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生激励和价值认同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意愿的影响*

朱爱琴 顾 蕾,2,3 朱玮强 冯贻勇 陈 伟 周国模

(1.浙江农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杭州 311300； 2.浙江省乡村振兴研究院 杭州 311300； 3.浙江省森林生态系统碳循环与固碳减排重点实验室 杭州 311300； 4.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南京 210095； 5.浙江省临海市涌泉镇农业综合服务中心 临海 317021； 6.浙江农林大学环境与资源学院 杭州 311300)

温室气体排放过多导致全球气候变化，各国积极寻求缓解温室效应的有效方式并开展国际合作。森林作为陆地生态系统的主体，是目前世界上公认的最具经济效益的“碳吸收”手段，不仅成本低，还能产生诸多正向外部效应(李怒云等， 2006)。森林碳汇是通过造林、森林保护和管理，吸收并固定二氧化碳从而降低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的过程。在我国争取“2030年碳达峰”“2060年碳中和”目标的背景下，森林碳汇项目的实施和推广显得尤为重要。农户作为森林碳汇项目的执行者和利益相关者，受限于自身文化水平和信息不完全，对森林碳汇项目的认知程度并不高，参与首期碳汇项目的农户主要依靠政府引导。但随着项目的不断推进，农户的认知程度逐渐提高，容易受到国内外碳汇政策、碳汇交易价格、林地经营转换等内、外部因素的影响而改变参与意愿和行为(黄宰胜等， 2017； Markowski-Lindsayetal.， 2011)。因此，对于为期20年以上的森林碳汇项目，研究已参与农户持续参与碳汇项目的内、外部影响因素，对项目持续推进进而对缓解全球气候变化具有重要意义。

目前，国内外学者对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大量研究。一方面，农户作为碳汇供给者，在参与森林碳汇项目中容易受到自身因素影响，主要包括农户个体特征、家庭特征、林地特征等(朱臻等， 2013； 明辉等， 2015； 王昭琪等， 2015)； 另一方面，外生因素也会对农户参与产生影响，如国际形势、国内政策、碳汇价格、他人态度、增汇技能、经营措施等(陈瑶等， 2018)。但以往研究并未就这些影响因素的程度和方向达成一致。如在农户自身因素方面，一般而言，劳动力数量、林地面积等可以通过增加碳汇林经营的要素投入促进农户参与碳汇项目(杨帆等， 2016)，但朱玮强(2019)研究发现，家庭劳动力中非农就业的人数越多，参与碳汇项目的可能性会降低； 王昭琪等(2015)却表示劳动人口、林地面积对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影响并不显著。在外生因素方面，多数学者认为合理的碳汇价格能够促进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简盖元等， 2012)，然而Charnley 等(2010)研究发现经济回报对林农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意愿的影响并不显著。

同时，文献梳理还发现，已有研究或是基于项目外生激励，或是基于自身特征探讨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影响因素，忽视了个体行为的关键在于自发性(Raubetal.， 2012)，而这种自发性很大程度上是内生激励的结果。内、外生激励理论指出个体行为的产生可能是受到内生激励和外生激励的共同驱动(Deci， 1971； 1975)。在内生激励方面，价值认同是农户通过对碳汇项目的了解、认可并接受价值观念，再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动态发展过程。价值认同的强弱与农户的价值体验和价值判断密切相关，价值认同越强，农户接受碳汇项目并践行的可能性越高。森林碳汇项目实施过程中能实现林地价值最大化、保护森林资源、减缓气候变化等，农户对碳汇项目的价值认同度越高，持续参与的可能性越大。但以往研究主要将农户的碳汇认知作为个体特征研究，未上升到价值认同的高度，且大都基于情景模拟的未参与农户展开，这与项目实际参与农户会有不同的响应。

鉴于此，本文拟对影响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内、外生激励因素展开系统研究，探究二者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分析二者之间的内在逻辑和作用机理，最后基于浙江省遂昌县、景宁县已参与首期碳汇项目农户的实地调研数据，运用二元Probit模型、中介效应模型等计量模型进行实证检验，以期为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提供参考和建议。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激励是诱发个体行为及意愿的各种诱因的统称，研究发现激励既可以来自外界，也可以来自个体自身。Porter和Lawler(1968)提出的综合激励理论，首次鲜明地将激励划分为外生激励和内生激励。Deci(1971)则明确了对内生激励的界定，即当个体发生某项行为是源自于行为本身而非处于外界的物质奖励时，个体行为就受到内生激励影响，而外生激励是指人们工作目的在于获得外部的奖赏，工作只是获得奖赏的工具。

1.1 外生激励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

外生激励表现为个体对行为本身并不感兴趣，更加看重行为所带来的物质回报。外生激励对农户绿色生产行为的促进作用主要体现在政策激励、经济收益、社会环境、技术补偿4个方面(陈瑶等， 2018； 余威震等， 2020)。同样，外生激励对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也具有重要影响。政策方面，政府进行合理的碳汇宣传和政策关注可以降低营林风险，稳定收入预期，促进农户参与碳汇项目。经济方面，学者认为农户出于理性角度，以增加货币性收入为目的参与碳汇项目。简盖元等(2012)指出，在能够获得预期碳价格给付的情况下，农户会更关注森林碳生产，从而能参与碳汇项目。社会方面，就农村而言，村干部、村党员行为举止具有明显的示范作用，农户“见贤思齐”，会主动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技术方面，政府或第三方组织开展的碳汇项目技术培训对农户参与碳汇项目存在显著促进作用。然而，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成本需要农户自行承担(李怒云等， 2006)，只有在森林碳汇产生的外部效益能够同时得到相应物质给付时，即外部效益内化为农户收益时，才能够促进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1： 外生激励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具有正向影响。

1.2 价值认同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

价值认同是内生激励外化于形的表现形式，是某一群体对某一特定事物的价值和意义的共同理解，个体价值认同会影响行为。以环境认同为例，农户对于生态环境价值的认同度越高，越愿意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邓正华等， 2013； 徐志刚等， 2016)。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作为亲环境行为，农户的碳汇认知在生态环境恶化与“两山理论”发展理念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绿色优先、环境先行”的绿色发展观，对个体行为决策起到内生激励作用。表现为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不仅有对行为结果的期望，更是对碳汇产业的认可和减缓气候变化的自豪感和荣誉感的期望。当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所获得的收益(包括林地价值最大化的期望、对碳汇产业的认可和减缓气候变化的责任感)大于参与成本(包括营林投入和其他机会成本)时，会倾向于选择参与森林碳汇项目。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2： 价值认同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具有正向影响。

1.3 外生激励对价值认同的影响

外生激励和内生激励存在着复杂的拥挤效应，即外生激励既有可能强化内生激励(挤入效应)，也有可能弱化内生激励(挤出效应)(Decietal.， 2008)。如何实现外生激励内化从而达到内外激励协同的激励机制，需要进一步探讨。价值认同作为内生激励的外在表现形式，是以个体主观价值感受为核心，从服从到同化再到内化的动态心理过程，是个体对所处共同文化的遵从、认同和共享，容易受到外生激励的影响。陈赵阳(2011)指出，榜样有助于引导个体的价值认同； 余威震等(2020)基于湖北省1 086个农户调研数据研究发现，价值认同在政策法规与农户个体行为之间具有中介作用。因此，本研究认为在农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方面，外生激励可能强化价值认同，即外生激励对价值认同具有挤入效应。若碳汇项目的政策宣传等深入农户的思想观念，则农户会逐渐认可碳汇项目产生的价值。为了使得林地价值最大化，更好地减缓气候变化，农户会带动周围邻里一起参与森林碳汇项目。反之，若农户对碳汇价值和减缓气候变化反感或者没有认同感，农户就不会参与碳汇项目，也不会号召周围邻居参与。基于上述分析，外生激励对价值认同具有一定影响，且价值认同又是影响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重要因素，因此，外生激励可通过影响价值认同进而影响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说：

H3： 外生激励对价值认同具有正向影响，且价值认同在外生激励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之间具有中介效应。

1.4 分析框架

在外生激励方面，尽管影响农户持续参与的因素较多，但总体可以从政治、经济、社会、技术4个维度概括。“政策关注”是指政府对森林碳汇项目的宣传、支持及政策变化。目前在中国已开展的森林碳汇项目中，政府的鼓励和引导起了重要作用，但近年来由于国际气候变化政策博弈、国内统一碳市场建立等因素，森林碳汇政策时有变化，因此政策关注是影响农户持续参与的重要因素。“项目补贴”是指优先获得碳汇项目及其他项目的补助和优惠。各地为鼓励森林碳汇项目的开展，会发放一些专项补贴、收益提前预付或其他支农项目优先支持等。“榜样效应”是指在农户间存在的示范效应和群体效应，反映同村人碳汇项目的态度和参与积极性对农户持续参与的影响。“增汇培训”是指项目组织方或第三方机构开展的增汇技术培训。竹林经营碳汇项目作为一项新生事物，异于传统竹林经营方式，需要对农户进行相应技术培训才能保证目标减排量的完成。

在价值认同方面，主要从经营价值观、产业认同度和社会责任感3个维度分析。“林地价值最大化”表示能提高林地总经济收入。随着森林碳汇项目的开展和增汇技术的使用，不仅会带来碳汇收益，还会由于竹林胸径和立竹量增加带来更大的竹材、竹笋经济收入(朱玮强等， 2018； 李佳等， 2018； Guetal.， 2019； 计薇等， 2020)。“碳汇产业认可”指的是围绕碳汇生产、开发和交易形成新产业的趋势。在碳汇项目开展区域，农户在项目开展前已多次集中培训，按照项目设计文件和作业设计方案进行竹林经营，生产和开发的森林碳汇可以交易，并获得收入。“减缓气候变化”是指已参与森林碳汇首期项目的农户，随着对森林吸收二氧化碳、减缓气候变化认知的提高所体现出的社会责任感，对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

综上所述，本文基于内、外生激励理论，构建了外生激励、价值认同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研究假说和逻辑框架(图1)，分析二者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机理，进而探究价值认同的中介作用，以期为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图1 外生激励、价值认同与农户持续参与分析框架Fig. 1 Analysis framework of exogenous incentive, value recognition and farmers’ continuous participation

2 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分析

2.1 数据来源

2.1.1 研究点概况 在全国首批开展CCER竹林经营碳汇交易项目地区，选择浙江丽水市下辖的遂昌县和景宁县作为样本点。遂昌县位于浙江省西南部山区，森林覆盖率82.3%，现有竹林面积3 500 hm2，是浙江省著名的竹业大县。景宁县地处浙闽边界，属浙南部山区，现有竹林面积10 500 hm2，占全县林业用地面积的50.4%，其中毛竹林8 300 hm2。遂昌县、景宁县参与CCER竹林经营碳汇项目的乡镇分布见表1。

表1 有效样本的地区分布Tab.1 The regional distribution of effective samples

2.1.2 问卷设计与样本特征 遂昌县、景宁县两地均于2016年1月开始实施CCER竹林经营碳汇项目，碳汇项目计入期均为30年，每5年为一个监测核证阶段。碳汇项目开展前已对参与农户进行了经营、技术、监测、收益等内容的相关培训，以期达到目标减排量。遂昌县竹林经营碳汇项目规模为8 636 hm2，景宁县经营规模为5 513 hm2，拟在30年计入期内分别产生1 855 575 t二氧化碳当量(t CO2-e)和971 659 t二氧化碳当量(t CO2-e)的减排量。

采用项目组2018年在遂昌县、景宁县的实地调查数据。调查对象为两地已参与CCER竹林经营碳汇首期项目的农户； 调研方式为入户一对一问卷调查； 调研内容为农户的基本特征、碳汇项目认知、内外部激励因素以及持续参与意愿等。样本覆盖项目区域内全部乡镇，按参与比例确定各乡镇抽取样本的数量，每个乡镇选择2～5个行政村，根据村委会提供的已参与农户名单，采用简单随机抽样的方法，每个村抽取18～20个农户，共调查了9个乡镇24个村440户农户，经筛选、剔除数据不完整和前后矛盾的问卷，最终回收417份问卷，有效率达94.77%。样本特征见表2。

表2 样本农户基本特征①Tab.2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ample farmers

2.2 描述性统计分析

基于外生激励、价值认同与农户持续参与的分析框架(图1)，设置外生激励和价值认同各影响因素的相关问题，分析不同因素对农户森林碳汇项目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

从单因素分析看，外生激励方面认为“政策关注”“项目补贴”“榜样效应”和“增汇培训”重要且愿意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农户占比均高于98%。外生激励均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卡方检验，说明不同外生激励因素均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具有显著影响。价值认同方面，对“林地价值最大化”“碳汇产业”和“减缓气候变化”认同且愿意持续参与的农户占比均高于99%。价值认同均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卡方检验，说明不同的价值认同因素均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具有显著影响(表3)。同时分析也发现，部分农户认为某单一维度的外生激励、价值认同因素不重要但持续参与比例也较高，可见农户总体参与意愿较强，但考虑这仅仅是单因素分析的结果，不能反映综合情况，且已有研究指出外生激励和价值认同可能存在相关性(Decietal.， 2008； 陈赵阳， 2011； 余威震等， 2020)。因此，综合各因素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影响程度和方向仍需进一步实证检验。

表3 外生激励、价值认同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Tab.3 Exogenous incentives, value recognition and farmers’ continuous participation in forest carbon sequestration projects

3 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实证分析

3.1 模型设定

基于上述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不同因素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意愿有相关性，但综合各因素对农户持续参与的影响程度和方向仍未可知。因此构建了农户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因素模型以进一步验证。模型的被解释变量为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意愿，核心解释变量包括外生激励和价值认同，控制变量包括农户的个体特征、家庭特征、林地特征等。考虑到被解释变量是一个二元选择变量，因此采用二元Probit模型进行定量分析。模型设定如下：

Yi=α+βjIncentivesji+γjVRji+θCi+εi。

(1)

式中：Yi表示第i个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意愿的概率，如果Yi=1，表示农户愿意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 如果Yi=0则相反。Incentivesji是外生激励变量，包括政策关注(j=1)、项目补贴(j=2)、榜样效应(j=3)、增汇培训(j=4)。VRji是价值认同变量，包括林地价值最大化(j=1)、碳汇产业认可(j=2)、减缓气候变化(j=3)。Ci是控制变量，包括农户的个体特征、家庭特征、林地特征，α是常数项，βj、γj、θ分别是以上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εi是随机扰动项。

3.2 变量设置

被解释变量采用“您是否愿意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这一问题来反映农户持续参与意愿。作为已参与CCER竹林经营碳汇项目(首期5年，项目共30年)的农户，会根据对碳汇项目的认知和内外因素的影响做出独立判断。受访者回答“是”或“否”，“是”赋值为1，“否”赋值为0。

核心解释变量包括外生激励和价值认同。外生激励包括“政策关注”“项目补贴”“榜样效应”“增汇培训”4个维度； 价值认同包括“林地价值最大化”“碳汇产业认可”“减缓气候变化”3个维度。根据受访者回答“重要”“不重要”或“认可”“不认可”，分别赋值为1和0。

控制变量方面，主要包括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相关的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和林地特征3个方面(朱臻等， 2013； 王昭琪等， 2015； 杨帆等， 2016； 韩雅清等， 2017； 洪明慧等， 2017)。个体特征包括年龄、受教育程度和是否兼业； 家庭特征包括家庭年收入、劳动人口数、是否雇工和家与村委会的距离； 林地特征包括毛竹林占家庭林地的比重和林地所有权。各变量含义和赋值见表4。

表4 变量含义与赋值Tab.4 Variable meaning and assignment

续表4 Continued

3.3 模型估计结果

在二元Probit模型设定下，软件Stata15.0展示了样本的回归结果(表5)。模型(1)展示了外生激励、控制变量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影响； 模型(2)展示了价值认同、控制变量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影响； 模型(3)表明了外生激励、价值认同和控制变量共同作用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模型(4)旨在对模型(3)的实证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利用因子法对外生激励和价值认同降维后结果显示： 外生激励的KMO统计量为0.573，Bartlett球形检验的P值为0.000； 价值认同的KMO统计量为0.528，Bartlett球形检验的P值为0.000，表明样本适用因子分析。

稳健性检验结果显示外生激励、价值认同的系数方向和显著性与模型(3)较为一致，说明基准回归结果较为稳健。同时，表5报告的参数结果均为解释变量的边际效应，使得解释变量的估计系数有意义。

表5 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影响因素模型的回归结果①Tab.5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model of influencing factors for farmers’ continuous participation in forest carbon sequestration projects

3.3.1 外生激励的结果分析 模型(1)和模型(3)表明，在控制其他变量后，外生激励4个维度均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具有显著直接影响。模型(3)中，“政策关注”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正向影响农户持续参与意愿，即在同等条件下，农户越重视政策关注，其持续参与的可能性上升1.3%； “项目补贴”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具有正向影响，农户认为项目补贴越重要，其持续参与的可能性上升2.7%； “榜样效应”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具有正向影响，同村人对碳汇项目的态度和参与积极性越高，农户持续参与的可能性上升2%； “增汇培训”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对农户持续参与具有正向影响，农户认为增汇培训越重要，其持续参与的可能性上升2.6%。H1得到验证。

3.3.2 价值认同的结果分析 模型(2)和模型(3)的回归结果差异较大。具体来看，在模型(2)中，价值认同的3个维度“林地价值最大化”“碳汇产业认可”和“减缓气候变化”分别在1%、5%、5%的水平下正向显著影响农户持续参与意愿，但模型(3)结合外生激励后，仅“减缓气候变化”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对农户持续参与具有正向影响，即农户对减缓气候变化越认可，持续参与的可能性上升2.4%，说明农户愿意为缓解全球气候变化、保护生态环境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但是“林地价值最大化”“碳汇产业认可”在模型(3)中并不显著，其作用机制将在3.4继续研究。H2得到部分验证。

3.3.3 控制变量的结果分析 从模型(3)来看，农户的兼业情况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负向影响其持续参与意愿，说明兼业化程度高的农户，外出就业时间长、非农收入高，因而降低了参与碳汇项目的意愿。雇工情况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正向影响农户持续参与，表明竹林经营面积较大的农户，更倾向于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以获取碳汇及其他经济收入。

3.4 中介效应分析

实证结果显示，价值认同的“林地价值最大化”“碳汇产业认可”2个变量在模型(2)和模型(3)中存在显著差异，可能存在外生激励对价值认同的影响效应。有学者认为外生激励的榜样效应有助于引导个体的价值认同，而价值认同在政策法规与农户个体意愿之间也具有中介作用(陈赵阳， 2011； 余威震等， 2020)。为了验证H3，将价值认同作为中介变量，借鉴温忠麟等(2004)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步骤进行分析。中介效应模型如下：

Y′=cIncentives′+e1；

(2)

VR′=aIncentives′+e2；

(3)

Y′=c′Icentives′+bVR′+e3。

(4)

式中，Incentives′是降维后的外生激励因子，VR′是降维后的价值认同因子，e1、e2、e3是回归残差。公式(2)分析的是关键变量外生激励因子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影响，系数c是外生激励因子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总效应； 公式(3)分析的是外生激励因子对中介变量价值认同因子的影响，系数a是外生激励因子对价值认同因子的效应； 公式(4)分析的是核心变量外生激励因子和中介变量价值认同因子对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影响，系数c′是控制了中介变量后外生激励因子对农户参与项目的影响。

表6分析了价值认同因子在外生激励因子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之间的中介效应，模型已对控制变量进行控制，因对结果不产生影响，考虑到篇幅原因，故略去控制变量的参数，只保留核心变量的中介效应分析。模型(5)中，外生激励因子对农户持续参与通过了显著性水平检验(c显著)，即直接效应显著； 模型(6)中外生激励因子对价值认同因子具有显著影响(a显著)； 模型(7)中外生激励因子、价值认同因子对农户持续参与具有显著影响(b、c′显著)，存在部分中介过程，即外生激励因子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只有一部分通过价值认同因子实现。换言之，价值认同在外生激励与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之间存在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在总效应中的占比25.99%，H3得到验证。

表6 价值认同的中介效应分析Tab.6 Analysis of the mediating effect of value recognition

3.5 实证结果讨论

从实证结果看，模型(3)的“政策关注”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系数弱于“项目补贴”“榜样效应”“增汇培训”。具体而言，“政策关注”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影响农户持续参与意愿，而后者则在5%的水平下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具有显著影响。说明直观或直接的因素农户的反应更强，而受自身教育程度和市场信息传播的限制，间接的“政策关注”会弱化。价值认同中“减缓气候变化”的显著性远高于“林地价值最大化”和“碳汇产业认可”，体现出农民环境保护的意识和责任感得到提升。

与前人研究比较，模型(3)中外生激励的“政策关注”“项目补贴”“榜样效应”“增汇培训”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的影响与前人研究(余威震等， 2020； 危丽等， 2006； 李明月等， 2020)基本一致，但是“项目补贴”变量与朱玮强(2019)和Charnley 等(2010)的研究结论有所不同。可能的原因在于Charnley 等(2010)的研究对象与中国农户思想观念间的不一致，前者在森林经营过程中更注重隐私保护和经营自主权，所以“项目补贴”对其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意愿的影响并不强烈。朱玮强(2019)研究发现，由于项目周期长，收益获得时间滞后，导致经济因素(项目补贴)对农户持续参与碳汇项目积极性产生了负向影响。因此作为计入期为30年的森林碳汇项目，每5～6年进行1次监测、核证、备案和交易，可以激励农户参与的积极性。

在价值认同方面，本研究结果与前人的研究部分一致，即环境导向对农户参与意愿具有正向促进作用(洪明慧， 2016)。但洪明慧(2016)得出的经营价值观即“林地价值最大化”对农户持续参与意愿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的结论在本文模型(3)中并未得到验证，可能的原因在于洪明慧(2016)涉及的外生激励变量较少(如同本文模型2的结果均显著)，并且选择的森林碳汇项目参与的农户较少，共计42户，未能准确反映农户持续参与意愿的实际情况。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本文利用2018年浙江省遂昌县、景宁县CCER竹林经营碳汇交易项目的实地调查数据，通过定性和定量分析，得出如下结论： 1)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项目是外生激励、内生价值认同各自作用和共同作用的结果。2)外生激励中的“政策关注”“项目补贴”“榜样效应”“增汇培训”和价值认同中的“减缓气候变化”是影响农户持续参与的重要因素。3)外生激励对价值认同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价值认同在外生激励和农户持续参与之间存在显著的部分中介效应。

4.2 建议

为了森林碳汇项目的持续开展和推广，本文从外生激励和价值认同方面提出如下建议： 1)在外生激励方面，完善林业碳汇交易制度，提高灵活履约比例，拓宽农户灵活参与森林碳汇项目的通道，设置时间长度适合的分阶段监测核证期，稳定农户对碳减排补偿的预期。2)在价值认同方面，开发绿色碳汇生态产业链，增强碳汇林的旅游、康养等服务功能和增加碳汇林产品的附加值，使农户获得更多的碳汇收益和非碳收益。3)广泛运用网络、新媒体等受众较广的媒介，普及森林碳汇生态效益知识，提高农户的生态观念和社会责任感，激励农户持续参与森林碳汇交易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