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画中的“太湖石”元素探究

张 鑫

以宋徽宗赵佶为代表，北宋宫廷花鸟画在宋徽宗时期得到极大发展，宫廷画院的建立培养了一大批擅长花鸟画的画家，留下了丰富的花鸟画作品。赵佶所绘的《祥龙石图》，单独以一太湖石为画面主体来描绘，同时使用了勾勒法和没骨法，用很精细的墨线勾勒出玲珑多变的石体造型，细致地描绘了太湖石的质感和纹理，表现了其坚硬的特质，占据整个画面的太湖石营造出挺拔、孤傲的氛围。单独以湖石入画的作品还有蔡肇的《仁寿图轴》，画面中屹立两个玲珑通透的湖石，姿态消瘦似饱经风霜的古老树桩，造型夸张而奇特，取名为“仁寿”，以石之永恒来寄予对生命长青的美好祝福。

除了单独描写太湖石的作品，更多的花鸟画作品将太湖石与其他植物或动物搭配，运用不同的表现方法达到不同的意境。南宋宫廷画家毛益的《萱草游狗图》，用勾填法来表现太湖石，用浓重的墨色，以坚挺的线条勾勒出石头的形态，然后赋色，用淡墨来皴擦出石头的质感。作品《萱草游狗图》描绘五只小狗在园中嬉闹的场景，虽只在画面一角刻画了湖石的形象，但湖石松动的质感表现得很到位，与赵佶《祥龙石图》中的湖石形象完全不同。王渊的《山桃锦鸡图》，继承了黄荃的画法，画中一只锦鸡立于一块太湖石上，配以桃花，整幅作品全以墨色画成，以深浅浓度不一的墨色表现石的阴阳关系，呈现出古雅、苍茫的意境，是花鸟由工笔设色走向笔墨的代表作品。

之后，花鸟画的写意性逐渐增强，艺术手法上笔墨的表现力为文人所推崇。到明清时期，花鸟画逐渐走向写意。这丰富了湖石的表现方式，呈现出不同于工细风格作品的新面貌。元代文人画家顾安擅长画墨竹，并以湖石入画，他的作品《幽篁秀石图》画一片茂盛的竹子在湖石假山周围挺拔生长，象征着不卑不亢、不屈不挠的文人气质，湖石以墨色染成，造型玲珑飘逸。茂竹与湖石二者相得益彰，一清逸挺拔，一通透娴静，亦动亦静，亦实亦虚，形成了幽静清明的意境。他的竹石题材作品还有《平安磐石》《竹石图》等，以竹和湖石来表达对文人精神的追求。

米万钟，明代书画家，他对石的喜爱与先祖米芾如出一辙，因为对米芾的推崇，处处以米芾为榜样学习效仿。对于米万钟“好石”，在《六合县志》中有这样的记载：“有石癖，似南宫，其书画亦妙绝一时。”《桐阴论画》中也写道：“多蓄奇石，故善画石，有襄阳风。”在他的作品《菊花竹石图》中，菊花、竹子在太湖石旁边生长，用浓淡变化的墨色细致表现了两座太湖石，其画面中间的湖石用墨浓重，而后另一座则以淡墨染色，用雨点皴画成，两座湖石形成虚与实的对比，与细竹和菊花构成清逸的氛围。

陈洪绶，兼擅工致和写意风格的花鸟画，工笔花鸟画中将湖石与梅花、莲花、鸟禽组合，构图丰富，用典雅、高古的墨线勾勒，用色简洁、明快。他善于将表现对象夸张，充分体现出所描摹对象的特质，创造了独具个性、怪拙而生动的艺术面貌，同时又不失古雅。他的工笔作品《荷花图》，墨线勾勒出太湖石的轮廓，再以赭石和墨色渲染表现出石的厚重感，与婀娜的荷花形成对比，类似的工笔类作品还有《梅石图》《品茶图》等。而在陈洪绶的水墨风格花鸟作品中，湖石则是另一番面目，他的《莲石图》《梅石蛱蝶图》中的太湖石，以简淡的笔墨勾、染而成，形成飘逸、轻松的画面，而其中的荷花反而造型坚挺，非常生动。

恽寿平，“清初六大家”之一，从北宋没骨法出发来表现花鸟作品，形成极具个性的风格面貌。在他的作品《锦石秋花图》中，花、湖石用彩色和墨直接点染画成，色彩鲜艳、分明，协调有致。湖石用墨色相叠浸染而成，表现出玲珑剔透的特点，与海棠花花叶、兰草呈现出淡然、天真的意境。

明清时期，西洋传教士郎世宁所画的《孔雀开屏》中运用了几块造型独特的太湖石，他用西方写实的方式来表现花鸟，将孔雀的羽毛描绘得栩栩如生，花卉植物以白粉增加光感，呈现出立体的意味。郎世宁应用错落有致的太湖石营造出园林的空间，运用变化的墨线勾描出湖石的形态，然后以石青、石绿矿物质染色，保留皴擦，使画面色彩丰富而有装饰性，开启了中国画与西方绘画相结合的绘画风格。

居廉，开“居派”风格，注重写生，用没骨的“撞粉”“撞水”法来创作，在色彩没有完全干的时候，注入白粉或水，形成灵动的感受。花鸟画作品《富贵白头图》中矗立一玲珑的太湖石，周围一丛姹紫嫣红的牡丹，石上落一对白头翁 ，神态安然恬静，与纷飞的蝴蝶形成对比，动静结合，渲染出春天的气息。

吴昌硕，“后海派”代表，他的花鸟画继承了明清以来的大写意风格，充分发挥笔墨的表现力，并将民间的强烈色彩融入其中，强调以书入画，体现金石之气，形成高古凝重的独特绘画风格。在他的作品《富贵寿石图》《湖石牡丹图》中，以牡丹、水仙和湖石构成画面，鲜艳浓烈的牡丹与清幽簇拥的水仙顾盼生辉，形成热烈、充满生机的画面。水墨淋漓的太湖石增加了画面的厚重感，虚实相生，形成苍茫雄浑的意境。

纵观中国传统艺术史，“太湖石”这一形象不仅出现在人物画和花鸟画中，在许多山水画作品中也能找到画家对其的表现和应用，例如程正揆的《江山卧游图》、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等。“太湖石”在中国绘画中以其独特的造型和特殊的寓意成为画家造境过程中得心应手的元素，一方面，“瘦、漏、皱、透”的特点使太湖石的形象在画面中可虚、可实，不仅如此，其通透的特点有利于画面空间的营造；另一方面，“太湖石”是笔墨、色彩的很好载体，在设色富丽的工笔画中，太湖石的厚重可以营造悠远、高古的意境而不使画境落入俗套，在纯以墨色表现的水墨画中，通过“太湖石”可以呈现出个性化的笔墨意境。除此之外，“太湖石”可以承载丰富的表现方式，更好地营造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