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

2021-11-14 08:53
声屏世界 2021年3期
关键词:故宫纪录片大师

平民化的叙事策略

平民化创作是从民众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事情的各个方面,创作内容贴合民众的实际生活,具有普通化、大众化、通俗化等特点。“故宫”是中国历史文化的集大成者,见证了中华民族沧海桑田之变迁,是中国纪录片人钟爱的拍摄对象。在《我在故宫修文物》诞生之前,以故宫为题材的纪录片屡见不鲜,诸如1998年的《故宫至宝》、2005年的《故宫》、2010年的《当卢浮宫遇见紫禁城》、2014年的《故宫100》。宏大叙事、情景再现的手段、精美的画面、富于变换的特效技巧,全方位地展现故宫气势恢宏的景观和饱经风霜的历史文化是这类纪录片的普遍特征。而《我在故宫修文物》则另辟蹊径、以小见大,巧妙地把拍摄对象替换为文物修复师,以小切口呈现澎湃鲜活的生活和有人情味、有生命力的内容,平实中见真情,还原普通的故宫里的一天。

“我”第一人称的个体视角、日常化的口吻给观众一种强烈的代入感,就像是这些文物修复大师带领大家一同走进跨越明清两代、建成600年的故宫,去感知、去触摸那尘封的文物与沧桑的历史。以日常化、生活化的描述为落脚点,注重细节的展现,使“人”成为这部纪录片的重点。采用平行叙事的手法将修复大师在故宫的日常生活与文物修复工作交叉融合,文物修复工作对于修复工作者而言早已与生活密不可分,故宫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们的另一个家。我们看到了清早总要先给猫喂食,完成工作后骑着电动车去城墙外抽烟的铜器组的王有亮;杏子成熟的季节总会一起打杏的木器组;因为一颗无花果树而相互打趣、充满青春气息的漆器组;因工作特殊性质“抱怨”没办法化妆、喷香水的纺织组。对这些修复大师生活侧面的生动描摹是纪录片的点睛之笔,恰到好处地将这些文物修复者的日常生活状态表现出来,镜头前自然流淌出的喜怒哀乐使片子呈现出生活的质感。

“进入故宫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静得我都不敢说话”。这是镶嵌组的孔艳菊最初来到故宫时的感受,故宫在现代化的北京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文物修复工作在快节奏的都市似乎显得格格不入。文物修复大师对工作的坚守与浮躁的当下社会形成鲜明的反差。古与今、动与静、经济大潮与文化坚守的鲜明对比是该片的又一大亮点。文物修复师坐大巴去北京六环外的故宫北院、钟表组王津和亓浩南师徒二人去厦门出差,“就像从几百年前穿越回现代社会”;陶瓷组纪东歌骑行在空无一人的太和平广场上,似乎穿越回了百年前,与末代皇帝溥仪感同身受。木器组屈峰去参加校友活动时谈到“这是一个与故宫不太一样的世界,这些东西还是偏20世纪,现代主义的东西”。片中反复穿插这样的对比,让观众对文物修复工作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对把自己的青春、智慧、理想奉献给故宫,与故宫融为一体、与文物朝夕相处的修复大师肃然起敬。文物与修复大师心意相通,互相诉说着彼此的历史,为纪录片增添了一份独特的历史沉淀感。杨泽华可以通过修复书画看到上一代修复师的修复功力,与他进行一场跨越古今的对话,工匠精神在平民化的叙事中得以显现。“文物是过去式,但修复文物是正在进行时”。《我在故宫修文物》的主题表达与论证是微小的,隐含在文本中。

富有节奏感的镜头语言

《我在故宫修文物》的镜头语言富于变化,有很强的节奏感,厚重的题材搭配上活泼的镜头语言,赋予本片独特的魅力。除了还原文物修复现场的全景镜头,微距和特写镜头在片中被大量使用以充分展示细节,文物的精巧、修复大师的专注、文物修复工作的复杂繁琐一一展露。人们看到了衣纹刻画自然流露、纹饰繁简得当的木尊菩萨像;钟表组王津带着眼镜查找钟表运作过程中所存在问题的专注神情;纺织组清洗灯穗儿时的小心翼翼;长短镜头穿插变化、运动和静止镜头相结合,使得这部纪录片的镜头语言避免了冗长感,更加轻松生动;在第三集中用一组活泼的短镜头展示原本非常残破的,绢面有缺损、断裂、霉迹的古书画在书画组的精心修复下再次焕发生机,具有了很高的观赏价值,镜头的不断切换给观众带来了很强的视觉冲击力与审美快感;用空镜头来表现故宫人文景观、渲染环境气氛,琼楼玉宇、繁茂古树、夕阳西下等令人心弛神往的美景映入眼帘。这些空镜头的运用并不显得突兀,它们帮助完成了时空的转换、调节节奏的重要作用,恰到好处地展现了故宫的磅礴景观。

解说词和同期声相得益彰的使用是本纪录片视听语言的一大亮点。以画面叙事为主减少对解说词的依赖,解说词只用在关键处来补充画面的信息量、升华画面内涵,解说词还起到转场过渡的作用,保持了逻辑意义上的连贯性,解说词的口语化也使整个片子更加平易近人;同期声记录了现场真实的声音,像修复文物的机器声、风吹鸟鸣声、蒙蒙细雨声和修复大师的对话与自述。这些同期声的使用使整个片子更立体,使观众身临其境,人们看到了一个在历史文化滋养下岁月静好的故宫形象。通过对特殊职业、性格迥异人群的采访,人们看到了他们以自身观物,又从器物中窥见自心,这种职业观引发了观众的思考。

《我在故宫修文物》在光线的运用上极为考究,借着自然光,故宫的红墙青瓦、雕栏石阶、杏树梨花映入眼帘。巧用人工光赋予了文物独特的造型美,让尘封的文物重新焕发光彩。人们看到了明黄色绸作地、彩秀各种不同形式的寿字的万寿屏,钟表馆中形态各异的宫廷钟表,巧夺天工的陶瓷工艺品和青铜器,意大利宫廷画师郎世宁创作的栩栩如生的乾隆慧贤皇贵妃朝服像。此外,故宫中的文物类型多种多样,囊括了各朝各代多种材质的文物,这些文物对光线极其敏感。在拍摄时如何用光才能不损伤文物,并让画质符合观众的审美要求,这对人工光在拍摄文物时的合理布局提出了较高的要求。《我在故宫修文物》在视听元素上试图构建一种风格化的语言体系,得以更好地与叙事策略和审美视角贴合。

双重审美视角

相比较之前的同题材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的审美更贴近受众的审美趣味,关注受众的审美需求。

首先表现在人物美上,《我在故宫修文物》出场的修复工作者数量众多、分属不同的专业组、年龄差别大、性格迥异,如何让观众感受到修复工作者的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该片从修复大师的日常生活入手,巧妙抓住了人物性格特点、不同的人生经历进行深层描摹。人们看到了热情开朗的杨泽华,对工作严肃认真的张旭光,低调内敛的王津,退休后想体验一把滑翔伞的王五胜。木器组屈峰面对镜头说了这样一段话“很多人认为文物修复工作者是把这个文物修好了,所以他有价值,其实不见得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方面。他在修这个文物的过程中,他跟它的交流,他对它的体悟,他已经把自己也融入到里头。”这句看似随口聊起的话语,却深深地打进了观众的心里。

其次表现在人文美上。近年来,年轻受众表现出对真实世界愈加强烈的了解欲望,对纪录片的观看需求正在增长。在后现代消费主义范式下,受众更愿意接受纪实影像贴近生活、通俗自然、充满人文精神的真实表达方式。故宫里的匠人们的品格都很纯粹,他们专注执着,择一事、终一生,将品格融入修复的全过程中。从铜器组高飞和王有亮、钟表组王津和亓浩南这两组师徒的相处上,人们看到了独属于故宫的师徒传承的情谊。很多具有高学历的年轻人选择来到故宫,从学徒开始,从孤独和艰苦开始,选一门手艺跟一个师傅,这是传承的温度。片中张旭光说“作为一件文物来说,没有人欣赏,这件文物就没有价值,一个不完整的文物你让大伙儿去欣赏,从感觉和视觉上是对人的一种不尊重。”这体现了文物修复工作者对传统文化的坚守。还有漆器组闵俊峰在太阳升起来之前的五个小时里跟随专业漆农一起登上陡峭的山崖采生漆,忙碌一晚上仅仅采漆八两只为找到最佳的材料。工匠精神正是在这些生动的细节中得以充分彰显。

结语

这部16年的纪录片,是新媒体语境传播下中国纪录片的先锋探索者,“新瓶装旧酒”,使这部纪录片在今天品味起来依旧醇厚;“传承与创新”看似陈旧的主题,却以别开生面的方式生动呈现;观照现实的同时彰显了民族精神,一代代修复,一代代观摩,民族性格和审美也由此塑造。《我在故宫修文物》在叙事策略、视听语言、审美视角等方面的创新,一定程度上是新世纪以来纪录片创作的转型与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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