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山泉

当你站在岳阳楼的城楼上，向西眺望，视线越过碧水连天的东洞庭湖，穿透辽阔广袤的君山平原，天边尽头的天井山，像一堵固若金汤的高墙，挡住了远方的风景。它是一条长长的分水岭，将巴华（巴陵和华容）两县一分为二。

历史上的八百里洞庭湖，曾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据《湖南省志·地理志》、明隆庆《岳州府志》和明万历、清光绪《华容县志》记载：古时的天井山之东是东洞庭湖的一片茫茫水域和云梦苍梧之野，近代史上的围湖造田以及自然泥沙的淤积形成了如今广袤的平原，是新中国人民将平原上的芦苇荡、沼泽地、沙洲改造成了君山、建新、钱粮湖三大粮棉满仓的农场。天井山系武陵山余脉，古称墨山，又叫玄石山，由墨山、香炉山、天井山、云雾山、狮子山等主要山峰连接组成。它东吻长江与洞庭湖交汇口，南与龟山隔湖对望，西枕西洞庭的万顷波濤，北与桃花山、望夫石、蛋子岩遥相呼应。久闻有“珠峰瀑布，白石听泉，云雾脱颖，井山接天”四大奇观，让人叹为观止。天井山因“山顶一井通洞庭”和“一山二庙两祖师”而闻名遐迩。

如果驱车从岳阳城区出发，不到半小时的车程，便可到天井山国家森林公园。也许是山势壁陡险峻的缘故，只能将车停放在山下人家的地坪上，沿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徒步上山。

我的故乡在天井山西面的东山镇，而我每次都是选择沿西坡山路的延伸登攀至顶峰。这座一直耸立在我心中的大山，根植着故乡浓浓的情结与乡愁。虽然曾无数次上山，尽管山上的一草一树，一石一洞，一瀑一泉，一峰二庙……我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但每次回到老家，只要空闲，我必登顶观景，欣赏家乡的秀美风光，并乐此不疲。

家住潘家渡的同学罗立成曾多次对我讲，说来惭愧，仰慕天井山之名已久，这么多年来却无缘亲自登临其峰，领略其风采，有机会一定要相约同往。

不负光阴不负秋。这个国庆长假，借金秋时节的晴天朗日，与同学罗立成相邀同行。我们天亮就从东山镇天井村出发，身披霞光，脚踩晨露，沿螺旋一样的山路攀爬而上。

走进峡谷，有一悬崖瀑布叫珠峰飞瀑，此石壁高60米，每年夏季雨量充足时，可欣赏到飞流直下的雷霆之势，瀑声震彻山谷。遗憾的是正值秋天旱季，山涧的溪流细长而消瘦，已没有了夏日时的大气与磅礴。它像一条竖挂在空中粗硕的白色棉线，静静地仰卧在天井山的怀抱之中。山泉腾空坠下，扑向山下的山塘，塘水清幽碧绿。惊闻我们沉重的脚步声，一群小鱼打了一个激灵，倏然回旋逃窜，明镜一样的水面瞬间荡漾出一圈圈细密的涟漪，平静的塘水开始闹腾起来。塘边有一白石，我们依石相背而坐，闭目听泉。那悦耳动听淙淙流泉，如美妙的音符在琴弦上缓缓流淌，时而高亢激昂，像涨潮时的海水拍打着海岸；时而委婉低沉，像年迈的慈母呼唤着孩子的乳名；时而清脆薄亮，像徐徐的清风拂过翠绿的竹林……有一种沐浴心灵、打通身体所有孔窍的清爽之感。

我们在汗水和喘息声中征服了天井山，将山峰踩在了脚下。峰顶是一块平地，有两座寺庙相背而建，一座朝北的地属华容县东山镇的菩提祖师观，一座朝南的地属原岳阳县许市镇的真武祖师观。两座古寺盘踞于山顶突起的孤峰之上，气势恢宏，雄伟壮观。主庙宇的建筑面积达400多平方米，设有厢房，供奉着佛教、道教的大小菩萨和神仙不计其数。站在这险象环生的巅峰，听声声木鱼振动耳膜；闻经音梵唱缭绕耳际；观一炷燃香生出袅袅烟雾缠绕古寺；看佛光祥云缕缕升腾；看禅意与慈悲的莲花轮回不息……我们还未来得及拜道，已先领略了山上仙境道场的气息。有佛学者说，一部三藏十二部的佛经，如同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迷路人迷惘的心灵，解读了佛教文化的真谛。自古以来，有很多僧人行者希望参透世间万象，四处求经问道。拥有一块理想的静修之地，是多少僧人梦寐以求、心往神驰的天堂。

其实，天井山两寺庙的先师们也不例外，他们在这条漫长的修行之路上行走，甚至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历尽艰辛，追踪觅影，只为寻找一处纳气藏幽的吉祥土壤。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天井山山顶这块修心养性的宝地。相传当年菩提祖师云游至此，恋这里山灵水秀，乃结庐而居。后真武祖师前来访友，也受邀建寺于此，两老友朝夕论道，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传说。现在，不仅只有这两座相背而立的寺庙，巴陵真武祖师观的半山腰又新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圣母殿。

记得早年在华容三中读高中时，一天下晚自习后，我与同学艾庭义在校门前一片古松林的跑道上漫步。此时，我们不约而同地朝南方眺望，看到一轮明月就高悬在天井山的寺庙之上。在这个富有诗意的夜晚，心中难免盈满一种浮想与沉迷。这时，艾庭义给我讲述了一个民间流传很广的故事：明清时期有一秀才长期隐居于天井山的仙人洞中，他为这两座寺庙撰写了一副对联的上联：“一山二庙两祖师朝南朝北。”苦思冥想，不得其下联。遗憾的是，至今也无人对出下联。

今日登临此山，却发现这两座庙堂大门均有了下联。

巴陵庙的对联：

上联：一山二庙两祖师朝南朝北；

下联：首经上下五千言分阴分阳。

而华容庙写的却别具一格：

上联：一山二庙两祖师朝南朝北；

下联：四海五湖万香客拜道拜佛。

读完，罗立成认为这两副对联对得都不是十分工整，我也有一种不尽完美的同感。

登顶四眺，群峦在雾海之中迤逦起伏，是一种缥缥缈缈的感觉。一种“一览众山小”和脚踏山巅险峰的飘飘然感便腾胸而生。此情此景，仿佛觉得王安石的《登飞来峰》诗：“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是为这座壁立千仞的天井山而写的。

山顶有一口井，因而得名“天井”。千百年来，天井山之井一直独负盛名。我想，天井山是山以井名，名曰“天井山”。据《巴陵地理》记载：东山镇的天井山山顶有一天然石潭，深十五米，终年其水汩汩。井中泉水洁明透底，清甜甘醇。“井小源长通洞庭”，是一口连通洞庭湖的神井，历来被信佛信道者敬为灵泉圣水。据说常饮此泉水能祛病消灾，延年益寿，用来医治百病。附近的老百姓常会挑上木桶来此泉取水饮用。民间曾传说日寇侵犯时，曾想投毒破坏，得一高僧凭神灵指点事先将井口填埋，方保住此井。后掘土挖石，又使此井得以造福众生。

罗立成走到井边，喝了天井中的甘泉之后，不禁感慨万千，赞叹道：喝一口天井水，登山疲惫顿失；饮一杯天井泉，顿觉神清气爽。

相传天井山的井水有“龙诞”之美誉，当地有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相传南宋年间，山南坡下有一个村叫“李安富村”，村中有个农民叫李太，其为人善良厚道，孝敬父母，娶邻村凉亭村的王氏为妻，婚后十年未育。眼看已过不孕之年，夫妇烧香拜佛，求子心切。一年夏天的傍晚，王氏到村前的洞庭湖湖边洗衣服，突然水波晃动，水藻浮萍一齐向她聚拢过来，一时间王氏受到惊吓，慌忙丢下捶盆衣物逃回家中。过了一个多月后，王氏发现自己怀孕。来年六月十三日，王氏有了临产的反应。到了晚上，夜黑风高，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半夜时分，王氏产下胎儿，丈夫大喜，急忙端灯观看，只见一怪物脱怀破窗而出，夫妻二人吓得昏倒在地，随即雷停雨住。到了第三日，王氏朦胧中觉得有孩子在吸奶，醒来时却什么也没有。第六日傍晚，孩子又回来吃奶，正好李太下田回家时看见一条小龙，龙尾搭在梁上，龙身伏在床上，李太慌忙挥起手中的锄头用力砍去，将小龙的尾巴砍断，痛得小龙破门飞逃。几年之后，小龙逐渐长大，思念父母的心情愈加迫切，决定回家看望双亲。至家中已不见了父亲，母亲躺在床上呻吟。小龙哭着问母亲，才知道近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父亲已被饿死，母亲也是几天未进食物。安慰罢母亲，小龙便走出家门，变成龙形，腾云驾雾飞到天井山，带回山涧泉水、桃子及供品，母亲吃后恢复了精神，小龙决定挖个深井让母亲和乡亲们吃水方便。于是，他又走出家门变成龙形，随即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瓢泼而下。小龙在天井山山顶上用前爪使劲一抓，抓出一口很大很深的石井，水从井中“哗哗”流出，流经家门口，流向洞庭湖。小龙一时高兴，便得意忘形地飞回家中，匆忙中竟然忘了变回人形。王氏一见，一条巨龙在门前张牙舞爪，一时惊恐万状。等小龙醒悟过来，母亲已被惊吓而死。小龙哭着将母亲葬在山脚下，在坟上栽上山茶花。自此天井中的水不再向外流动了，后来人们把石井称为“龙池”。

仙人洞，是天井山南麓半山腰上的一处花岗岩石洞，虽只是一处小洞，但它却是天井山的一大景观。登天井山，仙人洞不可不去。此洞口高5米，洞深至今还无人探其到底，有人说此洞与洞庭湖湖底相连，传说是八仙之一的仙人吕洞宾修道的地方。洞壁上有一硕大的手掌印，是吕洞宾在此修道时留下的掌印，当地百姓称此掌印为“仙人掌”。掌印上终年有泉水渗出，滴在一石坑中，饮一口，神清气爽、滋胃润肠。据当地老人们讲，这仙人洞颇有些灵气，早年有好几位道士在此修炼，其中有位王姓道士最为出名，在洞里潜心修行多年，最终得道坐化而去。还有另外一种传闻，说此洞的非凡之处在于100多年前曾是佛道两教的青睐之处，香火弥盛，信众纷至。

天米石，也是天井山的一大奇石。天米石的诱惑，牵引着我们走向月山村去天井山林场场部的路边观赏。这一奇石，大小如同一辆轿车，形状酷似米粒，半悬于陡峭的石壁之上，底部有一小石相衬，给人一种摇摇晃晃、风吹欲坠的奇感，见者无不慨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天米石”也有一个神奇的传说，据传从前天米石上能自动出米。山上的崇慶寺在宋、元、明三朝曾鼎盛一时，几十名和尚每日靠石顶小穴的取米生存几百年。后因寺僧泄露天机，凿大穴眼，致使满穴鲜血，未见米粒，以致庙倒僧散。崇庆寺现在已无迹可寻，仅剩下天米石依然岿然不动，傲然屹立。

天井山的古老，幸福村段山上有一棵千年银杏树可以作证。这棵银杏树，高28米，树围5.4米，冠幅遮荫面积达1000多平方米。据说此树已有4000多年的高龄，是天井山山脉有生命以来留存下来的“至尊长者”。记得上生物课时，老师曾告诉我们：银杏，有“活化石”之称，曾经历了第四冰期。银杏树又称白果树、公孙树。叫它公孙树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因为中华民族的始祖姓公孙，而银杏古老，故以此称谓；另一种说法是因为银杏生长缓慢，往往公公种树，孙子才能吃到果实。

相传周朝时期，当年姜子牙来到楚地，看到洞庭湖遍地洪水泛滥，那些贪官污吏不仅不治水救灾，反而还横征暴敛，当地的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于是姜子牙回去后便去拜见文王姬昌，他对文王汇报了洞庭湖遭受水灾及当地官吏腐败的情况。文王没有搭理他。姜子牙仍无惧色，继续进谏。文王听到这里，很不耐烦摆摆手说，明天再议吧。第二天一大早，姜子牙就到宫门前等候，只见车马、仪仗队都准备妥当，皇帝穿戴整齐准备出游。这时，皇帝见到姜子牙，笑着道，今天不谈政事，你陪寡人出游吧。数日后，他们来到了洞庭湖西岸这座孤峰独立的天井山，发现山坳里有棵异常高大的白果树。皇帝指着树问姜子牙，你知道这树的来历吗？子牙连忙回答文王，当年天井泄露，洪水滔天，地动山摇。刚好太白金星驾鹤路过此地，见大片林木歪斜倾倒，人们无处藏身。于是，太白金星手挥拂尘，高喊一个‘定字，只见群树当即挺拔立住。他又从法袋中掏出一粒白果，塞在洪水涌出的地眼中。刹那间，白果破土成苗，抽枝生叶，堵住了天井之洪水。这树就是太白金星种下的那棵白果树。文王听完太白金星治水的故事，知道子牙是在提醒自己，深受感动。便说，寡人知道你的意思了，今后要好好治理水患。这是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寓意是人们渴望遇上一位明君圣帝能为老百姓造福的美好向往。

天井山，这里山水清秀，小溪环绕。山巅危峰兀立，寺庙高耸。数百年来，这里每天晨钟暮鼓，一年四季香火不断。各种道场、法会频频举办，岳阳、益阳、常德及湖北省的香客慕名前来朝拜。

有人说，天井山神似点缀在西武陵、东幕阜两条“巨龙”头上的一颗明珠。也有人说，天井山是王母娘娘不小心跌落在人间的一颗明珠，镶嵌在东洞庭湖的西岸，熠熠生辉，耀眼炫目。

【作者简介】黎孝民，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岳阳市诗歌学会会员。近些年来，所写的小说、散文和诗歌，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散文选刊》《雪莲》《西部散文选刊》《大观·东京文学》《躬耕》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