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官方发展援助对东南亚五国经济增长的影响

2021-10-19 14:25吴宇逯洋
日本问题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东南亚经济增长日本

吴宇 逯洋

吴 宇,1974年9月出生,河北石家庄人,经济学博士,河北大学日本研究所、日本研究中心教授,主要从事国别与区域经济、科技体制与政策等领域研究。1997年9月至2000年7月就读于河北大学日本研究所世界经济专业,获得经济学硕士学位;2000年8月至今在河北大学日本研究所工作;于2001年9月至2005年6月就读于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世界经济专业,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分别于2007年12月和2012年11月晋升为副教授和教授。参与或承担国家级、省部级及横向课题近20项,在《日本学刊》《现代日本经济》《经济要参》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30余篇。兼任中华日本学会理事、全国日本经济学会理事、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理事等。

摘 要:二战后,日本加入“科伦坡计划”,以准赔偿的形式开启了对东南亚国家的援助历程,这促进了东南亚国家的经济增长。从物质资本、人力资本、贸易开放、技术创新、组织效率等五个方面探讨日本官方发展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并利用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分析其对东南亚五国经济增长影响的实际效果。研究结果表明,日本官方发展援助在长期内有利于东南亚五国的经济增长,物质资本积累、人力资本积累及科技创新能力的提升均显著地促进了经济增长;但是,丰裕的资源禀赋反而成为受援国经济增长的阻碍因素。

关键词:日本;东南亚;经济增长;官方发展援助

中图分类号:F1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2458-(2021)04-0045-11

DOI:10.14156/j.cnki.rbwtyj.2021.04.005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加入“科伦坡计划”,开始以“准赔偿”的形式对东南亚国家进行官方发展援助(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ODA),由此开启了日本对海外进行发展援助的历程。在日本对东南亚地区进行大量ODA的同时,东南亚国家开始从落后的经济地区摇身转变为经济迅猛增长的地区,直到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之前,几乎一直保持着持续的高速增长。那么,这一时期东南亚地区主要国家表现出的高速经济增长态势是否与日本的ODA存在某种关联?如果日本的ODA确实对东南亚主要国家的经济增长产生促进作用,

那么影响程度如何?这些援助又是通过怎样的途径发挥作用的?对于上述问题的研究,不仅有助于深刻理解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而且对中国实施官方发展援助,尤其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学术界关于援助与受援国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大量的理论和实证分析,但仍没有达成共识。有些学者认为援助可以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例如,Domar[1]、Abdulnasser等[2]研究发现,援助可以通过缓解低储蓄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Hansen[3]、Mapherson等[4]、Arndt等[5]研究发现,援助能够通过投资影响受援国的经济增长;Museru等[6]利用广义矩估计法分析发现,援助通过影响公共投资促进经济增长;朱玮玮等[7]、吴辉航等[8]认为稳定的基础设施促进了受援国的经济增长。而有些学者则认为对外援助需要一定条件才能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例如,Burnside等[9]认为,良好的政策环境会对受援国经济产生积极影响;张曦[10]认为良好的制度环境是促进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条件;郑祖庭[11]的研究发现,只有在政权稳定的环境下援助与经济增长才是显著正相关;朱丹丹等[12]研究发现,援助规模需在一定限度之内,过量的援助会对当地经济产生不利影响。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学者的研究发现援助会对受援国的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Voivodas[13]、Vasquez[14]、Kourtellos等[15]认为援助对受援国的经济增长存在负面影响;Mallik[16]利用时间序列协整分析,表明援助与经济增长之间表现為负相关关系;Leshoro[17]、徐小红[18]认为,腐败行为的存在导致援助阻碍了受援国的经济增长;Doces[19]分析了1960—2009年苏丹和乌干达等非洲国家数据后发现,援助降低了受援国的经济增长率;Adams等[20]认为长期援助会对受援国经济产生不利影响。此外,还有部分学者的研究认为援助与经济增长之间并不存在显著的关系。Boone[21]、Burhop[22]、Rajan等[23]、Doucouliagos等[24]认为援助与经济增长没有相关关系;Tekin[25]利用格兰杰因果检验的方法,对非洲27个最不发达国家的样本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外国援助、开放贸易和经济增长在样本数据上并不存在显著的因果关系。

现有文献对援助和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已经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但到目前为止,学术界关于援助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仍然没有确切的定论,由于使用的样本和计量模型存在差异,不同学者得出的最终结论也不一致,这很可能是因为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影响机制的“黑箱”尚没有打开。因此,本文试图揭开官方发展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并在此基础上研究日本援助与东南亚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

二、官方发展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

经济增长理论认为,一国或地区的经济增长是由劳动力数量与质量、物质资本存量、技术水平、经济组织效率和对外开放度等因素共同决定的。因此,本文通过分析物质资本积累效应、人力资本积累效应、贸易开放促进效应、技术创新促进效应以及组织效率提高效应阐释官方发展援助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

(一)物质资本积累效应

经济基础设施援助是日本对东南亚官方发展援助的重要组成部分。经济基础设施援助是指援助国对受援国国内的道路交通、仓库和物流、信息通讯和能源供给、金融和商业服务等相关的基础设施进行援助,对其进行建设或完善,以增强其服务社会和经济发展的能力。对受援国经济基础设施的援助有助于提高受援国物质资本的总量,促进经济增长。

对受援国经济基础设施的援助,可以通过促进国际直接投资、间接证券投资以及国内私人资本投资的增加来提高资本积累总量。一方面,经济基础设施的援助可以改善受援国当地的基础设施条件,为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创造良好的环境。另一方面,随着金融服务业等基础设施的完善,促进了外国投资商购买股票和债券,使得资本能够通过间接证券投资的途径促进资本积累。最后,良好的经济基础设施不仅改善了投资的环境,也能降低私人企业进行生产活动的生产成本,并提高私人投资的边际产出,即延缓了私人资本边际报酬递减的趋势[26],同时,通过关联产业的辐射效应,能够形成新的投资[27]。国际直接投资和国内私人投资的增加,使得资本积累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迅速扩大,直接增加受援国国内生产总值。

对受援国经济基础设施的援助,也可以通过提高储蓄率来提高资本积累总量。经济基础设施的援助促进外国直接投资的大量流入以及私人资本的进入,这会增加新建企业,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提高就业量。同时该企业建立后,会带动相关联产业发展,又间接地为劳动者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28]。另外,随着劳动力市场的完善以及劳动力流动性增加,不仅能够有效提升劳动力的生产效率,同时也能使各种类型的劳动力资源符合其人力资本禀赋和努力程度的报酬[29]。随着就业数量与质量的提高,居民的收入也会随之上升,收入水平的上升会提高居民的储蓄,进而提高整个国家的储蓄率,使得资本积累总量增加,进而促进经济增长。通过经济基础设施援助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的机制如图1所示。

(二)人力资本累积效应

社会基础设施援助是官方发展援助的另一种重要形式。社会基础设施援助是指援助国对受援国国内的水电供应、医疗卫生、公共教育等社会基础设施进行援助。对受援国社会基础设施的援助有助于促进受援国健康人力资本以及教育人力资本的积累,人力资本的积累同物质资本积累一样,使产出增加,促进经济增长。

对受援国社会基础设施的援助,通过促进健康人力资本积累来提高产出,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具体来说,社会基础设施援助能够建立和完善水电基础设施及医疗卫生设施。水电等社会基础设施的建立和完善可以改善劳动力的生存条件,提高他们的健康水平和身体素质,进而使得劳动力的生产效率更高,而医疗卫生设施的建设,能够减少因疾病等原因而丧失劳动能力的劳动力,降低成人的死亡率,能够保证有效劳动的供给。健康的人力资本积累,保证了有效劳动力的供给数量,提高了劳动力的生产效率,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

对受援国社会基础设施的援助,通过促进教育人力资本积累来提高产出,进而促进经济增长。教育基础设施援助包括建设学校、开展职业技能培训、人力资本培训等。一方面,教育及培训可以提高受教育者的文化水平和认知水平,提升了劳动力的智力素质,不仅能够使劳动者提高自身劳动生产率,并且因为教育“外部性”的存在,也能提高整个社会的劳动生产率。另一方面,通过教育提高的人力资本,可以提高對国外引进的科学技术的吸收能力[30],同时提升本国自主创新能力与研发水平。所以,一国的教育人力资本不仅通过提高对引进技术的消化吸收能力促进经济增长,也通过提高本国自主创新能力与研发水平来促进经济增长。社会基础设施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如图2所示。

(三)贸易开放促进效应

生产性部门的贸易援助是指对农业、林业、渔业、工业、采矿业、建筑业、旅游业等生产部门提供产业政策计划、产业技能培训、贸易政策和管理、发展政策指导等。对生产部门提供制定产业政策和计划、产业技能培训的援助,能显著提高生产部门的生产能力,为出口贸易奠定基础。贸易政策和管理的援助,能够推动受援国贸易自由化的发展,进而使得贸易便利化程度提高,降低贸易成本并促进出口的增长[31]。发展政策指导能够改善出口产品的质量和增加新产品的种类,从而提高受援国贸易多样化水平,更好地满足国外多样化产品的需求,促进出口的增加。

进出口贸易通过促进物质资本积累、人力资本积累,刺激技术创新并提高组织效率,进而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具体来说,首先,出口贸易的增加促进实物资本的积累。通过出口贸易,企业开拓了更大的产品市场,能够获取更多规模经济收益,提高利润率,为扩大资本积累提供了资金保障。其次,出口贸易的增加促进人力资本积累。通过出口贸易,扩大了企业生产经营规模,增加了对专业化人才的需求,企业会注重对员工的职业培训,并加大人力资本开发投资,因此会加速人力资本的积累。再次,进出口贸易刺激技术创新[32]。出口贸易使企业面临竞争更加激烈的国际市场,这会迫使企业加大研发投资,并且通过进口核心零部件及高技术产品,促进技术改进与创新,增强自身竞争力。最后,出口贸易能够促进制度创新,提高组织运行效率。由于出口贸易扩大了市场,增大了经济规模,因而企业迫切需要进行制度创新,降低交易费用,提高组织运行效率。同时,与国外的经济交往活动能够使本地企业有机会学习国外先进的制度经验,为制度创新提供良好意识形态。生产部门的贸易援助通过贸易开放促进效应推动受援国经济增长的机制如图3所示。

(四)技术创新促进效应

生产部门的技术援助是指援助国对受援国国内的农业、林业、渔业、工业、采矿业、建筑业等生产部门提供技术授予、技术指导和服务人员培训等。对生产部门进行技术援助,不仅可以直接提高受援国该生产部门的技术水平,同时产生的“技术外溢效应”能够带动其相关行业的技术进步,还能促进受援国进行技术创新,提高生产率,进而推动经济增长。

首先,对生产部门的技术援助,使接受援助部门能够获得先进的技术,这直接促进了生产率的提高。其次,生产部门的技术援助不仅能够促进自身技术创新,其产生的“技术传递的外溢效应”[33]也会对上下游关联企业起到刺激、示范和带动作用。这样就使得同行业的其他企业也能提升自身技术水平和管理效率,进而促进整个行业技术水平和生产效率的提升。对生产部门的技术援助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的机制如图4所示。

(五)组织效率提高效应

除了经济领域的援助之外,日本还通过其他相关官方发展援助影响东南亚国家,主要包括法制及经济制度援助、治理援助及一般财政援助等。

对受援国进行法制援助。向受援国家派遣法律专家,在援助国经验以及尊重受援国国内实际的基础上,建立符合受援国发展需求的法制。法制援助确立了受援国的法律支配地位,有利于形成良好的社会经济秩序,为受援国经济发展提供稳定的发展环境。

对受援国进行经济制度援助。以向受援国派遣专家,开展研讨会等方式进行援助,加快受援国的制度建设,如建立严格的产权保护制度等。明确的产权界定激励了人们的行为,使得市场行为主体有规范可循,生产和交易活动的预期可靠性增加,进而提升个人和企业从事生产活动的积极性。此外,自由平等交易的市场制度给人们提供关于经济活动的信息、降低了交易成本,在确保经济规范、有序、协调运行的同时提高了效率,促进了经济增长。

治理援助是指致力于受援国家的腐败治理的援助。例如,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公职人员的贿赂、贪污等腐败事件,是妨碍公平竞争环境建设的主要原因。因此,治理援助能够减少政府寻租行为,增加生产性活动及减少非生产性活动,提升资源配置效率,进而实现受援国经济有效率地增长。

一般财政援助是指直接对政府进行的财政援助。一般财政援助减轻受援国政府的财政负担,使得受援国政府可以采用税收减免、财政补贴等多种政策性手段,推动生产要素从收益较低的部门向收益较高的部门转移,进而实现经济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促进经济增长。其他官方发展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如图5所示。

综上所述,本文通过物质资本积累效应、人力资本积累效应、贸易开放促进效应、技术创新促进效应以及组织效率提高效应,阐明了官方发展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如图6所示。

三、日本官方发展援助对东南亚五国经济增长影响的实证分析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知,一国对他国的官方发展援助可以通过物质资本积累效应、人力资本积累效应、贸易开放促进效应、技术创新促进效应及组织效率提高效应等途径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但理论分析只能从经济学角度解释官方发展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现实中这种影响是否存在或者说起到的作用有多大还需构建合适的计量模型进行检验。鉴于OECD数据库关于世界主要国家对外官方发展援助的数据始于1967年,且20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日本对东南亚援助主要集中在东盟老五国,东南亚其他国家在这一阶段接受日本援助金额较少且数据缺失严重。此外,考虑到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对五国的经济冲击较大,且自2000年以后日本主要援助地区转向湄公河流域及非洲地区20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日本官方发展援助主要流向东盟老五国(指印度尼西亚、菲律宾、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即本文的东南亚五国),在2000年以后开始转变,开始逐渐增加对湄公河流域国家的援助,减少了对东盟老五国的援助;根据2008年日本的白皮书统计,2006年日本的援助重心开始向非洲转移,在这一年非洲各国接受的日本官方发展援助,占其对外总援助的比例达到34.1%,超过了亚洲地区所占26.6%的比重。,东南亚五国已不再是日本官方发展援助的主要地区,因此,为准确客观反映日本官方援助对东南亚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本文计量模型选用研究对象为东南亚五国,数据范围为1967—1996年。

(一)变量选取与模型建立

本文主要研究日本官方发展援助对东南亚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方向及效果,因此以受援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为被解释变量,官方发展援助为本文重点关注的核心解释变量。为保证模型回归结果的可靠性,避免遗漏重要解释变量,本文借鉴以往研究文献,并根据东南亚五国的实际情况,引入的其他解释变量主要包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贸易开放度、技术创新、经济基础设施水平、劳动力、资源禀赋。选取上述变量的具体原因解释如下。

1.受援国GDP:国内生产总值是指一国在一年内生产的所有商品和服务的价值总和,是衡量一个国家经济状况和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因此,本文用国内生产总值衡量受援国经济增长状况,为模型的被解释变量,用gdp表示。

2.官方发展援助:本文使用的日本对东南亚国家的官方发展援助额为当年的援助流量,用aid表示。预期官方发展援助与受援国经济增长之间成正相关关系,即援助能够促进受援国的经济增长。

3.物质资本:本文用受援国的固定资本形成占GDP的比重代表受援国的实物资本积累水平,在回归模型中用capital表示。索洛经济增长模型说明了人均资本存量的不同是导致国家间人均收入差异的原因,资本量由投资水平决定。预期物质资本积累水平与受援国经济增长成正相关关系,即物质资本量的增加促进了受援国经济增长。

4.教育人力资本:本文用受援国的中学生受教育人数代表受援国的教育人力资本水平。在回归模型中用hr表示。教育形式的人力资本通过提高自身的劳动生产率以及通过教育的“外部性”教育“外部性”是指一個人接受教育,不仅可以提高他自己的产出,也可以提高他周围人的产出。促进经济增长。因此,教育人力资本在经济的长期增长中扮演重要角色,且一直被认为是促进经济持续增长的根本动力。预期人力资本积累与受援国经济增长成正相关关系,即人力资本的积累促进了受援国经济增长。

5.贸易开放度:本文用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代表受援国的贸易开放程度,在模型中用trade表示。一国的贸易开放程度对经济增长有重要的影响,开放的贸易环境能够促进生产要素的跨国配置,实现大规模生产,产生规模经济,促进出口和经济增长。同时,贸易对生产率也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贸易开放是促进技术交流的最好渠道,故可以通过技术转移和技术外溢促进经济增长。预期贸易开放度水平与受援国经济增长成正相关关系,即一国的贸易开放程度越高越能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

6.技术创新:本文用专利授权量代表受援国的技术创新能力,在模型中用patent表示。技术创新可以克服收益递减规律的限制,技术进步意味着相同的投入可以获得更多的产出,技术创新能够大幅提高一国的生产率,是经济持续增长的关键。预期技术创新水平与受援国经济增长成正相关关系,即技术创新能够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

7.基础设施质量:本文用每百人拥有的电话数代表受援国的基础设施质量,在回归模型中用tele表示。良好的经济基础设施能够吸引国内外投资,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预期经济基础设施质量与受援国经济增长成正相关关系,即良好的基础设施能够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

8.人力资本:本文用受援国的总人口代表健康劳动力,在回归模型中用popu表示。劳动要素是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且基本的生产要素,尤其是对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的国家,丰裕的劳动力资源是其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预期劳动力规模与受援国经济增长成正相关关系,即劳动力规模扩大促进了受援国经济增长。

9.资源禀赋:本文用受援国的可耕地占比代表一国的资源禀赋,在回归模型中用land表示。经济增长不仅仅是由实物资本、劳动和技术创新决定的,也需要农田、森林和矿产之类的自然资源,这些因素与资本劳动结合决定了产出,与缺乏资源的国家相比,人均自然资源多的国家一般认为更加富裕。预期资源禀赋与受援国经济增长成正相关关系,即丰富的资源禀赋促進了受援国经济增长。

为了有效避免模型的共线性和异方差,增强回归结果的可靠性,本文对各变量分别取对数,建构如下实证模型:

lngdpit=α0+α1lnaidit+α2lncapitalit+

α3lnhrit+α4lntradeit+

α5lnpatentit+α6lnteleit+α7lnpopuit+α8lnlandit+μi+εit

其中,i和t分别表示受援国和时间;μi为不可观测的国家固定效应;ε为随机误差项。

(二)数据来源、数据处理及变量描述性统计

本文选择1967—1996年间日本对东南亚五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和新加坡)的官方发展援助数据进行模型回归。受援国年度GDP的数据来自世界银行人类发展指数(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WDI)。除日本对东南亚国家的历年官方发展援助额来自OECD数据库外,其他的解释变量的数据均来自WDI。表1显示了主要变量的统计特征。

(三)平稳性检验

利用非平稳序列进行回归,可能存在虚假回归问题,因此需要对各变量进行平稳性检验。本文利用费雪式检验方法对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费雪式检验的原假设为面板数据包含单位根,若拒绝原假设,则认为面板为平稳过程。检验结果呈现在表2中。从单位根检验结果来看,所有变量均拒绝原假设,检验结果为不存在单位根,说明变量是平稳的。

(四)模型回归

面板数据模型按照样本数据的特征可以分为三类,即混合模型、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考虑到各受援国的经济基础存在差异,因此应该选用固定模型进行回归,但仍需要进行检验后才能确定。确定面板数据需要建立何种模型,需要进行F检验和Hausman检验,一般先从F检验开始,若检验结果支持混合模型,则停止检验,选择混合模型进行回归;反之,则需要进行Hausman检验,以判断是选择固定效应还是随机效应。表3呈现出F检验结果,经F检验,得出p值为0.000 0,故强烈拒绝原假设,即拒绝混合回归。

在排除混合回归模型以后,可以利用Hausman检验来判定应该建立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表4呈现了Hausman检验结果。由于p值为0.000 0,故强烈拒绝原假设,应该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数据回归分析。

日本官方发展援助对东南亚经济增长的实证分析运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其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四、实证结果的分析及主要结论

(一)实证结果分析

从回归结果来看,除lnland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方向与预期不一致外,其余解释变量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均与预期一致。具体来看:援助的估计系数为正,且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这就意味着日本官方发展援助在样本所选择的时间范围内,的确对受援国的经济增长产生促进作用。官方发展援助可以通过提升基础设施水平、提高生产部门的出口能力和提升政府效率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经济基础设施水平的提升,能够吸引国际直接投资和间接投资的流入以及国内私人资本的形成,进而大大提升受援国物质资本积累,促进经济增长。而官方发展援助资本流入到社会基础设施领域则能够改善受援国劳动力生存环境,保证劳动力供给数量和质量,提高劳动力智力素质,增强其技术学习能力和研发创新能力,提高生产效率,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对生产部门的贸易援助能够提高生产部门生产能力、削减贸易成本、提高贸易多样化水平、促进出口的增加,而对生产部门的技术援助能够促进技术的吸收和创新,提高生产效率并促进产品创新,进而带动经济增长。对政府部门的援助能够帮助受援国建立合理的制度激励、减少政府寻租、降低交易成本、提升资源配置效率,改善国内经济发展环境,进而促进经济增长。

1.物质资本积累效应分析。

物质资本的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物质资本积累是促进东南亚国家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而受援国基础设施质量的改善加速了一国资本积累。东南亚各国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始于20世纪50年代,50年代至60年代末是为了恢复战后国内经济。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中期,由于二次进口替代的工业化发展,进一步加大了对基础设施建设的力度。20世纪90年代以来,东南亚各国不断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可见,基础设施在促进东南亚资本积累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具体来看,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东南亚主要国家吸引了大量的国际直接投资与国际证券投资[34],弥补了国内储蓄不能满足投资增长的需求,解决了资本严重不足的问题。就国际直接投资来看,到1995年日本对东南亚的直接投资额累计达619亿美元,相比于1990年增长154.73%,其中对印度尼西亚、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和菲律宾五国的投资增长最为显著[35]。在国际证券间接投资方面, 20世纪80年代东南亚各国大力进行金融制度改革,包括放松资本流入限制、放松外汇管制以及发展和完善国内股市等,这些措施在东南亚各国吸引国际证券投资中起了关键性作用,使得国际证券投资净额从20世纪80年代的年均18亿美元增加到1993年的180亿美元。由以上分析可知,在大量的国际直接投资、国际证券间接投资下,东南亚国家的物质资本快速积累,促使东南亚经济迅速增长。

2.人力资本积累效应分析。

人力资本的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人力资本的积累促进了经济增长,与预期相符。一方面,东南亚国家的水、电及医疗卫生等社会基础设施的完善,促进了健康人力资本积累。而健康且廉价的人力资本在东南亚一些主要国家实施出口工业化战略的进程中带来了比较优势,提高了劳动生产率。此外,随着20世纪60年代工业化进程的推进,东南亚国家的产业结构也在发生着变化,工业比重迅速上升,但服务业比重上升缓慢, 农业产值占比下降但仍高于同等国家平均水平[36],第一、第二产业仍为主导产业。因此,健康的劳动力资本是此阶段重要的投入要素,也是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非常明显。另一方面,教育设施完善,职业技能培训,促进教育人力资本的积累。教育人力资本的积累能够增强一国技术吸收和创新能力(包括技术创新和组织创新),提升技术水平,进而促进经济增长。

3.贸易开放促进效应分析。

贸易开放程度具有正向的影响,这与预期是相符的,尽管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积极开拓国际市场,增加产品出口,不仅能够带动国内产品生产的增加,同时也能促使本国企业形成规模经济优势,降低生产成本,提高产品竞争力。而进口的增加,尤其是高技术产品和产品核心零部件进口的增加,能夠通过技术溢出效应促进国内企业技术水平的提高和产品质量的提升,进而带动经济的发展。

4.技术创新促进效应。

技术创新能力的系数为正,且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表明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能够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技术进步能够促进受援国生产效率的提高和产品质量的提升,进而促进市场规模的扩大,促进经济增长。东南亚国家历来重视技术的引进和转移,通常制定相关的法律和政策来吸引和规范技术的引进,例如,泰国政府就规定,有关技术援助的合约或技术授权,都需要以书面形式制成,并向商业注册部门登记[37],这对其国内技术水平的提高发挥了重要作用。

5.组织效率提高效应分析。

资源禀赋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意味着丰富的资源禀赋反而对经济发展产生了阻碍效应。这表明政府组织效率低下,在市场失灵的条件下,政府不能有效的进行资源配置,未能对经济增长产生积极影响。例如,在1965年,燃料、矿产品、金属等各种初级产品占菲律宾总出口的比重为95%,到1990年这一比例仍高达38%,泰国和菲律宾的情况类似[38]。市场把过多的生产资料投入到矿产资源开发领域,就会导致制造业领域人力和资本相对匮乏,进而会对经济发展产生不利影响。另外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是,在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收入的极端不平等分配是一个严峻的问题。如马来西亚和泰国等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其国内20%最富人口的收入是20%最穷人口平均收入的9.9倍,而相对资源较为匮乏的国家只有6.9倍[39]。收入越不平等分配,越容易导致不同群体争夺权力,进而造成不稳定的政治环境,阻碍投资和经济增长。

(二)主要结论

日本政府在1967—1996年间对东南亚五国进行了大量官方发展援助,对于受援国经济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在理清官方发展援助对受援国经济增长影响机制的基础上,通过构建固定效应计量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本文认为日本对东南亚五国官方发展援助能够有效促进受援国的经济增长。尽管东南亚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优越的地理位置,但在工业化初级阶段,由于经济和社会基础设施落后,技术及人才匮乏,生产能力落后,政府效率低下,经济发展面临较多障碍,不能充分发挥其自身优势。而日本的官方发展援助为受援国经济和社会基础设施的改善、生产部门的技术引进和生产管理、政府部门的改革和管理效率的提升提供大量的资金和经验,并通过物质资本积累效应、人力资本累计效应、贸易开放促进效应、技术创新促进效应和组织效率提高效应促进受援国经济增长。

其中,健康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最大。这是因为在东南亚国家工业化初级阶段,经济发展主要依赖的是承接发达国家劳动密集型产业的转移,而丰裕的人口数量为该类产业的发展提供大量廉价劳动力,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提高了产品国际竞争力,促进产品出口,进而带动经济增长。物质资本、教育人力资本、贸易开放度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也较大。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是经济发展必不可少的生产要素,物质资本的积累能够引进先进的生产设备,改善生产条件,而人力资本的积累能够提升技术吸收和创新研发能力,提升科技水平,提高生产效率。对外贸易促进作用较为明显:一方面,积极参与国际贸易,能够为国内具有竞争优势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寻求更广阔的出口市场;另一方面,积极引进高技术产品,通过技术溢出效应也会提升产品质量,进而提高产品竞争力。代表技术创新能力的专利数量的增加能够促进经济增长,但影响效果较小,原因可能是处于工业化初期阶段的国家专利发明的科技含量较低,或是无法转化为实际生产,因此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较小。

[参 考 文 献]

[1]DOMAR E D. Capital expansion, rate of growth, and employment[J]. Econometrica, 1947, 14(2): 137-147.

[2]ABDULNASSER H, MANUCHEHR I. Foreign aid and economic growth: New evidence from panel cointegration[J]. Journal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2005, 30(1): 71-80.

[3]HANSEN H, TARP F. Aid and growth regressions[J].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2001, 64(2): 547-570.

[4]MCPHERSON M, RAKOVSKI T. Understanding the Growth Process in Sub-Saharan Africa: SomeEmpirical Estimates[J]. African Economic Policy, 2011.

[5]ARNDT C, JONES S. Assessing Foreign Aid-s Long-Run Contribution to Growth and Development[J]. World Development, 2015, 69: 6-18.

[6]MUSERU M, TOERIEN F, GOSSEL S. The Impact of Aid and Public Investment Volatility on Economic Growth in Sub-Saharan Africa[J].World Development, 2014, 57: 138-147.

[7]朱瑋玮,徐康宁,王美昌. 中国援助是否促进了非洲经济增长?[J]. 社会科学文摘,2018(9): 8-10.

[8]吴辉航,白玉. “南南合作式”国际援助的有效性研究——兼论通讯基础设施对受援国经济增长的影响[J]. 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 21(3): 71-79.

[9]BURNSIDE C, DOLLAR D. Aid, policies, and growth[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00, 90: 847-868.

[10]张曦. 国际发展援助与受援国的经济增长[D]. 南京:南京大学, 2015.

[11]郑祖庭. 援助对非洲经济增长的影响研究[D]. 北京:北京理工大学, 2015.

[12]朱丹丹,黄梅波. 中国对外援助能够促进受援国的贸易发展吗?——基于非洲16个受援国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J]. 广东社会科学,2017(1): 19-28.

[13]VOIVODAS C. Exports, foreign capital inflow and economic growth[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1973, 3(4): 337-349.

[14]VASQUEZ I. Official Assistance, Economic Freedom, and Policy Change: Is Foreign Aid Like Champagne[J]. Cato J, 1998, 18(2): 275-286.

[15]KOURTELLOS A, TAN C M, ZHANG X B. I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id and economic growth nonlinear?[J]. Journal of Macroeconomics, 2007, 29(3): 515-540.

[16]MALLIK G. Foreign Aid and Economic Growth: A Cointegration Analysis of the Six Poorest African Countries[J]. Economic Analysis & Policy, 2008, 38(2):251-260.

[17]LESHORO T. Foreign Aid and Economy Growth in South Africa:An Empirical Analysis Using BoundsTesting[J]. Journal of Economic and Financial Sciences, 2013, 6(1): 55-66.

[18]徐小红. 政治腐败与外来援助的经济效用[J]. 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 2014(1): 122-142.

[19]DOCES J, JAMES P, CLARK W R. Saving Sudan, Starving Uganda: Aid, Growth, and Externalities in Africa[J]. Journal of African Development, 2014,16(1):61-81.

[20]ADAMS S, ATSU F. Aid Dependence and Economic Growth in Ghana[J]. Analysis and Policy, 2014,44(2):233-242.

[21]BOONE P. Politics and the effectiveness of foreign aid[J]. 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1996, 40(2): 289-329.

[22]BURHOP C. Foreign assistanc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are-evaluation[J]. Economics letters, 2005, 86(1): 57-61.

[23]RAJAN R, SUBRAMANIAN A. Aid and Growth[J].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2008, 90(4): 643-665.

[24]DOUCOULIAGOS H, PALDAM M. Aid Effectiveness on Growth: A Meta Study[J]. European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2008, 24(1): 1-24.

[25]TEKIN B R. Development aid, Openness to Trade and Economic Growth in Least Developed Countries: Bootstrap Panel Granger Causality Analysis[J]. Procedia - Soci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s, 2012, 62: 716-721.

[26]婁洪. 长期经济增长中的公共投资政策——包含一般拥挤性公共基础设施资本存量的动态经济增长模型[J]. 经济研究, 2004(3): 10-19.

[27]周玉渊. 从东南亚到非洲:日本对外援助的政治经济学[J]. 当代亚太, 2010(3): 106-124.

[28]张建勤. 外商直接投资对我国就业的影响——一个综合分析框架[J]. 经济与管理研究, 2005(5) : 46-50.

[29]蔡昉,王德文. 外商直接投资与就业——一个人力资本分析框架[J]. 财经论丛(浙江财经学院学报), 2004(1): 1-14.

[30]赖明勇,张新,彭水军,等. 经济增长的源泉:人力资本、研究开发与技术外溢[J]. 中国社会科学, 2005(2): 32-46.

[31]朱丹丹,黄梅波. 中国对外援助的贸易成本削减效应研究[J]. 世界经济研究, 2015(7): 100-107.

[32]魏婷. 国际贸易技术溢出对中国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研究[D]. 厦门:厦门大学, 2007.

[33]杨光,李新烽,陈沫,等. 中资企业对非技术转移的现状与前瞻[J]. 西亚非洲, 2015(1): 129-142.

[34]许琦. 国际资本流动与宏观经济稳定——对东南亚国家在金融危机前的政策分析[D].成都:西南财经大学, 2006.

[35]山本刚士. 战后日本外交史(第6册)[M]. 东京:三省堂,1984: 324.

[36]王勤. 东南亚国家产业结构的演进及其特征[J]. 南洋问题研究, 2014(3): 1-9.

[37]钟瑞江. 国际直接投资之技术转移[M]. 台北:三民书局,1991: 69.

[38]曹云华. 东南亚国家的资源问题和资源发展战略[J]. 亚太经济, 1998(11):8-11.

[39]RICHARD A. Resource abundanc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责任编辑 孙 丽]

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Japans ODA on the Economic Growth of Five Southeast Asian Countries

WU Yu1,LU Yang2

(1.Center for Japanese Studies,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ibei,071002;2.School of Economics,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1, China)

Abstract:After World War II, Japan joined the “Colombo Plan” and started its assistance to Southeast Asian countries in the form of quasi compensation. Throughout the post-war development of Southeast Asian countries, until the financial crisis in 1997, the economy basically maintained a rapid growth rate. This paper studies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ODA on the economic growth of recipient countries from five aspects: material capital, human capital, trade opening,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organizational efficiency, and analyzes the actual effect of ODA on the economic growth of five Southeast Asian countries by using panel data fixed effect model.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Japans ODA is conducive to the economic growth of the recipient countries in the long run. The accumulation of material capital, the accumulation of human capital and the promotion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bility all significantly promote economic growth. On the contrary, abundant resource endowments have become an obstacle to the economic growth of recipient countries. In addition, trade liberalization has a positive impact on the economic growth of recipient countries, which is in line with expectations, but fails to pass the significance test.

Key words: Japan; Southeast Asia; economic growth; ODA

猜你喜欢
东南亚经济增长日本
日本元旦是新年
探寻日本
《黄金时代》日本版
闽菜“太平肉燕”飘香东南亚
基于物流经济的区域经济增长研究
反腐与经济增长
人口结构与中国经济增长的经济分析
碳排放、产业结构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研究
奇幻迷香 寻味东南亚
美俄聚焦东南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