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荒野中前行
——后殖民主义视角下的《群山回唱》

2021-11-12 18:25徐妙琳
戏剧之家 2021年11期
关键词:帕里阿富汗身份

徐妙琳

(吉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 136000)

一、介绍

《群山回唱》是围绕兄妹间因战争和贫穷失散60 年的故事而展开的,期间穿插了几个关于爱、关于伤害、关于背叛又彼此牺牲的亲情、爱情和友情故事。小说中一个个分隔重洋的家庭,一场场遭受坎坷的悲欢离合,一次次无私却不为人知的选择……许许多多不同的人生都交织在《群山回唱》中。我们既能看到兄妹间的相爱相惜、姐妹间的相互照料、主仆间的逐渐依赖和信任,也能看到姐妹间的嫉妒较劲、养母女间复杂的亲情以及自由的儿子和强势母亲之间的角力。虽然偶尔也看到了一缕希望之光,但更多的是无奈,最终难逃命运的安排。

后殖民主义关注的一个重点是由殖民而产生的“另类”或“他者”。追寻早期的殖民活动,欧洲人总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者”,将他们所认为的“他者”贴上贬损的标签——野蛮、落后、欠发达,而将文明、成熟作为西方的代名词。爱德华·赛义德应用了米歇尔·福柯对话语的历史主义批判的修正形式来分析他所谓的“文化帝国主义”。这种帝国主义模式不是通过武力,而是通过在被征服的殖民地传播一种以欧洲为中心的话语,这种话语假定一切“西方的”事物都是正常的和卓越的,把它与“东方的”表现为外来的和低等的其他事物相关联。事实证明,后殖民的话语存在于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文化的相互侵蚀和抗争中,由此产生后殖民人民讨论自己的命运。“Subaltern”(属下)是一个英语词汇,指军衔较低的人,由拉丁语中的“under”(sub)和“other”(alter)组合而成。印裔美国后殖民批评家斯皮瓦克则认为:“属下”根本没可能说话,因为他们即使发出声音,也是“他者”或资本主义文化赋予的声音,而不是自己的声音。那么欧洲语言中的“属下”主体,该如何以及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成功地抵抗而不是顺从地创造其从属身份的话语呢?

小说中,胡塞尼将人物尴尬的边缘文化身份描写得淋漓尽致,其中最典型的人物包括帕里、伊德里斯和铁木尔,他们在异域文化中游离,试图寻求历史的厚重感和民族的责任感。而事实上,他们身处两个世界,通晓两种话语,熟悉两种文明,最容易“驶入”欧美话语内部,通过“第三世界批评家”使之承认那些“边缘”、“受压制”、“被遗忘”的诸多历史事实。本文运用后殖民主义理论对《群山回唱》中帕里、伊德里斯和铁木尔三人在杂糅文化中的生存之道进行解读。

二、帕里的“归家”之路

帕里是精神上和肉体上的自我“流放者”。年幼的帕里因生活艰难,被继母的哥哥纳比介绍卖到瓦赫达提家做养女,不得已与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父亲和哥哥分开。从那天起,她的名字就变成了帕丽·瓦赫达提,成为了瓦赫达提家的千金。在养母妮拉和养父瓦赫达提的细心照料和疼爱下,帕里很快就从分离的悲伤中走出来,逐渐遗忘自己是阿卜杜拉妹妹的身份,记忆逐渐模糊。跟随养母定居巴黎之后,帕里内心始终有缺失感。帕里从记事起就怀疑自己的身份,她与养母相似之处少之甚少,“自己长了一双严肃而无神的眼睛,长长的鼻子,笑起来就看得见齿缝。”而养母“长长的黑发,饱满的胸,摄人魂魄的眼睛,脸上散发出古典王族的辉光。”帕里还相信自己不太像父亲,“他是个高个子,面容严肃,大脑门,尖下巴,薄嘴唇。”这种缺失感时而朦胧而遥远,时而清晰而强烈,她始终无法获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她从养母那得到只是“松散的、杂乱的记忆碎片。”她渴望有人告诉她: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将到哪里去。

文化身份的建构始终与建构者和被建构者密切相关。帕里积极寻找自己的“根”,在她迷糊记忆中,她总搜寻他的脸、一个难以捉摸的影子,“冥冥之中,她总有这样的感觉。”帕里身处的巴黎与远方的阿富汗似乎只是空间差异,但对帕里而言,却是主体与他者之间的关系。在全球化背景下,她终于接到了马科斯先生的来电,透过纳比舅舅的信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关于故土和童年的画面隐隐呈现。缺少民族之根的帕里终于明白,哥哥正是她生命中缺少的东西,“归家”的路才是帕里的最佳路径。

三、看色情表演的“观光者”

伊德里斯和铁木尔这对堂兄弟都是年少时由于阿富汗战乱不得不逃离到美国生活的移民。确切地说,他们都在尴尬的边缘文化中生存,并寻求摆脱身份困境之路。双重身份使他们熟悉殖民地和帝国主义两套话语,所以按照结构主义的说法,能够既超然于结构之外不受其控制,又钻入其结构内部来颠覆瓦解它,这种立场被斯皮瓦克称之为“谴责的位置”。伊德里斯和铁木尔都是二代移民,在阿富汗出生,移民之后接受了西方教育。他们身处两个世界,通晓两种语言,熟悉两种话语,但他们以哪种身份呈现都显得尴尬,因为他们既不是地道的阿富汗人,也不是纯粹的美国人。

(一)伊德里斯

堂兄弟俩回喀布尔的最初目的是重新确立巴希里家的老房子,取回父辈的房产。可这次回国之旅给伊德里斯带来了强烈的身份焦虑感。来到纳比大宅的伊德里斯试图在人群中勇敢地讲出一个笑话,但经波斯语翻译成英文之后笑点全无。失败的交际让伊德里斯意识到孤独感,就如阿姆拉给出的评价一样,他们这些从西方来的阿富汗人就像看色情表演的“观光者”。尽管如此,伊德里斯对阿富汗依然有浓厚的归属感,他对阿富汗发生的一切灾难深感悲痛,尤其是对罗诗遭受家庭屠杀的悲惨境遇深感同情,并许诺自掏腰包安排罗诗到加州做手术。可回到美国之后,原本坚定的伊德里斯由于高强度的工作、家庭氛围和文化环境让他犹豫不决并有意躲避对罗诗的许诺。葛兰西提过:“统治阶级行使权力也会通过宣传和灌输思想与价值观让人民心甘情愿地接收统治,更高层次的统治离不开‘自发’赞同,产生领导权和霸权,在平民社会中形成情愿受统治的氛围。”受到美国主流文化的再次洗涤,伊德里斯已将阿富汗的所见所闻逐渐淡忘。伊德里斯精神和肉体都具有“漂移”性,但他没有产生实际意义上的反抗性,因为他未能从边缘进入中心。既无法摆脱阿富汗人的身份,又无法抛弃美国富裕的生活的伊德里斯,最终成为故乡文化和异乡文化的“局外人”。

(二)铁木尔

铁木尔是一个与伊德里斯性格完全不同的人。铁木尔善于交际、油腔滑调,他超强的随机应变能力促使他在不同群体中融洽自如,在阿富汗人身份和美国人身份间转换自如。同在纳比大宅的聚会上,伊德里斯始终心不在焉、放不开,而铁木尔则混进不同人群里“拈花惹草”,“他在这座饱受战争摧残的城市里穿行,仿佛自己也属于这里。”而在伊德里斯眼里,这些举动是伪善,令人反感。通晓两种话语的铁木尔有意识地进入美国话语内部,与之混杂,并改造它。然而,在美国,铁木尔将自己的名字改为“蒂姆”以减少美国人对他的敌意,并改善他的生意。可回到喀布尔,他总以铁木尔自称,入乡随俗的举措促使铁木尔在两种文化中获得好感。铁木尔善于在不同身份中做出选择:在美国,他可以做到符合美国价值观的行为;在阿富汗,他可以做到同情本族人民,他给乞丐们发钱,跟当地人亲密无间。甚至在伊德里斯未能兑现给罗诗安排手术的承诺时,他默默地帮助罗诗,完成了伊德里斯未能实现的身份认同。

铁木尔的果断和超强的社会外交能力是他实现身份认同的关键因素。铁木尔很好地兼顾了两种身份,他的身份认同不是孤立不变的。“双重身份”的人同时也具有双重视野,有着不同于矛盾中两种文化的视角,他们理解这一矛盾也最具能力解决这一矛盾,即以“杂交性”来解构和挑战文化霸权,从边缘和他者的立场出发来重新界定、改写主体的文化身份。铁木尔在经历被他者化和杂糅这一过程中,成功地追寻到了一种杂糅文化身份。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我们正处于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事物,只有固执不愿意做出改变的人。事物都是变化发展的,身份建构也是一样,不能一成不变。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大量的人由于各种原因离开祖国,产生了移民、人口流动和移民群体,因此不同的“杂糅”文化将长期存在于不同群体中。

四、总结

胡塞尼将深情书写的阿富汗放在舞台中央,述说欢乐、悲伤与背叛是如何让数个家庭聚散离合,描绘了身份认同是如何影响人物的抉择和在异乡的生活。《群山回唱》向我们展示了不同身份的移民群体在面对文化冲击和自我心灵迷失时的一筹莫展:帕里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缺感和寻回模糊的记忆在巴黎苦苦等待,直到实现“归家”;伊德里斯未能成功平衡双重身份,成了故乡和异乡的“他者”;铁木尔利用双重视野和两种话语,改写了主体的文化认同。《群山回唱》中三位人物的身份困境无疑也代表了广大移民群体的身份问题,对鼓励在多元化时代下各文明之间平等对话,提倡开放、包容的文明理念,摆脱目前不平衡的文化现状以及构建多元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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