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路上的新面孔

徐贵祥

不止一次有人问我，小说创作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我的回答是，人物。一个小说能不能成立，能不能打动读者，最关键的环节是要有人物，人物新则小说新，人物真则小说真。构思一部小说，首先要从生活中提炼人物，建立恰如其分的人物关系，在这个基础上，把你的人物放在各种环境和事件中考量，不断地熟悉你的人物，认识你的人物，热爱你的人物，赋予他新的生命，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你的人物首先在你的心里活起来，才能在读者的心里活起来。

那场举世瞩目的大迁徙，活下来的红军只有几万人，而那些埋在风雪里的、流落民间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红军。可是，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吗？当然不是。那些不一样的人，于是成了我脑海中顽强生长的“人物”。

同众多的书写长征的文学作品略有不同的是，《走过草地》里的主要人物高一凡，同我们经常见到的那些信仰明确、理想崇高、英勇善战的红军战士不太一样，这个民国时期的富商子弟，最多就是一个革命的同情者、支持者、介入者，甚至是一个爱情至上的试探者和猎奇者。这个人同红军女兵方圆成为艺术知音，对红军宣传队产生了敬意，所以在长征路上同红军若即若离、藕断丝连、如影随形。

高一凡的存在，提供了一个旁观的视角。从他身上折射的长征，超越了战斗、胜负、生死等等普遍认知的经验，而使小说在苦难的底色之上，洋溢着明亮、乐观、荒诞等色彩。通过高一凡貌似孩子气的眼神，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勇敢——在那样残酷的环境里，敢于活着，并且活得快乐，在死亡之前依然追求情感的愉悦，或者更加难能可贵。高一凡这张面孔是新的，因而《走出草地》的视角也是新的。

《走出草地》是一个中篇，同两年前發表的《红霞飞》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继这两部作品之后，高一凡还会出现在长征路上，但愿读者对这个似曾相识的人物，又有新的发现。

（2021年9月7日）

徐贵祥，男，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军事文学委员会主任。

著有中篇小说《弹道无痕》等，长篇小说《历史的天空》等。

获第七、九、十一届全军文艺奖，第四、九、十一届全国“五个一工程”奖，

第三届《人民文学》奖，第六届茅盾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