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美学视角下的Youth汉译本对比赏析

2021-11-12 10:02李楚涵
散文百家 2021年1期
关键词:译本美感散文

李楚涵

陕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散文作为文学体裁中的瑰宝,有诗歌的丰富意象却比诗歌形式灵活,可以像小说一般叙事却比小说凝练;它虽然挣脱了形式规制的镣铐,但即使行文飘逸散漫,也可以表达细腻或热烈、质朴或深邃的思想或深意。“形散而神聚”正是散文的典型特征。优秀的散文往往能以其流畅优美的文字、丰富巧妙的表现手法给予读者以美的洗礼,同时又能唤起人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感人肺腑、发人深省、激励人心。优秀的散文翻译者不仅要传达散文的真实意旨,而且要创造性地再现散文的美学特质。

一、翻译美学理论

方梦之在《译学辞典》中如此定义翻译美学:“解释译学的美学院元,探讨美学对译学的特殊意义,用美学的观点来认识翻译的科学性和艺术性,并运用美学的基本原理,提出翻译不同于文本的审美标准,分析、阐释和解释预计转换中的美学问题。”(方梦之,2004)

毛贵荣在《翻译美学》一书中提出,翻译的“美感”有差异行与共同性、客观制约性和主观能动性等特征,有音韵美感、简约美感、丰润美感、口吻美感、语体美感等形式。他认为美学之于翻译实践是“催化剂”,其价值在于对翻译作品“应然状态”的引领,强调用朗读的方式培养翻译美感。在毛贵荣看来,模糊是语言的基本特征之一,模糊语言“既调动了审美主体,也扩大了审美客体,从而扩大了艺术空间,增加阅读美感”,因而具有特殊而关键的美学特质。英汉语言对于模糊性的审美差异导致了翻译过程中的美感磨蚀,为此必须探究英汉语言的本质差异才能达到模糊美的语际转换。(毛贵荣,2005)

刘宓庆在《翻译美学导论》中强调,翻译的科学性与艺术性相伴相生、互相助长,因此必须“科学地,科学地、审美地处理形式,科学地、审美地体现功能。”他认为应该从多维角度指定语言美的价值尺度,并将审美心理过程分为理解、转化、加工和再现几个层级,认为在双语可译性限度内充分保留原语(SL)的概念内容、行文形式体式和形象描写手段是翻译审美再现的基本要求。他重视翻译实践中审美移情的作用,认为其实现了翻译者与原语之间的投射与反馈,所以翻译美学中的移情障碍更是值得我们探讨并着力避免。(刘宓庆,2012)

由此,翻译美学是结合心理学、哲学和现代语言学等学科的基本原理来衡量语际转换中的审美再现问题的学科,接下来本文将以翻译美学理论为基础,对比赏析Youth的两种中文译本。

二、翻译美学下的散文翻译

1.词汇层面。

例1.Youth is not a time of life; it is a state of mind; it is not a matter of rosy cheeks, red lips and supple knees; it is a matter of the will, a quality of the imagination, a vigor of the emotions;it is the freshness of the deep springs of life.

王:青春不是年华,而是心境;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炙热的感情;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涌流。

黄:青春,并非年轻岁月,而是一种心态;青春的特征,并非粉颊、朱唇、柔肢,而是毅力、激情、创意;青春是生命涌泉的清澈、激扬。

王将 state of mind译为“心境”,而黄则译作“心态”。“心境“是指是一种“比较微弱而持久的、使人的所有情感体验都感染上某种色彩的情绪状态”,而“心态”则指“心理状态”。所以前者较之后者更为稳定持久,且语级更高,人在面临不同境遇时的不同心态共同作用形成心境的整体,故“心境”便能体现青春时时刻刻带给人的青春“心态”,更为合适。

例2.Years may wrinkle the skin, but to give up enthusiasm wrinkles the soul.

王: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热忱抛却,颓废必致灵魂。忧烦,惶恐,丧失自信,定使心灵扭曲,意气如灰。

黄:岁月留痕,只及肌肤;激情不再,皱起心灵。忧惧自卑,终致身心佝偻、精神萎靡。

王将wrinkle转译为名词译“衰微”,《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国家、民族等)衰弱;不兴旺。”此句虽然与其常用的语境不同,但是却并不给人以突兀不适之感;一方面散文的体裁给予了译者较大的发挥空间,另一方面意义相比“皱纹”有语义的泛化,同时也做到了和下一句中的“颓废”的互文。黄将其译作“留痕”,保留了原文中的动词词性,还原了原句中拟人的神韵,从而使得“岁月”有了人性,但是在处理第二个wrinkle,“皱起心灵”虽创意新颖,却牵强僵硬;而且“留痕”所蕴含的感情色彩不如“衰微”强烈,“痕”本身并无褒贬,黄的翻译较为小心谨慎,忠实原文但情感力度稍欠,王译本胜在对于作者情感的把握,以及在进行语言转化之后向读者输出更具有感染力的情感。

2.句法层面。

例1....it is a matter of the will, a quality of the imagination, a vigor of the emotions;

王: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炙热的感情;

黄:而是毅力、激情、创意;

此处三个偏正短语的中心语两个是中性词,不含感情色彩,更多地是作用于语言的多样性和排比句式的整齐,若都译出,则会显得僵硬而美感尽失,所以黄采用了减译,只保留了原排比句式中各短语的中心语进行翻译,同时也就与前一句保持了相同的排比形式,简短整齐的句式读起来更具力度。王则采取了转译的手法,并增译了“恢弘的”“深沉的”“炙热的”等定语,其中只有“炙热的”一词与原文的“vigor”有相通之处,体现了词义中的蓬勃热烈之感;其他两词则 “以创补失”,结合了动态模仿与代偿变通,与原文一样变换了排比句的句式,从而兼顾了保持诗句的内部节奏和外部节奏。

例2.Youth means a temperamental predominance of courage over timidity, of the appetite for adventure over the love of ease.

王:青春气贯长虹,勇锐盖过怯弱,进取压倒苟安。

黄:青春,是指超越怯懦、勇气如虹,不图安逸、敢闯敢试。

原文使用介词“over”来体现courage与timidity,appetite 和love两对相互对立的情感之间的对抗和上下风状态;王将“青春”当作行为动词“气贯长虹”的主语,黄则将其处理成判断动词“是”的主语。前者充分发挥了汉语句法灵活的特点,更化繁就简、凝练意赅,将原文中长短不一的短语整理为句式一致、排列整齐的对仗句,同时还通过“盖过”“压倒”体现了原文中的斗争、压倒性意味,正体现了其“雅俗如之,深浅如之,口气如之,文体如之” 的翻译原则。而黄的译法则更忠诚于原文中“mean”的原意,意义上较为直白浅显,四个四字词语的排比更是一气呵成、高潮渐起,颇具气势,很容易让读者在朗诵时进一步体会到其中的慷慨激昂;同时这种表达风格和其整篇译本的风格也较为一致。相比较而言,虽然王所采用的句式结构或许无法给予读者黄译本中排比句式的外在节奏和情绪的快速升温,但却胜在表现力和张力,而黄译本中的判断句虽略显呆板,在句子的内在张力上有所逊色,但其活力四射、节奏明快的排比句式却不可谓之不精彩。

例3.Years may wrinkle the skin, but to give up enthusiasm wrinkles the soul. Worry, fear, selfdistrust bows the heart and turns the spirit back to dust.

王: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热忱抛却,颓废必致灵魂。忧烦,惶恐,丧失自信,定使心灵扭曲,意气如灰。

黄:岁月留痕,只及肌肤;激情不再,皱起心灵。忧惧自卑,终致身心佝偻、精神萎靡。

句法层面:英汉两种语言由于其自身的独特属性,对于不同的句式长短各有偏好。英语偏好长句,汉语偏好短句;以该句为例,王译本使用的是“四-六-四-六”的对仗,短句的长度有规律地进行变化,而黄将其整理为长度完全一致的四个四字词,这种对比在两种译本中也非常常见。相比而言王译本的短句错落有致、节奏变换丰富、音乐美感强烈,更具有中国古代词曲的特质,多了几分华丽;而黄译本则更沉稳质朴,节奏稳定,令人联想到诗经中那古朴而内敛的诗篇。二者本来并无孰优孰劣,但是如果站在忠实于原文风格的角度上,Samuel的这篇散文行文较为灵活,句式也较为多变,节奏也不固定,或许王译本的句式特点更有利于读者体会原文风韵。

3.意象层面。

例1.... from men and from the Infinite...

王:......从天上人间......

黄:......来自人间与穹苍......

这里笔者更倾向于黄的选词。从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看,“天上人间”一词带有浓厚的诗词美学特质,典型例证如李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但是如刘勰所言,“文编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天上人间”近年来在媒体中多以某商业会所的负面形象出现,在人们心中产生了刻板印象,其语义已经受到了污染,难免让读者产生不合时宜的联想。而黄选择的“苍穹”字面义指天空,带给人以广阔深邃的联想。《古代汉语常用字典》中,“苍”指“深蓝色”,“穹”指“大,深”,“苍穹”也一直都寄托着中国文人对于茫茫宇宙和万象太极的无尽渴望和探求,代表着神秘的至高意志和万物运行规律。如李白《短歌行》: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曹雪芹《红楼梦》“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两种译本都美感独具,可惜的是王的翻译却受到了词义降格的影响,难免对读者的审美体验产生了干扰。

例2.When the aerials are down, and your spirit is covered with snows of cynicism and the ice of pessimism, then you are grown old, even at 20, but as long as your aerials are up, to catch waves of optimism, there is hope you may die young at 80.

王:一旦天线下降,锐气便被冰雪覆盖,玩世不恭、自暴自弃油然而生,即使年方二十,实已垂垂老矣;然则只要树起天线,捕捉乐观信号,你就有望在八十高龄告别尘寰时仍觉年轻。

黄:一旦感官闭塞,蓬勃的朝气,势被沮丧的雪、瘫痪的冰,层层覆蔽。即使年仅二十,也呜呼老矣。然而只要感官敞开,勤于感应乐观的讯息,你就有望他日纵然高龄归天,还是英年早逝。

原句中的 “aerial”采用了隐喻的手法,象征着人心中对于身边事物的感悟能力,王保留原意,译为“天线”,充满奇思妙想,准确地把握了接收信息的天线和人的心灵之间的共同点,黄还原了本体,译作“心灵的感官”,黄译本更为平易近人,但是原语中的意象并不晦涩难懂,所以审美效果和趣味性不如王译本; snows of cynicism and the ice of pessimism使用隐喻手法,表现自然、排列整齐,悲观厌世的抽象情绪通过寒冬的两种意象得到具体化,冰的坚硬冰冷、雪的荒芜空寂正与之对应;而王在翻译时为“玩世不恭”“自暴自弃”添加了谓语“油然而生”,虽然词合句顺,文采斐然,但是却抛弃了原句中最具灵韵之笔,“冰雪”意象并没有充分发挥其激发联想、引起共情的作用,而黄则通过保留比喻的修辞,传达了“麻木无感的心境带来苍老的寒冬”的信息,“沮丧的雪,瘫痪的冰”也体现了其二次创作的心思,凛冬降临,心灵不再被感动,青春的灵魂也随之被寒冷死寂所支配。可以说王的再创造有得有失,得不偿失;而黄的动态模仿则保留了点睛之笔,神妙而又自然。

4.语音层面。

例1.同三(一)例1

原文作为散文,在韵脚方面并未遵循严格的规定,也不需要如此;但是宝贵的是,两位翻译家都在翻译的过程中遵循着汉语的语言习惯而尽可能地在音韵上提升译文的可读性和音韵美。比如这在原文中,rosy 和red押头韵、cheeks和knees也都有[i:]的韵脚。在翻译的过程中,王译本便用了“心境”和“感情”押尾韵,而黄译本则用“柔肢”“毅力”“创意”押尾韵,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匠心独具,朗朗上口。

例2.同三(三)例2

原文中“cynicism”“pessimism”押尾韵,两个of短语的重复则增强了循环往复的独特美感;王用“自暴自弃”为译文增加了朗朗上口的美感;而黄将其译作 “沮丧的雪”“瘫痪的冰”“层层覆盖”,重复的短语结构有层层递进之感,叠词的使用也有余音绕梁之效;同时对于 “grown old”这本来平淡的短语,王使用了“垂垂老矣”,黄使用了“呜呼老矣”,前者使用叠词,“垂垂”二字使衰朽苍老的形象加倍强化在读者心中,而后者则巧用拟声词,形象生动,饱含心酸无奈之感。在结尾句中,黄使用了让步状语从句,使得结尾断句干净利落,并与上文中的“即使年仅二十,也呜呼老矣”断句长度相近,充满音律和谐之美;而王译本就相对拖沓,断句略逊一筹,使得结尾不如黄译本简短有力,耐人寻味。

三、结语

以翻译美学理论为基础,以审美客体为目标,本文从词汇、句法、意象和语音四个层面对王佐良和黄志坚先生的译文进行了对比分析。经过研究发现,王佐良先生的译文思路新颖,措辞华丽,善于通过再创造,再现散文美感;而黄志坚先生的译文忠实原文与音韵和谐并重,更重视凝练和节奏的统一。两位的翻译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为翻译学习者提供了宝贵的学习素材,而本文对比分析的方法更是有助于我们取长补短、锻炼翻译审美思维,提升翻译实践能力。希望本文能够为散文翻译的审美再现提供借鉴,让更多更优秀的散文在翻译工作者的努力下,成为文化沟通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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