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只因一场革新,错付二十三载光阴

2021-09-24 15:03彷徨
大学·课外阅读 2021年5期
关键词:二王宦官刘禹锡

彷徨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十月,正是秋去冬来之际,寒意渐浓。阵阵凉风中,疾驰在官道上的刘禹锡不禁裹紧了自己的外衣。不久前,朝廷下了一道诏书,命他到洛阳任职。得知这个消息后,刘禹锡激动万分,收拾好行装就立即出发。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二十三年。

洛阳,既是大唐帝國的第二政治中心(即东都),也是刘禹锡的户籍所在地(“家本荥上,籍占洛阳。”)。在接到这纸调令前,他在外地漂流了许多年。曾几何时,还是一个有志青年的刘禹锡参加了一场名为“永贞革新”的改革。这场改革失败后,他就被安排出了京(指长安)。朗州、连州、夔州、和州等十八线小城市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当然还有他的诗篇。这些地名也许你并不熟悉,但你只需知道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远离中央。所以此次能够回到洛阳,对刘禹锡而言无异于苦尽甘来,形同流放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那场让一代诗豪蹉跎了漫长岁月的永贞革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切还要从德宗贞元二十一年(805)说起。这一年,刘禹锡三十三岁,在京城任职监察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手握监察之权,百官见了都想绕道而走,前途可谓一片光明。这年春节,刘禹锡和其他大臣如往年一样到宫中给唐德宗拜年。但是没想到刚过完年,德宗就驾崩了。经过一番波折,太子李诵总算成功继了位,他就是唐顺宗。

太子继承大统本是顺理成章,为什么说还历经了一番波折呢?原来在德宗病倒的同时,太子也突然中风,口不能言。这下李“诵”变成了李“甬”,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禁让百官怀疑他是否还有能力担当大任,一时人心惶惶。出人意料的是,身患重疾的太子强撑病体,坚持召见群臣,及时稳定了各方,也稳住了自己的皇帝宝座。

尽管顺宗“身残志坚”,但毕竟重病缠身,很少抛头露面,朝廷的担子自然就落到了他的亲信身上。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顺宗即位,原东宫班底自然也跟着飞黄腾达,其中尤以王伾(pī)、王叔文二人最受信赖。王伾本是德宗时的书待诏,王叔文则是棋待诏。简单来说,一个是写书法的,一个是下棋的,但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于是统统送入东宫,去陪太子读书。顺宗即位后,王伾出入内宫议事,王叔文则在翰林院(当时负责起草诏书的重要机构)处理政务。可谓“二王”搭配,干活不累。尤其是“主外”的王叔文,实际成了当时的话事人。

王叔文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德宗时期,他就对国家的弊病颇为不满,现在有了顺宗的支持,便摩拳擦掌,打算要大干一场。刘禹锡、柳宗元等有志青年就是在此时加入“二王”集团的,成了永贞革新中的积极分子。

新官上任三把火。在顺宗的支持下,“二王”集团将第一把“火”烧向了五坊小儿。所谓五坊,其实就是皇家宠物馆,专为皇帝饲养飞禽走兽。过去,五坊的饲养员经常以搜罗珍稀鸟雀为名,在民间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百姓不堪其扰却无可奈何,只能过过嘴瘾骂一句“五坊小儿”。如今顺宗一纸令下,五坊关门大吉,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眼见第一把“火”成效不错,“二王”集团再接再厉,将“枪口”对准了财政。当时,地方官时常在民间大肆搜刮钱财,还美其名曰“进贡”。他们是捞足了油水,可百姓的日子却过得一天比一天紧巴。王叔文掌权后,就以顺宗的名义取消了多项进贡,并通过减轻赋税等措施,逐步控制了国家的经济命脉。

掌控“钱袋子”后,“二王”集团决定将“大火”烧得更猛烈些,把目光投向了神策军。神策军是朝廷重要的军事力量,既负责宫廷的安危,又承担着出兵征讨的重任。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谁掌握了军队,谁才有真正的话语权。于是,王叔文派老将范希朝去统领神策军,希望将兵权也握在手中……

那时,刘禹锡春风得意,看来自己没有跟错人。他相信在“二王”的带领下,自己一定能够一展抱负,有所成就。然而,刘禹锡等人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们的对手有多么强大。

正如每个游戏关卡都会出现拦路“BOSS”一样,“二王”集团的改革也遭遇了劲敌。所不同的是,他们面临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一整个“宦官集团”。

自唐玄宗开始,宦官的权力就在不断扩张。就说那个帮李白脱鞋的高力士,白天要伺候玄宗的起居,晚上还得加班帮皇上处理政事。虽然没有加班费,但高力士却任劳任怨,因为案牍公文中有比“黄金屋”更值钱的东西——权力。后来,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宦官的势力只增不减,朝中无论大小事,他们都要掺和一脚,尤其是掌握兵权后,有时就连皇帝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很不凑巧,“二王”集团梦寐以求的神策军,就处在宦官的控制之下。范希朝刚到神策军中时,宦官们还没咂摸过味儿来,不知道这个老头是来干吗的。等想明白是来夺兵权的,宦官们简直比当年被夺了命根子还难受,大怒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咱们迟早脑袋搬家!”于是,他们迅速采取行动,对范希朝不理不睬。结果老将军碰了一鼻子灰,一兵一卒都没捞到。王叔文的第三把“火”就此熄灭。

顺宗的病一直不见好,一个“药罐子”和一群没有兵权的书生是成不了大事的,永贞革新就好像没有支柱的空中楼阁,说垮就垮。不久,王叔文因母亲去世回家丁忧,王伾也在重压之下称病不出。眼见“二王”集团大势已去,宦官们决定乘胜追击,先是逼顺宗退了位,扶植看起来更听话的太子李纯上位;接着,送“二王”去见阎王;最后,清算他们的同党。

有志青年刘禹锡自然不能幸免于难。很快,朝廷就把他调离了中央,安排到偏远地区做司马。与他同样命运的官员还有七个,史学家们于是给这场改革中的难兄难弟起了个组合名,叫“二王八司马”。

轰轰烈烈的永贞革新,只持续了不到一年就被扼杀了。究其原因,莫过于“二王”集团是“理想派”,却不是“实力派”。没有足够的势力与宦官集团抗衡,就注定这场改革只能昙花一现。

从此,刘禹锡开始了长达二十三年的飘零。官场失意,文坛得意,贬谪的二十三年恰是他诗文创作的黄金时代。命运所夺去的东西,终将会以另外的方式加以补偿。

回洛阳的途中,刘禹锡在扬州见到了阔别多年的老朋友白居易。宴席上,两位大文豪推杯换盏,诗兴大发,绣口一吐便是必背诗篇:“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千百年后,诗人的名篇仍在传诵,而当年那场革新却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鲜有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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