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和启示

王劼音

我很庆幸从版画起步开始了自己的艺术之旅，我更庆幸由此得以在上海老一代版画家的精神感召下成长，他们的内在气质和人格魅力是宝贵的精神财富。叶飞老师就是这样一位令我尊敬的版画前辈。今天的版画艺术已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轨道，出现了不少新人新作和新的气象。然而面对当下，我却会回想起叶飞等老一辈版画家以及他们的艺术之路，这种回望不仅仅是追忆和怀旧，研究这个时期的版画家及其作品，对于我们今天的版画创作仍有其现实意义。这些版画前辈正是鲁迅先生所开创的新兴木刻运动承上启下的传承人。他们生活在战乱年代，为生活而奔波，为国家兴亡、社会正义而奋斗。经历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年代。他们的艺术和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于是他们的作品里有一种内在的原动力，从中可感受到强烈的时代精神。让我们近距离地观察一下叶飞老师的版画创作之路。

叶飞老师早期木刻作品有两类：一是记录了当时当地百姓的生活，如《磨粉》《馄饨担》《渡口》《赶集》等。这些作品很平实，没有什么情节性，也无宏大的构思，但不知怎地却自有感人之处。另一类作品如《贫困》《无题》《悲与情》《望儿归》《失业者》等，画面深沉压抑，揭露了旧中国社会之黑暗和底层人民的苦难。

这些现在看来似乎略显粗糙的木刻，幅面都很小，并无什么高超的技术，但却有从心底发出的怒吼和不平，因而便有了内在穿透力，直指人心，从而就有了“艺术之魂”。当然并不是只有揭露抨击黑暗的作品才有“魂”，关键在于画家在表达对象时要有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的情感。倘若没有内心的激动和亢奋，只是企图通过艺术来博取世俗的利益，那么即便有精妙的技术，使用了高级的画材呈现出炫人眼目的华丽情景，却仍是空有美丽躯壳而了无生气的失败之作。 这便是我们从老版画家作品中所得到的可貴启示。

叶飞老师作于1949年新旧社会交替之时的作品，画风为之一变，如《欢迎解放军》《向太阳》，画面不再阴郁，人物终于露出笑脸，把人民群众向往光明、渴望新生的期待和欢愉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解放后叶飞老师行政工作繁忙，他结合本职工作，刻作了大量儿童读物和童话故事的插图。这些作品富有装饰性，风格多样，在这个领域中有其历史地位。他解放后为数不多的独幅版画作品表现了火热的生活，充分显示其驾驭现实题材的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如《读》《漆工》等作品，不局限于如实再现生产场景，而是更关注画面的现代构成因素，采用了新的叙事方式，在同时期的版画作品中呈现出一种新的面貌。

叶飞老师以自己的刻刀，记录了中华民族艰难卓绝的岁月，人民在旧社会的苦难以及解放后的新生，记录了那一段难以忘却的历史，和同时代其他版画家一起创造了中国现代版画灿烂辉煌的一页。 我们不该忘掉这段历史，并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