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三味

任铁石

二十年前，我的一位大学同学毕业后没有去工作，他耗时一年在大西南浪荡。几年前，一位教师在辞职信中写道：“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极端的出走叫流浪，平和的出走就是旅行，出走的冲动或深或浅地埋在每个人的心里，不时发酵。

一句感性的slogan，或者一张梦幻的照片，就能轻易点燃你出门的念头。背着行囊，踏上旅途的那一刻，所有的烦恼，所有的琐碎，都留在了原地。旅行者仿佛穿过了哆啦A梦的任意门，到达一个平行空间，开启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带着逃离的心情，在异乡，旅行者悠游的方式多种多样，或恣意，或逍遥，或淡然，不一而足。

快活之旅，像麦当劳，无需走心烧脑。旅行者带着旅游手册打卡，即可获得标准答案般的体验：西湖代表人间天堂，霓虹代表欲望都市，古镇代表厚重历史。什么值得看，以及应该怀着什么心情去看，都可以按图索骥。无需深入思考，也无需精心安排，跟着感觉走，紧拉住梦的手。景点运营者是严苛的“造梦师”，那些扮演米老鼠唐老鸭的演员们即便晕倒，也不能摘下头套、露出青春期长满粉刺的脸。因为这样的时刻是灾难性的——梦碎了。快活的旅行者也不想看到真实，沉醉在万花筒般的白日梦里，交出自己是快活旅行的奥义。

放松之旅，像粤菜，入口清淡、余韵悠长。可以择孤岛、秘境、荒村，发呆躺平，信步走走，晒晒太阳，翻翻闲书。唐代诗人李涉在《題鹤林寺壁》中写道：“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有舟车劳顿，也没有感官刺激，“偷”“闲”二字道出了此中真意——难得在喧嚣中画个休止符，享受短暂的出尘的清静。放松的旅行者像是进行了一次深度冥想，或者是做了一次森林SPA。放松旅行是更加纯粹的休息，放空自己是放松旅行的意义。

探索之旅，像清茶，在平淡中体味人生百态。探索者不但要看风景，也要看街景、进入场景。马克·吐温说：“旅行是消除无知和仇恨的最好方法。”探索的旅行者需要放下自己的成见，尽量融入当地真实的生活中，感受他人的生活态度、生活方式。探索者会体验到很多有趣的场景。在北京故宫博物院职工家属区，老头老太太们用讨论国宝的语气讨论着柴米油盐。在厦门的第八菜市场，很多小商贩数十年只做某样单品，或是肉松，或是点心，或是饮料，堪称匠人精神的代表。人在旅途，你会看到千样米养千样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的生活方式一致。探索者在某个地方只待一个周末，也许就会感受到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丰富自己，获得更多看世界的视角是探索旅行的真谛。

旅行可以清空烦忧，可以调整身心，可以拓展心胸，旅行甚至可以改变气质、提升格局。暑假已至，沉迷于学习的同学们，你们有多久没有认真看看空中的流云飞鸟、林间的小花小草、海上的潮起潮落了？出去走走吧，哪怕功利一点去做这个决定——短暂的离开换来的是更长久的专注，更丰厚的人文积淀——文章开头提到我的那位同学，现在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纪录片导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