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民族歌剧《白毛女》的传承与发展研究

臧海萍

（河北师范大学 音乐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白毛女》是我国民族歌剧史上里程碑式的经典作品。自1945 年问世以来，先后推出了分别由王昆、郭兰英、彭丽媛、尤泓斐、谭晶多位新老声乐艺术家担纲主演的五版《白毛女》歌剧作品。当时间的车轮驶入2015年，恰逢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 周年，中国歌剧舞剧院又复排推出了由青年歌唱演员雷佳担纲主演的新版《白毛女》歌剧（下简称2015 版歌剧《白毛女》）。该剧一经推出，即在延安、太原、石家庄、广州、长沙等多地展开巡回演出，受到老中青三代观众的交相赞誉。有鉴于此，下文就将从音乐创作、演唱和剧情安排等多方面切入，尝试对2015 版歌剧《白毛女》的创作特征予以解读。

一、在乐段改编创作方面的继承与发展

自1945 年马可、张鲁、瞿维等老一辈艺术家改定歌剧《白毛女》基本唱段以后，凭借情韵盎然的民族化曲调以及王昆、郭兰英等几代艺术家的精彩演绎，《白毛女》各主要唱段的旋律已成为一代代中国观众记忆深处的“音乐盛典”。从这个意义上说，《白毛女》的音乐创作应该坚持“主体继承、局部创新”的思路与原则，以期维系该剧对于观众的亲和力和感召力，这已成为各版《白毛女》改编创作团队之共识。2015 版歌剧《白毛女》的乐段改编和创作，也正是在上述“主体继承、局部创新”的思路指导下展开的。

比如，对于原歌剧《白毛女》中脍炙人口的《北风吹》《我要活》《恨似高山仇似海》等重要唱段，2015 版歌剧《白毛女》的改编团队不仅保留了乐段本身，而且因袭了其经典的旋律曲调，从而鲜明地体现了该剧对于原始版《白毛女》的传承属性。而对于《我杨白劳犯了什么罪》（杨白劳唱）、《风卷雪花在门外》（喜儿唱）等非必要的过渡性唱段则进行了大幅度删削，使新版歌剧《白毛女》的唱段数量从原始版的73 段减少到了46 段，从而得以将该剧的演出时长压缩到两个半小时左右，体现了对于当代观众快节奏文娱生活的高度适应性。

当然，2015 版歌剧《白毛女》再创作的亮点并非体现在删削上，而是更集中地体现在对于原版唱段的发展上。比如，为了强化这部民族歌剧的“红色”属性，新版《白毛女》把原剧中地下党员赵大叔“劝说大春投奔红军”的一段念白改编成为男中音咏叙调唱段《那是民国十九年》，从而与该剧结尾处成为八路军干部的大春带领群众审判、法办恶霸地主黄世仁的情节构成了回环呼应，有效地彰显了新版《白毛女》音乐叙事的完密性。又如，为了增加“大春”这一男主人公的戏份，2015 版歌剧《白毛女》把其《仇难报来恨难消》这一唱段进行了大幅度的扩充，从而强化了大春这一角色的音乐抒情色彩，为刻画更加丰满的“大春”形象进行了十分必要的铺垫。

所以，通过上文的论述可见，2015 版歌剧《白毛女》在1945 年原版剧作的基础上，有的放矢地对其唱段进行了繁简得宜的删削和增补，不仅促使音乐叙事变得更加紧凑而又完整、严密，而且有效地强化了唱段的音乐抒情属性，塑造了更加立体、丰满的音乐形象，适应了当代观众的欣赏习惯。从这个意义上说，新版歌剧《白毛女》对乐段的改编创作无疑是比较成功的，也为今后的民族歌剧改编工作树立了新的范式。

二、在演唱方面的继承与发展

除了乐段改编创作之外，2015 版歌剧《白毛女》在演唱方面的创新发展也是可圈可点的。鉴于《北风吹》是歌剧《白毛女》的第一个唱段，也是该剧中最为观众耳熟能详的唱段之一，所以本部分就选取该唱段为例来进行简要的演唱分析。

当1945年马可、张鲁等老一辈艺术家为首版歌剧《白毛女》谱写乐章时，他们就匠心独运地选择了河北民歌《小白菜》的曲调来展开《北风吹》唱段的基本旋律。也正是由于植根在民间音乐的沃壤中，才令《北风吹》赢得了一代代观众的由衷赞赏，成为传遍神州大地且历久弥新的“常青藤”式歌剧经典唱段。也正是有鉴于此，2015 版歌剧《白毛女》依然沿袭了首版《白毛女》以来所确立的《北风吹》的基本旋律，以便在“传承经典”的基础上最大程度地激发当代观众对于该版《白毛女》的认同与心理共鸣。

对于这段《北风吹》，王昆、郭兰英、彭丽媛、尤泓斐、谭晶这五代“喜儿”扮演者都进行过精彩的演绎，展现了自身独有的艺术个性。其中，对这一唱段最引人注目的演绎体现在郭兰英老师身上。出身于晋剧演员的郭兰英，把戏曲的擞音、滑音等润腔手法融入到了对喜儿《北风吹》唱段的演绎中，给观众带来了格外的亲切感。之后的几位艺术家，则主要在民美融合的道路上对《北风吹》唱段进行创新演绎以及对喜儿形象塑造进行多方探索，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作为新世纪崭露头角的青年声乐艺术家，2015 版歌剧《白毛女》的主唱——“喜儿”扮演者雷佳在充分借鉴前辈艺术家演绎成果的基础上，对各种演唱手法进行了恰切的融合取舍，从而促使这段《北风吹》表现出了清醇自然的艺术风貌。比如，对于“北风那个吹”的“吹”字，曾学过戏曲的雷佳创造性地引入了湖南花鼓戏“川调”常用的“触电腔”这一润饰手法，通过在“re-lado”三音上急剧地小幅快速颤动，在并不明显改变音高的前提下塑造出了一种类似于“人在寒风中急剧颤抖”的声情效果，十分生动地烘托出了大雪纷飞的年夜里北风劲吹带来的那种寒气逼人的氛围感；而且值得注意的是，雷佳在借鉴花鼓戏“触电腔”来演绎上述的“吹”字这个展唇音时，巧妙地运用挺后咽壁的调节手法，不仅促使口咽腔处于最佳的共鸣形态，而且保障了咽腔鼻部处对于头腔的稳定气息供应，从而塑造出了既清脆透亮而又带有丰富圆润的泛音的生动演唱效果。从中可见，作为青年歌唱演员的雷佳在演绎“吹”字时将西洋美声的气息调节、民族唱法的口咽腔共鸣以及传统戏曲的“触电腔”润饰手法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烘托出了身临其境的氛围感。这既是雷佳悉心借鉴、传承前辈艺术家演绎经验的成果，也体现出了她在转益多师的基础上，从细处着手对于民族歌剧演唱手法的融汇与创新。由此可见，雷佳对于2015 版歌剧《白毛女》中《北风吹》唱段的创新演绎所折射出的民族唱法发展思路，也是值得当前声乐人予以重视并加以研究、汲取的。

三、在剧情安排方面的继承与发展

如前所述，在2015 版歌剧《白毛女》之前，已经先后推出过五版《白毛女》歌剧。然而，众多的歌剧《白毛女》版本，其剧情基本沿袭不变，表现出了明显的稳定性。而2015 版歌剧《白毛女》创作团队面对多部前辈作品，为了打造鲜明的看点，选择了剧情适度改编这条道路。比如，对于剧中一号反派人物——地主恶霸黄世仁的结局，历来各歌剧《白毛女》版本基本都是沿袭了“公审——批斗——枪决”的一整套剧情流程来予以设定。然而，2015 年的中国已经大步走进了“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新时代，若再延续革命战争年代“批斗、枪决”的定势思维就显得与时代主题精神不相适应了。有鉴于此，2015 版歌剧《白毛女》把对黄世仁的“公审——批斗——枪决”改编成为“公审法办”。即，在歌剧行将结束之际，由大春率领群众高喊“将恶霸地主黄世仁及其走狗穆仁智交由人民政府公审法办”。以此提示：以黄世仁为代表的封建地主恶霸，必将在广大翻身群众的共同见证之下，接受人民政府公平、公正的审判和处置。这样，2015 版歌剧《白毛女》的情节就在相当程度上得以契合当前我国“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时代精神，从而体现了新版《白毛女》在辩证继承传统思维观念的基础上，在剧情设定方面契合时代主题所做出的锐意创新与发展。

四、结语

综上所述，2015 版歌剧《白毛女》既是充分借鉴此前各版同名经典歌剧创作经验而浓缩成的一颗艺术结晶，又在唱段改编、角色演绎、剧情安排等各方面做出了诸多创新发展与探索。该剧所折射出的新时代民族歌剧改编与创作思维提示我们：在辩证借鉴传统艺术经验和创作思路的基础上，契合时代主题精神对歌剧情节以及艺术表现语汇进行锐意创新和发展，正是当前民族歌剧创作之“活的灵魂”。这也充分昭示了2015 版歌剧《白毛女》的艺术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