盘,开车往前走。他觉得,这路确实是挺顺的。
往聚餐地点去的路上,车上静谧沉静。怎么说也是来接自己的,林珥觉得太安静了,仿佛把人当成了司机。
她在座椅上动了动,车辆经过一段坎坷的路,她的手不自觉地碰到了一个东西。她歪头,看到滑到手边的驾照,顺手拿起来翻开看。
是陆时羡的驾照。寸照上的人眉眼干净,模样很清秀。放大的五官不仅没有瑕疵,甚至将他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让林珥想起雅庆公告栏上长久贴着的照片,少年穿着蓝领校服,时常被人驻足欣赏。
她两只手打开驾照,正看着,陆时羡忽然就开口,尾音里带着轻浅的笑意:“我这么好看啊,看这么久?”
一句话让林珥回到了那天教室的场景。她合上驾照,神色正常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好像还没有驾照呢。”
“嗯?”车辆在KTV门口停下,陆时羡倚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笑了一下,“小学妹,你还没有成年啊?”几个字,硬生生被他说出了另外一种感觉。
少女声音软软的:“啊?”
他又说:“也是。”
也是?也是什么?
陆时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林珥对上他的视线,又听到从他唇齿间飘出来几个字。
林珥视线向下,鬼使神差地抬起胳膊,捂住了某一部位。
陆时羡喉结蠕动,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眼底的笑意不言而喻,眼神里写着“我明明什么也没说”。
“不是……”林珥被自己蠢到,想起暑假被晒黑了却还没拿到驾照的经历,解释道,“是我没考过……”
KTV的位置离学校不远,离林珥家却有些距离。两个人到地方后,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半小时。他们推开门进去时,走廊的光线倾泻进房间,包厢里的人齐齐看过去。
而后异口同声道:“喔,情侣装啊。”
林珥身上穿的还是昨晚出门临时套的那件卫衣。陆时羡换了一件衣服,是昨天的同款,只不过从白色变成了黑色。两人一黑一白,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情侣装。
林珥的手指惯性地缩在卫衣袖子里,视线收回,摆手说:“不是啊。”
陆时羡关门,将明亮的光线隔绝在外。林珥以为他会解释什么,谁知道他非常坦然,面不改色,表情带了闲散的笑意,手臂抬起,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进去坐下。”
两人的互动,落在众人眼里又有了别的意味。
角落里点歌的季珣声摇摇头,歪头看了一下身旁的学弟,一副要吐槽的架势:“学学你们学长,看学长是怎么撩妹的。”
社团纳新后的聚餐往往会有生疏的感觉。但是他们社团大概是因为先前有过一场活动,包厢里气氛格外热络。
有人拿着单子点酒水零食,陆时羡坐在角落里,抬手接过了单子,扫了一眼。
季珣声在他身侧,一副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你这加了什么?你不喝酒啊?”
陸时羡轻飘飘地说:“不喝。”
“是男人!就喝酒!”一旁的学弟喝飘了,喊道,“就不醉不归!”
季珣声:“你喝什么?”
“喝奶。”
季珣声:“喝什么?你说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脏啊,陆少。”
十分钟后,季珣声看着摆在面前的几排养乐多,脸上换上了麻木的表情。
林珥进入包厢后就自动地坐在了程雪身旁。包厢里光线忽明忽暗,她时不时和程雪聊天。
有人拿着话筒鬼哭狼嚎。面前的酒杯被人倒上了酒,林珥伸手拿起酒杯,轻抬胳膊,嘴唇刚碰到杯壁,忽然听到耳边沉沉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在暗色里魅惑又低沉,叫她的名字:“林珥。”
林珥的手指莫名地摸了一下耳朵。男人漫不经心地抬手,将她手中的酒杯拿下来,往她手里塞了一瓶养乐多。
男人摸过酒杯的手指微凉,触到她的手指,随后松开,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套操作“深藏功与名”。
喝醉的学弟双眼迷离,望着陆时羡的一套动作,悄然竖起大拇指,对着季珣声说:“学长,我学到了!”
“是男人!就得喝养乐多!”
季珣声不想说话。
包厢里闷热,玩起游戏来气氛热火朝天。林珥怕热,手指抓了一下衣服,悄无声息地出门透气。
KTV附近就是大学城,多是周边院校学生聚会的首选地点。KTV外路灯成排,灯光明亮,凉风轻缓,有些舒适。
林珥慢悠悠地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程雪便发来了消息。
大概是她待的时间有点久了,程雪以为她回校了,便先问了一下。她转身,轻轻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石子往前滚,停在一双白色球鞋前。
视线往上看,刚才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的陆時羡,不动声色地站在她面前。他身高腿长,桃花眼漫不经心地微挑着。林珥觉得他的眼有些红,想到刚才的那杯酒好像被他喝了下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着喝。
林珥以为他出来透气,脚步错开一步,往回走。哪想身后的陆时羡也跟了上来,她便放慢了脚步。
楼道里灯光昏暗。沿着楼梯上去,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声在时不时传来的吼声里,显得很轻。
林珥走在前面,到了三楼。正准备往长廊走,她突然看到一间包厢外抵在墙上亲热的两个人。
好像是程雪和一个学弟。
林珥吓一跳,收回脚步抵在墙上。身后的陆时羡毫无察觉,继续往前走。林珥犹豫一瞬,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学长!”
陆时羡踏入走廊,闻言回头,眉眼隐入黑暗中,尾音上挑,疑问的语气:“嗯?”然后便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拉到面前。
被拉开之前,他也看到了走廊上的场景。
他脚步后退,被林珥拉到了面前。他微微俯身,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线,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少女红红的耳根,视线闪躲着,是真的在害羞。
陆时羡手臂抵着墙,本来打算继续走,这下也不动了,装作不知道地问:“为什么拉我?”
林珥:“你没看到吗?”
陆时羡:“看到什么?”
林珥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不能说走廊上有人正在……抵着墙……接吻?
她眼珠子转了转,没再说话,想着也应该结束了,索性打算往前走,便摇头道:“没事,学长,我们上去吧。”
陆时羡忽然就笑了:“上去不怕再撞见?”
原来他都看到了。
那他还问什么!
林珥低垂着头,轻轻踢了一下台阶。
少女瞪着眼时,眼睛乌黑漂亮。陆时羡的心情变得非常好。他垂眸,忽然就想伸手碰一下她的睫毛。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来,微蜷着。林珥看着离自己很近的手指,眨眼,以为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陆时羡本来还没想好做什么,但此刻被温软的手指抓住,他忽然就不动了。
林珥也没想到会握着他的手,一时间没松开。
陆时羡盯着那双眼睛,靠在墙上,语气稍缓,玩味道:“你要牵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怎么就成牵手了?
林珥立刻松开了。
楼道里静寂无声,三楼走廊的灯光不停变换着颜色,微弱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平添了一丝暧昧。
两人面对面站着。大约过了几分钟,林珥打算走的时候,陆时羡轻轻抓了一下她的手腕,又很快放开,嗓音淡淡地提醒她:“再等一会儿。”
林珥下意识地问:“要这么久吗?”
她仰着脸,声音又软又轻,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陆时羡垂眸,别开了眼,声音忽地有些沙哑,想到什么,又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
又过了几分钟,两人才往回走。程雪和学弟正坐在沙发角落低头点歌,反而是出去了半个多小时的陆时羡和林珥被众人的目光洗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