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旅行者 ” 向 “ 诗人 ” 的转变

2021-09-10 07:22荣佳卉刘满红
今古文创 2021年17期

荣佳卉 刘满红

【摘要】 诗人耿占春游历新疆,在不断的探索和游历中发现了新疆的独特魅力。耿占春用诗歌“言语性”的方式融合本身的经验与新疆的风景,将这一段新疆之旅的体验在诗歌中完美呈现,最终实现了从“旅行者”到“诗人”的转变。

【关键词】 《新疆组诗》;生命体验;诗意书写;自我转变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7-0006-03

基金项目:塔里木大学国家级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项目“边疆与先锋:客居诗人的新疆书写研究”(202010757059);塔里木大学特色品牌专业 · 汉语言(220101504)。

在耿占春的笔下,那一切他看过的风景,都演变成了诗歌中的一景一物。从他的《新疆组诗》可以看到他由一个“旅行者”向一个“诗人”的转变。所谓“旅行者”,就是在观察身边的景色和事物的人,他们的目的通常都是单纯地欣赏景色,没有更加深刻的感触。而“诗人”是创造诗歌的人,他们的视角通常都比较有深度,能够将所见所闻的事物以精练的语言书写下来,最终变成被世人知晓的诗歌。“文学性首先是一个作家对人性世界的理解、认知和表现。” [1]耿占春到新疆旅行后,根据自己的观察和体验,写出了《新疆组诗》。

一、游历新疆的生命体验

“历史上一切不朽和感人的写作,都与命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一切对于个体来说,除了解释为个人与历史之间的冲突——一个必然的悲剧命运以外,别无任何可能的解释,这正是诗意产生的时刻。”[2]这在《新疆组诗》的《采玉》和《奥依塔克的牧民》两首诗中体现较为明显。这两首诗分别描写了采玉人和牧民的生活。二者的生活状况都比较艰辛,也是正处于辛苦工作的人们的代表。

《采玉》所讲的是一群采玉人的故事。采玉是一项极其困难的工作,一块籽料从原石到成品要一步步打磨,才能得出最后光彩夺目的成品,而开采、赌料、设计、加工、雕刻、抛光,每一个环节都有它的故事。作者笔下的“采玉人”不仅仅是从事这一职业的人们,“采玉人”更有可能是代表广大的劳动人民。“采玉人”从事的职业是凭借“概率事件”来获得财富的。

另一方面,在诗人笔下,“采玉”不仅仅只是一种职业,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方式。在采玉的过程中,可能有收获,也有可能没有收获。这两种情况是对立存在的,这就像是人们生活中所经历的事情一样,可能努力了有结果,但也有可能没有结果。所以,在这首诗中的最后,诗人又用“墨玉”和“石头”来隐喻“采玉人”,并表示采到玉的人将转变为墨玉,没有采到的人就会变成石头。

《采玉人》中“采玉人已经遗忘了为什么踏入冰河,他苦行一样地行走,直到一股钻心的冰凉/温润地从脚底上升。”[3]这几句是采玉人经过辛苦的寻找后,终于发现了玉石。其中“遗忘”一词让人知道这些底层的民众早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忘却了自己。“一股钻心的冰凉温润”显著地写出了玉石的特征,且“钻心”一词就是在暗示采玉人的辛苦。“采玉人于找回了/自己:羊脂玉一样温润的时光,此刻/采玉人就是一块墨玉。万物都在转变。但它也是一个危险:没有在行走中/转换的采玉人,会突然变成一块石头。”这一部分出现了结果,一种是“转换成功”,另一种是“转换失败”,两种结果的意义不同。

“玉石”与采玉人的生活产生直接的联系。如果得到的是“玉石”,他们将会得到优渥的生活。对于诗人来说,“玉石”可能代表了他前半生的经验,正因为有了这些人生经验,他才能够对生命产生自己的见解和感悟。所以他认为“此刻/采玉人就是一块墨玉”。这块“墨玉”就是他根据自己人生经验所凝结的结晶,在来到新疆的这一段旅途中,他完成了自己对于生命意义的探索。

另一首《奥依塔克的牧民》是耿占春从一位老人的语言中得知了一个残酷又现实的真相。从诗的第一句开始,“对我们来说,夏季很短”就点明了奥依塔克牧民的生活环境。继续往下读,会发现牧民们在九月份的时候就要拔掉帐篷,赶着牛羊下山。因为一旦进入冬天,山上的环境就会变得十分恶劣,牛羊也无法得到基本的生活保障。但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很长,到了五月份,万物复苏,冰雪消融,山上又会长出许多嫩草,沉闷的冬天也宣告结束,迎来新的生活。作者在看到这些场景后,对着牧民感叹道:“你们的奥依塔克很美。”

这首诗中,作者通过与奥依塔克牧民的对话,表露了作者对于人民生活状况的观察。并且通过这些观察,作者发现了奥依塔克牧民的生活现状。这首诗以自己的感受,描述了牧民以往可以倚仗的生活方式被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改变。

以上两首诗,都从作者的视角出发,探寻到了最真实的劳动人民生活状况。从“辛勤劳作只为寻到玉石”到“采玉人苦行一样地行走”,诗人用自己的体验,把他所看到的一个真实的世界化为言语,这时的诗人不再是一个“看客”,他已经置身于其中,感受到了这些人的痛苦。

二、新疆风景的诗意书写

诗人在这段新疆之旅中,紧抓事物特点,描绘了新疆特有的风情。在《新疆组诗》中,《喀纳斯河短句》是描写景物最多的诗歌。“你在阿勒泰的山中奔涌,在白桦林/和松林之间,闪耀着金子一样的光/在夏天与秋天之间,你不是想象的事物。”诗人用炽烈的语言呈现喀纳斯河的景象特点。“闪耀着金子一样的光”则用了比喻的手法,将阳光照耀在喀纳斯河上的样子描绘成了金子一样的光。最后一句中,作者用岸边的石头与白桦树作对比,表示石头不会有明显的变化,而岸边的白桦树则是有生命的景象,所以在喀纳斯河的灌溉之下,岸边的白桦树才会如此富有生机。

而后半段诗人将自己的情感注入词句中:“这些文字不会/改变你的行程,不会增加或减少一个波浪。”喀纳斯河就像是诗人远方的朋友一样,不会受到想念的惊扰。这里就有一些哲学的韵味了。世界万物都在变化和发展之中,而人类却只是短暂存在着的,所以诗人说自己的诗句不会对流淌着的喀纳斯河造成影响。此外,在诗歌的字里行间里,喀纳斯河会不停歇地流淌,它的永不停歇不仅会赋予岸边的白桦树生命,也会在诗人的心中留下影子。这首诗是诗人进行了细致地观察后所得出的感悟,就像文字不会对喀纳斯河造成影响一样,人们都只不过是这世间的一個过客罢了。

《萨依巴格》一诗写道:“临水而立,是西北白杨,胡杨和红柳/连玉米、瓜秧和葡萄也那么勇敢/维吾尔人喜欢把自己的家园称为/巴格!”给读者一个生动的环境映象。其中说随着旋风而飞起来的黄沙,游牧部落里飘浮着的烟柱,是对恶劣环境的描写。但临水而立的又是白杨、胡杨和红柳,这三种树都能够在沙漠地区生存下来,可见它们的顽强之处。前三种树木在沙漠已经十分常见,但后面的玉米、瓜秧和葡萄更是令人惊奇。这些看似娇小脆弱的植物,竟然也能够存活下来,所以诗人说它们是“勇敢”的。

但后面一段与前面的环境状况截然相反:“萨依巴格/它是只有一个词语的诗篇:维吾尔人/用它称颂了白杨和胡杨,玉米/胡椒和葡萄,甚至戈壁、南风和荫凉。”这里的“巴格”是花园的意思,在沙漠中却能出现“花园”,这在常理中是无法出现的。但在这里出现,又让人产生了 “世外桃源”的恍惚感。

这首诗中的荒漠与花园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这种截然不同的景象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不同,可能也代表着诗人自身感受的变化。一开始诗人体会到的是风景上带来的荒芜感,但在看到白杨、胡杨和红柳的顽强之后,诗人眼中的荒漠转变为了“花园”。

但这样的体验,在《南风与葡萄》中又多了一种感受。该诗充分地展现了新疆的本土特色。诗中写道“从葡萄园穿过一阵清凉!干涸已死的沙漠,涌流四散的风/它的灵魂在葡萄园重建秩序!沙漠南风吹拂下的葡萄园!流动、透明、风在葡萄中结晶,一阵风穿过身体,我的颤栗/是葡萄向夏日烈风的委身!”在人们的印象中,沙漠是干旱的,沙漠吹过的风也必然是炙热的,不可能出现“清凉的风”这一景象。甚至于在沙漠中看到一个小小的绿洲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但神奇的是它出现了,而且出现的契机是葡萄园。在大漠中,除去让人熟悉的胡杨林、红柳树,葡萄园的出现显然是令人惊喜的。

《在阿勒泰》这首诗中“在阿勒泰/不变的事物,为变化的世界/提供意义的起源/额尔齐斯河正穿越群山/而我,已接近于不在”,这里的诗人产生了感触:额尔齐斯河永不停歇地穿过群山之中,而“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整首诗中不仅有诗人对于景色的观察,还有在面对这些景象时心中产生的情感。由阿勒泰之美景,联想到人生之无穷,极富韵味。

三、旅行者向诗人的转换

在《新疆组诗》中,有许多诗都是以新疆的独特风情作为主调来创作的。这些诗中的词句,无一不是展现新疆风貌的。伴随着这些诗句,可以跟随诗人看到神秘的库车大寺、过去繁华如今却悄无声息的高昌古城和石头城、充满人情的喀什噶尔、景色动人的塔什库尔干,以及吐峪沟麻扎。

《高昌》这首诗从当地的人文风情出发,探索高昌的神秘风貌。从“玄奘讲经”和“歌舞宴饮”的场景可知。而诗中的“历尽/千年,这个城池依然痴痴等待/一个约定:面临国破城灭的高昌人/集结在夜晚的广场,他们发愿/千年之后还是他们,还要来到/高昌城的广场一起赏月。” “赏月”与最后一句中在“明月之夜”产生联系。也就是“我”将与“那群高贵的亡灵”一起,踏上赏月之旅。诗人笔下的高昌,千年前的繁华景象跃然纸上。这里的诗人已经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过路人”,他在高昌的这一段旅行,使他与高昌这座古城千年前的人们产生共鸣。

“带着一只狗的男人遇见了/六个贤哲,他们住进吐峪沟/一个山洞隐居修行。”是在《吐峪沟麻扎》一诗的开头,其中“朝圣”的男女用自己的语言交流着,将整个故事用简单的言语展开。

“而把我带到这里的/故事,已经是一场难以治愈的疾病/——我的异族兄弟”这里一个病重的青年人想要与诗人交流,但因为语言不通,诗人只能用生涩的手势回应,而青年人得知他们无法交流的时候,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由此作者想到来世可以在吐峪沟出生,这样他就可以用突厥语和那个异族兄弟交流。正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此时的阳光最为炙热,这个年轻人或许因为病重,已经很久没有晒到过正午的太阳。也许在这段新疆之旅的开始,诗人只是一个“过客”,但他在这里与青年人产生了微妙的联系,他已经开始想要与他在正午下的光中交谈,或许就是期望阳光可以洗去阴霾,给青年人一个灿烂的心情。这说明他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旅行者”,而是一个会与世故产生联系的诗人。

《新疆组诗》中,《吐峪沟嘛扎》《库车大寺》《再访石头城》都是诗人对于景物观察后所得出的感受。基于这些景物本身的样貌,诗人用自己的想象来堆砌诗句,让本来是平面视角下的景物变得立体。这也让“诗人”视角下的景物与“旅行者”视角下景物之间产生了不同之处。《新疆组诗》中,耿占春将自己的感想融入作品,描摹新疆风景,也完成了自己作为一个“旅行者”向一个“诗人”的转变。

参考文献:

[1]张清华.文学性、文化认同与作家成长——在万松浦书院山东青年作家研修班上的演讲[J].上海文学,2010 (11):105-112.

[2]张清华.个体的命运与时代的眼泪——由“底层生存写作”谈我们时代的写作伦理[J].文艺争鸣,2005(03):46-51.

[3]耿占春.西域诗篇[J].诗选刊,2020(02).

作者简介:

荣佳卉,女,宁夏吴忠人,塔里木大学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