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二)

2021-09-10 07:22奚奚奚嘻
花火彩版B 2021年1期
关键词:学长

奚奚奚嘻

上期回顾:失踪一年多的准女友成了自己的学妹,盛远川一边气她不告而别,一边又忍不住靠近……

清晨六点,智能手环振个不停,黄时雨关了闹钟,睡眼惺忪地摸出手机看盛远川有没有给她回复。

她朋友圈设置了仅盛远川一人可见,撒娇卖萌,没脸没皮,肆无忌惮。

消息栏空荡荡的,对方毫无动静,黄时雨有点儿拿不准他现在的心情了。点开盛远川的头像,黄时雨打字:“报告学长,我高考数学考了一百四十五分,只错了一道选择题。”

盛远川只睡了四个小时,被消息振醒,面色如墨般深沉。

“是错了一道选择题,还是错了一个选择?”盛远川锁了手机不再去看。

她刚消失的时候,盛远川快急疯了,怕她出事,想尽方法去找,再后来就习惯了没她的生活,约好的考H大,最终只有他一个人完成了约定。

后来忙起来,他只是偶尔想念她,却时常失眠,依然孤单。

黄时雨回了个“哭唧唧”的表情:“我知道错了嘛。”

见盛远川不再回答,她叠了被子下了床。算上标点符号,他好歹跟她说了十八个字。

来日方长。

清晨的食堂没什么人,有些窗口还关着。黄时雨买了三个热气腾腾的灌汤小笼包,一回头就看到盛远川在距她不远处,手上拎着早点。

盛远川脸色不佳,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黄时雨在“打招呼还是转身就跑”的世纪难题前犹豫了一瞬,决定去关心关心他。

“学长起这么早?”

“嗯。”盛远川颔首。

“那个,要一起吃吗?”

盛远川没有在食堂吃早餐的习惯,只是见黄时雨眼巴巴地望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黄时雨跑前跑后拿筷子和勺子,她欢欢喜喜,他却没一点儿笑意,只是面部表情比平常稍微柔和了一些,也没到她能看出来的程度。

“我又买了糍粑、烧卖和锅贴,还有鸡汤豆腐脑,你看你想吃哪个。”黄时雨端了个托盘回来,上面摆得满满当当的。

盛远川没怎么动筷子,只吃了几个灌汤包。

“看着我就这么没有食欲啊?”从前她吃不完的早点都是他解决的,一个正常男生的胃口,肯定不止这几个包子。早知道她应该把陆珂拽起来化个改头换面妆,高光和阴影给足了,还能显瘦两斤,再不济也该戴顶可爱点儿的帽子。

懊悔归懊悔,她还是往盛远川的托盘里夹了个糍粑:“再吃点儿吧。”

盛远川放了筷子:“我饱了,系里有事,下次再聊。”

他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头发被风吹成了野兽派,刘海把浑圆的脸遮了一半,盖住了原本飞扬的眉。

黄时雨眼睛有些发酸,赌气往他盘子里又夹了两个烧卖和几个锅贴:“吃完才能走。”

盛远川看了她一眼,当真又拿起筷子,夹起糍粑放入口中。糍粑外硬内油,当真没什么好口感。

“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黄时雨低声说,“我……我是……”

明明对着季嘉航都可以毫无负担地说出口,现在却被千斤的委屈扯住了舌。突然陷入无声世界的慌张,医院冰冷的白墙,老黄这一年激增的白发,往事在她眼前闪过。现在,她考上H大,把答应好的一个完好的女朋友还给他,还附赠几十斤肉。

“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吧。”盛远川出声道,“吃完了,可以走了吧?”

话题戛然而止,黄时雨咬了一下嘴唇,点头:“可以的。”目送盛远川离开,她的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她听不见昨夜雨疏风骤,他听不见她的苦累和离愁。

季嘉航昨晚通宵打游戏,六点才开始补觉,剛闭上眼没多久就被盛远川的电话吵醒:“南教学楼卫生间,来接我。”

“不去。”

“老毛病犯了,头晕走不动路,来扶我一把。”

“……你在旁边教室找个座位等着!两分钟!”季嘉航骂骂咧咧地套上衣服。

季嘉航冒雨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地往南教学楼赶,带着一身湿气,在卫生间找到了盛远川。

盛远川双手撑着洗漱台,脸上带着零星水珠。

“一个两个不能给老子省点儿心是吧?!你嘴唇怎么这么白?”

“早餐吐完了。”盛远川吐了两次。

“你吃的啥?不行,我叫个车带你去医院。要我背你吗?”

除了高中毕业聚餐那次醉酒,季嘉航从没见过他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面色青白,摇摇欲坠,状态不能再糟。

“不用,”盛远川摆手,“能走,搭把手扶一下。”

季嘉航叫了车,司机大叔听说是学生生病了,一路疾驰,直接开到南教。

抽了血,从系统中调出既往病史,医生问:“失眠多久了?”

盛远川道:“一年多了。”

“偏头痛经常发作?”

“距离上次有半年,今天早上六点有点儿头疼,吃了欧立停。”

“开个颅脑CT吧。早饭吃了什么?”

“灌汤包、糍粑、烧卖、锅贴。”

“难怪了。”医生摇头,“欧立停不能和油腻的食物一起吃,你还吃了个油腻大礼包。”

到门诊输液的路上,季嘉航一路叨叨:“都是大学生了,还是高考状元,你看不懂中国字?不知道看看说明书?平常也没见你那么馋啊?!”

盛远川:“早上在食堂碰见她了,不吃完就不让走。”

季嘉航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憋出一句话,惊叹道:“你们俩都是傻子吧?!”

“今天是阅兵仪式,他们班那边你关注一下。”

“输你的液吧,其他事你不要操心了。”

“别告诉她。”免得那傻子又胡思乱想,悄悄自责。

“……真是迟早让你们俩烦死。”

建筑182班班级群,季嘉航转发了学校通知:因为下雨,阅兵延后。

“季学长,盛学长代班结束啦?”有人问。

“没有,他有点儿事。”

“那明天阅兵点名他来吗?”

“这么快就都叛变了?我去就不行了?”

众人开始哄奓毛的季学长,一时间,群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天天被往死里练,突然有了一天假,大家都很空虚。中午时分,论坛又一次炸了,这次的帖子是“扒一扒建筑系黄时雨到底有什么魅力”。

楼主说:“我怀疑我眼瞎了,早上去食堂买个早餐,猜猜我偶遇了谁?黄时雨和盛远川同桌吃饭,旁若无人,根本没注意我就坐在侧后面。盛远川说有事要先走了,黄时雨说吃完才能走,盛远川真就把盘子里的那些都吃完了。”

“这是狐狸精转世吧?还有什么是黄时雨做不到的?”

“现在都不看图说话,开始信口瞎编了?”

楼主在四楼发话:“你们别插楼,我还没发完。”楼主甩出几张大图,盛远川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外搭黑色风衣,跟对面穿着米色卫衣的少女说着话,眼角眉梢皆是柔软,似是雪松上被风从遥远的山川拂下,跨过山水和时间来到这里的一片雪花。他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只是一张静态图,气质却隔着屏幕抓住了人心,楼渐渐地越盖越高。

“从没见过盛远川在食堂吃饭,原来他也会来食堂买饭。从此我的闹钟要定成五点了,跟懒觉说再见……”

“为啥要定五点?那么早食堂不会开门啊?”

“本宫不得梳洗装扮一下吗?!”

“此刻我想变成黄时雨,让我长三十斤肉也行。”

“太狠了,巧了,我也可以。”

隔了一分钟又有人评论:“知道精彩的是什么吗?我今儿在南教早读,上卫生间的时候听到有哥们儿在吐,还给他递了纸巾。那人从隔间一出来,知道是谁吗?你们的盛远川!后来他打了个电话,让季嘉航过来接他了,应该去医院了吧。”

“我的天啊,黄时雨是魔鬼吧?学长都说吃不下了还让他吃,她以为她是谁啊?”

“盛远川都说吃不下了,还让他吃。无关长相,光论人品,她配不上盛远川。”

ID为“我的陆地伟大美丽”的账号发言:“黄时雨又没有拿枪顶着盛远川的头让他吃,人家完全是自愿的好不好?这叫‘黄瑜’打‘盛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换作是你,盛远川连坐下都不稀罕坐呢!”

这条异军突起的评论刺痛了无数人心底那点儿隐秘的旖思,一时间,论坛里掐架掐得热烈。

帖子热度持续攀升,这次活生生把论坛服务器整崩了。

H大的论坛质量一直脆弱,计算机系刚开学就来了活儿,修复bug修得怨气连天。

军训阅兵后就是英语分级考试,如果分到三级班,大一下学期就可以考英语四级,依此类推,二级班大二上学期可以考,一级班要到大二下学期才能考。学校为了保证四六级通过率,错峰考试,可谓花了不少心思。

黄时雨逛论坛打算搜一下有没有历年的分级考试试卷,点一下点不开,点两下还是点不开。她探头问下铺的陆珂:“大美,你试试能登上论坛不?”

“我打游戏呢。”

“难道是我手机有问题?”黄时雨又试了一下其他软件,都很流畅。

“论坛爆了。”邻铺的王慧说,“说来还是托你的福。”

“我怎么了?”

“盛远川被你整进医院了。”

王慧下铺的佳佳说:“黄时雨,你魅力挺大的啊!我说你早上怎么出去这么早,现在你在全校都出名了。”

黄时雨没工夫跟她们耍嘴皮子,论坛始终在登录界面转着圈圈,怎么也进不去。她试着拨打盛远川以前的号,对面传来提示关机的冰冷女声。她下床穿了鞋,跑去卫生间,打電话给季嘉航:“盛远川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我在群里转发的阅兵推迟到明天的消息你看到了吧?”

“你一撒谎就喜欢转移话题。他在哪个医院呢?”

季嘉航沉默了一瞬,说:“没事儿,他就是吃饱了撑的。现在已经好了。”

“……我打不通他电话,微信也不回。你不告诉我,我只能一家一家找了。”

季嘉航败给她,叹气道:“H市中心医院。他手机关机了,现在睡了。你过来别急啊,注意安全,别太担心,真没啥事。”

黄时雨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放进包里,打车去了市中心,先去买了小米粥、黑米馒头并两份清淡小菜。到了医院,盛远川还没醒,季嘉航见黄时雨又带了吃的来,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我问过医生,可以吃。”黄时雨说,“早上我不知道他身体不舒服。”

“那行,你吃过了吗?”

“嗯,正准备午休,听室友说川哥进医院了,就急着过来了。”

季嘉航:“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娘家人我吃了没?”

“我买了两份粥,还有馒头和菜。”

“我是小鸟胃吗?”季嘉航认命地掏出手机点外卖,点了酱牛肉,又要了个大份麻辣烫。

黄时雨看了一下吊瓶上的药名,问:“这是第几瓶了?”

“第四瓶,吊完就可以拔针了。”

黄时雨把手覆在盛远川手背上,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着手。

她的手心温暖干燥,像个天然的小火炉。暖了一会儿,温度渐渐地回升,觉察到盛远川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一动,黄时雨忙把手收回去,轻声跟季嘉航说:“等他醒了你让他喝一点儿粥,别说我来过。我先回去了。”

季嘉航不解道:“你这刚来就走,还不让人知道,图什么?当个隐形的豌豆姑娘?”

黄时雨从背包里摸出个苹果:“等他醒了,洗了给他吃。”

“……老子是校草!不是洗脚婢!”季嘉航手忙脚乱地接过她扔来的苹果。

黄时雨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说:“我带了两把伞,给你们留一把备用。”

“行行行,赶紧走吧。”季嘉航往床的方向努努嘴,“快醒了。”见门被合上,季嘉航开口道,“人走了,别装了。”

床上睡得正香的人果然睁开眼,眼神清明,哪有半点儿睡意?

“她不在时想得要死要活,她来了你又避而不见。”季嘉航把他扶起来,“你们城里人的爱情我看不懂。”

黄时雨买的午餐堆满了医院的简易用餐台,盛远川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

不是避而不见。他思之如狂,但不想她是因为自责和愧疚才到他身边来,他想看到从前那个张扬、自信的姑娘。

论坛刚修好,就有人把黄时雨学生证上的照片挂了出来。

我的陆地伟大美丽:“那些骂黄时雨的,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黄时雨高中时的证件照。就算她现在胖了,也比你们这些自恋或自卑的八卦鬼美一万倍。”

众人摩拳擦掌,点开照片放大,准备寻出黑点,吐槽一把。不过,这扑面而来的清纯气息是怎么回事?不承认自己被轻易美到的众人低头又看了一遍。

论坛安静得有些诡异,三秒钟后……

“我不想承认我心动了。”

“慢着……说到他俩一起吃饭,你们记不记得,去年H大开学典礼,省状元盛远川是学生代表,他在发言的最后说,考H大是为了一个约定,他会在H大等ta,那个人这一届不来,下一届也行?”

“……”

第二天,瓢泼大雨。阶梯教室的台阶一级一级地流下了小瀑布,很快成了H大网红打卡圣地。学校无奈,出了通告:阅兵延期三天,这三天不用集训,但每天有两个小时的班会,各班自行组织,点名算入考勤。

经过商议,建筑182班的班会定在了每天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和一群夜猫子的生物钟完美契合。

两点二十分,盛远川进了教室,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工装裤穿在他身上别有风骨,衬得人潇潇洒洒,眉目疏朗。

不知是谁低低地赞叹一声,恰如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女生们集体激动起来。

黄时雨看到他短袖袖子上的图案,愣住了——几个三角形稚拙地交叠,连成一座座山川。

那是高二暑假,她送他的生日礼物。袖子上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山川图。当时他外婆病重,他连夜赶回了外婆家,人不在S市,她问到地址,寄了过去。

原本盛远川答应她,等毕业了穿这件衣服来一次正式的约会,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年。

他确实又长高了,她当初按标准尺码买的衣服,现在裤腿已遮不住脚踝。

“盛学长,你身体好啦?”佳佳问。

“好多了。”

“下次早餐还是少吃油腻的,肠胃会受不了。”佳佳关心道。

坐在她身后玩手机的陆珂冷笑:“嘁,隋佳佳你这话说得不对了。人家盛学长说不定就想换换口味,吃点儿油腻腻的早餐呢?吐之前起码开心过啊。”

众人都被她的无赖说法折服了,盛远川忍俊不禁:“多谢关心,我现在已经好了。没什么疑问的话,下面开始点名。”

确定全员到齐,盛远川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听说。

“第一次班会,主题很简单,畅所欲言,主要聊聊梦想。”

按学号开始,一号说家里安排好了大二出国,二号说打算考研。

黄时雨的学号排在班级第三,她把手中草稿纸揉成团塞进口袋,上面是少女娟秀而不失大气的字体:“我建议盛学长和我在一起。”想是这么想的,说却万万不敢这么说。

最后黄时雨说:“我对学校和专业很满意,对同学也很满意,唯一不满的就是南苑的饭太香。过分,让不让人减肥了?!”

众人哈哈一笑。

黄时雨以前语不惊人死不休。她曾把给盛远川送情书的学妹堵在走廊里:“盛远川说他只跟能考过他的人谈恋爱。好好学习吧,小妹妹。”

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她过于自满,人生过于顺遂,老天爷才降了这些苦,教育她,什么是得失守恒,什么是万物因果。

古筝即将考到十级,她突然失聪。

老黄说高三的暑假放下工作带她来一次欧洲行,结果公司资金链断裂,到现在还没解决。

打算高考后就和心仪的男孩子捅破那层窗户纸,却不得不远走他乡接受治疗,中断了联系。

如今倒是觉得最稳妥的莫过于泯然众人矣。

再没有第二件事,比能回到他身边,看到他穿上自己绣了山川图的衣服,更让她觉得幸福。

“不用再去输液了吗?”她低头给盛远川发微信。

等她回过神,发言已过半。

陆珂道:“我的梦想就是大学毕业时能骑在男神肩上拍毕业照。”

黄时雨忍不住跟大家一起哈哈笑,笑完了发现盛远川正看着她,她用口型告诉他:“许言臣。”

盛远川沉默了一瞬。拜她所赐,这一年多他和许言臣见面没有一次不吵架。

最后一位是隋佳佳,她爆了个冷门,道:“按阅兵评分标准,女生的头发不能过耳。希望我们班每个女同学注意这一点,不要影响总评,辜负大家这么久的努力。”

众人左右审视,最终目光落在黄时雨身上。军训刚开始时她的头发还不算长,但耐不住长速快,现在已经盖住了耳垂。打量完黄时雨,众人又齐齐看向盛远川。大家都好奇,被黄时雨坑进医院之后,盛远川会怎么“招呼”她,是公报私仇,还是避如蛇蝎?

“今天披着头发的女生不少。”盛远川说,“但我希望到阅兵那天,你们不是女生,而是一名合格的女兵。”

众人:……好官方。

散会回去的路上,陆珂一路吐槽隋佳佳。

“我就知道隋佳佳要搞事情。”

“八字不合吧。”

陆珂笑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味来:“许言臣好像和盛学长是同学,那你也认识他了?”

黄时雨:“嗯。不过我以前得罪过他,他很烦我。许言臣超級小心眼的,记仇得很。”

陆珂:“懂了。在许言臣面前,麻烦你假装不认识我,其他时候咱们还是好姐妹。”

“……”

“哎,你说我要是把你绑到许言臣面前抽一顿,他会不会对我印象深刻?”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黄时雨的手机振了一下,是盛远川给了回复:“嗯,上午最后一次。”

“CT检查正常吧?”

“正常。”

黄时雨觉得很开心:“那,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女兵,学长能帮我剪头发吗?”

“六食堂楼下就有理发店,我有会员卡,报我手机号,只要十五块。”

“哦。”配图是一只猫咪趴在地上,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

盛远川正要说点儿什么,对方很快又发来消息:“他们没你剪得好看,以前都是你给我剪的。”

“我寝室现在没人,来吧。”盛远川终究没拒绝。

“宿管不会拦吗?”

他能想象得到她那雀跃的语气,还有她脸上惊喜的小表情。

“到楼下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头发吹干,不要急。”

“我到了。”她站在男寝大厅给盛远川发消息。

傍晚五六点钟,男生寝室的人要么去洗澡、吃饭,要么在打球,在寝室宅着的就打游戏,走廊也没什么人。

盛远川带她上了楼,在转弯处黄时雨惊了:“哎?”

“嗯?”盛远川顿住脚步。

“你也住二楼?”

盛远川沉默了片刻,说:“搭讪方式太老套了。”

“嘿嘿。”黄时雨跟他进了寝室,“哟,寝室号跟我一样。”

“……”

“真干净,这个天蓝色的是你的床吧?”黄时雨说,“你们寝室采光没我们那儿好。”

“嗯。”

“好巧,我也睡上铺。”

“……”

“你们阳台还养花啊?真会生活。”黄时雨环顾左右,发现对面楼越看越眼熟,“天哪,咱们的房间是正对着的!”盛远川正在准备工具,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黄时雨爆发式激动:“真的,你看,对面是我的彩虹T恤!哈,不信我打电话让陆珂出来给你打个招呼。”

盛远川将偏离了万里的话题拉了回来:“你还剪不剪?”他修长的指间握着一把橙色的卡通剪刀,狮子图案,不像是他的风格。

“哪个学妹送你的?”黄时雨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有些吃醋。

“想送我的学妹多的是。”盛远川说,“过来坐好。”

黄时雨站在原地,撇了撇嘴。

盛远川理智上想让她尝一尝他当时失去她的恐慌,哪怕是百分之一,嘴巴却先大脑一步。他听到自己说:“比赛开幕式送的。”是筹划组别出心裁的设计,请帖上有红色彩带,附赠一把卡通剪刀。看到小狮子,盛远川莫名就想到了张牙舞爪的她,没来由地就留下了。

盛远川从书桌上拿了两条毛巾给她:“围上。”

“这不会是擦脚毛巾吧?”黄时雨捏起一条天蓝色的,上面有只卡通兔,看着莫名眼熟。

“随你,掉衣服上自己想办法。”

“哦。”黄时雨妥协了,把毛巾展开围上,心里突然一动,“这不会还是高中那条吧?”见他不否认,她感慨,“太会居家过日子了,以后谁嫁给你真是赚了。”

盛远川无言,帮她把毛巾在脖子上围好,把边边角角塞进衣领。

还能有谁?

她高中时喜欢扎马尾,方便快捷,额前留着一点儿斜刘海。外面的理发师剪得死板,她大着胆子自己动手,结果越剪越丑,虽然有美貌加持,还是丑得惊心。盛远川趴在桌子上午睡,醒来就看到她拿着剪刀,左比画右比画下不了手的蠢样。

“我帮你修一下。”他说。

黄时雨将信将疑:“我就剩这点儿毛,你别给祸害完了。”

“梳子。”盛远川伸手,“你忘了我是学什么的?”

是了,盛远川刚拿了个美术大赛的奖。黄时雨没细想美术和理发的关系,把梳子和头递了过去。

盛远川让她自己拿着书放在下巴下面,他用梳子撩起一撮黑发,用小剪刀仔细地修。那高挺的鼻和锋利的眉峰近在咫尺,黄时雨总算知道了小说中描写的“被帅得无法呼吸”是什么滋味——觉得连呼吸都在犯罪。

碎发陆续掉在脸上,有一根落到她的眼皮上,有些痒,引得睫毛轻颤。

“闭上眼。”盛远川温热的手指触上她的眼皮,把那根淘气的头发拿掉,“还好,没掉到眼睛里。就这么想看我?”

季嘉航抱着篮球回来,看到这一幕,酸了:“川哥,喊你打球你不去,就为了在这儿剪头发?女人的头发比兄弟还重要吗?啊?!”

盛远川淡淡地说道:“一身臭汗,滚远点儿。”

黄时雨“噗”地笑了,气流把那些碎发呈放射状吹向盛远川。

“对不起,哈哈哈。”见他的白色校服短袖惨遭碎发攻击,她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你就皮吧。”他被气笑,弹了她一下。

黄时雨显然回想起了当初的事,这次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皮肤是天然的好,军训晒了半个月还没晒黑,陆珂说她是暖白皮,是男人最喜欢的肤色。现在胖了,多了几分红润,更像颗祝寿的桃。

盛远川回过神,“咔嚓”一剪刀下去,觉察到身前的人抖了一下,不悦道:“乱动什么?”

剪刀无眼,她这份乖巧才撑了几秒钟?

“别剪太短。”黄时雨说,“求求你了,留一小半耳朵的长度不要剪。”

“理由?”

“丑。”

盛远川嘴角上扬,久违的那点儿笑意再也压不住,流泻而出。

之前不是因为他技术好,是她长得好看,连那种眉毛全露出来的傻瓜刘海都能驾驭得了。不过胖起来的黄时雨也有种别样的可爱,皮肤吹弹可破,手感也好到爆。

梳子梳到了堅硬的东西,盛远川把那块头发一挑,问:“耳机?”

黄时雨“啊”了一声,点头:“我想抽空背背单词。”

“摘掉,”盛远川说,“影响我发挥。”

“哦。”黄时雨乖乖拿下来,塞进口袋里。

“整天戴着不怕听力下降?”

手下的人没吭声。就像戴眼镜的人一旦眼镜被摘掉会成为半个瞎子,她模模糊糊听到盛远川说了什么,怕越说越错,干脆沉默。

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时间显得冗长无比,碎发不停落下,盛远川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拂过,黄时雨感觉整颗脑袋都麻麻酥酥。

落地窗里斜斜打进一方夕阳,有微尘轻轻起舞。

“好了。”终于,他松手。

黄时雨照了照镜子,由衷夸奖:“好棒啊。川哥宝刀不老。”

他果然听话,留的头发的长度刚好能遮住“蓝牙耳机”。

见她重新戴上耳机,盛远川蹙眉,又提醒一遍:“不要整天戴着,保护好听力。”

“刚买的,好奇,戴着方便嘛,我也不常听歌。”

“这么好用?拿来,我试试。”盛远川伸手。

“不行!这是女孩子的!”黄时雨蹦起来,“你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一副!”

“行。”他没客气。

牵绊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

“好的,包在我身上。那……”她犹豫着,手指在毛巾上缠缠绕绕。

盛远川也不多问,拿扫把把地上的碎发扫到一处。

“等我减个肥,咱俩和好呗?”黄时雨壮了壮胆子,大眼睛看着盛远川……的后背。

“和好?”盛远川冷笑,放了扫把,伸手捏住她脸颊上的软肉,“在一起过?”

“……扎心了啊。”她很想说,你还没洗手。

“我后来常在想,该怎么教育不听话的小朋友。”“不听话”三个字被盛远川加重了音调,轻描淡写地把心上血肉撕扯的疼痛一言带过。

黄时雨咬了一下唇,听他发落。

“先请我吃一个月的早餐赔罪,再把这段时间的缺憾补齐。”

黄时雨被口水呛了一下,猛咳起来:“敢情您有自虐倾向,还没有吐够?”

盛远川似是忆起那天不太美好的经历,说:“我买,你负责陪吃。”

门突然被推开,三个男生打闹着挤了进来,看到黄时雨,一瞬间消音。

他们三个退了出去,抬头看门牌,嘟囔:“没走错门啊。”

盛远川无语道:“行了。”跟他们交代过六点半之前不要回来,一群戏精。

其中一个顶着一头醒目白毛的兄弟说:“老大,这是嫂子?”

盛远川:“是学妹。”

学妹……黄时雨尝到了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到脚的酸爽,原本抬起来要跟他们打招呼的手僵住了。

“对!打扰了!学长再见!”黄时雨给盛远川鞠了大大的一躬,“学长们再见!”又给另三个人鞠了個大大的躬,赶紧出了门。

“你钱夹照片上的那个妹子呢?”白毛问,“换人啦?”

“就是她。”盛远川把碎发扫进垃圾桶,不经意看向窗外,对面楼的彩虹色短袖正随晚风飘飘摇摇。

照片上清秀纯情的姑娘是刚刚那个圆脸萌萌的学妹?三兄弟被镇住:“真爱真爱,失敬失敬。”

下期预告:

“我、我走不动了。”腿可真软,太不争气了。

他嘴角的笑意渐浓,最后低笑出声。

黄时雨回过味来恼羞成怒:“初吻啊!就这么随便!食堂门口!没洗脸、没刷牙、没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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