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的故事

殷琦

周末到哥家去玩，经过他家柴房时又看到了那辆自行车。车子的前后带均已瘪了，无力的耷拉着脑袋，车头扭向一边，车座上的黑皮也裂了许多口子，车圈上斑驳的铁锈不时提醒它已多年不曾启用。夕阳的余晖照在这辆破旧不堪的车子上，我一下子回到了39年前，想起了关于这辆车的一些人和事儿……

那是1982年的年底，在村上当妇女主任的母亲，开会时听时任汉王乡计生专干的小张说，他弄到了一张“永久牌”自行车的车票（那年月买自行车要用车票），当时我妈说如果可以让给我家。因为我家急需一辆自行车。哥哥在汉中上高中。那时武乡至汉王没有通车。每周末回家只能从武乡镇走到殷家冲，一来一回得6个小时。也许是弄张票太不容易了，小张同志没有当场表示是给还是不给。他经过一夜的思考还是给我们了。當时我们一家人无比兴奋，在期待中，自行车推回来了。呵！多威风的一辆自行车，通身呈黑色，前后轮子的白金属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摇一圈脚踏板后轮发出“沙沙”的声响，拉一把手闸，转动的车轮戛然而止，捏一下车铃，“叮铃……”发出一串悦耳的声音。我们的围着车子说呀、笑呀。那种幸福，那种满足，无以言表。崭新的车子吸引了左邻右舍的乡亲来看热闹。“哎，还是永久牌的”“嘿，还是28圈的，多带劲啊！”“以后走城上街我们可要借的。”爸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一天也特别高兴，不停的给邻居们发烟，介绍自行车的性能。我在一旁悄悄地看着，心里那个美呀，真想向全世界高喊：我们家买自行车啦！

从此哥哥上学就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再也不用亲自去丈量那下如胶晴如刀的九岭十八坡了。

又是一个星期天，一连几天的阴雨，使那条路更不好走了，不知哥能否回家。下午吃饭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在议论这事。爸说，上次走的时候，忘了叮咛，如果下雨了，车子就扛在肩上，车子是不能见水的。天快黑的时候，哥回家了。他是骑着自行车回家的。他居然是骑着自行车回家的？！父亲愤怒极了：“你的心叫狗吃了？你不知道自行车见了水是要生锈的？你咋不知道把自行车扛在肩上？你这个败家子……”爸爸脾气大，但对哥哥却从不多说一句难听的话。听着爸爸的抱怨、叫骂，我躲的远远的。只见他一边骂，一边擦车。兴许是泥巴粘的太多了，以至于爸爸在天黑了好久才把那个宝贝车擦干净。擦干净的自行车摆放在堂屋中间依然是那样的威风，那样的漂亮。第二天的下午哥又要上学走了，自行车扛在了哥的肩上，爸爸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时间瞬间转到了1983年的年底。爸爸做了一件触犯全家人的错事。我们大家，包括我都批评了爸爸，言辞可谓犀利。爸居然好脾气地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头不语，偶尔还干笑几声。事情的起因都是自行车惹的祸。父亲和永久村的村长在开会的间隙聊天，说到交通工具时，村长表示非常渴望买一辆自行车，但苦于找不到车票，父亲是个对外人特别热心的人，一听这样，便说我们家有一辆自行车，而且是永久牌的，如果愿意的话就卖给他，村长一听，二话没说“要，原价要。”过了几天，村长便把180元钱交给了父亲。父亲回家一说这事，便遭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反对。这是父亲一生中，唯一一次遭全家人围攻而不言语。平时父亲的脾气暴躁，只有他呵斥别人的份，这一次，这一次居然不生气，这真是太意外了。“我已经答应别人了，钱也收了，那咋办？”父亲的声音很轻，很小。“不管他是天王爷，二老子，谁想把自行车推走，门都没有！”母亲几乎是吼着。“那我给人家说说，哎……”父亲无可奈何地嚅嗫着。过了几天，父亲回来高兴地说：“车钱还给人家了，自行车还是咱们的。”我们在胜利之余，母亲心疼地问道：“那村长咋说的？人家有没有为难你？你看你弄得这是啥事？……”父亲连声回答“没有……没有……”至于退钱的细节父亲只字未提，管他呢？反正自行车还在，我们高兴还来不及，谁管它细节不细节的。

时间在自行车的车轮里悠悠地转动着。1984年对于我们老殷家来说，绝对是个值得骄傲与纪念的年份。炎热的7月过去了，8月中旬，我们兄妹俩纷纷接到了入学通知书。哥哥被省粮校录取，我被汉中师范学校录取。消息像张了翅膀一样，一下子飞过了汉王的村村岭岭，人们在赞美着，传颂着。有的说父母教子有方，有的说是人家子女争气。我们全家都说：要论功劳还是我家那辆加重28永久牌自行车最高。

要说我与这辆自行车的亲密接触，那是1985年的事了。哥在西安上学用不上了，爸爸在85年暑假永远走了。弟弟尚小，那时母亲还不会骑自行车，我就自然成了车主。当时的汉师校园，有自行车的人还相当的少。我的自行车引起好多同学的羡慕，好多外班，甚至高一年级的同学都来借，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86年哥从西安回汉中工作，这车就主动交给了哥。

岁月更迭，日新月异。我家的交通工具也在不断地变化着，轻便的自行车，木兰轻骑，摩托车，电动车，速腾小轿车上的行驶记录仪显示也有十万公里的行程……但不管车子咋样变化，那一辆老式加重自行车带给我们的温暖与记忆永远不会忘记。真的，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