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 以角色为驿站 以纯粹为旨归

2021-11-09 12:35赛璐璐
中国银幕 2021年11期
关键词:娄烨乌海黄轩

2021年秋,在黄轩走入电影镜头的第15年,由他参演的剧情片《我和我的父辈》之《诗》篇章、战争片《长津湖》、文艺片《乌海》相继登上银幕。短短一个月时间,借光影之魅,他以三种截然不同的身份,与观众频频相逢,时而深情,时而凛然,时而歇斯底里。

但当你凝视他的双眼,总能感觉到一种相似的力在吸引你,引你穿过放映机制造的幽深隧道,直直敲开人物的心房,悲欢随他起落。熟悉他的人此时不禁会轻言一句,这就是黄轩,这才是黄轩。

片刻共鸣 织入人物

德国诗人席勒曾将诗划分为两类,“天真的”与“感伤的”。前者率真表达,不假思索,与自然融为一体;后者思忖诸多原则,以质疑、思辨推动创作。其实“表演”作为一种艺术表达形式,何尝不遵循如上的差异。从2007年生涩入行至今日作品接连上映,在演员这条路上,黄轩以角色为驿站,也正经历着从“天真”向“感伤”的转变。

“天真的表演”始于2007年夏的一个眼神,执导黄轩处女作的导演张弛回忆,“我第一次见到黄轩是在7、8 月份,当时我的副导演在北京各大艺术院校找演员,我看了起码上百人的影像资料。黄轩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是他的眼神,有一点淡淡的忧郁,还有他说话的方式都让我觉得,他就是我这个电影的男主角井生。” 于是,因与角色气质的契合,彼时毫无表演经验的黄轩就这样走入银幕上的一个“矿工家庭”。

交到他手里的角色是一个梦想破灭、压抑沉郁、折服于现实的小镇青年,母親从前对他表演“放不开”的忧虑,反而就此,成为他第一次当演员的契机。处女作上映后,国外电影节纷纷投来关注,这份认可铺垫了黄轩后来对表演这件事的确信,“我学跳舞,学了那么多年,跳不好。大学又学音乐剧,学唱歌,学了四年,还是不好。表演我没有学过,但我觉得我能干这个。”

2009年,他的“忧郁”被另一位知名导演捕获,即“第六代”中个人风格十分鲜明的娄烨,虽然初次合作,黄轩收获的看似仅是在电影中被剪剩的一个背影,和导演为表歉意送给他的一张光盘,但在表演这条路上,早早遇见娄烨,对黄轩而言,不失为一件幸事。三年后,娄烨再次邀请黄轩出演自己的新作《推拿》,角色是盲人按摩师群体中的一位闯入者、破局者。

接到电话时,黄轩正在背包旅行,抱着对新角色的十足兴趣,他很快出现在娄烨工作室中,娄烨后来和人提起当时的他,“这位背包客皮肤黝黑,风尘仆仆,刚刚结束一次孤独的旅行,健康而有些腼腆。他整个人的状态,让我完全放心他能够完成这个特别的电影。”为尽早变成盲人“小马”,黄轩接受导演建议,提前20天进入盲校学习,同吃同住、头戴眼罩、练习推拿,同时小心观察身边男孩的盲态,如何喝酒聊天,如何表达爱意,甚至如何打架。看似细枝末节的收集,果真在片场化作角色表情、动作的有力支点,配合导演适度的收与放,黄轩终于拥有了第一个具有代表性的银幕名字——小马。

尝鲜类型 丰富表达

从最初捕捉感受到学会组织、调用感受,经历过《推拿》的试炼,黄轩渐渐在自身与人物之间,找到了一条更为自在与顺畅的道路。这条路,将他从“天真”的表达,引向更深远的地方。

2014年至2017年,他在表演路上走得恣意、翩跹。观众不会忘记,许鞍华镜头中,他快步于《黄金时代》的大道上,以民国作家骆宾基之名,嚼着糖,对冲内心的苦涩,“一颗糖通过味蕾刺激到的却是内心,给人物情绪的释放找到了完美的爆发点,也给我的表演找到了最好的支点。”在告别“骆宾基”一角的文中,他如此写道;不久在麦兆辉的镜头里,他又走向柔软的反面,硬核接下《非凡任务》,与“心魔”斗争,与毒枭对峙;后来在冯小刚导演精心构筑的《芳华》时空中,他再变为吃苦耐劳的模范兵刘峰,因一次失控的示爱,彻底改变了余生的轨迹;他还曾走入陈凯歌《妖猫传》的镜头,以众人皆知的诗人白乐天之名,大胆诠释写作《长恨歌》的如痴如醉。

关于这段经历,凯歌导演后来在《演员请就位》中,以他为例,向台上诸位注解了何为“演员”:“(黄轩)在漫天大雪中间,他说怎么演,我说不用演,你就站在雪地里吧,所以我开机四十五分钟,他在漫天大雪中站了四十五分钟,须发皆白,没有任何怨言。”

传记片的纪实与含蓄,动作片的硬核与决绝,文艺片的饱满与余味,古装片的唯美与轻盈。在对多种电影类型充满激情地尝试与揣摩中,习惯于向内发力的黄轩,开始学会一点点向外拓宽表达的边界,丰富同一种情绪下更加多元的呈现方式,他说,“我还想尝试离大家印象中的我更远的和我发现自己不太为人知道的那一面,甚至是逐渐回到最纯粹的创作状态,不把演艺彻彻底底当做事业来对待,而是作为表达自我的方式的那种状态。”

这一尝鲜的念头,虽然时急时缓,但直至2021年,我们依旧能够发现,他在相对陌生领域中小心翼翼迈出的脚步:在恢弘磅礴的时代画轴上,他尝试成为《1921》里的革命先辈李达、《我和我的父辈》中的火箭发动机设计员施儒宏、《长津湖》中的抗美援朝烈士毛岸英,将历史长河中一个闪耀的名字,片刻间丰满为一个真实可触的形象。

揣摩角色 参与筑造

伴随表演类型、经验的日积月累,面对角色,黄轩也似乎逐渐步入一种更为能动、思辨的状态,换言之,便是开篇所提的后者,一种渐近“感伤的”表演。

改变的契机来自新锐导演周子陽的《乌海》,最初接到这份邀请时,他面前本有一个计划度过的美好假期,打开剧本,他发现“这个人物很深刻,很重,让人吃力。他会让我想起生命中熟悉的朋友,他们都是遭遇过相似的经历和情感冲击的人,一步走错之后就是步步错。因为相似,让我有共情,也让我痛苦。”这种与现实太近的痛苦,令他下意识想逃避,不过“逃”走前,他还是决定请导演周子陽喝一顿酒,当面礼貌地拒绝。

像很多故事中常发生的戏剧化时刻,他们见面、喝酒、畅谈,然后一拍即合,“我信誓旦旦地和导演说,我们一定得把这部电影给好好创作出来”。这个“重”角色显然撞进了黄轩的心里,让他产生出一种渴望与导演共同把“杨华”填满、捏实的创作欲望。

见面两天后,黄轩和周子陽一同抵达了电影的拍摄地——内蒙古工业城市乌海,在这座沙漠与湖泊、枯黄与碧蓝共存的魔幻城市,他跟随剧本的指引,与导演结伴实地勘探,“那里有黄河,还有人工湖,所以会看到一半的水是黄的,另一半是蓝的。要是你出城开车十五分钟,外头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沙漠中间有湖。城市中还有一座石头山。总之,整座城市都非常特别。在那时,我就明白了,在这样特殊地理环境的包围下,人的内心是会涌起某种特殊的化学反应的。”如此之早的参与,黄轩为自己留足了琢磨、反思角色的时间。

正式开拍,他们也经常就一场戏的具体表达方式展开热烈的讨论,“这场戏我觉得这么演不好。”“为什么吗?我觉得挺好的。”“这样,走,咱俩出去聊一聊。”相似的年纪、邻近的故乡、极具共鸣的角色,《乌海》幕后的黄轩,呈现出了更多质疑与辨析的主动状态。这种状态,帮助他满足地完成了这个新角色,一个遭遇物质与精神双重困境的普通中年人。

2020年末成片后,《乌海》在海南岛电影节迎来国内第一批观众,导演曹保平看完后,特别提到了他:“交错的拍摄中,黄轩能将人物的情绪连续顺下来,处理得非常好。”一切看来确如他在第45届中国香港国际电影节上,获得华语单元最佳男演员时的那句感言,“杨华,是我演员生涯阶段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角色”。但愿这份来自人物的“重”,能化作一叶扁舟,将黄轩渡向更具挑战的万重山。(文 赛璐璐;内页供图 姜佑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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