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深情的眼睛

杨云庆

我從事教学工作四十余年，若算多少个课节，可以说，已无法计其数。然而，就在这无数节课前的每三十分钟，我总要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构思每一个教学环节，不敢稍有疏忽。如果说这是个敬业的好习惯，那么它的养成，还有一段令人尴尬的经历，并让我时时记起那双深情的眼睛。

五十八年前，我刚刚走上工作岗位——在家乡的一所中学教语文课。

那是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周一下午第一节课。早在上周六，负责主抓文科教学的老校长就郑重地通知我：下星期一有三所兄弟学校语文同行，来我校取经学习，点名要听你的语文课。让我好好准备一下，我利用星期天格外为这节课又做了加工。星期一上午，老校长还不放心，约上教导主任和我们的教研组长，共同听了我的“试讲”，直到大家满意为止。

既然准备得这样充分，对这节课的“成功”，我就有十二分的把握了。因此，在午休的两个小时里，我还是照例应球友之约，来到球台旁，长抽短吊，你攻我守地拼杀起来……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前二十分钟的预备铃打响，我们才意犹未尽地收拍。回到教研室，我急匆匆地擦了把汗，换件衬衣，准时走进了教室。

尽管教室里坐满了人，但我还是从容地导入了新课。然而，没讲上几句，额上的汗珠却在不知不觉中渗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在一场激烈的运动之后，尽管擦去了流出的汗水，但未出透的汗还是要继续流出来）。

本来，大热天，流汗也属正常，拿出手帕擦擦无妨。可是今天我一摸衣袋，手帕却不在了，被我在教研室擦汗时落在办公桌上了……汗水仍是不断地流，我只好用手去抹。如此抹了还流，流了再抹，我还能“从容”“镇定”下去吗？我担心听课的大家认为我没见过“大世面”，见听课的人多了，由于“紧张”而“冒汗”呢！

我的失常，我的窘态——尽管我的动作与表情十分细微、隐蔽，可我知道，在这不大的教室里，大家都会看在眼里，而坐在第一排的语文科代表李小月当然更看得一清二楚。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异样的目光摄入了我的眼帘。循着目光，只见她用手在桌面上把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白布片”轻轻地推向我。我下意识地伸手捏起来，闻到的是一股淡淡胭脂的清香。啊，原来是一块一尘不染的新手帕！她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鼓励我：大胆用吧！

我用那块手帕擦了汗，也很快地恢复了平静，把这节课顺利地完成了，并得到大家的认可，用老校长的话说：白璧微瑕，仍不失为一堂生动的“成功课”。

至此，李小月那双深情的眼睛，时时在我的眼前闪现，时时提醒我：要重视每一节课，养成了我“每节课前三十分钟必定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备课中去”的好习惯，直到我离开神圣讲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