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中后期抚赏林丹汗史事考述

2021-10-25 08:44陈志刚
科技信息·学术版 2021年18期
关键词:辽东

摘要:万历三十二年林丹汗继位后率部迁居西拉木伦河流域后,辽东地区逐步形成了林丹汗、明军、建州女真势力三足鼎立的格局,明朝为了集中全力应对后金,前后两次选择与察哈尔部的林丹汗结盟,对其进行抚赏,并多次提高抚赏标准,期望实现“以西虏制东夷”的目标,至少减轻了明军在宣大方向的防卫压力,换取了林丹汗数年的和平、中立,避免了明军的两线作战。尽管在皇太极陆续组织的三次对察哈尔的亲征战事中,林丹汗及所属察哈尔部的表现差强人意,并最终败亡,但明朝政府对林丹汗的抚赏政策仍可谓取得了部分预期效果,不必全面否定。

关键词:辽东;林丹汗;抚赏;“以西虏制东夷”

林丹汗(1592—1634),是明万历中后期漠南蒙古察哈尔部的首领,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继大汗位,也称库图克图,明人称为虎墩兔。嘉靖二十六年,蒙古察哈尔部首领打来孙汗因受到其从父俺答汗的欺凌逼迫,由宣府塞外举部东迁至西拉木伦河流域。林丹汗为打来孙汗的四世孙。万历初,在明朝与俺答汗长期实行封贡互市时期,林丹汗的察哈尔部与明军在辽东地区多次交手,双方互相消耗,明朝以李成梁为辽东总兵,节节防御林丹汗的进袭,林丹汗不能得志。李成梁殁,加之明朝辽东守军参与朝鲜之役,损失惨重,辽东防御力量空虚,建州女真乘势崛起。但同时,林丹汗也与后金存在发展空间上的重重矛盾。天启元年(1621年)三月,努尔哈赤攻占沈阳、辽阳之后,林丹汗与后金更是势不两立。崇祯元年(1628年)林丹汗征服了右翼蒙古的土默特、永谢布(永邵卜)、鄂尔多斯三部,“吉囊子孙皆俯首属之,东起辽西,西尽洮河,皆受插要约,威行河套以西矣”[1],在辽东地区更是与明军、努尔哈赤的后金呈三足鼎立之势,为了避免东西两线作战,明朝官员如辽东经略王在晋、宁前道袁崇焕、宣大总督王象乾在此前后都主张招抚林丹汗,以稳定宣大及以西长城防线,甚或结成联盟联手对付后金势力,此即明朝抚赏林丹汗、“以西虏制东夷”之策,本文对此略加探讨。

一、明朝政府抚赏林丹汗之始末与政策预期

事实上,早在万历后期,林丹汗就已经成为明朝抚赏、拉拢的对象。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明朝给林丹汗银4000两。泰昌元年(1620年),加赏银至4万两,林丹汗乃声言助明抗击后金。天启以后,更是如此。天启二年,王在晋奏言“今日以款虏为急着”,款之重点即是被称为虎墩兔憨的林丹汗,称:“西虏以憨为主,憨之顺逆,西虏所视为向背,亦东夷所视为轻重,故讲赏惟憨之费巨,而主款惟憨之抚难。”[2]同年四月,明与喀喇沁结盟。不久,祖大寿与察哈尔首领之一的拱兔结盟,朱梅与敖汉部首领结盟。林丹汗见各部内附,“亦孤而求款”。同年八月十三日,经略王在晋令山海道关鸣泰、关外道袁崇焕与抚夷官李增等出关与林丹汗所遣索赏之使臣贵英恰进行盟誓,林丹汗的盟词曰:“愿助兵灭奴,并力恢复天朝疆土,若奴兵到憨兵不到,断革旧赏;倘奴酋通贿,背盟阴合,罹显罚。”

对于抚赏林丹汗,王在晋坦承虽有盟誓,亦不可全信,应通过掌握抚赏主动权来调动林丹汗助明出兵的积极性,努力消除抚赏失败的种种隐虞。[3]在王在晋、袁崇焕的推动下,林丹汗与明朝保持友好达5年之久。但袁崇焕离任后,林丹汗率兵至宣大边外挑衅挟赏。大同边将妄杀林丹汗的谈判使臣贵英恰,林丹汗大怒,率兵攻入大同边塞。双方关系陷入紧张。[4]袁崇焕为此力荐在蒙古各部威望颇高的王象乾出任宣大总督,招抚察哈尔部,崇祯元年(1628年),崇祯帝依议任命王象乾为宣大总督,负责再次招抚察哈尔部。经过谈判,急于招抚、结盟的王象乾作出了很大的妥协、退让,议定明朝每年给予林丹汗新增赏银81000两,市赏马价银32万两,原给右翼蒙古各部的市赏银也转赏给林丹汗,共计48万两白银。崇祯二年四月,崇祯帝无奈之中,最终同意了对察哈尔的招抚方案。明朝与林丹汗正式结盟。结盟之后,明军宣大方向的防卫压力大为减轻,得以集中全力对付后金,《明史纪事本末》称:“插之抗衡东人者二年,西鄙无警。”[5]

但随后在崇祯五年(1632年)、崇祯八年(1635年),林丹汗所部也招致皇太极两次组织满蒙联军大规模的军事攻击,最终走向败亡。特别是崇祯五年这次皇太极的亲征,迫使林丹汗率部放弃辽东,西逃青海,林丹汗这次西迁远遁加速了察哈尔部的力量衰弱、人心离散。[6]

二、林丹汗之败亡

林丹汗之败亡,首先源起于其对天启六年左翼蒙古喀尔喀部遭受后金攻击后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失策。天启六年正月,努尔哈赤以13万大军攻击宁远遭遇挫败。接受明朝抚赏的内喀尔喀五部贝勒,乘机出兵奇袭,攻掠后金汛地,杀其哨探,移营相逼。为稳定内部人心,同年四月,努尔哈赤遣精骑万人,攻击粆花之巴林、巴岳特、乌济叶特三部牧地,射杀其囊努克台吉,粆花五大营之部众七八万人流散,或为努尔哈赤所俘,或逃向西北往依林丹汗,其中亦有版升部素为胡汉杂居,故携蒙古人、汉人二千余口穷蹙南下归附明朝。袁崇焕令宁前道参议毕自肃查明,“照边约,汉人归汉而移之前屯,令总兵赵率教简强者为兵,分插各堡;若夷人,照夷人还夷之约,以不开漠过而已。”并令林丹汗对粆花部众厚加抚存。此战为后金大规模进攻蒙古之始,内喀尔喀五部受到震动,遣使向林丹汗请求助兵复仇。同年十月,皇太极命代善等率精骑万人往征喀尔喀扎鲁特部,林丹汗非但不救,反而发兵袭击喀尔喀,此举引发察哈尔部内部的恐慌和离心。

在皇太极的拉拢下,天启七年六月,察哈尔部之敖汉、奈曼等部2万余人归附后金。敖汉、奈曼部的行动引发察哈尔部进一步的不安,半年之内又有克喇克绰特部台吉巴尔巴图鲁、大贝勒昂坤杜棱、阿拉克绰特部多尔济依尔登投顺后金。崇祯元年(1628年)六月,林丹汗被迫“拔帐而西”,占据土默特、河套等地,到达宣府、大同塞外,明朝仍给予林丹汗岁赐银81000两。

但林丹汗之西迁,进入喀喇沁、土默特部驻牧地带,激化了察哈尔部与这两部的矛盾,双方多有战事,最终林丹汗战胜了永谢部(喀喇沁一部)、土默特、袄尔多斯(鄂尔多斯)三部,崇祯二年,林丹汗拥众至延绥红水滩,要求增赏一倍未遂,王在晋未敢奏报朝廷,林丹汗随即纵兵掠明边。被明朝中断抚赏两年间,林丹汗内部财政困窘、又面临着蒙古各部的携贰离心,天时地利人和尽失,崇祯五年正月,皇太极率领满洲八旗和投顺的科尔沁、内喀尔喀、敖汉、奈曼和喀喇沁等部蒙古騎兵大举往攻林丹汗,林丹汗闻讯放弃辎重西走,皇太极所获极少,但林丹汗西逃路途艰难,大部分部众逗留不前,一些不愿西迁进入吐蕃——青藏一带的部众折返投顺后金。

崇祯七年(1634年),林丹汗病殁。皇太极闻讯于崇祯八年(1635年)二月派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统兵万余人再次进攻察哈尔部,林丹汗的遗孀囊囊福晋和林丹汗之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相继于三月、五月向多尔衮投降,察哈尔部彻底归附于后金。明军愈发被动,《明史》卷327《鞑靼》评论称:“明未亡,而插先毙,诸部皆折入于大清。国计愈困,边事愈棘,朝议愈纷,明亦遂不可为矣!”[7]

三、结语

纵观明朝政府抚赏林丹汗之始末、结局,从万历四十七年至崇祯元年(1619—1628),近十年抚款,直至崇祯七年(1634年)林丹汗病死,明朝与林丹汗领导的漠南蒙古也未能对后金组织起有力的联合军事行动,反而基于林丹汗的失策,漠南蒙古各部先后降附、臣服于后金,明朝对林丹汗的抚赏,只是单方面增强了林丹汗的经济实力。但抚赏林丹汗之策,亦不能认定为总体的失败,观王在晋、袁崇焕等人的奏疏,抚賞之策原本就有双重目标,一是促成两家联军共抗后金,二是稳住西线,减少明军西线的防守压力,避免两线作战,集中全力应对后金军。正如天启六年袁崇焕亦所言:“自北关失而开原单,今粆花被攻而我之藩篱稍撤”,“虎带甲可数十万,强与弱,奴非虎敌;然奴百战枭雄,虎无纪律,乱与整,虎又非奴敌。臣故亲出,厚遣其领赏之人,嘱其无与奴野战,脱有急,移于我之近边,彼此声势相倚,量虎感皇上多年豢养之恩,且自图存,必不折而入奴。若哈喇慎之三十六家,最称狡猾,自督臣王象乾一抚之后,顺多逆少。今日之计,我方有事于东,不得不修好西虏,即未必可用,然不为我害,即已为我用矣。岁费金钱数十万,其亦不虚掷乎。西款不坏,我得一意防奴。即巧计奇谋,不外高城、深池、利兵、坚甲,臣方急急图之,但心长而力有限,其有济与否,则待做出而后见也。”[8]揆诸史实,明朝政府抚赏林丹汗的第二个政策目标还是有一些成效的,不宜以林丹汗在皇太极三次亲征察哈尔部过程中的表现、结局通盘否定明朝政府这一抚赏政策的成败。

参考文献:

[1][5]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第4册,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1569、1570页。

[2][3]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11,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4]王荣湟:《袁崇焕全传》,长沙:岳麓书社,2020年,第171页。

[6]阎崇年:《清朝开国史》上卷,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178—185页。

[7] 张廷玉等:《明史》卷327《鞑靼》,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494页。

[8]《明熹宗实录》卷72,天启六年六月戊子。

基金项目:辽宁省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项目号:L19BSS001)

作者简介:陈志刚,1978年生,辽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辽宁 沈阳 11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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