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想死……

文/丁太

前不久，我婆婆因病去世。回老家奔丧之前，我不知道怎么跟4 岁的女儿盼盼讲这件事。突然想起曾给她读过关于死亡的绘本《爷爷变成了幽灵》，于是我跟她说，奶奶也像书上的霍尔格爷爷一样变成了幽灵。她以为我在开玩笑，反过来也给我开玩笑：“妈妈，你也变成了幽灵。”接着又说她长大了要当医生，给奶奶打针。毕竟绘本故事是抽象而美好的，而死亡是真实、残酷的。我只好临时决定，见机行事。

回到老家，盼盼被那种静穆的气氛镇住了。跟着我磕头时，她还没搞清楚奶奶到底怎么了。后来围着水晶棺走了一圈，我悄悄告诉她奶奶暂时住在水晶棺里。

那一周，大人们表情悲伤，像陀螺一样忙碌，盼盼和她姑家的孩子倒是玩得挺开心。

可从老家回来后，她变了，总会不经意间担忧地跟我说：“妈妈，我不想死。”

我说你是不是看到奶奶去世了比较担心，她点头。我解释道：“奶奶今年72 岁了，你才4 岁不到，即便活到奶奶的年龄，也有很多很多年，所以不用担心。”

可这样的解释只能一时奏效，过个两三天，她又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妈妈，我不想死。”我只好把之前跟她讲过的话重复一遍。

又过了几天，晚上洗漱完毕刚躺到床上，她突然问我多大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开始担心：“妈妈，我也不想让你死。”我搂住她轻轻地说：“妈妈不会死，还能活很久很久。”她又说：“妈妈，我也不想让你老，就喜欢你现在这样，一直这样。”要不是亲耳听到，我真的难以相信一个4 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紧紧搂住她，想用拥抱代替任何虚头巴脑的回答。就像她恐惧死亡一样，我又何尝不害怕衰老呢？我也担心我能够陪伴她的时间没有我预期的那么久，但我又不能把这种担心告诉她，毕竟她还太小。

一个周末的早上，她又跟我聊起了这个话题：“妈妈，我问过好几个人，蒙蒙和乐乐说他们的奶奶也死了。”

尽管觉得她的做法不妥当，也不礼貌，但我没有责怪她，我知道奶奶去世这道坎儿她还没迈过去，便语气温柔地问她：“你为什么问人家的奶奶死了没有呢？是不是想奶奶了？”她的眼泪当即掉了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安慰她：“妈妈知道你伤心、想奶奶，才会去问别的小朋友他们的奶奶是否还活着。但这样不太好。如果别人的奶奶活得好好的，你那样问人家，他们可能会很生气；如果别人的奶奶也像你奶奶一样去世了，你问人家，人家可能也会跟你一样非常伤心。所以，以后不要再问小朋友这样的问题，好吗？”她停止掉眼泪，点了点头，又说：“那我想奶奶了怎么办？”我想了想说：“想奶奶了你就给奶奶磕个头吧，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听了，赶忙让我帮她找了一张奶奶生前的照片，对着照片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眼前的一幕，让我再也忍不住眼泪……

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说“我不想死”之类的话。我想，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变成了对奶奶的思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