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跨层的与民共情

2021-09-10 07:22梁敏吴楠
新闻研究导刊 2021年9期
关键词:穿越李焕英叙事

梁敏 吴楠

摘要:2021年,贾玲导演的处女作《你好,李焕英》问鼎票房。母爱与亲情“双向”表达的穿越故事,以极具惊喜的叙事特色与贴近民生的情感表达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本文以共情理论为视角,以穿越的跨层理论与“第二自我”的实际关联分析为基础,分析该影片首秀即高开的原因及其对社会主流价值观的正向引导作用。

关键词:共情;叙事;穿越;跨层理论;《你好,李焕英》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09-0087-03

2021年4月10日,春节贺岁电影《你好,李焕英》总票房已突破54亿元,广受社会好评。该片上映数日,口碑和票房就直追热度极高的《唐人街探案3》,并以一飞冲天的趋势拿下总票房第一的成绩,让很多业内人士望而兴叹。其在豆瓣收获了9.2分的高分,成为继《战狼2》之后又一部跻身全球票房排行榜的中国电影。独特的叙事方式、细腻的共情表达成就了该片的辉煌,也使导演贾玲频频登上热搜榜。

《你好,李焕英》超过50亿票房的事实不禁令人深思,其究竟靠什么获得市场的高度青睐?是导演对细节的执着,是影片本身叙事手法的精妙,还是与民共情的能力呢?

一、高票房不是偶然

(一)叙述框架的同步与分层

《你好,李焕英》在故事的演绎中涉及两个叙述框架,即“现实”与“过去”。“叙述必然分层”,是绝大多数影视作品的叙述基础,这使我们主观认知,它理所应当不能实现跨层表达。

贝尔和阿尔贝认为,不论是作者跨层还是修辞性跨层都只是“比喻意义上的,没有真正跨越界限”,而只有本体跨层实际跨越了叙述框架的边界,从而造成逻辑和物理上的悖论。他们将本体跨层分为三类:上层叙述中的人物跨入下层(descending)、下层叙述中的人物跨入上层(ascending)以及平行跨层(horizontal)(即多个虚构故事之间的人物互用)[1]。而《你好,李焕英》正是上层与下层框架碰撞的结果。

“穿越”设定在叙述及层次间延续故事情节,是穿越题材影视作品中重点升华的特色,但它们中的大多数不会在打破框架的诱因与推进框架的形成上做文章[2]。而《你好,李焕英》打破框架的诱因正是两个“叙述框架”完成交流的关键,编剧在这个诱因上也埋下了重要的伏笔。与此手法相同的案例在穿越剧《唐砖》中也出现过,男主云烨在现代考古的过程中发现了女主李安澜的发簪,触发了跨层,后面的故事情节揭露,发簪为云烨赠予李安澜,至此整个故事情节在打破框架的诱因里完成了交流。实际上,与《唐砖》相比,《你好,李焕英》的交流手法显然更加高明。“情感”表达从“晓玲对母亲的爱”与“晓玲的执念与遗憾”,再到通过情节的推进,颠覆观众认知的“母亲对晓玲的不舍”与“母亲为晓玲造梦”。编剧在诱因之上托付的伏笔使情节更加丰满,可见这两部影片虽然运用了相同的表现手法,但在情感是否充沛的对比呈现中也有较大的差异。

(二)回旋跨层的“明暗”两线

在穿越题材的影视作品中,能够用回旋跨层定义的作品屡见不鲜[3]。在故事的叙述者或本体“回到过去,改变未来”的情节中,通常埋伏着回旋跨层,即在故事展开的过程当中,框架与框架之间有了因果的交互。里蒙-凯南(Rimmom-Kenan)提出:“故事里面也可能含有叙述,即一个人物的行动是叙述的对象,可是这个人物也可以反过来叙述另一个故事。”[4]在叙述学研究中,热奈特(Genette)最早提出分层和跨层的问题。他把分层定义为“叙事讲述的任何事件都处于一个故事层,下面紧接着产生该叙事的叙述行为所处的故事层”。[5]

显然,《你好,李焕英》在故事的表达方面确实应用了回旋跨层,即晓玲回到过去让李焕英高兴,撮合李焕英与沈光林,试图改变李焕英“不幸福”的一生,甚至改变李焕英早逝的事实。但是从整体故事情节来看,晓玲最后并没有成功,李焕英依旧没有嫁给沈光林,没有遇上“天大的好事”,其离去的事实也没有得到改变。至此来看,整个故事没有完成因果的交互,回旋跨层似乎并没有完成回旋。但当我们把叙事者与故事本体从晓玲平移到李焕英时,实际上回旋跨层已经实现。

通过结局我们可以看见晓玲与李焕英双双穿越,当观众认知中的叙述者与被叙述者对调后,我们才发现“回旋跨层”没有在李焕英身上完成,却在晓玲身上完成了[6]。晓玲想要的结果是“让李焕英遇上天大的好事,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李焕英想要的结果是“让晓玲完成想要自己高兴的愿望,不带着遗憾过完余生”。至此“回旋跨层”的明暗两线十分明了,这种表现形式不仅增强了电影的整体艺术感,更使观众感受到了人性的善良与美好。

(三)草蛇灰线,藏于细节

《你好,李焕英》剧情中暗藏的“双穿越”反转,堪称能让影片整体升华的亮点。回顾《你好,李焕英》的前期剧情,我们也能够找出大量暗示“双穿越”的细节,这些细节的表现手法虽然各不相同,但共同点是既能够塑造人物,又能够推进情节。例如,晓玲穿越后初次与李焕英见面时说:“我是从2001年穿越过来的,我是你的未来的……”然而李焕英并未有任何表示,反而在张江要带晓玲去派出所时,迅速“认亲”为晓玲解围,把晓玲留在了身边同吃同住。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說,这未免太过热情,会让人觉得有些突兀,或给人留下为了搞笑而搞笑的印象,甚至降低观众的期待值。但是当反转来临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降低的期待值与意料之外的惊喜会给观众带来极大的情绪反差。

影片后半部分,晓玲撕毁李焕英结婚证时,李焕英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无奈的情绪说:“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人物反应和对话让观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了解实情之后,一切都能解释通了。特别是李焕英为晓玲缝补裤子时,晓玲满嘴包子,突然有所悟,奔跑了起来,哭着说:“可我妈现在不会啊!”这个时候影片与观众形成了情绪上的共鸣。除此之外,在穿越后的剧情中,观众可以感觉到,无论是排球比赛、相亲,还是逛街、喝酒,李焕英对晓玲几乎有求必应,所以“双穿越”的线索其实很早就埋下了,只待最后把整条线索和盘托出。所有真实生活中可能出现的泪和笑都被投射到了剧情中,关于人生、人性一切积极的表达,在一处处小细节中精心设置,最终将剧情推向高潮,并戳中了观众的泪点。因此,说《你好,李焕英》的每段情节都饱含深意,每句台词都是诚意之作绝对不过分。

(四)“第二自我”成就“现实自我”

19纪法国演员哥格兰提出,演员的特征就是有一个双重人格,即“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通常“第一自我”完成创作构思、形成概念,而“第二自我”在“第一自我”形成的概念之上完成创作的过程[7]。在我们过往接触的影视作品中,“自己扮演自己”的情况并不少见,这类情节的设定有一个共通的优点,即表达的情感最真实,也最真挚。“第一自我”与“第二自我”之间的区别逐渐淡化后,演员所表达出来的情感往往是最接近真实情况的[8],这也是贾玲在电影《你好,李焕英》中塑造“第二自我”在情感表达方面最突出的优势。

但是,因为故事情节与现实情节不同,即便“第一自我”与“第二自我”之间的区别淡化,贾玲作为演员,依旧要处理两者之间的矛盾。在这种情形下,矛盾的出现意味着贾玲“第一自我”与“第二自我”的统一面临阻碍,即现实中“贾玲的遗憾”与电影中“晓玲实现了心愿”之间出现了情感矛盾与冲突。

除去悲情表达的情节以外,就人物表演而言,贾玲也面临巨大的挑战。她不仅要全身心地投入创作,还要完成双重生活的共同协调与促进,这本身就是演员与角色之间的矛盾,也是贾玲在采访时说的“在片场经常会情绪失控”的原因。可是当《你好,李焕英》这个作品真正呈现在观众面前时,观众们真实地看见了贾玲“第一自我”与“第二自我”的高度统一。

二、真善美是人性与社会的主旋律

电影独白说:“人生就是不断地放下,然而难过的是,我都没能好好地和他们道别。”与人世间万千种情感和故事一样,《你好,李焕英》让观众们看见的,正是生活中这些人们最不愿意面对的别离与遗憾。毋庸置疑,这些情感都是现实的,也是将电影本身情感升华的一个重要因素。

《你好,李焕英》表达着最质朴的亲情,歌颂着最纯粹的母爱。在生活中,我们常常觉得歌颂亲情的影视作品缺乏新意。对于观众来说,曲折离奇的情节、非同寻常的故事具有新鲜感、刺激感,但其鲜少能感同身受导演内心真实情愫的回归。出乎意料的是,《你好,李焕英》做到了。它以人性与社会主旋律的真善美取得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平凡、朴实而又伟大的母女之情,在一部看似普通的电影中引起了全社会的思考。电影中的这些元素均来自导演贾玲的亲身经历,导演在导引角色的人生,也在演绎自己的人生。回归母爱,享受母爱,是当下每天疲于奔命的大众内心最渴望而又最奢侈的情感诉求,电影自然地为大众唤起了这一最原始的渴望。

(一)诠释母爱:人人都能感同身受

“我的女儿,我只让她健康快乐就好。”这句台词感动了不计其数的观众。《你好,李焕英》正是用朴素的台词,向我们传递最温暖的故事。在我们所有能够表现的情感中,对亲情和母爱的表达往往是最简单而又最困难的。在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中,我们也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母爱与父爱,但是因为大多数观众与电影角色的经历存在差异,所以很难获得情感共鸣。

《你好,李焕英》是贾玲作为导演的处女作,虽然我们能够感受到贾玲专业技巧的不足,如稍显单薄的剧情设计、单调的拍摄手法等,但这并不影响影片所传达的真诚且纯粹的情感,其社会价值是显而易见的。电影中的晓玲穿越回到20世纪80年代,让很多观众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生活:黑蓝灰色调的服装、水泥地的排球场、并不宽阔的街道、久违的马车和拖拉机……热情、团结、率真的表达,让《你好,李焕英》瞬间收获了许多粉丝。

然而,作为国产影片的一匹黑马,《你好,李焕英》也难逃开篇就背负着“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这样的标签。但仔细思考,悲与喜都是人生的常态,该片并没有为了煽情而煽情,而是恰如其分地将悲情与喜悦自然转换,人性的光辉瞬间闪亮了起来。悲情是一种崇高的审美,戏剧即人生,观众的眼泪不单单为电影人物而流,也为生活中真实的自己而流。可见,最高明的表达方式往往不在于技巧,而在于收获人性。《你好,李焕英》的台词做到了有温度、有诚意地进行诠释。

(二)乌鸦反哺:不要让报答父母成为遗憾

艺术向来饱含情感,艺术传达的“笑一场”或者“哭一场”,绝非人工做作的苍白。艺术表达的情感除了要引起与观众的共鸣,还要引起我们的思考[9]。因此当观众界定一部影视作品是否优秀时,应该把视角放在作品能够提供的价值传播上。对观众来说,作品的传播价值决定了作品的层次与高度。同样是质朴的情感表达,不同于《夏洛特烦恼》,《你好,李焕英》并不苛求喜剧效果,反而追求在平凡中寻找快乐,展示悲情,传递幸福。

“她不仅仅是我的妈妈,她还是她自己。”剧中晓玲的这句话点醒了无数“女儿”。当我们在享受母爱带来的一切时,有没有想过妈妈想要什么?晓玲穿越之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妈妈做一次自己,过上她“理想中”的美好生活。女儿对母亲的祝福朴素、纯粹,非常符合当下社会主流价值体系构建的魂魄,这是一种最崇高的价值体现。

林语堂在《朱门》中曾说:“父爱是人类文明的产物,母爱却是与生俱来的。”[10]的确,爱孩子是母亲的天性,且母爱总是无条件的。这份爱虽发自平凡小我的内心,却能指向无限的崇高。如果爱是一种束缚,那么分离注定是最好的解脱。英国心理学家克莱尔曾说,世界上所有的爱都以聚合为目的,只有一种爱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生活中,以父母与子女之名捆绑在一起的亲情往往因代沟变得残缺。孩子们常常以为与父母的分离是成长的开始,因此为了生活而忙碌,在时间流逝中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年迈的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况比比皆是。《你好,李焕英》中母亲对晓玲的爱也有最终别离的指向,与众不同的是,悲情的设计仿佛是一面唤醒观众重新审视亲情的镜子,开启了伦理回归的思考。尽孝要趁早,一句“我来了能让你更高兴”,弥补了晓玲内心对母亲的亏欠,也唤醒了现实生活中万千观众内心的渴望。

(三)社会需求:主流价值观的弘扬

纵观《你好,李焕英》,从创作、拍摄、后期到宣发,每一个细节都是主创人员带着最大的诚意和努力去呈现的。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你好,李焕英》的成功似乎是一种必然,而站在思想政治的角度上看,影片不仅仅是成功的教育案例,更说明了影视艺术创作是弘扬社会主流价值观最直接的途径。

当下社会,浮躁之风不可忽视。速食爱情、塑料友情、淡薄亲情等无法用制度或法律直接管控,人性的冷漠与自私湮没了善良与美好。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在创造中肩负着传递社会正义、革新除弊的使命,在秉持初心的过程中,构建了中国传统核心价值观的传播路径,这也是当下思政铸魂的有效措施。《你好,李焕英》做到了这一点,观众们也受教了。

三、结语

《你好,李焕英》的精彩在于巧设结构与埋伏细节,而让观众泪目的却是其中蕴含的中国范式的孝与爱。影片树立了“中国妈妈”的伟大形象,在传递孝心的过程中,彰显了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自信,其获得高票房绝非偶然。

参考文献:

[1] 李莉.国产穿越剧的叙述跨层与回旋跨层[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05):66-72.

[2] 聶伟.新媒体语境下国产穿越剧的重生与重复[J].南方文坛,2013(5):31-33.

[3] 赵毅衡.分层,跨层,回旋跨层:一个广义叙述学问题[J].社会科学家,2013(12):143-150.

[4] 里蒙-凯南.叙事虚构作品[M].姚锦清,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164.

[5] 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 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158.

[6] 石薇琳.小说回旋跨层内在悖论——广义叙述学一个问题的商榷[J].中外文化与文论,2015(02):195-205.

[7] 关山,陈子扬.浅谈演员“第一自我”与“第二自我”的转化[J].戏剧之家,2016(19):140-141.

[8] 刘淑燕.以《护照》的角色塑造为例[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20.

[9] 李冉冉.电影表演艺术概论[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8:8.

[10] 林语堂.朱门[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9.

作者简介:梁敏(1979—),女,陕西咸阳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影视艺术。

吴楠(1998—),女,陕西西安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影视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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