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言《史记·匈奴列传》之匈奴及其文化风俗

2021-09-10 07:22李珂
今古文创 2021年16期
关键词:史记

【摘要】 《史记》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巨著,也是最早记叙匈奴的史书。司马迁对匈奴缜密又清晰的剖析,使得梁启超将《匈奴列传》列为《史记》中最值得细品的十大文学名篇之一。本文通过研读《匈奴列传》,试图从遣词造句中解析匈奴。并且在现代的观念视角下,重新感悟匈奴独特的文化风俗,从而创建新的认知维度。

【关键词】 《史记》;《匈奴列传》;匈奴文化

【中图分类号】K2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6-0035-02

一、《史记》与《匈奴列传》

《史记》作为我国学术史上一个划时代的标志,它开创了我国通史传记体制文学的先河。其作者司马迁是西汉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和思想家,学者赖明德评价其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才、学、识、德兼备的大历史家,也是一位精通经、史、子、集、历术的大学者。”[1]《史记》主要记载了上至上古传说中的黄帝轩辕,下至西汉武帝太初四年共三千余年的经济、政治、军事和文化等方面的史实。鲁迅先生将其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 [2]。

《匈奴列传》出自《史记》一百一十卷,位列第五十篇。全篇先从匈奴的祖先淳维讲起,又从族源族称、生产方式、风俗习惯、衣着装饰、婚姻制度、宗教信仰、政治军事等方面介绍了匈奴的历史演变,尤其是对西汉武帝时期的汉、匈和亲及外交关系史进行详细阐述。司马迁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匈奴的一部史诗,在叙事编排上更是将汉、匈的人事往来上书写得淋漓尽致。

二、“遣词造句”看匈奴

其一,关于匈奴的族源与别称。司马迁开篇称“匈奴,其先祖夏侯氏之苗裔也,曰淳维。[3]”司马迁认为匈奴是古部落夏侯氏成员淳维的后代,换言之,他认为匈奴源于夏人或华夏,与汉人同宗同族。马长寿在《北狄与匈奴》中称:“我国古代流行一种说法,以为匈奴是夏侯氏苗裔,这种说法在我看来是大有问题的。这一说法最早源于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袭之,唐司马贞的《史记·索隐》也无变搬,但此说直称淳维是荤粥,难免有失严谨。[4]”馬先生从史志编排引用的时间顺序来对照探讨,认为“匈奴与华夏同源”一说有失学术水准。除此之外,后人也驳论司马迁一说,认为北狄的一支白狄所建的中山国是夏人建立的,意指匈奴源于北狄。公元前296年,赵灭中山国,北狄兵退北方。从时间和空间来看,这一时段刚好与匈奴在漠北的发家历程相似。照此说来,后人对司马迁所认为的匈奴源于华夏的驳论不无一定的道理。其次王国维通过对甲骨文、金石学的研究,又运用音韵、考据学的方法探究了匈奴在不同时期的族名。他在著作《鬼方昆夷猃狁考》中称:“匈奴是夏代的荤粥、商代的鬼方、昆夷,西周的猃狁,春秋时的戎、狄,战国时的胡。”[5]这一说法与《史记·匈奴列传》中“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 [6]相吻合。而且从这句来看,夏侯氏从禹起,经十七王,历时四百三十余年,而唐尧、虞舜在位也不过六七十载,经此推敲,从时间上便可看出华夏先祖黄帝与夏朝亡国之君夏桀相隔久远,那么又如何阐明唐虞以上就有匈奴先祖的存在,甚至还能成为淳维的苗裔。显然逻辑矛盾,匈奴先祖为夏侯苗裔之说值得反复推敲。

其二,特殊字义辨析。《匈奴列传》中出现的“胡”和“匈奴”两种称谓,时常多次进行交互使用。初看称谓,或许会认为是随匈奴演变发展而出现的不同角色变迁得来的,但细读后会发现并非如此。“胡”在该篇首次出现于“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其后燕有贤将秦开,为质于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里……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当是之时,冠带战国七,而三国边于匈奴。”[7]首先,这段话中“胡”的第一次出现的背景是:秦国时期,北方游牧民族众多且没有明确的划分,所以此时筑长城防“胡”不仅仅只是防匈奴,也防其他草原游牧部落。并且,之后秦开又专质于东胡。故而,此处的“胡”是泛称。但尾句的“匈奴”则与秦赵燕三国临界,并且匈奴此时也开始在北方草原崛起,大有一统草原的趋势。因此,此处更多是代指“匈奴”,但又由于未完全统一,匈奴仍旧北接丁零、西临月氏、东近东胡,即又有代称诸民族之意。

其三,匈奴之妻名号之别谈。尽管匈奴长期被汉人视为是北方草原游牧部族的蛮夷,但随着长期演变与中原王朝多次接触后,文明也得到了开化,开始仿汉设立了一系列官名别号。其最高首领称“单于”,匈奴语作“撑犁孤涂单于”,集军政大权于兹身。下有左、右贤王,“匈奴谓贤曰‘屠耆’”[8]。其下又有“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9]等等。这一体系化发展使匈奴内部得到强化,但令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单于“阏氏”一说。长久以来,受道听途说影响又或是文献了解浅泛的原因,一些人一直认为“阏氏”就类似中原王朝固有观念中的皇后。但通读此篇后发现并非如此。“单于有太子名冒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而单于欲废冒顿而立少子,乃使冒顿质于月氏”。[10]从原文可看出,头曼单于所爱阏氏并非是正妻,反而更类似宠妾一说。冒顿鸣镝弑父后“居顷之,东胡以为冒顿畏之,乃遣使谓冒顿,欲得单于一阏氏”[11],从“一”字可得知阏氏人数并非是一位。但也有例外,冒顿初为太子时,为训练部下曾“以鸣镝自射其爱妻”[12],此处称“妻”。而既立单于后,面对东胡挑衅,冒顿又“取所爱阏氏予东胡”[13]此处又称“阏氏”。这一明显划分显然必有其中缘由,但可以确定的是“阏氏”应是匈奴单于、诸王之妻妾的统称。

三、“现世观”下的匈奴文化

从现世的角度出发,再看司马迁在《匈奴列传》中的诸多描述,明显会受现代观念的影响,打破对蛮夷固有的偏见,去重新建构新的认知维度,正视其与华夏的异同。正如钱穆先生所说:“在古代观念上,四夷与诸夏实在另有一个分别的标准。这个标准,不是血统而是文化。所谓文化,具体指的是一种生活习惯与政治方式。”[14]在司马迁的介绍中,通过解读文化能更清晰地认识匈奴一族的特征。

生活习性上:匈奴“人食畜肉,飲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饮水,随时转移。故其急则人习骑射,宽则人乐无事” [15],以畜牧业为主、农猎为辅,逐草迁徙的多层次游牧经济生活以及风俗信仰,从而展示出匈奴民族的不同文化特征。衣着饮食上:“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余。贵壮健,贱老弱”[16],前半句可以理解,匈奴饮食多因其环境而有所局限。但后半句“贵壮贱老”则使人对此质疑。因为汉人从小深受儒家“亲亲”文化的熏染,骨子里就深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文化传统,《孟子》又有言“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17]。这两种记载一经对比,便会发现匈奴这一做法完全是与汉传统背道而驰,所以说难免会引起质疑。也许,这种做法从今天养生学即为了老人身体健康应少食肉多杂粮的角度去分析,或许还能被大众理解。但若放眼当时的情形,现代人这一想法实在是难以成立。然而,当结合匈奴生存环境,感同身受地去看待这一问题时,便会理解此种行径。正如中行说所言“匈奴明以战攻为事,其老弱不能斗,故以其肥美饮食壮健者,盖以自为守卫,如此父子各得久相保”[18],匈奴游牧式的经济生活完全是靠天吃饭,除了需要应对恶劣的自然条件外,甚至为了维护族群社会生活的稳定,还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以防外敌进攻,造成动荡。因此,在自然灾害频发、外敌虎视眈眈的情形下,由于老弱抗灾能力和战斗能力较低,所以大都依靠壮年群体谋生。从而在此特殊情况下,匈奴社会尤为重视社会青壮,故有“贵壮轻老”一说。婚姻风俗上:匈奴社会实行一种“收继婚”习俗,即“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19]。这种说法对现今实行“一夫一妻制”的社会来说,显然是难以想象的。即使今天有这种事情发生,先撇开法律不说,就单单从封建纲常伦理上,旁人也会在背后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但对游牧社会来说,这种婚俗文化是保证他们整体实力的重要手段。起初部族是为了约束鳏寡,后来随着部族进步,以个体为单位的家庭拥有一定的财富积累和稳定劳动力。倘若女方丧夫,则会独享家庭财富,而匈奴又需要个体家庭财富的量变来保证部族整体实力的质变。因此,为防止这些财源流失,匈奴便从婚俗上来制约成员。所以说,这种婚姻习俗是具有文化和经济的双重意义。

四、结语

通过对《史记·匈奴列传》中遣词造句的阐释,使得对匈奴民族的发展渊源有了更深的认识与见解。同时,司马迁笔下匈奴人独具一格的文化习俗在现世的视角下,也拓宽了对匈奴文化的理解。

参考文献:

[1]许琛.《史记》文献学研究[J].商业文化(学术版),2010,(03).

[2]鲁迅.汉文学史纲要[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0.

[3][6][7][8][9][10][11][12][13][15][16][18][19]司马迁.史记·匈奴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82.

[4]马长寿.北狄与匈奴[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2.

[5]王国维.鬼方昆夷猃狁考[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14]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

[17]孟子.孟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作者简介:

李珂,女,汉族,湖北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少数民族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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