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司令”韩先楚

2021-10-25 08:04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1年5期
关键词:敌人部队

在眾多叱咤风云的将领中,因敢于拼杀、勇谋兼备而被敌人惧称为“旋风司令”的韩先楚格外引人注目。“旋风部队”的称谓始于1946年的东北战场,来自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在调离东北时情不自禁的一句话:“在这里,最难对付的是韩先楚的‘旋风部队。”东北的国民党军第四绥靖区司令长官兼新编第6军军长廖耀湘被俘虏后,当面对韩先楚说:“韩先生,3纵……解放军的‘旋风部队,就是阁下指挥的?领教了,领教了!”……

责任编辑/李晓玲

军职简历

韩先楚(1913-1986),湖北红安(原黄安县)人。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25军班长、排长、连长、营长,红十五军团团长、副师长、师长。

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115师344旅688团副团长,689团团长,344旅副旅长、代旅长,新3旅旅长,抗日军政大学1大队大队长。

解放战争时期,任东北民主联军4纵副司令员,3纵司令员,40军军长,十二兵团副司令员兼40军军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十三兵团副司令员,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解放军中南军区参谋长,副总参谋长,福州军区司令员,兰州军区司令员。

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平生在战场上的第一次亮相

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的韩先楚,身经百战的第一仗,是这样的——

1931年,韩先楚所在的黄安孝感地方游击大队,到鄂东北农村发动群众,建立苏维埃政权,同时也为主力部队筹集粮款。当地的民团、红枪会之类的地主武装,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天上午,他们聚集起数百人,向红军游击队发起攻击。子弹在阵地前的马尾松、栓皮栎、茅栗中穿梭,青枝绿叶不时被削落着。弹丸掠过头顶的啸音,尖厉而又瘆人。红枪会成员们光着膀子,有的脸上还用锅灰涂抹得黑蓝青紫,一个个生死不惧的凶神恶煞模样,一股黄潮般卷杀过来。

有人叫起来:“他们喝了符呀,刀枪不入呀!”

胆大些的,急忙要往那刀枪、子弹上浇尿,认为这些秽物可以“破符驱邪”。更多的人则是转身撒开丫子。

大队长喊了几声,见制止不住,也随人群退了下来。

兵败如山倒!

值此关键时刻,班长韩先楚从人群里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大队长,大喊:“不能跑!不能跑!”

逃跑的人群,先是被红枪会的“精神战术”唬住了,接着又被眼前的场面镇住了。

只见这位个头不高、黝黑精瘦、平时少言寡语不怎么引人注目的韩班长,两眼血红,嘴唇发紫,额头和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使劲挥动着那杆老旧的汉阳造:“趴下,快趴下,打,打呀!”

大队长这才镇定下来,一挥驳壳枪:“都趴下,打,打,打呀!”

红枪会被打倒几个后,终于乱哄哄地溃散了。

仍是那套农民装束的韩先楚,拿着那杆好歹对付着能够打响的汉阳造,平生在战场上的第一次亮相,就成为挽狂澜于既倒的勇士、英雄。

彭德怀来电:“你们敢于负责的机动灵活,攻克定边,庆祝胜利!”

1936年5月,为巩固、发展陕甘根据地,策应红二、红六军团和红四方面军北上,中革军委决定红一方面军的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组成西方野战军,出师西征。6月13日,在北路活动的78师到达定边城下。师长韩先楚和政委崔田民,带领团以上干部看地形。20多匹战马绕城一周,西门、南门、东门(没有北门)看了个够,认为可以打下来,立即在全师进行攻城动员。

就在这时,西方野战军司令兼政委彭德怀的电报到了:“袭击定边,恐难奏效,仍照原计划前进。”

还打不打?

韩先楚认定该打。

一是能打下来。城墙不高,守军只有一个营和一个保安团,本身战斗力不强,周围又无援敌。之前我先头73师和75师曾经打过,虽未攻克,已使敌人感到惊恐。78师先头团赶到时,敌人还胡乱地朝城下放枪,待后继部队赶到后,城头上连人影都见不到了。二是打下来对全局有利。定边、盐池是整个西征战役范围内的任务,属于一盘棋上的两个子,应该拿下来。这样不但可以扩大我陕甘根据地,而且对西征部队的后方交通联系具有重要意义。

韩先楚与政委商量,又召开团长、政委会议,统一意见后,立即给西方野战军和红十五军团发报:“敌惧我歼,攻城可克,我师决计克城歼敌,望速核复。”

军团首长回电,命令78师迅速西进。

韩先楚咬咬牙,决定违令用兵。

当天晚上,定边城一举攻克。

彭德怀来电:“你们敢于负责的机动灵活,攻克定边,庆祝胜利!”

一个星期后,78师又来到盐池城下。

打下盐池的意义,除了像定边的那些外,韩先楚还记住了毛泽东西征动员时讲的一句话:“盐池是(有)打不尽的土豪。”

打下定边后,78师暂归28军指挥。部队天黑后赶到盐池,28军首长决定立即开打。

韩先楚不同意。

盐池城墙高大坚固,非定边可比。没看地形,城中守备、敌人士气,都不大有底。定边一仗,部队伤亡、劳顿,加上一天行军,既是胜利之师,也是疲劳之师,而敌人却是以逸待劳。像定边一样,先头兄弟部队也曾攻盐池未下,敌人早有准备,赶到即打,也毫无突然袭击的优势和功效。等上一天,敌人仍是那一坨一块,我军却可养精蓄锐,把各项准备工作做得更加周到、细密,有形无形间那战斗力就不一样了。

无论怎么据理力争,没用。

韩先楚在17年后填写的《干部履历书》中的《自传》里,写到当时的心境,是无可奈何的6个字:“只得服从命令。”

枪声和呐喊声中,部队上去下来,再上去再下来,伤员和烈士遗体不断被抬下来。

盐池是第二天晚上打下来的。

打下盐池,又打安边。安边只闻杀声和血腥。

看过地形,分析敌情,韩先楚和大家都认为可以打下来。战前会上,他提出78师和28军的一个师各选一个突破口,两下同时攻击。军首长却主张集中两支部队,全力从一个突破口突破。

第一次攻打盐池,地形不熟,组织不严,匆忙中有个团还被向导带错路了。这回安边倒是突上去了,可两支部队挤在一起,不但乱了建制,难以指挥,而且正好便于敌人发挥火力,被敌人一个反击打了下来,伤亡很大,再也无力进攻。

韩先楚站在一道土坎下,定定地注视着退下来的红军和突破口上的遗体,眼里喷出火星子。

出关第一仗,迫使国民党184师师长潘朔端起义

1946年5月,位于沈安铁路中段的小镇通远堡,一户有高大院墙、四角还有炮楼的屋里,辽东军区首长正在主持会议。

这天清晨,毛泽东从延安发来急电,要南满部队集中兵力,在中长路南端选择有战略意义的一两个大中城市展开进攻,将进攻北满的敌人拉回南满。这位军区首长立即从安东赶来4纵,召集纵队领导研究如何行动。

有人开口了:“连几个‘窝棚都打不下来,还能打大中城市?”

有人说:“派一两个团,去沈阳或是什么地方,放几枪回来就算了。”

有人说的连几个“窝棚”都打不下来,指的是不久前的沙岭战斗。4纵和3纵三个旅加一个炮团,围打新6军的一个团,打了三天三夜没打下来,伤亡两千多人。

韩先楚是沙岭战斗当天到4纵就职的,就听着看着,在心里琢磨着。

他认为南满这一仗必须打。

他说:“现在不是研究打不打的问题,而是要研究打哪儿,怎么打。”

他用手指点着军用地图上的“鞍山”,又向下一划,定在“海城”上:“毛主席要我们在中长路南端选择有战略意义的一两个大中城市,我认为就应该在这两个地方动刀子。”

他接着说道:“从客观上看,敌人集中兵力进攻北满,南满空虚,兵力分散,正是我们用兵时机。具体到鞍山、海城,守军是60军184师,装备、战力都不如新6军。大家知道,60军是云南龙云的部队,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与老蒋有矛盾,日本投降后老蒋又把龙云抓了起来。这种无形的因素,对我们也是很有价值的。所以,这一仗不仅必须打,而且能打好。”

有人沉思,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首长道:“我看这一仗就由你来指挥吧。”

韩先楚道:“司令员调军区工作了,第一副司令休养了,我有这个思想准备。”

首长道:“好,你就带四个团去打一仗。”

“就四个团?”韩先楚感到惊愕:“四个团打什么仗啊!”

首长有些为难:“12师正在沈安线上与敌对峙,大打也只能是10师和11师。”

韩先楚说:“最少也得两个师,再加上炮团。”

首长沉思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10师、11师、炮团,还有辽南军分区两个独立团,都给你,大打!”

部队冒雨出发了。

鞍山、海城、大石桥,184师三个团,沿着中长路三点一线摆开。得知4纵行动,师长潘朔端判断是要攻取大石桥,就将注意力投向那里。韩先楚很快得到这个情报,将计就计,将辽南独立团留在那里,做出要攻打大石桥的样子,自己率主力直扑鞍山。

10师是4纵主力,作风顽强,善于攻坚。29团是主力中的主力。29团攻势凌厉,很快拿下城外制高点神社山,又尾追溃逃之敌打进市内,一鼓作气攻下敌551团指挥所驻地伪市公署大楼。

韩先楚估计,这仗下来,我军伤亡当在一半左右,甚至更多。他的既定方针是,部署停当,就猛打猛冲,一切为了把敌人打痛,哪怕伤亡过半,把这支部队打残了,只要能够达到战役目的,就是成功。打着打着,一个问号在他脑子里闪了出来:能不能迫使这个184师放下武器,甚至投诚、起义?

审问了几个俘虏,得知他们不想打仗,更不想到东北来打仗。韩先楚觉得有门儿。他立即下令加强政治攻势,开展战场喊话,同时从俘虏中选个40多岁的司务长,向他说明我军政策,让他回去相机把队伍拉过来,投降、投诚、起义都行。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司务长就带着连长,把守在唐家房身前面桥头的一个连领过来了。

韩先楚眼前一下子敞亮起来,马上召集会议,说明还是要猛打狠打往死里打,但此前的目的是把北满敌人拉回来,现在还要争取把眼前这个对手打过来、拉过来。只要把他打痛,打得他没路可走,他才会听话。就是说往死里打,是为了往活处引,打到一定火候就要展开政治攻势,用攻心战术使其放弃抵抗。

鞍山市内残敌龟缩在女子中学大红楼里,企图顽抗。

——整个鞍山城都打下来了,就剩你们这一坨一块了,没指望啦!

——老蒋捉了龙云,又把你们赶到东北,他安的什么心你们还不明白吗?

——枪是老蒋的,命是自己的,过来吧,解放军优待俘虏,更欢迎起义、投诚!

在周围此伏彼起的喊話声中,大红楼里的枪声逐渐稀落下来,直至没了声息。

韩先楚不失时机地派人进去谈判。一个马营长率部放下武器,拿着韩先楚写给184师师长的一封信,去海城交给了潘朔端。

战役初始,两个营长作战不利,潘朔端下令就地枪毙。他是准备顽抗到底的,而杜聿明则命令他坚守到一人一枪。后院失火,这个在昆明亲自派人捉了龙云的东北长官部司令长官,已将越过松花江攻占哈尔滨的计划搁置一边,着令新1军(欠55师)等四个精锐师乘火车疾驰南满。只是火车再快也没共军的动作快。鞍山已失,海城城破,枪炮声越来越近,倒是从那玉皇山飞来的炮弹,一发发不紧不慢就在这师部前后左右爆炸,一发也没落到他头上,却发发都在他心头炸响了。

那一发发炮弹就像一个个问号,在潘朔端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炸响着:投降?投诚?起义?还是为老蒋殉葬,将184师的云南子弟抛在黑土地,成为孤魂野鬼?

他选择了起义。

当杜聿明从北满调来的援军急火火赶到南满时,潘朔端已率184师师部和552团二千七百余人起义,早随4纵转移了。

沙岭战斗与鞍海战役,一场大败后的一场大捷。

鞍海战役直接影响了东北国共两党棋盘上的走势。

陈云也惊异道:“怎么打得这么快?”

为了实现“先南后北”战略,1947年3月下旬,杜聿明又调集重兵,向临江地区压来。辽东军区决定由3纵司令员和4纵副司令员韩先楚,组成前方临时指挥部,统一指挥3纵和4纵10师,迎击来犯之敌。

韩先楚赶到三源浦东北十余公里的3纵驻地四道沟子时,已是半夜时分。

来犯之敌共计7个师20个团十余万人,分成左中右三路集团。左路为182师、暂编21师和重建的184师,约5个团的兵力;右路为新6军新22师、14师、25师和207师各一部,也是5个团;中路为13军89师、54师162团和暂编20师,兵力占来犯之敌的一半。三路集团在250公里宽大正面上,自北、自西、自南像三条黄色的河流,在冰天雪地中向临江滚进着。

辽东军区决定,由3纵司令员任总指挥,韩先楚任副总指挥。

3纵司令员看中的是暂编20师。

暂编20师是云南部队,装备、战力一般,位于外翼侧,配合89师行动。司令员认为,应该集中兵力在湾口镇地区歼灭该师,从外翼侧一步一步打下去,较为稳妥有利。

韩先楚盯住的也是中路,却是三路敌军中最突出的89师。

这个师为蒋介石嫡系、主力,全美械装备,战斗力自然很强。但我有4个师,另有军区、3纵、4纵三个炮团,兵力、火力三倍于敌。而更重要的,也是他反复强调的,是89师刚从热河调来,不熟悉南满地形,不了解我南满部队的战斗作风。他一路轻敌冒进,就说明了这一点。我军正可利用这一点,诱敌深入,将其全歼。

在挺进东北时立下殊勋的3纵司令员,爽朗宽厚,在坚持南满斗争中连战连捷的4纵副司令员,沉着冷静,双方言辞都不激烈。但都各持己见,互不相让,那言来语去就碰出火星子。

这时,4纵作战科长肖建飞,在韩先楚耳边参谋了一句:“别争了,是否把两种方案都报告辽东军区,请军区首长定夺吧。”

精明、干练的肖建飞,认定军区会同意韩先楚的方案,却未想到陈云、萧劲光签名的复电中,还写着这样一行字:“由韩先楚统一指挥3、4纵作战。”

4月1日上午,前方临时指挥部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部署作战。

韩先楚知道:如果8师23团和10师29团诱敌成功,那么,4月3日早晨,敌人就仍将处于麻痹状态向三源浦行进中。这样,敌无工事可守,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迅速、大量歼灭敌人。而且这一带地形复杂,便于我军隐蔽埋伏,近战歼敌。

在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中,他突出强调两个字“示弱”。

他指着墙上地图中89师的位置:“要诱使他再前进一步,进至红石砬子、张家街、油家街地区再出击。诱敌部队展开正面稍宽些,只准使用轻武器,六〇炮以上火器一律不准开火。转移阵地时,要显得混乱些,以显示我军是地方部队或游击队。一句话,要顺着敌人的嚣张狂傲、藐视我军的心理,不断地示弱、示弱、再示弱。”

果然,一路追来的89师,越追就越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了。

师长万宅仁甚至嘲笑道:“都说南满共军厉害,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他们厉害,还是你们都是熊蛋!”

但等他知道“我的厉害”时,一切都晚了。

刹那间,寂静的雪野卷起猛烈的旋风。先是子弹、手榴弹、六〇炮弹泼水般地泻来,榴弹炮弹炸起烟尘雪柱搅暗了半边天。接着就是四下里狂潮般扑涌过来的人海,嘹亮的号音伴着雷鸣般的杀声,山呼海啸,摇天撼地。

万宅仁算是最早见识了“旋风部队”的国民党将军了。

10小时结束战斗,全歼国民党一个加强师,并俘虏89师代理师长张孝堂以下7500余人。

第四次临江保卫战随之结束。

辽东军区司令部作战科长岳天培,在军区前进指挥所拼命摇着那台日本摇把子电话。萧劲光司令心里有些没底,急于了解前线战况。这个89师毕竟来者不善,是场硬仗啊。

3纵作战参谋侯乐孔,使劲喊着:“战斗快结束了,部队都扑下去了,漫山遍野抓俘虏哪!”

萧劲光瞪大眼睛:“什么?什么?快结束了?你再给我讲一遍,给我找韩先楚讲话。”

侯乐孔说:“韩副司令也下去了,我们马上要拆线了,指挥所要前移了。”

萧劲光拿着话筒自言自语:“这仗怎么打的?怎么打得这么快?”

旁边陈云也惊异道:“怎么打得这么快?”

韩先楚的字典里,没有“胆怯”“退却”

1947年春天,国民党已经丧失了大规模进攻的能力。韩先楚看准了一个叫“梅河口”的地方。

梅河口是沈吉路中段一个较大的车站,是沈吉路、四(平)梅(河口)路、海(龙)辑(安)路的交接点,为东北五大战略要点之一。如果将它拿在手里。我南北满根据地就连在一起了,自四平撤退后,南北满被分割的局面就结束了,我党我军在东北的局面就不一樣了。

正准备去梅河口看地形,辽东军区的电报到了,命令3纵向梅河口以西运动,相机歼灭驻守在东丰、西安(今辽源)一带的青年军第2师;4纵10师则转兵梅河口附近,任务是监视梅河口敌人的行动。

韩先楚的字典里,没有“胆怯”“退却”,也没有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敌人不打。

看完地形,照写报告。

一连几天,没有回音。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梅河口守军是一个师,他手里也只一个师。

自新开岭战役前,他这个4纵副司令员就一直带着10师活动,忽而归还4纵建制,忽而配合3纵作战。10师是4纵的主力,也是东北民主联军即后来的东北野战军的头等主力师之一。而梅河口守军184师,是鞍海战役中潘朔端宣布184师起义后,跑掉的不到两个营的基础上重新组建的。这种“二茬子”货,本来就不如“原装”,更重要的是双方军心士气的差异、变化。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比较,这都是一种不平衡的1∶1。

韩先楚骑上马就去军区前指找萧劲光。

萧劲光望着韩先楚:“你想一打一?”

萧劲光也早就盯上了这个战略要地梅河口。他是打算待3纵解决了东丰、西安之敌后,再抽调几个团,配合10师攻打梅河口。韩先楚点燃一支烟:“这个‘一不是89师,更不是那个‘虎师,而是184师,所以它不能算个‘一。”

几支烟抽罢,萧劲光下定决心:“好吧,就来它个‘一打一,有困难及时告诉我。”

韩先楚首先组织两个团加一个营,外加两个炮团及师属炮营,以绝对优势兵力、火力,将梅河口外围两个高地一举拿下。

向城内攻击受阻。

这个184师虽是“二茬货”,但它的战斗骨干都是从新6军和52军抽调的。国民党的精锐部队,一是装备好,二是老兵多,有着许多拿排长薪金的老兵。打仗打什么,一是打指挥员的决心,二是打直接在前线作战的班排连长。特别是这种守城战,战斗骨干强,再孬的部队,也会让对手吃些苦头。而我们以前大都是防御战,防御中的进攻,大都是打野战。像这种正儿八经的攻城,在黑土地上才刚刚开始,缺乏经验。

韩先楚心中有數,一个团一个团去看,有时竟然跑到前边突击营去看。

有的营连长打红眼了,他就要他们冷静下来,看看哪儿能否迂回,能迂回就不要正面进攻。有些营连伤亡很大,他就把师机关勤杂人员集中起来,补充进去。

5月24日上午发起攻击,到27日已陆续攻下火车站、铁路工厂、百货大楼等几个要点,就剩下敌人的核心工事时,炮弹打光了。

韩先楚从29团回师指挥所,路过刚才打下来的火车站,眼前忽然一亮,差点乐得叫起来。站台上一辆车皮里全是敌人丢弃的炮弹,足有几千发。真是天助我也!立刻运去炮阵地,或者就把炮阵地搬到这里来。

这时,萧劲光把3纵的两个团也调来了。

一阵炮火急袭后,部队就冲上去了,冲进去了。

从鞍山、海城到梅河口,184师七千余人,都灭在韩先楚手里。

奇袭威远堡:“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1947年9月下旬,东北人民解放军发起秋季攻势。1纵向昌图攻击,2纵向八面城,6纵向伊通,10纵向江密峰,7纵向法库,4纵向八棵树,各路人马从东、西、北三个方向,逼近盘踞在中长路两侧的敌人。3纵的任务,是歼灭开原县威远堡至西丰间的53军116师。

4纵副司令员韩先楚调任3纵司令员。

在3纵驻地小四平村,3纵政委介绍情况后,将总部关于秋季攻势和3纵的作战任务,及有关敌情通报等电报资料交给韩先楚,并说明纵队拟制的作战预案:集中全纵兵力,首先歼灭西丰之敌,然后再向纵深扩大战果。

韩先楚原想先到师团去看看,这么听着看着,一双脚就在地图前停住了。116师师部带347团及辎重队、特务连,驻在开原以东的威远堡;347团3营和炮兵营守备在二道河子以东,2营驻守在威远堡与西丰之间的郜家店;348团在威远堡以北的莲花街;346团2营守备西丰,1营在西丰至威远堡之间的拐磨子。

目光在几个点间睃巡了两遍,韩先楚就觉得作战预案不妥了。西丰之敌有两个团,却是座县城,工事坚固,开仗就是攻坚,歼敌不多,伤亡却不会小。

那么,这一仗究竟应该怎么打呢?

他盯住了威远堡。

威远堡是敌师部驻地,是敌人的脑袋和心脏。这里是个乡间小镇,临时修筑的野战工事,守军只有一个团。就是说,这里是敌人的重点,又恰恰是个弱点,一个致命而又薄弱的部位。这里一打响,其他敌人必定出援,我军就可在半路上伏击,将其各个歼灭。

政委满以为韩先楚会同意作战预案,没想到新任司令员又拿出一套来。两人谈了两次,争得脸红脖子粗。

又是未等与敌交手,自己先“打”了起来。上次是4纵副司令员和3纵司令员,这次是司令员对政委。谁也“打”不服谁,就“打”到了党委扩大会上。

政委主持会议。

一番计较后,最后唯一的办法还是老办法,将两个方案同时上报,请“东总”裁决。

第二天下午,“东总”的复电到了,批准了韩先楚的方案。

9月29日,各师团开始向攻击和阻援地域运动。秋雨阴凉,道路湿滑,诸多不便,却也易使敌产生错觉,便于我军隐蔽企图,长途奔袭。

一天半夜强行军100公里左右,第二天拂晓前后,陆续进入指定位置。

半夜时分快到威远堡了,韩先楚说咱们找个能看到威远堡的地方,一行20多人就爬上了距威远堡一公里的东山。

黑暗中,7师前卫团和纵队炮团,陆续从山下通过,对面的威远堡鸦雀无声。

天色逐渐亮了,在轮廓越来越清晰的镇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起床号。

在起床号中醒来的刘润川,听到枪炮声和报告后,第一反应是:这部共军是从哪里来的呀?我是不是还未睡醒,还在梦中呀?他第一个动作是给30师、130师发报求救;第二个动作是给西丰、莲花街的346团、348团下令,让他们立即赶来救援师部。当这两个团遵从刘润川的命令,乖乖地进入3纵打援部队的伏击地域时,他也到了只有落荒而逃的分上了;最后一个动作,是在“缴枪不杀”的喊声中,在一片待割的高粱地里,哆哆嗦嗦地举起了双手。

从鞍海战役到威远堡战斗,或中共中央、中央军委,或东北局、东北民主联军,规格最低的也是南满分局、辽东军区,不断地给3纵、4纵通电表彰。

国民党也不吝啬褒赞。威远堡战斗后,一些国民党军队敬畏地称3纵为“旋风部队”。

廖耀湘说:“我很敬佩你的指挥和你的‘旋风部队”

1948年9月下旬,东北野战军主力南下北宁线。蒋介石看出苗头,命令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死守锦州,同时从华北和沈阳调集大军,东西对进,准备在锦州地区夹击我军。我军攻锦前和攻锦期间,侯镜如的东进兵团在塔山受阻,廖耀湘的西进兵团则在彰武和新立屯之间欲进又止,徘徊观望。

10月15日我军攻克锦州,20日“林罗刘”即下达全歼东北国民党军队的政治动员令。

1纵、2纵、3纵、6纵17师、7纵、8纵、9纵,一路路大军就像一股股洪流,从锦州掉头向东直扑廖耀湘的西进兵团。

韩先楚骑在一匹蒙古马上,马蹄嘚嘚,思想的轮子在飞旋。

“东总”的战法是,“拦住先头,拖住后尾,夹击其中”。3纵的任务,就是与其他两个纵队“夹击其中”。新1军、新3军、新6军、49军、71军,这个西进兵团足有十万之众,而且几乎囊括国民党在东北的所有精锐主力。这样的对手,实在不能不让韩先楚感到兴奋。那么,廖耀湘的兵团部,是不是处在3纵所要攻击的中段?他觉得应该是这样。“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特别是这种野战,若能首先搞掉它的脑袋,它就不战自乱了。

提起新6军、新22师,人们就不能不想到这个廖耀湘,都恨得牙痒痒的,开头还真有点怵。可他韩先楚从未怵过谁。而对这个廖耀湘和他的精锐之师,韩先楚是铆足劲儿,千方百计想吃掉它。而现在,机会到了。

辽西会战围歼廖耀湘兵团,是一场典型的林彪式“三猛战术”的“打亂仗”。各路大军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到就打,哪儿有枪炮声就往哪儿打,猛打猛冲猛追。“吃菜要吃白菜芯,打仗要打新6军”,最好是猛上那个新22师,吃吃这个白菜芯中的白菜芯。一个精锐的廖耀湘兵团就这么被猛上了。有的部队猛了一阵觉得不对劲儿,蒙了一阵子,才发现是自己人猛上了自己人。

而韩先楚一出手,就打碎了廖耀湘兵团的通信指挥所和71军、新3军、新6军的三个司令部。

骑在马上琢磨,坐在车里琢磨,饭前饭后工夫,也对着地图打量。过了北镇,接近黑山了,黑暗中枪炮越打越紧密。韩先楚说找个房子,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军用地图刚展开,一发炮弹飞来,房子塌了半边。大家大喊“韩司令”,他伸手去抓差点儿被气浪卷走的地图,喊着让快点灯、打手电筒。

在黑山、大虎山以东,无梁殿以南,魏家窝铺以北,厉家窝铺东面,饶阳河以西,在村镇大都叫作“窝棚”的约120平方公里内,他的目光越来越紧地盯紧了胡家窝棚。

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就盯住了这个窝棚,他说:“我感觉就是它。”

25日,韩先楚把电话直接打到距胡家窝棚最近的7师21团,命令团长毛世昌:“你马上组织个加强营,带上个炮连、侦察排,由副团长亲自指挥,明天拂晓前必须赶到胡家窝棚以西,查明敌情,占领有利地形,保证纵队和师的主力投入战斗。”

这时,前卫8连送来两个给国民党军带过路的老乡。问到胡家窝棚的情况时,老乡讲:“村里都挤满了,带手枪的多,小汽车多,电话线多,直绊脚。”

见韩司令这么重视这个胡家窝棚,副团长徐锐觉得肯定有名堂,听老乡一讲,立刻明白八九了。

徐锐带着加强营,像股旋风般直扑胡家窝棚。到了就打,首先攻占北山制高点,接着就向村里攻击。抓住俘虏一问,正是廖耀湘的兵团指挥所。

这时,韩先楚也带前指赶到了。

作战科长尹灿贞,带着当了俘虏的廖耀湘,进屋先向他引见:“这是我们3纵队韩先楚司令。”

廖耀湘睁大眼睛:“啊,韩司令,那个‘旋风部队就是阁下指挥的?”

韩先楚说:“什么‘旋风部队,那是你们给瞎嚷嚷出来的。”

廖耀湘说:“韩先生,我很敬佩你的指挥和你的‘旋风部队。我曾多次告诫部下,一定要小心这个‘旋风部队,没想到辽西战场上,一下子就旋到我的头上了……”

他叹口气,问道:“韩先生,你怎么会知道我的通信指挥所就在胡家窝棚?”

韩先楚道:“那应该说是个偶然事件,是蒙上的。不然,我就不会只派去一个加强营,至少也是一个加强团了。”

廖耀湘叹口气,道:“倘若蒋总统能够听从我的意见,我是不会坐到这里来的。”讲罢,长叹一声:“能败在贵军手下,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旋风部队”在海南岛上刮起旋风

1949年12月中旬,广西战役结束后,四野十二兵团40军、十五兵团43军,即在十五兵团统一指挥下,先后进入雷州半岛,准备攻取海南岛。

海南岛为中国第二大岛,南中国的门户,战略地位自然十分重要。早已逃去台湾的蒋介石,以舟山、金门、万山、海南诸岛互为掎角,构成一道防御台湾的海上屏障,也作为其“反攻大陆”的跳板。海南防御总司令薛岳,以十余万兵力及40多架飞机、50余艘舰艇,构筑所谓“海陆空立体防御”,并将其命名为“伯陵防线”。

面对大海,从士兵到韩先楚,一切都是全新而又陌生的。第一次战斗也是完全陌生,可那只要勇敢、不怕死,前仆后继,总可以冲上去。枪林弹雨中九死一生打到这里,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游泳中学习游泳。可眼下这滔滔大海,就算赵子龙一身是胆,却怎么个“游”啊?

依然是老办法,到群众中去,即到渔民中去。

渔民告诉他,每年正月到清明,琼州海峡都是北风或东北风,渡海最为有利,帆船顺风顺浪,一夜可达对岸。过了谷雨就是南风了,南渡就是逆风了。琼州海峡每月有两次大潮,每次退潮后三天内流速较小,即使无风,也可摇橹划桨通过主流。他问得认真、仔细,船工讲得也不含糊,并请其中有经验的老船工参加气象海情调查小组。

听到“机帆船”三个字,就像第一次听到“潮汐”一样生涩而又新奇。渔民就告诉他,机帆船就是在较大的帆船上装上机器,有风用帆,没风开动机器,这一带跑商的大帆船差不多都改成机帆船了。又讲日本鬼子当年侵占海南岛时,就是从雷州半岛和北海一带抓机帆船去的,在海南岛临高角登陆的。那里有片大沙滩,帆船一下子就靠上去了,渔民差不多都去过那里。

郑需凡去街上旧书摊买来许多沿海地志、气象、海情资料。从盟军诺曼底登陆,到郑成功收复台湾,韩先楚都反复研究。

1950年3月5日19时,352团1营的14只船,在师参谋长苟在松、团长罗绍福率领下,从徐闻县灯楼角启渡了。

26日19时,一个加强团分乘81只帆船,开始第二次潜渡。

这一次的登陆点,是在敌人防御正面的临高角一带。这种带有强攻性质的强渡,就是要试探一下敌人重点设防地域的虚实。

上半夜顺风顺流,下半夜风向突变,海上又升起大雾,联络信号失灵,43只船分散漂流。渡海指挥员118师政治部主任刘振华和琼崖纵队副司令马白山所乘指挥船,和一部分船只在玉包港登陆,余皆在两侧宽达20公里的宽大正面分散强行登陆。敌人调集四个团兵力,在十余架飞机配合下,企图合围歼灭我军。经数次突围战斗,于29日下午,渡海部队与接应部队顺利会师。

韩先楚认定大规模渡海作战的条件已经成熟了。

那烟却一支接一支抽得更凶了。因为谷雨眼看就要到了,上级指示依然是继续分批潜渡。韩先楚的办法是悄没声地用行动说话。对小部队偷渡全力准备,改装机帆船已在进行中。

11月30日,中南军区、四野司令部在《海南岛战役总结》中说:

广州会议,根据两军准备情况决定,战前准备工作向后推迟数月,不强调风向而依靠改装机帆,争取春夏之交解决海南岛的决定,基本精神是对的。因海战不同于陆地,一次搞不好还可撤回二次再搞,1梯队遭受损失2梯队继可及时增援补充,但渡海作战则大大不同,特别是我军缺乏经验受物资条件限制,而风船又受风向极大的影响,在我不能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如准备不充分,莽撞行动,一次搞不好即有全军覆没之危险,其缺点是不依风向全赖改装机帆,对旧历年至清明节前后仍有东风东北风的调查研究不够,这样即易造成部队过分依赖改装机帆降低乘坐帆船渡海作战之信心,其次只是做了充分准备,避免仓促造成损失、将准备工作向后推迟,但缺乏强调主观努力加紧准备,尽量争取提前完成准备工作,此点40军对广州会议精神强调干部掌握,对下仍强调部队加紧准备提前完成亦是对的,这样一旦客观情况成熟,渡海作战提前,不至于手忙脚乱仓促从事。

时令已近4月,清明前渡海作战已不可能了,距谷雨也不到一个月了,韩先楚愈来愈焦灼不安了。

实践已经证明,登陆艇买不到,机帆船改装的数字也远远低于原定目标,那就只有依靠木船渡海作战了。而要搭乘木船过海,是绝对离不开谷雨前的季节风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抓住谷雨前的时机大举渡海作战!

3月31日,40军召开党委会,一致认为大规模渡海作战的条件已经成熟,建议立即组织实施主力渡海攻击海南岛。

4月16日,雷州半岛最南端的灯角楼,40军的300余只双桅双篷木船,沿着弯弯曲曲的海岸线排出十余华里。蓝天大海,白帆红旗,桅樯如林。

19时30分,指挥船上升起四颗白色信号弹。顷刻间,各师团的联络信号弹也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穿织、辉映着。

与此同时,在灯角楼东侧三塘待渡的43军的81只帆船,也排开队形起航了。

顺风顺流通过海峡主流风就停了,摇橹划桨继续前进。不久出现敌舰,韩先楚即令土炮艇大队迎击,迫其不得不远离我主力船队。17日3时许,119师和118师先头船队,先后在临高角一带抢滩登陆,并突破敌人防御阵地。6时左右,40军全部登陆。

“旋风部队”在海南岛上刮起旋风。

抗美援朝:从第一次战役到第四次战役,韩先楚是唯一始终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志司首长

1951年2月,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指挥抗美援朝战争中的第一次大规模防御战。

我军向来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作战目标,因而总是尽量避免打阵地战,只是在解放战争中作为运动战的辅助形式,打过少量阵地战。入朝后,我军仍然以打擅长的运动战为主,很少死守一地被动挨打。但是,现在韩先楚必须在汉江南岸打一场规模空前的防御战,因为我军第四次战役的作战方针是“西顶东放”。即以一部分兵力在西线顶住敌军主力,待东线敌人深入、突出后,以我军主力进行反击,并向西线敌人侧后迂回,从而粉碎李奇微组织指挥的这场大规模进攻。

防御守备,阵地选择,工事挖掘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作为西线最高指挥官,韩先楚在成川开完高干会议,就直接去了前线。所到之处,他要求选择有利地形设立阵地和观察所,并一再强调搞好伪装隐蔽。阵地前沿和两翼多埋设地雷,或以炸药、手榴弹代替,注意破坏敌人必经道路。冰天雪地中构筑工事非常困难,一镐下去啃个白点,那点炸药又舍不得用。他指示把积雪堆积起来,浇上水,筑成冰墙。

第二次战役,韩先楚坐镇“万岁军”,指挥西线38军、42軍从侧翼攻击、迂回。

第三次战役,韩先楚指挥主攻方向的西线四个军,向汉城方向实施突击。1月3日拂晓,发觉敌人可能放弃汉城,即令各军一面迅速歼灭被围之敌,一面不顾一切追击敌人,并指示各部要敢于在白天与敌扭在一起,以使其空军和炮兵火力不能发挥作用。当晚,先头部队进入汉城,8日,一军团占领仁川;同日中朝军队进抵“三七线”,第三次战役结束。

历时八天的第三次战役,基本是场追击战,用一双脚追赶汽车轮子。

韩先楚全力追赶的则是这场战争。

初期入朝作战,出国前换发的服装,到第二次战役时大都破烂不堪了。没有制空权,大批服装、粮食、弹药堆积在鸭绿江北岸,运不上来。冰天雪地中,韩先楚看到抢占嘎日岭的112师,许多官兵赤足作战。此前他曾派人查点42军先头师的一个连队,发现穿破鞋烂袜的35人,有鞋无袜的20人,穿草鞋的25人,赤脚走在雪地上的22人。

第二次战役,美军10天内败退300多公里,第三次战役跑得更快。敌人是坐在汽车上跑,我军许多官兵却连双鞋也没有,而且每个人还是个后勤单位,个把星期的给养都在肩背上。急行军,强行军,大衣可以扔了,大头鞋也甩了,那米袋子却是万万丢不得的。那是活命粮呀!第二次战役,东线部队粮食只能满足最低需求的二分之一。第三次战役前,西线部队只能满足四分之一,靠朝鲜政府动员群众筹借三万吨,也只能救一时之需。“打过三八线,凉水拌炒面”,后来有的连炒面也没了。在零下30多摄氏度的冰天雪地中追击,在冰冻如铁的堑壕里据守,赤足薄衣加上饥肠辘辘。而对面美军阵地上,直升机卸下弹药、食品、睡袋,再接走伤员。一个5公斤密封铁盒盛装的食物,可供一个班吃一顿,各种营养成分都是计算好了的。里面还有香烟、火柴,连手纸都预备好了。

第二次战役前,韩先楚曾提议把40军拉到西线,与42军同时进行外层迂回。因粮食供应不上,一着确保重点方向的好棋,只得弃之不用。即使可以实行,或者42军穿插到位了,胜利无疑会更大,但要想全歼美军第八集团军主力也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战役还在进行中,韩先楚就认识到这是一场全新的战争。

隔着太平洋,美国从本土、从日本向朝鲜增兵、运送补给,可以畅通无阻。我们隔着条封冻的鸭绿江,从后方到前线只有几百公里,却处处受到掣肘。

在仁川登陆中又一次展示了名将风采后,麦克阿瑟就自以为无所不能了。第二次战役中,我军采用传统的却是美军从未领教过的战法,将清川江以北的敌人三面包围,宣称要到鸭绿江畔过圣诞节的麦克阿瑟,就向美国政府报告中国人要把他的部队“全部歼灭”。

韩先楚认为,第一、第二次战役的胜利,从宏观上讲,就是抓住了敌人不知虚实、轻敌冒进这个弱点。而当敌人开始审慎地研究对手,并一度张皇失措地高估了对手的实力时,我们有些人也开始变得过分乐观起来,有点头脑过热了。

我军占领汉城后,在国内一片“把美国侵略者赶下海去”的欢呼声中,韩先楚认为应该适可而止了。

新生的共和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却像朝阳般活力四射。正是凭借这些主要是无形的精神的力量,中华民族才一扫近百年来战场上逢洋必败的晦气而扬眉吐气。毛泽东说美军是“钢多气少”。但是,钢铁毕竟是钢铁,战争是非常实际的。凭我们的装备,第二次战役不可能全歼美军主力,第三次战役敌人则是主动撤退。吃过败仗的敌人变得乖巧了,战术也比较灵活,有针对性了。而我军战线越拉越长,后勤补给不济这一致命弱点,也越来越突出了。

从第一次战役到第四次战役,韩先楚是唯一始终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志司首长,他对前方战事,自然是最清楚也最有发言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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