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中国电影的议程设置功能探析——以《失恋33天》《我不是药神》《少年的你》三部影片为例

◎李开宇

近年来，中国电影不断取得发展与突破，不仅产业市场影响力在不断提升，其社会影响力同样在与日俱增。本文尝试着从议程设置的理论出发，对近年来热播的几部具有重要的社会影响力的作品进行研究，尝试着探析当下中国电影的议程设置功能。

一、媒介运营中的议程设置

议程设置是学者麦库姆斯（McCombs）所提出的一个理论，它指的是“新闻媒介选择并突出报道某些内容，从而使这些内容引起公众的注意和重视”，学者沃尔基（Volgy）和施瓦茨（Schwartz）就曾指出：“与新闻类节目相比，观众在观看娱乐节目时心理不易设防，因而价值引导更加容易被接受”。因此，议程设置理论随后也开始出现在大众娱乐节目的研究之中，其中就包括了电影的相关研究。

中国电影的议程设置功能首先是体现在媒介运营层面，具体来说是通过特定的电影营销方式来打造出特定的营销档期。随着现实主义题材创作的兴起，部分当下的中国电影体现出了愈加鲜明的时代意识与现实关怀，并且在相关社会思潮和事件的进程中开始扮演着更为重要的作用。具体来说，这种作用的实现主要是通过电影独特的艺术效果和传播效应来发挥大众媒介的议程设置功能，从而有效地引导和推动着公众与相关机构去关注与讨论特定的议题。

根据网络小说改编而成的电影《失恋33天》，本身的制作成本并不高，其演员阵容在当时而言也谈不上具有超高人气，然而，片方却巧妙地通过新媒体的营销方式，将11月11日这个因网络文化兴起而诞生的“光棍节”和影片的主题巧妙地联系了起来。在影片上映的3个月之前，片方就在微博、贴吧、重要门户网站、明星博客等新媒体渠道上发送了大量的相关话题，将许多年轻人都会经历到的失恋这样一种经历和情绪给酝酿烘托了起来，使之成为一个高关注度的网络话题，并巧妙地在话题中加入了影片《失恋33天》的元素。

电影《失恋33天》以800多万的成本收获了3.5亿元的票房。更重要的是，《失恋33天》的成功为中国电影开辟了一条新的运营思路，即通过新媒体平台的分发功能，广泛发动和引导起受众，主动地将电影内容与其关注的热门话题关联起来，将电影上映从一个原本单一的传播过程转换为了一个大众参与的文化事件。也正是在《失恋33天》的成功之后，许多影视和传媒方面的从业者真正认识到了新媒体营销所具有的强大潜力，开始有意识地提前在相关的新媒体平台上进行运营和布局。

二、民生问题中的议程设置

如果说《失恋33天》所探索出的议程设置功能还仅仅局限于影视和文化领域的话，那么2017年上映的《我不是药神》则将电影的议程设置功能拓展到了新的层面和高度。

与《失恋33天》着重于以唯美和小清新风格来表现年轻群体的喜怒哀乐不同，电影《我不是药神》是一部具有浓郁的现实主义色彩的社会问题片，它围绕着当下诸多群体和阶层都高度关注的医疗问题来展开探讨，同时作者以更为写实的笔调和更具批判精神的视角来讲述故事。因此，影片一经上映就取得了广泛的关注和热议，并且相关问题很快就产生了“出圈”的效果，不仅是电影和相关文化行业在讨论这部影片，许多其他的领域和部门也开始关注和参与到这些话题中来。一时之间，“药神”成为了网络热门词汇，围绕这部影片，整个社会对于医疗、民生、健康等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讨论。最后，国家相关部门对此问题进行了正式批示，国务院总理也亲自点名了这部影片来进行了回应，解答了许多群众所长期以来密切关注的疑问。因此，电影《我不是药神》不仅是一部在商业和口碑上都相当成功的“爆款”电影，同时也是当下社会的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媒介传播事件，它不仅引发了重要的讨论，还间接地推动了社会的变革。

事实上，医疗卫生问题长期以来都是中国百姓所关心的热点问题。在此之前，很少有具体问题和事件能够像电影《我不是药神》的传播过程一样，在短时间内将这个话题的关注拉升到一个如此高的频率和强度上。因此，电影《我不是药神》的成功再一次引起了许多人对于当下电影的传播效应的关注，其独特的议程设置功能得到了更为鲜明的凸显。从这一事件中可以看出，电影在“所建立的话语体系、选择的主题、叙事方式、角色设计等诸多方面均具有议程设置属性，电影的镜头语言、音乐音效等方面也可以引导观众思维，作为电影内部议程设置的一部分。”因此，与传统的文字报道或者电视新闻相比，电影在议程设置方面有着更为强大和丰富的叙事体系，它的表现力是更加深入人心，更能引发共鸣。

三、社会改革中的议程设置

从议程设置的角度来看，电影《我不是药神》的成功很好地体现了当下的中国电影在社会话题引导上的强大影响力。然而，这一传播过程还完全体现出大众媒介的议程设置功能。这是因为，电影《我不是药神》的成功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其后续的许多传播效果并非创作者起初便预料到的，同时，在传播的过程中这一议题的设置者并未全程参与其中并积极发挥引导作用。在本文看来，近年来中国电影真正有意识地通过对文本构建和传播策略的选择来充分发挥议程设置功能的作品应属《少年的你》。

《少年的你》在原定档期的3天前，影片官方微博正式宣告：“经考虑影片《少年的你》的制作完成度和市场预判，经制片方、发行各方协商，《少年的你》不在6月27日上映，新的档期将择时公布。”此消息一出就引起了许多人的猜测与议论，这部电影的撤档甚至成为了当日的重要网络话题。因此，这部电影就开始了一段特别的传播历程。首先，观众对于影片临时撤档原因的猜测不断，许多人对影片和审查制度之间的关系提出很多猜想，从而使部分观众更加好奇这部作品的内容。在相关网络平台上，《少年的你》的热度反而提升了。

在接下来的4个月里，《少年的你》暂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和讨论。到了2019年10月底，随着国家对《未成年人保护法》等相关法规的修订工作的酝酿，校园欺凌话题开始在网上进行讨论。在这部作品上映的前一天，人民日报在其官方微博上正式报道了该片将上映的消息，并围绕着校园霸凌的话题展开了讨论，该条微博指出：“‘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片中重要台词）的少年意气固然可贵，面对校园霸凌，更要有零容忍的态度、切实有力的行动。”随后《少年的你》的官方微信号也转发评论了这条微博，表示：“做行动者，不做旁观者。守护少年，人人有责”。这一带有互文性的网络表达在当时并没有引发很大热议，但着实为影片的后续传播埋下了一个伏笔。

随着《少年的你》的上映，影片自身出色的品质很快为其塑造了良好的口碑和关注度，广大观众都对这部影片本身精彩的故事、演员出色的表演以及导演巧妙地设计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和赞许。同时，电影中所探讨的校园霸凌问题很快就由电影界溢出，以“跨圈”式的规模不断辐射开来。首先，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主流官方媒介通过网络平台对电影《少年的你》所涉及的校园霸凌题材进行了回应，积极地肯定了影片的社会意义。随后，众多的报纸、杂志等传统媒体也开始竞相对此社会问题进行报道，期间正伴随着国家对相关法律修订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如《人民公安报》发表了《让“少年的你”远离校园欺凌》、《人民法院报》发表了《“少年的你”涉嫌哪些刑事犯罪》、《人民司法》发表了《少年的你要懂少年的法》、《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发表了《〈少年的你〉：青春阵痛直面社会痛点》、《环球时报》发表了题为《〈少年的你〉，要相信警察》等时评文章，这些文章都是围绕着影片的题材来展开对校园霸凌和青少年保护这些问题的探讨。它们虽然只是以影片内容为一个引子，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这部影片的话题热度。在相关网站上，电影《少年的你》紧密地与“校园霸凌”、“未成年人保护”等社会话题联系在一起。在影片下线之后，关于《少年的你》的探讨依旧没有停止，无论是在传统的官方媒体还是民间媒体或新兴的自媒体中，“少年的你”一词均与“校园霸凌”和“未成年人保护”等社会话题高度关联，成了谈论此类话题经常会引用到的论证例子。

经过了长达1年时间的征集、讨论与决议，《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修订工作终于完成了。值得注意的是，在此过程中，电影《少年的你》的片名和剧情经常见诸于这一法案修订的相关资讯中。如2019年10月28日，在该法案修订工作的起始阶段，主流官媒央视网就发表了名为《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与时俱进保护“少年的你”》一文，报道了该法案的修订工作。而在该法案的正是修订完成阶段，人民日报官方微信公众号又于2020年10月20日发表了名为《划重点！新修订未成年人保护法这样保护“少年的你”》，此外还有大量的官方媒体和热门的商业媒介平台发表了与“少年的你”这一话题相关的报道文章。

电影《少年的你》在传播的过程中有效地与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这一重要社会事件发生了有机的关联，影片很好地吸引了许多受众去关注和参与到这一社会事件中来，可谓当下中国电影议程设置功能的典范。

注释：

[1]Soroka S.Schindler's List's Intermedia Influence：Exploring the Role of'Entertainment'in Media Agenda-Setting[J].Canadian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2000（25）

[2]Volgy T & Schwarz J.TV Entertainment Programming and Sociopolitical Attitudes[J].Journalism Quarterly.1980（57）

[3]黄霁风：《电影议程设置对于舆论引导和价值传播的意义——以〈我不是药神〉为例》，《传媒观察》201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