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啖宫饼 画中赏玉兔——蒋溥《月中桂兔图》赏析

□ 郑学富

“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月夕》的诗句。中秋节是我国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自古就有祭月、赏月、拜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等习俗，以及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等民间传说，流传至今，经久不衰。古时文人写诗作词，常以玉兔代表月亮。如苏轼有“定知玉兔十分圆，化作霜风九月寒”的诗句；辛弃疾亦有“著意登楼瞻玉兔，何人张幕遮银阙”的吟唱。

清代画家蒋溥所绘《月中桂兔图》，即是一幅以中秋节为题材的作品。蒋溥（1708-1761），字质甫，号恒轩，江苏常熟人，乾隆时期朝中重臣。其父蒋廷锡为康熙、雍正时期重要的文臣兼画家，创立根植江南、倾动京城的“蒋派”花鸟画风格。受其父影响，蒋溥亦擅长绘画，并时常为乾隆创作一些投其所好的绘画作品。

《月中桂兔图》取材于民间故事，描绘圆月、桂树、玉兔。圆月以墨笔绘就，冷月清辉，倾洒人间；桂树的干、枝、叶以墨笔为之，笔法细腻老到，其花以橘黄色点染，似有花香飘出，为寒月宫增添了几许暖意；玉兔以干笔写皮毛，焦墨点睛，静卧于草丛之中，憨态可掬，活泼可爱。

乾隆皇帝的生日是农历八月十三日，与中秋节仅隔一日。因此，他在避暑山庄谕旨曰：“八月十三上万寿节，皇太后行宫行礼，御淡泊敬诚殿扈从王公大臣行庆贺礼，上奏皇太后于卷阿胜境侍膳，此王公大臣等宴凡三日。”清代将皇帝的生日称为万寿节，乾隆皇帝将万寿节与中秋节连在一起放假三日庆贺。月供（即拜月亮）活动是中秋节最隆重的仪式。

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中秋节，乾隆皇帝在避暑山庄举行月供活动。祭拜之后，众人赏月、观灯、品尝内廷制作的月饼，连日筵宴，热闹异常。连同北京至承德300多里间的道边树木上都披红挂彩，装饰一新。这一日，蒋溥现场作《月中桂兔图》，以示祝贺。乾隆皇帝御览后，乘兴在画上题诗一首:“秋暖无端迟桂芳，缀枝初折几苞黄。玉静守冰轮朗，画出人间满意凉。戊寅中秋御题。”下钤“乾”朱文方印、“隆”白文方印。蒋溥见皇帝亲笔在其画上题诗，受宠若惊，诚惶诚恐，遂恭恭敬敬和诗曰:“宸襟拈句发清芳，惭愧濡毫数点黄。恰遇山庄开寿宴，兔轮初上碧天凉。”下钤“臣”“溥”朱文方印。

在场的大臣们也都不甘落后，纷纷作和诗。左上方为刘统勋题诗:“蕊珠颗颗领秋芳，风露连宵色染黄。驻景不烦寻玉杵，冰轮影现永清凉。臣刘统勋恭和。”下钤“歌咏太平”白文长方印。画的下部右侧为董邦达题诗:“广寒高处落秾芳，颖映金枝浥露黄。正是敷天开寿域，重轮无际一天凉。臣董邦达恭和。”下钤“邦”白文方印、“达”朱文方印。中间偏下为刘纶题诗：“一株玉宇领岩芳，顾腹祥占抱珥黄。天咏题成广寒谱，云璈合与奏新凉。臣刘纶恭和。”下钤“臣”“纶”白文方印。左侧为介福题诗：“玉兔爰爰守桂芳，金波湛湛着花黄。普天恰祝如恒寿，风露先披上苑凉。臣介福恭和。”下钤“介福”白文方印。

刘统勋、董邦达、刘纶、介福均为朝中大臣，尤其是董邦达兼有官员和书画家两重身份，刘纶擅古文辞，亦能诗。君臣在传统的中秋节以诗书画唱和的特殊形式欢度中秋，既体现了君臣关系的和谐融洽，也折射出乾隆盛世的文化气象与闲情雅致。

此作全图布局紧凑，色墨运用巧妙，极富情趣。题诗中“冰轮”“兔轮”“广寒”“重轮”等语，皆为月亮与玉兔的隐喻。众人以诗歌的形式烘托画面主题，从而巧妙地将诗、书、画三者紧密结合，将月中玉兔、桂树的传说演绎得美轮美奂，实为一件精美的绘画作品。

《月中桂兔图》清·蒋溥 纸本设色 99.3cm×43.5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