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抗老皮肤新生

AIJING WANG 家弘

更健康，更光滑，更无瑕，可以概括我们对皮肤新生的全部要求。看似简单，实则不易。皮肤里不同的细胞更新时间不同，如皮肤角质细胞更新周期是28天，皮脂腺细胞14天，黑素细胞基本不更新，从胚胎期移行到真表皮交界处，一直待在那里不动了……更别提皮肤下面的脂肪层、肌肉层也有着不同的老化特性，也都会影响皮肤的外观形态。

所以皮肤新生一定需要方方面面的手段。医美，尤其是包括拉皮手术在内的整形外科项目，依旧是目前让皮肤最激进、最极端的方式。在这方面，资深皮肤科医生、上海华山医院皮肤科主任项蕾红，给我们描述了”医学抗老”的现状和未来。

拉皮手术要没落了吗？

人们俗称的”拉皮手术”，需要在头面部动刀子，算是最极致的抗衰方法了。这种科学上被称为面部提升术（facellft）或除皱术（rhytidectomy）的手术治疗方法，在20世纪初已有原型，主要原理是在耳后或发际线内划出切口，将需要作用的面部皮肤进行潜行剥离，向后“拉紧”，再剪除多余的皮肤。

70年代逐渐发展出第二代拉皮手术，即所谓的”SMAS筋膜层拉皮术”。SMAS筋膜层位于皮下组织和肌肉之间，可粗略理解为一张兜着多种复杂组织和脂肪的网，这种拉皮术指的就是剥离出SMAS筋膜层，向后拉紧，再进行修剪或折叠。目前，还发展到了涉及将骨膜剥离的术式。

但根据项医生的说法，近年来整形外科越来越少做拉皮手术了。首要原因是拉皮手术势必造成比较大的创面和创伤，而更关键的是，拉皮手术产生的效果不那么自然。

“拉皮手术是在没有光电技术或注射填充方法的时候使用的，这类有创手术未来趋势肯定是做得越来越少，我估计大家以后都不太会接受，”项医生解释道，”这也符合外科手术的整体发展趋势。以前有开胸、剖腹探查，现在都是用内窥镜、腹腔镜这些治疗手段，整个手术方法无疑是朝着微创、微微创这样的方向发展。这种创伤性的治疗方法用于一般的抗皱目的，我觉得是会减少的。”

确实，对五十岁以下的人群而言，非手术的美容手段选择太多了。目前最主流的抗衰医美治疗方法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化学剥脱术，比如果酸、水杨酸疗法：第+大类统称为光电治疗技术，按照所利用的能量类型可分为激光类、射频类、微聚焦超声技术。面对年轻人群，用得最多的是”强脉冲光”AQPT（属于俗称的”光子嫩肤”类），近年热捧的”热玛吉”、”超声刀”也属于这一类型：第三是注射填充类，还可再分玻尿酸（即透明质酸）等填充剂类和肉毒毒素类。这些非手术手段由于市场需求不断高涨，研究和新品研发也一直在推进。

注射填充材料新趋势

如今医美领域的不少研究旨在提升现有产品性能。“大家可能会觉得肉毒素已经用了很久，但其实一直都有新的肉毒素研发出来，比如让肉毒素的作用时间更长…再比如肉毒素注射过去需要先溶解粉末，现在有些产品可以省去这一步，常温就可以维持性质稳定。”项医生说。

全球独立皮肤科跨国企业高德美（Galderma）目前正在对一种可以即刻使用的液态肉毒素进行临床研究。根據该公司7月发布的公告，一款用于面部除皱治疗的液态肉毒毒素，”在欧洲的非集中审批中获得了积极效果”此次申报的适应症用于“暂时性改善中至重度皱眉纹”。

“肉毒素在全球其实已经使用了非常长的时间，从最经典的Botox（美国保妥适），到我们推出的已使用三十年的Dysport（吉士）。所谓更长效，说的是肉毒素的生物活性，即毒素分子的活性。”高德美中国的医学副总监Kate HuanR黄莹指出，”肉毒素属于生物制剂，每一款肉毒素其实都不太一样，包括它外面包裹的蛋白或是里面核心的活性成分。我们现在的肉毒素产品用的活性成分比较高，活性高可能就出现起效快，比如有些求美者报告24小时起效，还有一个就是效果维持时间更长。”

截至目前，高德美在中国推出的注射医美产品有很多属于透明质酸系列。关于透明质酸未来的发展方向，Kate指出，解决疼痛管理的诉求也是未来发展的方向之一，高德美正逐步在全线产品增加利多卡因，这是一种局部麻药。

“虽然说利用麻药利多卡因好像不是什么很稀奇的工艺，但是要把它加到产品中又不破坏这个产品应该达到的效果，其实不是简单就能实现的。”她解释道，”有些玻尿酸是凝胶状，有些是颗粒状加上一些游离成分，如果纯粹用利多卡因做稀释，就破坏了它原来分子和分子之间的结构。”

玻尿酸由于包括了塑形、除皱、补水、修复等多种产品和功能，依旧是国内最热门的医美注射类项目。那么，未来玻尿酸也会像肉毒素那样朝着更长效发展吗？Kate认为，不一定。

“产品是否应当追求长效，我认为就目前来说要看产品用在什么样的部位，更主要是看患者的需求，”她解释道，”求美的心理、衰老的程度可能都不一样。可能过了三五年，求美者会想要重新对自己的审美进行定位。”产品设计得过于长效，也就意味着患者可修改的余地变小。Kate认为，“目前玻尿酸产品的时效可以满足患者大部分需求了，再往长效发展的话意义并不是太大，但皮肤管理可以考虑往长效的方向发展。”

包括胶原类、透明质酸类以及高分子聚合材料类的填充剂，正在不断发展。如今被业界看好的所谓的高分子聚合材料类填充剂，是利用其中含有的高分子聚合材料来刺激体内胶原蛋白增生，这与单纯的物理填充相比维持效果的时间更长。

最早的高分子聚合材料包括爱贝芙（Artecoil或Artefill）_其中含有的聚甲基丙烯酸甲酯（PMMA）化学稳定性良好，支撑时间持久。但这样的材料进入人体容易产生异物肉芽肿等反应，风险比较大，对医生操作的深度等要求较高。

“现在对这些生物材料的研究，目的是首先尽量不要产生异物肉芽肿的反应，即组织相容性要好：其次能够降解，但降解要变慢，维持的时间更长。比如说童颜针，可以实现两年打一次这样的频率，这样大家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项医生总结道。

被称为“童颜针”的注射项目，实际上利用的是聚左旋乳酸（PLLA）。聚左旋乳酸的组织相容性较好，不容易产生“异物肉芽肿”等反应：其次聚左旋乳酸又与人体结构相似，能被人体分解吸收所以安全性更佳，与透明质酸等材料相比持续时间更长。如今更多医美疗程将高分子聚合材料和透明质酸结合使用，一方面填充透明质酸能即刻产生效果，另一方面高分子聚合物能刺激胶原再生来維持疗效，兼顾即刻的和后续维持的作用。

项医生还认为，商业化脂肪填充物或许有望在未来得到发展。相比痛苦的自体脂肪抽取和移植过程，目前已有注射方式实现脂肪填充，或能解决吸脂手术过程和恢复的一些痛点。

原理是采用捐献者捐献的人体组织，将其筛选、处理、净化后得到脂肪填充物再制成产品。项医生向我们解释了这种新技术的作用原理：“这种脂肪填充物已经商业化了，里面含有胶原生长因子和蛋白，比单纯地注射透明质酸这类要好，因为它能产生一个类似支架的结构，募集你的脂肪组织，这种材料慢慢地能替代你自身的脂肪组织，形成填充，它能继续增加容量，维持更长的时间。”

对于这种“人工天然脂肪”技术，市面上已有的产品是美国MTFBioloRics公司名为Renuva的脂肪填充注射剂。尽管Renuva本身不是永久性的，代谢后需要多次补充注射，但这种基质支架募集的来自接受者自身长出的脂肪，因此可以说也实现了永久效果。

胎盘注射和干细胞疗法：迷思已破

通过注射来实现身体皮肤年轻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少看似新奇的注射材料，比如所谓的“干细胞注射抗衰”和“羊胎素美容”可能要算其中的一段弯路。至少目前为止，干细胞和羊胎素都是商家为宣传其产品或疗程而扭曲、滥用或炮制出来的概念。

曾被认为是抗衰终极手段的“羊胎素注射”已被多个国家明令禁止。这一方法源自瑞士，指的是采用山羊细胞或初生山羊的胚胎细胞制取鲜活细胞培植体，并将其植人人体的方法，被宣传具有延缓衰老、滋润美白、细胞再生等功效。

2015年，当时被认为是“全球唯一可合法注射羊胎素的国家”瑞士也宣布，禁止任何机构或诊所进行羊胎素活细胞疗法。瑞士医药管理局新闻发言人后来曾在书面采访中对我国中央电视台记者表示，“羊胎素等所谓的鲜活细胞疗法的功效并未得到科学证实，但是其健康风险已经得到论证，具体表现为可能导致过敏、注射部位脓肿，甚至传播动物病原体以及自身免疫系统疾病。”

“胎盘素含有的成分非常复杂，除了一些生长因子细胞，还有各种各样的激素。生长激素、雌激素这些激素对人体的影响是不可控的，所以现在基本上很多国家都已经禁止了。”项医生解释道。从动物或人的胎盘中提取特定物质进行注射或服用乃至护肤，已被认为是不折不扣的骗局。

而所谓的干细胞美容注射，就是围绕干细胞特有的分化作用能促进生成新细胞的概念大做文章。“干细胞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分化成各种细胞，比如前纤维细胞、表皮细胞、脂肪细胞等等。人体的脂肪组织就具有这种干细胞功能，”项医生向我们解释，“但这不意味着干细胞注入体内就能存活。就像以前做脂肪移植，脂肪细胞里面的干细胞有50%最终都会死亡，所以注射干细胞本来就不能保证起效。其实很好理解，就好比种子埋到地里，它能不能长出来，跟环境有很大关系。”

项医生指出，如今被允许使用的干细胞实际上是间充质干细胞（Mesenchymal Stem Cell），主要用于银屑病等免疫性疾病的临床研究。美容领域尚不存在真正将干细胞注入人体实现抗衰老的合法手段。她说：“所有现在所谓含干细胞成分、stem power之类用的都不是真正的干细胞，只是用一些能促进干细胞活性、干性的细胞因子或有效成分，来和干细胞这个概念挂钩。”

顺带一提，不少生发中心所谓的“头皮干细胞”注射项目，实际上也只是和促进干细胞干性的概念联系，而非真正注射干细胞。其中起到效果的是富血小板血浆（PRP），PRP中含有的各类细胞因子对激发毛囊细胞活性有比较确切的刺激作用。

那么PRP能用于皮肤抗老吗？项医生回答，尽管PRP的细胞因子能在一定程度上刺激纤维细胞生长，或者说刺激角质神经细胞增殖，就目前发表的科研论文来看有可能用于促进面部年轻化，但现在国内并没有批准这种适应症。也就是说，PRP尚不能合法用于面部或身体的抗老。另外，由于PRP从血液当中提取，这对医疗机构的医疗资质要求较高。

既然干细胞注射已经证明是死路，那么市面上很多干细胞护肤品是否有效？护肤专家家弘对此解释说：“目前干细胞疗法还没被批准用于日常医疗中，更不可能批准用于美容项目。将干细胞添加到护肤品中，首先不谈干细胞能否存活的问题.在法规之下是不允许添加动物或人类干细胞的，所以护肤品中的100%来源于植物，而且都是植物干细胞破壁后的细胞因子、氨基酸、植物激素等培养液，说破天也只能做到优化干细胞的生存环境罢了，而不是也不可能去激活人体自身干细胞。”

护肤品的“焕新”可能性

那么什么成分用于护肤品可以达到“新生”效果呢？家弘介绍说：“目前护肤界比较看好的是壳聚糖，在虾蟹甲壳生物的壳中蕴含着一种独特的物质甲壳素，这是一种保护甲壳类外骨骼的线性氨基多糖，经由科学家脱乙酰反应淬炼，获得具生物医用价值的天然生物材料壳聚糖（又名脱乙酰壳多糖），它与人体生物相容性高，具天然抗菌作用和生物降解性。”

医学领域研究证明，壳聚糖非抗原性（过敏源），因此可顺利获得敏感肌“入场券”。它自带优异的补水保湿效果，透过吸湿性的原理帮助敏感肌构筑“蓄水池”解决敏感肌自我保湿不健全的漏洞。值得一提的是，它能沿着破损的角质层深入活细胞区，通过分子结构上的氨基与巨噬细胞表面受体相结合，起到强化免疫调节的作用。

另外一种成分就是广为人知的“酸”，那就不能不提一下果酸与水杨酸。“从果酸问世至今，高开高走，即便因为原生刺激有过短暂的落寞阶段，但最终大家依旧不得不折服在它快速翻转肌肤命运之下，现如今也成了焕肤新生的代名词。果酸发展至今，一共诞生了四代：第一代是羟基乙酸从甘蔗、酸奶中提取出来，分子量只有76，焕肤效果速度最快，但对毛孔亲和度不佳：第二代杏仁酸，改善了亲脂不佳的问题，因而更利于用来‘刷新毛孔环境：第三代葡糖酸内脂、乳糖酸，在结构上嫁接了羟基，多了保湿作用：第四代麦芽糖酸，再在结构上嫁接了糖分子，同时稳固皮肤屏障。随着分子量的加大，第三、四代将原生刺激化为无形。果酸除了积极的表层焕新外，还有真皮层之‘再生的才干，可刺激胶原蛋白、透明质酸等合成，但这要达到20%的浓度，且pH<3才行。在中国，这需要在医美诊所由医生来完成。而水杨酸是一种β-羟基酸（BHA），具有亲脂特性，可深入充满皮脂的毛孔中，松动附着在毛囊壁上的角质细胞桥粒，进而促进黑头、粉刺的‘推出：此外，它结构类似阿司匹林，顺带扑灭痘痘炎症，缓和焕肤带来的不适。水杨酸与果酸一样，必须在pH4以下才有活性，这就不得不面对长期脱皮的困扰。现在市面上酸类产品的研发重点就是在维持焕肤效果的同时减少对皮肤的刺激性，足见家用刷酸更安全有效。”家弘这样说道。

还有一种听起来特别符合“皮肤新生”概念的成分，那就是生长因子。生长因子（EGF）的概念在2019年之前还很火，但是随着国家药监局发布声明，寡肽-1和人寡肽1（EGF）非同一种物质，而且可能存在安全问题，从未被列入可用成分目录中。一夜之间，大家如梦初醒，自此EGF护肤概念跌落神坛。寡肽-1全称重组人表皮生长因子，主要应用于医学领域，在创伤的修复过程中促进DNA、RNA等物质的合成，以诱导表皮细胞增生、血管新生，增进伤口愈合，但药品类的EGF所写的适应症都是在“创面”的基础上进行使用，重点就在于此。健康无破损的皮肤只允许500道尔顿以下的物质穿越而过，而EGF是由53个氨基酸组成，分子量超过6000道尔顿，是皮肤可渗透门槛的12倍，因此基本上没有机会被吸收，加之生长因子可能有助皮肤癌细胞的增生，这就是国家禁止添加的主要因素。

而想要达到生长因子的效果也可以另辟蹊径，采用从旁激活其他关键因子来调动原生EGF的生长，如大家所知的蓝铜胜肽，就可以刺激碱性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PDGF）和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的表达。

更多样性的未来

一种正在进行临床研究的Micro-poring技术（暂译“微孔移植技术”），希望在不产生疤痕的情况下，通过在皮肤上钻取微小的所谓“柱形皮肤”，来起到收紧皮肤的作用。这一技术的研究者是哈佛大学皮肤学教授、美国麻省总医院威尔曼光电医学中心主任Rox Anderson教授，他从表皮细胞移植治疗白癜风的方法中得到了灵感。

项医生解释道：“这个钻孔非常小，比方说2微米这么小的孔，所以你皮肤的愈合看不出疤痕。在1平方厘米范围的皮肤水平方向上有8个小孔，垂直方向有8个小孔，一共64个小孔，这样来钻取1个微小的所谓柱形皮肤，实际上就形成了一处微小的损伤，通过损伤来促进皮肤的愈合，起到紧致的作用。”

这与包括拉皮、激光、射频等众多抗衰老医美手段秉持的基本理念一致，即通过对身体造成某种程度的损伤，利用机体自身的愈合过程促进细胞重新生成，这样皮肤看起来更紧致年輕。

但除了“造成伤害”，抗衰老还有别的思路。项医生说，目前已有研究者将冷冻溶脂的技术用于改善色素沉着，也就是黄褐斑的治疗。类似黄褐斑这样比较顽固的症状，“光电的方法治了之后要么是不耐受，要么容易反弹”。

Rox Anderson与冷冻溶脂技术的创始人Dieter Manstein、中国香港大学的陈衍里教授在2014年创办了美国医美公司R2 Technologies，该公司最出名的设备即是将冷冻溶脂技术用于美容祛斑目的。R2与中国的华东医药有限公司在2019年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后者已确定在2021年7月引进R2名为“酷雪Glacial Spa”的冷触美容仪，或许这一冷冻祛斑技术很快将接受中国市场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