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为王与数字传播*
——论三联中读《永远的〈红楼梦〉》传播策略

2021-11-11 12:40刘书亮
红楼梦学刊 2021年3期
关键词:红楼梦受众文化

刘书亮

内容提要:《红楼梦》问世以来,其传播形式的多样化是传播史上的一大奇观,数字传播技术在当下的快速发展,使这部伟大的文学名著传播样式更加多元,甚至还造成因渠道过剩,众声喧哗,忽视原著内容的“负消费”现象。 而事实上,寻求优质内容与传播技术的完美结合,才是信息传播的最佳生态。 最近,三联中读用一个精品课程的体量与阵容向社会推送《永远的〈红楼梦〉》,就是传统的文学经典与现代数字传播有机融合的新尝试。 该节目秉承内容为王的传播理念,注重听觉传播的特殊效果及受众定位等策略,短期内收获了可观的学习量与受众评论,值得学界与业界持续关注。

在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5G 等新技术的推动下,数字传播方式日新月异。 但是,数字传播在给人们获取信息带来方便的同时,也导致原创内容极易被复制,传播渠道也因此能快速为经营者创造发展空间与利润,进而造成渠道过剩和内容“负消费”的现象。 因此,到底是“渠道为王”,还是“内容为王”,引起了学界与业界的关注与争论。而事实上,要找到两者间的平衡,才是传播的上乘境界,进而实现受众与传播运营的共同受益及社会正能量的有效传播。 最近,三联中读与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中心联合推出的《永远的〈红楼梦〉》,无论是内容的选取、传播的方式还是受众的定位,都值得我们高度关注。

一、《红楼梦》原著的传播价值

就“内容为王”而言,《红楼梦》文本不朽的经典意义是多方面多层次的,从古至今的红学家从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层面作了精辟的论述。 单从传播学视阈审视其价值及效果亦可见其非同寻常,《红楼梦》文本问世200 多年来,不仅在民间广为流传,而且被世人阐发、争议、共享,在传播学上产生了广泛且深远的影响。

(一)《红楼梦》的多重传播价值

1、《红楼梦》复合主题的传播价值

作者曹雪芹通过《红楼梦》的创作,获得了一种自我思想观念的传播。 他以中国人的哲理性思考及艺术家的理想情怀,同时呈现了大观园内“乌托邦的世界”和大观园外“现实的世界”,通过一片理想的净土与复杂的现实世界比照,俯瞰历史的周而复始,描摹世间的人情百态,揭示人性不能超越的种种局限以及渴望超越现实的人生憧憬。 因其具有高度的抽象性与象征意义,使后世学人对其主题意义、思想价值探索不尽,争论不休。 梅新林教授推绎出三重复合主题——贵族家庭的挽歌,尘世人生的挽歌,生命之美的挽歌,但他认为仍未尽释,指出其“永恒之谜”还在于其“多重主题的生成转换与终极指归”。 正是这不能尽释的丰富内涵,留给后世无际无疆的生命思考与探索的兴趣,使其成为传播领域的常青树。

2、《红楼梦》契合大众寄情心理的传播价值

《红楼梦》作为一部世情小说,虽然有作者形而上的思考,但他在具体的写作中却本于现实的环境,以写实的手法,讲述宝、黛、钗爱情纠葛及豆蔻女儿们的悲欢离合,荣宁二府富贵荣华下的种种矛盾,以及这个封建大家族盛极而衰的故事。 书中涉及数百个人物,上至帝王后妃,下至优伶奴仆,其喜怒哀乐、世态人情、生活图景,都有着极广阔的普适性,以至于早在清代嘉庆初年,此书就“家家喜阅,处处争购”。 读者们争相阅读、传播与讨论,开创了“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亦枉然”的文化时尚,甚至还有为讨论书中典型人物宝钗、黛玉,争论者一言不合“几挥老拳”的极端现象。 自1791 年程甲本《红楼梦》问世以来,时光已流逝了200 多年,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科学技术也日新月异,社会信息更是海量来袭。 但我们的情感,我们的人际关系,乃至人生穷通,都好似能从《红楼梦》中看到自己及周遭的投影,随时读之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体验,更有一种与先贤分享智慧的人生了悟。 曾任美国《传播》杂志主编的詹姆斯·凯瑞(James W. Carey)说:“传播的起源及最高境界,并不是指智力信息的传递,而是建构并维系一个有秩序、有意义、能够用来支配和容纳人类行为的文化世界。”《红楼梦》这部伟大的文学名著就好似一部容纳人类情感与行为的文化世界,被不同时代、不同阶层、不同国度的大众所接受。 就这个意义而言,《红楼梦》的大众传播价值是永恒的!

3、《红楼梦》社会认识的传播价值

小说原著通过书中各种人物的日常生活,高度浓缩了当时的政治文化,深刻地剖析当时社会的法律道德、思想观念、风俗习惯、文化教育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是我们认识中国封建社会即将崩溃,新时代即将来临的一面镜子。中国人历来注重时代更替的认识观,有“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的古训,现代人也不例外。

4、红楼文化艺术的传播价值

《红楼梦》以凝重的色彩描绘了各种各样的人生悲剧,尤其是十二金钗及众多女性的悲剧命运。 但作者同时以深情的笔墨,诗意地展现了她们热爱生命,各具风采的明亮青春,为世界文学奉献了一组组精妙绝伦的中国女性的艺术群像。 不仅如此,作者还以他深厚的文化底蕴及高超的艺术才华,将小说人物诗意化,将日常琐事审美化,通过他们的家庭聚会、游玩宴饮呈现中华民族精彩的戏曲、诗词、建筑、婚姻、寿辰、丧礼、节日、酒、茶文化等等。 这种百科全书式的现实主义小说,不论从哪一个视点切入,都会发现其深厚的文化、艺术及哲学内涵。 不论是术业有专攻的红学家还是普通的读者,都能从中找到挖掘不尽的文化宝藏。

《红楼梦》是伟大的,不仅在华语文学中罕有其匹,即使放到世界一流的文学经典中,也以她包罗万象的特色熠熠生辉。 她的生命哲思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她的文化意蕴既是传统的又是现代的,伟大的经典值得长远传播。

5、《红楼梦》的传播效果及传播现状

《红楼梦》的传播效果也是一种奇特的现象,作者在写作过程中就有人评点、题咏、传抄。 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书未完稿,泪尽而亡。 但续书者甚众、传播者甚众,历时200 多年,不仅未被时代的洪流淹没,反倒随着时代的发展与越来越多的传播者加入,其信息量、信息强度、信息张力愈加放大。 主要表现为:

(1)“红学”一词在1875 年左右便已流行开了,历经100 多年的发展,不仅成为一大显学,而且开启了中国学术之盛世。 “红学”研究还会继续下去,因为不同时代的学人,对《红楼梦》都有自己的解读与评说,任何一种提问和解答,都会为学界提供新线索、新思考,使这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内涵愈加立体、丰富与深刻。

(2)《红楼梦》的传播,既有意义的播迁,也有“噪音”的伴随,它出现在传播与接受过程的各个环节,如传抄过程中的增删、相关文物的真伪、意义阐释的争辩、商业炒作的泛滥等等。 “噪音”传播虽有失范,但也让《红楼梦》传播更广,“嗜红”兴趣更胜。

(3)无法避免的商业化介入与传播,让《红楼梦》多元的文化价值,转换成一个个文化“品牌”,也难免使原著深刻的思想、文化、艺术内涵被肢解与扭曲。

(4)数字时代,多媒体集合为这部古老的小说创造了一个无边界的立体传播网络。 据统计,单是网络与新媒体对《红楼梦》及其涉红内容的传播就有三大类,一是门户网站及客户端,包括人民网、光明网、新华网、央视网等主流媒体。 二是以“红楼梦”为主题的微信公众号,多达240 余个。 三是B 站、抖音、喜马拉雅等音视频平台对《红楼梦》的传播,收获了可观的受众群。

面对以上让人眼花缭乱的《红楼梦》传播现状,我们不得不说,大众对这部中国文学巅峰之作高度认可,但另一方面它也像一座“内容矿藏”,被各种人群肆意掘取,而这无尽的掘取与任意的传播,是否保持了对《红楼梦》这部文学经典的尊重,也值得我们高度重视。

(二)精心解读是《红楼梦》“内容为王”的合理构成

对《红楼梦》这样的文学经典,原著的精彩,还只是“内容为王”的一个方面,传播者对传播内容的再生产更不可忽视。 互联网让《红楼梦》的传播更加多元,对其文化艺术及哲学蕴含的阐释乃至作家信息的噪音也层出不穷。 如何利用网络和新媒体推广《红楼梦》原著的阅读、促进红学研究、扩大红楼文化传播,对专家学者及媒体经营者都是新的考验。

三联中读经过多方位的遴选,决定借文化精英的团队之力,利用现代技术平台推动伟大经典的社会化传播。 他们以类似北大通识课《伟大的〈红楼梦〉》的模式,选取了海内外各大学、中国艺术研究院的12 位专家学者,组成讲授团队。 这批红学专家,站在学术的制高点精心打造的传播内容,对社会大众的引导具有公信力量。

数字时代,融媒体的四力建设是相辅相成的,一般认为,传播力是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得以实现的基础。 但就传播内容而言,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似乎更能引起消费者注意。 《红楼梦》原著深奥、深刻,阐释它需要内容生产者自身才、学、识的积淀及对原著的研修,更需要传播渠道的组织化保障与精心的流程设计。 三联中读这次推出的整套课程,共十二讲,每个专家主播一讲。 十二讲虽不足以囊括《红楼梦》的全部,但课程经过精心的设置,比较全面的涵盖了红学史、红楼人物、红楼艺术及文化蕴含。 如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叶朗教授对《红楼梦》意蕴及曹雪芹世界观的阐释;复旦大学陈维昭教授从《红楼梦》早期的两个读者圈入手,对小说的成书及作者问题进行了新的探索;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张庆善,带领大家以文本细读的方式体悟宝、黛之间九曲回肠的青春爱恋;首都师范大学教授詹颂,从宝玉诗文的角度对之进行阐释,认为他并非小说表面所写的“腹内草莽”“潦倒不通世物,愚顽怕读文章”;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学刊》编审张云,选取了原著中“待选、停机德、冷香丸、金锁、蘅芜苑”五个关键词解读宝钗,新颖别致;北京语言大学段江丽教授,将凤姐置于制度文化的框架下观察其多重身份及“女强人”的生存困境;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顾春芳教授从戏曲与小说交织的视角出发,解读原著以戏剧性张力推升的美学意蕴;北京大学中文系李鹏飞副教授从物质文化与精神层面解读《红楼梦》中的饮食描写;香港城市大学的郑培凯教授,从明清时期的社会道德、意识形态入手,分析《红楼梦》的敏感性、预见性,以及书中人物在这样意识形态罗网中的抗争。 如果以上各个主要章节的讲解具有很强的学术性和开阔的理论视野,各个章节后面的“课后花絮”则多为专家们的个人体会与新见解,讲得轻松自然又十分有趣。 如叶朗老师对书中小人物的评价及对《红楼梦》影视化阐释的个人见解,张云老师对宝琴的阐释,段江丽老师对凤姐与平儿关系的解读等等,都让人耳目一新。 每一个主讲人还为自己提供的延伸书单作了精彩的概述,引领受众从《红楼梦》出发,接受更多的中国文史哲精品。 这些信息的价值和权威度是稀缺资源,是引导力和影响力的保障,也是社会与学界公信力的基础。 这个名师云集的传播队伍,相比商业介入的《红楼梦》意义的生产与传播,他们严肃认真且有各自独特的新视角、新成果。 相比经院化、学术化与社会大众处于隔阂状态的“专业红学”家,他们将自己的学术成果向大众普及与分享,带陌生者走进《红楼梦》,令熟悉者收获新的启发。 他们借助数字媒体的精彩导读是“内容为王”的组成部分,是信息冗余的传播语境中弥足珍贵的重要资源。

二、中读平台与《红楼梦》的听觉传播

如果内容的精彩是传播力的组成部分,渠道的传播策略则是传播力的重要保障。 《永远的〈红楼梦〉》传播渠道是国内著名杂志《三联生活周刊》手机客户端的全新升级版本,定位于新一代内容发布和付费知识阅读的社交平台,于2017年5 月正式上线并更名为“中读”。 所谓“中读”源于李鸿谷提出的“中阅读”概念。 数字时代,阅读传统书籍是“慢阅读”,阅读手机上的碎片化信息是“快阅读”,而“中阅读”则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阅读状态,而这次三联“中读”的《红楼梦》精品课,却是以声音传播展示其特殊的魅力。

不可否认,在近年有关《红楼梦》的大众传播中,影视作品占据了最耀眼的位置。 从20 世纪20 年代至今,由《红楼梦》改编的影视作品已有100 多部,有关《红楼梦》影视的研究也颇为兴盛。 但最近几年兴起的听觉传播也组成了一道《红楼梦》声频传播的新景观,如《蒋勋细说〈红楼梦〉》,欧丽娟在台湾大学的《红楼梦》公开课等等,都有不错的播放量。 三联中读《永远的〈红楼梦〉》与上述声频产品传播近似,又有很大的不同,它是由强大的专家团队组成的学术型通俗导读,以声音为媒介带领读者进入红楼世界。如果将这个精品课与《红楼梦》最早的纸质传播以及后来热闹非凡的影像产品相比,其不可替代的优势在于:

(一)《红楼梦》听觉传播受众参与的时空灵活性

图像视频对《红楼梦》的传播虽然有为数可观的受众,但听觉的接受更不受时空的限制,无论是在路上、车上,床上,甚至做家务都随时可听,即使是在地铁、公交车等公共场合,只要有一副耳机,也随时可听。 接受声音的信息让人最大程度地实现“一心二用”,“声音信号利用的是‘边缘’注意力。 ……因此,声音的告知不造成过分负担——这成为听觉沟通的精髓。”新媒体技术加持下的有声传播,不仅大大降低了运营者生产的成本,也更能方便快捷地嵌入受众生活或工作的时空场景,提高了时间利用效率,是生产者、传播者、受众三方共赢共享最方便快捷的形式,也是传播《红楼梦》这样的鸿篇巨制最方便的渠道之一。 此外,声音传播还能极大地满足特殊人群通过听觉接受信息的需求,如老人、儿童、盲人等,实现学习权利的均等化。 即使对正常的年轻人,接受听觉传播,也能规避看手机、电脑、电视视频用眼过度的风险。

(二)《红楼梦》传播受众听觉联想的丰富性

听觉与视觉都是人类最基本的感觉,视觉给人的感觉是形象直观,听觉给人的感觉是抽象飘渺,人必须通过自己“听—感知—识别—感官反应—联想和想象—构筑图景—思维梳理—形成自我认识和理解”的过程,才能完成接受听觉的传播。 两者相较,视觉形象直观却限制想象。 以《红楼梦》的传播为例,凡阅读过(或听过)原著的人,都有一个自己联想出来的宝玉、黛玉、宝钗、凤姐等等众多人物形象,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旦看到舞台或视频人物,总觉得“不像”。 叶朗先生在三联中读的课程讲解中说:冯友兰先生大概表达过这样一个意思,看了《红楼梦》的戏曲,总觉得这个舞台上、戏台上的那些人不像看《红楼梦》书里的那些人,哪怕是贾宝玉最不喜欢的那些粗俗的丫头、老妈子,在小说里头最鄙俗的人,你都能看到他们俗得很雅,可是到了戏台上,你会看到最雅的人,也会觉得雅得很俗。 叶朗教授对87 版电视剧是基本肯定的,但他认为电视剧仍然没表现出原著中的形而上的意蕴,而王立平先生对《红楼梦》的配曲却完美地呈现了小说充满悲情的诗意蕴含。 但王立平后来到北大演出,将电视剧《红楼梦》中的那些画面作为音乐的背景,叶朗先生就认为那些画面并不能表现音乐的意蕴,反而将它局限住了。 撇开王立平配乐高超的艺术悟性与艺术表达不说,叶朗教授举的这个例子就形象地说明了视觉与听觉形象的差异。 所以,与前些年轰轰烈烈的《红楼梦》电视连续剧、电影及其他视频、动画、连环画相比,单纯的听觉传播也有它特殊的魅力,三联中读《永远的〈红楼梦〉》,虽未见专家们讲解的视频画面,但通过他们不同的音色、不同的语调,不同的声频再配以原著朗读及相关戏曲的原唱,丰富而多彩的语言语境,就能给受众足够的精神享受。

(三)《红楼梦》传播受众情感共鸣的持久性

西方文化存在一种“视觉中心主义”,形成了一套以“视觉性”为核心的认知标准;另一方面西方文化也存在反视觉暗流。 两种视觉观念都可以追溯到柏拉图,柏拉图塑造了两种视觉:“心灵之眼”和“肉眼”。 前者强调理性,后者强调感性。在数字传播时代,图像所具有的直观性备受观者欢迎,但媒介复制技术使图像生产批量化,也使之不再具有信息资源的优势。 柏拉图“心灵之眼”的含蕴虽然很丰富,但耳朵却一定是“心灵之眼”的重要门户。 人的肉眼一下就能被图像吸引,但在倾听中,我们反倒更能跟随讲述者的语音去体会,进而通过情感的共鸣转换成自己的理性认识,甚至寻找听觉记忆中的延伸信息。 就中国文化传播而言,从口语时代的唱诵,纸本时代的阅读到数字时代的图像观赏,再到对经典名著的导读与听书,我们的文化传播似乎又回归到原点。 这种回归,是否有必要? 我们仍然以《永远的〈红楼梦〉》为例,顾春芳教授讲到元妃省亲时所点的四出戏,有这样一段话:“对元妃而言,在这个离别的时刻,她不避讳借用最后所点的这一折戏(《离魂》)暗示家人自己的真实处境。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点完最后一个戏,就要离家了,这一别有可能是生离死别。 她想到自己置身皇宫其实和广寒宫中的嫦娥一样,有家不能回,也没有柳梦梅这样可以生死相依的灵魂伴侣。 ……元妃来去之间,三次落泪,不舍之情尽显。 然而,戏中的杜丽娘等来了‘月落重生灯再红’,而元妃注定‘魂归冥漠魄归泉’。”这段话,顾春芳教授在论文中也写过,但在听课中却别有一番同情与共鸣。 视觉的符号有助于直观再现书中场景,但视觉形象中一定还有其他许多相关的人物与场景干扰我们对元春心灵的透视,而声音的讲述则通过耳朵直接进入听众的内心,让人心无旁骛专注于元春内心不能与家人明言的深切的命运之悲! 尤其是在寂静中的“听”,会因为耳朵的专注带给人角色意识,让人获得深层次的精神感悟及持续的情感共鸣。 有学者认为:“倾听美学”“相比于视觉文化,从表现形态来说,它更具精神维度;从结果来说,它更具开放和包容性;从本体属性来说,它依据于此在的时间性,使得其对存在和审美的理解蕴含一种动态发生性的特点,这更加契合存在和审美的真实。”《红楼梦》经历了视觉传播之后,来一场听觉传播,以“倾听美学”深化其精神维度,也不失为数字传播的一种新选择。

三、《红楼梦》传播的受众定位及效能

传播的影响力,除生产优质的内容外,更要将生产好的内容精准匹配给受众,主体性意愿与互动性传播有机融合,才是传播领域的最佳境界。 三联中读这次打造的《永远的〈红楼梦〉》除注重听觉传播的特殊魅力、传统文化与多媒体交融的手法之外,受众定位准确而又能向社会辐射,也是其重要的传播策略。

数字传播的当下,受众多为年轻人,他们在信息量日益丰富的时代语境中,也逐渐拥有了辨别网络信息优劣与接收专业化内容的心理期待。 《永远的〈红楼梦〉》以精品课程的体量与形式出现,很显然,受众的主要群体是大学生,但它又不仅限于大学生,它通过付费的方式向社会大众开放与辐射,定位于象牙塔又不局限于象牙塔,是非常明智的目标定位。

首先,在我国现行的初高中语文教材中都有《红楼梦》的精彩片段,学生们对这部伟大的文学名著略知一二,有深入了解的欲望。 但进了大学以后,因为学业压力大,大学生也很少静下心来阅读线索复杂、节奏缓慢的《红楼梦》原著;即使读过,对其中涉及的诗词曲赋、饮食服饰、礼仪制度等等文化内涵也很难深入,更谈不上把握其中深刻的文学艺术及哲学意蕴。 加之数字化时代,多数大学生对《红楼梦》的认知主要来源于影视作品与网络信息,如果传播渠道缺少“把关人”,接收者不具备媒介批判能力与识别能力,也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对原著的解读甚至有可能误读。

其次,多数大学生有一定的媒介素养,不会满足于碎片化的信息消费,有对优质内容的识别能力,也有自觉接受民族文化经典,增强精神滋养的主观需求。 从北京大学《伟大的〈红楼梦〉》通识课运行9 个学期、累计选课27.19 万次、累计学校665 所来看,大学生是有这个文化消费需求的。 校园内的大学生有学分的要求,但各个大学的通识课都有很多备选课程,有这么多学生在通识课课程群中选它,说明当代大学生对《红楼梦》这部古老的经典名著还是有兴趣的。 笔者曾查阅过北大精品课《伟大的〈红楼梦〉》的课程设置,两相对比,三联中读《永远的〈红楼梦〉》无论是传播阵容还是课程内容都与之有很大的不同。 而且,它从2020 年10 月上线以来,截至到2021 年2 月2 日已有10.8万人学过,1513 条评论,作为一部中国古代的经典文学的非大众传播,成绩已非常可观。

其三,《红楼梦》内蕴丰富厚重,领略其魅力不仅需要较高的文化素养,还需要足够的兴趣。 大学生正处于求知欲旺盛的时期,优质的内容不仅会得到他们良好的反馈,凭着对互联网技术的熟悉与传播的兴趣,不少的学生还会主动向他们的同学、朋友、亲人推介与传播,他们是能将互联网病毒式传播转化为优质文化传播的推手,他们对优质传统文化的理解与接受,决定着《红楼梦》传播的质量与效果。 因此,三联中读“APP”在内容资源与用户需求的对接上,既明智又精准。

其四,三联中读以精品课程的形式讲授《红楼梦》,定位于大学生,但又不同于大学校园内的精品(或通识)课程。 它以付费的方式向受众全面开放,受众群体就能有效地向社会、向世界辐射。 随着数字传播技术的发展和受众媒介素养的不断提升,人们的文化消费会逐渐由各种猎奇式信息向有品质、有审美文化内涵的内容转移。 年轻人在接受优秀的传统文化时,渴望有权威性的引导,以消除时代的隔膜。 而上了一定年纪的人未必不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及传统文学,笔者曾在一篇有关传统诗词微传播的文章中作过统计,以“啸天说诗”为例,受众主要集中在17 至39 岁之间,而44 岁以上的占比率则不到5%。这部分人不是没有这个需求,而是因为他们普遍文化程度不高,传统诗词对于他们来说有阅读障碍,《红楼梦》原著对他们也存在阅读的现实困境。 但《红楼梦》是一部生活大书,阅历越丰富越能读出其中深层的意蕴,越能随先贤领略人生的智慧,如果他们能接触到三联中读这样的精品课,相信他们也能走进《红楼梦》的精彩世界。

结语

《红楼梦》作为中国文学的代表作,誉之为经典是举世公认的,但原著与现世读者的距离也是不可否认的,其中超慢的生活节奏与当代人的文化快餐消费习惯有明显的节拍差异;书中的诗词曲赋与中等文化以下的读者也不在一个频道。 而这部堪称世界一流的伟大作品,本身就传承了民族的、传统的审美特性,尽管原著自清代问世以来200 多年间,社会各界人士就以多种形式形成了一个横向和纵向的传播矩阵。 但中国古典文化在数字时代的传播,尤其是在5G 时代智能互联网令人目不暇接的传播环境中,如何结合自身文化的特征及数字传播方式,针对不同目标受众群体进行传播内容、传播策略的再创造,改变经典文化的传播困境,再现中华文化的辉煌,仍然是学者与传播者应有的使命担当。

《三联生活周刊》从早期的杂志内容整合呈现,到“中读”APP 入局知识付费领域,经过三年多的发展,逐渐进入了以精品课程影响市场格局的新阶段,具有了传统媒体转型和互联网知识服务平台的双重属性。 其平台的影响力和传播力,为这次推出《永远的〈红楼梦〉》营建了良好的传播生态,加之主播队伍的公信力,栏目设置的完整周到等等,使之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初见成效。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每一个小节的评论区都有受众留言评论,有的留言者是原北大学生,他们的留言,除比较两个课程的差异外,还充满了对以前老师导读的回忆与感激。 有的受众评论还很有见地。 如果这些评论区有回复与互动,甚至将一些观点置顶,引发受众讨论、互动,也许传播的效果会更好。 重视并满足受众希望的参与热情,永远是数字传播运营者从众多同行中脱颖而出的重要筹码。

注释

① 梅新林《红楼梦哲学精神》,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年版,第349—405 页。

② 梦痴学人《梦痴说梦》,一粟《红楼梦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64 年版,第15 页。

③ 得舆《京都竹枝词》,一粟《红楼梦资料汇编》,第354 页。

[

]

詹姆斯

·

凯瑞著、丁未译《作为文化的传播》,华夏出版社2005 年版,第7 页。

⑤ 张云、胡晴、何卫国《2019 年度中国红学发展研究报告》,《红楼梦学刊》2020 年第2 辑。

⑥ 芦影《声音体验——关于设计的声音意识与听觉审美研究》,中央美术学院博士论文,2017 年。

[

]

沃尔夫冈

·

韦尔施著,陆扬、张岩冰译《重构美学》,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 年版,第210 页。⑧ 王桂亭《千年悖论

:

从“心灵之眼”到肉眼——关于“视觉中心主义”的思考》,《华侨大学学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09 年第2 期。⑨ 顾春芳《细读

红楼梦

“省亲四曲”》,《红楼梦学刊》2019年第1 辑。⑩ 肖建华《倾听

:

视觉文化之后》,《文艺研究》2014 年第10 期。[11] 参见三联中读《永远的

红楼梦

》发刊词统计数据。[12] 刘书亮《众媒时代中国传统诗词微传播发展策略探索——以“啸天说诗”为例兼及梁俊“诗性教育”》,《西华大学学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18 年第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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