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涨又停

2021-09-10 07:22时归
花火彩版B 2021年1期
关键词:尤里

时归

1

“喂,你让我原本就塌的鼻梁现在更塌了!”向尤里从办公室出来以后恶狠狠地对江俞说。

江俞也不甘示弱,指着自己乌青的眼睛说:“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能下这么重的手。”

“呵,谁让你连人都分不清楚就挥拳!”她咬牙切齿,甚至还想揍江俞一拳。

“行行行,我的错。”江俞知道,若他不先开口服软,女生一定会坚持不懈地跟他吵下去。

一旁的陈蓉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们啊。”

“不用客气。”

“不用客气的。”

异口同声的回应说出口,江俞和向尤里面面相觑,双双笑了出來。

说起来,江俞和向尤里的初识,的确是不打不相识。

事情还要从放学的时候说起。向尤里背着书包一边哼歌一边走着,忽然听见一旁的巷子里传来一句“我真的没带钱”,于是她偷摸着看了一会儿,看见一群人围住了一个身穿自己学校校服的女孩。

那女孩说话都带着哭腔,于是向尤里脑子一热,嘴里叼着棒棒糖不紧不慢地走上去大喊:“都给我住手!”

那群人回头看见向尤里孤身一人都笑了起来,不知谁说了一句:“又来个送死的。”

向尤里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指了指自己,说:“我吗?群挑打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单挑。”

被围的女孩子哭着说:“你一个人不行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去喊人。向尤里正要说不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已经告诉教导主任了,他说他马上报警,不出意外的话警察马上就来了。”

听见这话,那群人显然有些慌乱。向尤里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她身后。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身材看起来就不像能打架的人。”

谁知这话被身后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皱了皱眉,笑着问:“向尤里,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打?”

那一行人准备逃跑,顺带将陈蓉的钱包抢走了。向尤里见状,拉起一个经过她身旁的人的衣领将那人扯到了地上。

一场大战拉开了序幕。慌乱中,江俞一拳头砸在了向尤里的鼻子上,向尤里想都没想就挥拳头还击回去。那群人见他俩起了内讧,趁乱跑掉了。要不是教导主任及时赶到,他们两人就真的打起来了。

于是他们三个被带到办公室里。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小鬼,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要来逞英雄。”向尤里看了一眼江俞,小声嘀咕,“这种小事还要告诉教导主任。”

江俞没有理会她,向教导主任讲完了事情的经过。由于他们是为了帮助同学,并且没有造成太恶劣的影响,教导主任便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家。

三人才出办公室门,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陈蓉请他们吃了冰激凌,她一遍又一遍地对江俞和向尤里说谢谢。

“不用客气的。我以前是学跆拳道的,从小就喜欢干这种帮人出头的事情,有一次还差点儿交了小命,把我爸气了个半死。”向尤里说得轻松,好像差点儿交了小命的不是她。

江俞一句话也不说,只低着头吃冰激凌。

吃完冰激凌准备分道扬镳的时候,江俞说:“向尤里,我叫江俞。”

刚刚就心存疑惑的向尤里终于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理科班的恶霸,谁不知道你啊?”

2

向尤里的这个“恶霸”称呼来得莫名其妙。

她无非是阻止了几次校霸欺凌校友的情况,平时说话狠了一些,竟然就被扣上了“恶霸”的名号。但向尤里觉得,得到“理科班的恶霸”这个称呼,更多是因为她无人超越的成绩。

几乎人人都知道向尤里的理科成绩好,但没分班以前,向尤里历史考十八分的糗事在年级可是广为流传的。好在分班以后,向尤里得以单凭着理科成绩长期位列理科年级第一。

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向尤里刚出教室门就被江俞拦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江俞,皱了皱眉,问:“你拦我干吗?胆小鬼。”

向尤里从江俞的手臂下方钻过去,闷声不吭地走在前面。

“喂,向尤里,那天我根本没有告诉教导主任,我是骗他们的。”江俞原本并不想解释的,可这家伙开口就喊他胆小鬼。

“你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解释这个吧?”向尤里转身问。

“不,不是。”江俞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一瓶碘酒递给她,假装不在意地问,“后天的篮球比赛,你来看吗?”

向尤里愣了一下,轻轻摸了一下胳膊上的擦伤。她在帮陈蓉解围的过程中擦伤了,她以为没有人发现。她接过碘酒,小声说了句谢谢。

“你是怎么发现的?”

“只有你才会受伤了也装作一点儿事都没有吧?”他轻轻地说,“我看你吃冰激凌的时候用的左手,猜的。”

向尤里沉默地看着他。江俞又说:“向尤里,我想邀请你来做我的粉头。别的球员都有粉头,只有我没有,也太可怜了。”

“这样吧,比赛结束我请你吃冰激凌。三个。”他又补充道。

向尤里这才抬头,正对上江俞那双眼睛。她紧紧握住手里的碘酒,问道:“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能打。”他说,“万一打起来了,我们队沾光啊。”

向尤里觉得他幼稚极了。她吐槽了两句,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谁想到,向尤里去看篮球比赛的时候,江俞这一队的支持者已经占据了观众席的半数座位,喊“江俞加油”的也不在少数。她郁闷地站在篮球场边上,朝江俞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江俞,你不是没有粉头吧?你是不是就想让我看看你有这么多迷妹?”

“迷妹有很多,可粉头只能有一个啊。”江俞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你的粉头称号是我封的,官方认证的。”

“没位子了,我还是回去做数学题吧。你随便从观众席挑一个出来当粉头就好了。”

“向尤里,位子我已经帮你占好了。”他指了指观众席第一排,“那个红书包那里,去吧。”

向尤里不知道这里是球员下场休息的地方,整场比赛下来,她都丝毫没有注意这一排只坐着她一个女生和几个预备球员。

奇怪的是,场上那么多人奔跑着,不论有多混乱,向尤里都能一眼看到江俞的身影。

“他又高又瘦,引人注意正常。”向尤里如此解释。

3

向尤里觉得那场比赛中她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她没有像后面的女生们那样激情地喊加油,比赛也是和平结束,并没有打起来,所以她只吃了江俞一个冰激凌。

“不是吧,向尤里,你怎么能觉得你没有起到作用呢?”江俞开口说。

“的确没有啊。”

“你让我更有战斗力了啊。”他低头看着向尤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总不能架打不过你,打篮球也让你小看了吧?”

向尤里将他的手拍下来,忽然想起比赛快要结束时江俞抢到球,被对面球员死死拦住的样子。正当她以为球要丢了的时候,江俞跳起来隔着半个场将球抛了出去。

她不敢看球是否命中,只好低下头。直到听见背后的欢呼声,她才抬起头笑了笑。

“你球打得还是很不错的。”她夸他。

“那个半场球,你没有看着它进到篮筐里去。”

向尤里正要问“你怎么知道”,却突然反应过来——可能他投完球后就一直看着观众席。她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说男生投进球后第一件事是看向自己喜欢的人。

于是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怕球投不进去。”

那天她落荒而逃。她以为江俞是喜欢她,虽然想来想去,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江俞喜欢的地方。她不温柔,脾气甚至很差,虽然成绩不错,但也总会惹得老师头疼。总之,她虽然不差,但没什么闪光点。

后来学校的照片墙上贴了那次篮球比赛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拍的是观众席。向尤里坐在第一排中间,那样显眼的位置,却生生被后面皮肤白得发光的林妙妙抢了镜。

林妙妙是大家公认的女神,肤白貌美,平时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不像她,被人当作恶霸。

这就解释得通江俞为什么会注意到她没看着进球了——看向林妙妙的时候,目光总会扫到她的。

她松了一大口气,见到他总算不用觉得尴尬了。

正巧,江俞和一群人勾肩搭背地走来看照片。他用手指着照片上的向尤里说:“小丫头还挺上镜的嘛。”

他身边的人指指照片上的林妙妙说:“不愧是林妙妙,大合照里还是这么出众。”

向尤里没有说话,正准备走的时候听见头顶传来江俞的声音:“可我觉得还是向尤里可爱些,你看她的小酒窝。”

那张照片上的她,听见身后的欢呼后露出了笑容。她嘻嘻一笑,说了句“得了吧”,便准备转身离开。

“向尤里,我说的是真话。”江俞拉住向尤里的胳膊说,“你眼里有光,你知道吗?”

那次向尤里再次落荒而逃。因为她的心脏跳得太猛了。她开始心慌了,觉得自己“恶霸”的称号就要保不住了。

4

向尤里并不明白江俞说的“你眼里有光”是什么意思,可猛烈的心跳告诉她,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那次期中考试完,向尤里作为优秀学生在主席台上演讲。虽然自从分班后,她的成绩稳居理科第一,但演讲还是第一次。她在广播室走来走去,一遍一遍地读手中的演讲稿。

广播室的门忽然被打开,江俞将头探进来,小声叫道:“向尤里?”

“你怎么来了?你不应该在外面听我演讲吗?”

“队伍还没站好。”他靠近她,“班主任还在组织队列。”

“所以你是偷偷跑来的?”

“是。我骗班主任说要去上厕所。”江俞看着向尤里,又问,“你紧张吗?”

她点点头,语调都比平时低了很多:“我怕我讲不好。”

“向尤里。”他轻声喊她,“你跟着我来,深呼吸。你闭上眼睛,吸气,呼气……”

江俞的声音很温柔,向尤里跟着他一起深呼吸。慢慢地,她睁开眼睛,心已经平静多了。

“只希望不要出错就好。”向尤里笑着说。

外面传来主持人的声音:“让我们掌声有请向尤里同学……”江俞说了句“再见”就跑了出去。

从广播室到操场还有一段距离,向尤里看了看手里的演讲稿,耳边似乎又响起江俞温柔的声音。她呼了一口气,快速走到了主席台。

台下的队伍是按照年级和班级排列的,向尤里一眼就看到了江俞。他个子高,站在队伍的最后,对上向尤里的目光的时候咧嘴笑了笑,朝她挥了挥手。他额前细碎的头发因为刚才跑过,显得有些凌乱,却添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气质。

向尤里虽然紧张,但还是顺利地讲完了手中的稿子。末了,她抓紧手里的话筒说道:“光本来就是大多数人追求的事物。所以,你只要找到你的光,追着它走就好了。”

台下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向尤里笑了笑,看着江俞的方向说:“就比如,你去找到一件你热爱的事情。不管未来你能不能如愿,此刻,你就追着光走。”

那一刻,向尤里好像突然懂了她眼里的光源于哪里。

演讲结束后,江俞堵住从广播室出来正要锁门的向尤里。

“向尤里,很不错哦。”他笑着说。

她假装冷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我知道。”

“哎,向尤里,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吧。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总不会拒绝吧?”

她紧紧攥住衣角,说:“好啊。”

她本来决定逃离的,可江俞坚持不懈地来找她,用他的温柔,将像猫一样奓毛的少女一次次安抚好。

她决定不再逃避了,她要追著光走。

5

向尤里第二次成为出名,是因为坐反了公交车。

那天,她稀里糊涂地坐上公交车去看学校举办的足球比赛,等她猛然发觉坐错车的时候,已经离比赛的地点越来越远了。

她下车后立马奔向马路对面的站点等车,顺便向班主任说明了情况。

江俞发来微信问她怎么还没到,她想了一会儿,回道:等公交车晚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向尤里又收到了江俞发来的微信:喂,年级群里疯传的那个坐反车的蠢货不会就是你吧?

向尤里冷哼了一声,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不再理会江俞。

下车的地方离体育场还有一段距离,下车后向尤里一路小跑着赶时间,在街道拐弯处没注意,撞上了一辆电动车,摔了一跤。她立马站起来,面对车主的询问摆了摆手说:“没事,我没事。”

车主离开后,向尤里走了几步,脚踝处传来剧痛。她将校服裤子卷起来才发现脚踝处肿起一个大包。她慢慢移到路边坐下,发信息给江俞:“你在忙吗?我摔了一下,你能出来接我一下吗?”

她很快收到了江俞的回复:不忙,你在原地别动,等我。把定位发给我。

发完定位后,向尤里无聊地拿着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向尤里练的是行楷,她将江俞的名字写下来。江俞喊她的时候,向尤里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地上“尤”字只写下了一半,她迅速用没有受伤的脚将没写完的名字擦掉,地上只留下了江俞一个人的名字。

江俞走过来看了看她的脚,皱着眉说:“你走路怎么能摔成这样的?”

“水逆吧。”她毫不在意地说。

江俞一下子来了火,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向尤里,你总是这样,好像伤成什么样子你都毫不在意。”

“你能不能,能不能多在意自己一点儿?”

向尤里觉得江俞的火发得莫名其妙,可他正扶着自己,她又不好在这时候反驳。江俞将向尤里扶到电动车后座,说:“附近有个诊所,我带你去上药。”

“哦。”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角坐在后座上。

那天江俞一直在诊所里陪着向尤里,等向尤里上完了药,他蹲下来示意她到他背上来:

“我背你,快上来。”

向尤里不敢将脸和他的脖子靠得太近,只好偏着头看向别处。她试图数地上的落叶来转移注意力,然而江俞的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是让她分了神。

她低了低头,下巴快要抵在江俞的肩膀上了。

“向尤里,你的心跳得好快。”

江俞的声音传来,向尤里猛地回过神来。她看着只隔了几厘米的少年的脸,脸颊慢慢浮起红晕,着急地解释道:“是,是伤口太痛了。”

“我知道,我知道。”江俞说。

“江俞,谢谢你。”她晃悠着小腿说道。

谢谢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谢谢。”少年的语气轻快。脸上慢慢扬起了笑容。

6

向尤里又开始频繁地做小时候做过的那个噩梦。

但梦的结尾,有些不同。江俞站在她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向尤里,一场比赛罢了。你远远比它重要多了。”

梦的源头是向尤里听说江俞没有参加足球比赛,亲自去向他求证。她气势汹汹地堵住江俞,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比赛?”

她不知道江俞也参加了那次足球比赛,知道江俞因为她而放弃了那场比赛时她很愧疚。向尤里能想到江俞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她不该联系江俞的。

江俞却笑了笑,对她说:“向尤里,如果那天换成你,你也会放弃比赛去的。”

“我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你去只是因为你善良,你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可我,只是因为你。”

“一场比赛罢了,远不及你重要。”

那次向尤里没有逃跑,因为她没能跑掉。江俞拽住她的手臂,轻声说:“向尤里,我们早就见过的。”

向尤里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他,问:“什么?”

“在七岁那年,你救过我。”他一字一句地说。

“七岁那年……”向尤里小声地重复,又说,“七岁那年,我差点儿丢了小命。”

向尤里就是从七岁那年开始做那个噩梦的。

七岁那年,某天放学时她经过一条小巷,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动静,便悄悄看了一眼,看见一男一女正拽着一个小男孩。起初她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但没多久,她从那两个大人的缝隙中看见了男孩被绑在身后的手,立马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赶紧跑出去准备寻求帮助。

刚出巷子,向尤里就看见了来接她的爸爸,她把情况告诉爸爸后,两人报了警。向尤里怕男孩出事,便和爸爸一直躲在巷子里盯着。

警察赶到将那一男一女制服后,向尤里才松了一 口气。她站在一旁听警察和爸爸谈话才知道,那个男孩差一点儿就被拐走了。

确认安全后,立马有人来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向尤里笑着摆了摆手,说:“警察姐姐,我没事,你们看看他。”

她轻轻地牵住男孩的手,在他耳边安慰道:“我们已经没事了哦。”

男孩抬起头,看着向尤里亮晶晶的眼睛。

江俞轻轻叫着向尤里的名字,将她从回忆里拽出来,小声说:“那个男孩就是我。”

“向尤里,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隐瞒了警方制服坏人的过程中向尤里受伤的事情。从此以后,向尤里常常做噩梦。但此刻她笑了笑,调侃道:“好啊,胆小鬼。”

明明他是个大男子汉,不论是打篮球还是踢足球都是队里的主力,在向尤里面前却成了胆小鬼。江俞撇了撇嘴,小声地说:“向尤里,答应我,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好不好?”

向尤里知道他指的不只是她小时候见义勇为,差点儿丢了小命的事。她想了想,說道:“江俞,那不是冲动。”

况且,她救下的是江俞。

“那,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好吗?”

“我答应你!”她伸出小指,眼睛笑成了弯月,“我们拉勾。”

7

多年后,江俞再一次听见向尤里的名字时,还以为是重名。

“哎,你知道吗?七班那个向尤里历史只考了十八分。”

他听到后笑了笑,并没有注意。后来遇见向尤里,是在一节体育课上。

因为江俞班的数学老师临时有事,数学课和下午的体育课调换了。

那节他们学习的是排球,在学习控球的时候,他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向尤里,帮我捡一下球。”他循声望去,看见身材纤细的女生毫不费力地将排球拍了很远。江俞有意靠近,想要辨认她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向尤里。

可他用力将球拍歪,打到她们的场地,趁机去捡球时,向尤里不是背对着他,就是跑着去捡球了。一节课下来,他都没有看见过一次向尤里的正脸。

下课的时候,向尤里和一群人经过他的身旁。他一眼就看见了向尤里耳朵下面的那个扇形胎记。他欣喜极了,但没有突兀地跑上去跟她相认。

那天下午,他本想喊住向尤里告诉她这一切。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他们听见了呼救声。他本以为向尤里会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不敢走进去,没想到她还是大步走进了小巷。

他只能看好时机,走进去喊了一句:“我已经告诉教导主任了,他说他马上报警,不出意外的话警察马上就来了。”

不过,被喊到办公室后,江俞就忘了提起两人以前认识这件事。

后来,他索性不提了,想要以后慢慢告诉她。

上了高三,学业压力越发沉重,向尤里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少。总是在入眠后一觉睡到天亮,起床后背诵一下知识点,就拿着早点去学校了。

江俞的数学成绩有了很大的提升,向尤里的成绩依旧稳定地保持在年级第一。江俞不止一次地问过向尤里想去哪个学校,向尤里每次的回答都是:“不知道,还没有想好。”

“我想去厦门。”江俞说,“那里临海。”

“我也喜欢海,可我不喜欢那样潮湿的天气。”向尤里趴在栏杆上想了很久,又说,“就去廈门好了,说不定我会爱上那里的天气。”

那以后,他们两人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每个人都在为六月份的考试拼尽全力,他们之间的对话从谈天说地变成了询问复习进度。

大多时候都是向尤里问江俞。

她问:“你做数学题还需要那么久吗?”

“为什么你们文科的作业那么麻烦?”

“你最近考试分数有提升吗?”

向尤里的问题十分琐碎,可江俞还是很认真地回答。

向尤里记得那天的太阳很耀眼,中午午休的时间她给江俞讲解数学题的时候,江俞看着她,笑着问:“向尤里,你说,我们考到同一个城市,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未来这种东西谁能讲得清楚呢?”她在题目下面写下一个“解”字,又说,“我们永远珍惜当下就好了。”

她说得极其冷静,可她不敢抬头看江俞一眼。

很奇怪,她自己怕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说“会有很远很远的未来”。

8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向尤里几乎天天往外跑,四处玩耍,以至于那个暑假她黑了很多。

查成绩的那晚,向尤里一夜没睡。查完自己的成绩后,她发了微信询问江俞的成绩,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江俞的回复。她以为江俞早早地睡了,没有看到她发的消息。然而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向尤里都没收到江俞的回复。

她拨了电话过去。听到江俞沙哑的声音时,向尤里着急地问:“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我没注意。”他回答。

“江俞,我们见一面吧。”

向尤里约他在安河边见面。那时候太阳开始落山,向尤里和江俞站在河边,落日将整个河面染成橙红色。

过了很久,向尤里才下定决心开口问道:“你考砸了吗?”

江俞点头,轻呼了一口气,说:“向尤里,我想要复读。”

“喂,江俞,想做就去做啊!事情又不会永远这样糟糕。我们要一直努力,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江俞知道,向尤里说的不止是他高考没发挥好,要复读的事。以后,他和她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心会永远在一起。

事情还不算太糟,一切都还有希望。

9

那个暑假下了一场暴雨,安河的水位也涨了不少。

向尤里是在去找江俞的路上碰上那场暴雨的。因为雨势过大,向尤里经过安河的时候只能推着车跑到桥下躲雨。桥下躲雨的人多,她找了个角落将雨衣脱下搭在车上。

向尤里刚戴上耳机,还没来得及按下播放键就听见一阵嘈杂声。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向尤里挤到人群前头,看见一个女人离在河岸不远处挣扎。因为下着暴雨,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河救人。她来不及多想,脱了外套就跳进河里。

向尤里用手拖住女人的身子,手碰到女人的肚子时,她发现这是个孕妇。

她救人心切,用手使劲将女人托起来,朝着岸边游去。好在她下去得及时,当时女人离河边不太远,她在力气用尽之前把女人的手交给了岸上的人。

松开手的时候,一个浪打来,向尤里没来得及抓住任何一只朝她伸来的手,就被浪拍到水下。一瞬间,她的口鼻灌满了水。向尤里的意识逐渐模糊,在闭上眼前,她忽然有些后悔。

该给江俞发条短信的。

她不能去找他了。

她又失约了。

江俞在甜品店等了向尤里很久,一直到雨势变小,都没等来向尤里。他手里那束花已经掉了好几片花瓣。那场雨下的太突然了,来的路上,他来不及将它护在怀里就被雨水打掉好几片花瓣。

他无聊地拿起手机,打开本地的新闻网站,网站上挂着向尤里的照片,一旁写着“理科状元”四个大字。江俞笑了笑,她永远那样优秀。

网站上忽然蹦出来的一条关于理科状元的消息,他点开来瞄了两眼,立马跑出甜品店,手中的花落在地上。

他拿起手机,按下语音键,声音都在发抖:“喂,向尤里,你怎么还不来?我手里的花都谢了!”

岸边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却没有人注意到。

向尤里曾经说过,事情不会太糟糕。此时他却觉得一切都糟透了,没了生气。

那年向尤里将写了一半的名字擦掉,果真就只留下了江俞一个。

(编辑:八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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