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李太白与孟夫子的复杂关系

2021-11-22 20:31李迎春邓屹芃
科技信息·学术版 2021年17期
关键词:孟浩然唐诗李白

李迎春 邓屹芃

摘要:李白与孟浩然的非同寻常的关系历来为人津津乐道,可事实上,李白与孟浩然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莫逆之交,相反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关系。研究李孟的交往及其复杂关系有助于探究盛唐的时代风气和文人追求,清晰了解盛唐诗人诗歌创作缘由和真实意图。

关键词:李白;孟浩然;唐诗

一、李孟的三次相遇

李白生于701年,孟浩然生于689年,孟浩然比李白年长整整一轮。孟浩然成名较早,李白还是个无名小卒时,孟浩然已是声名在外。李白爱好出游,广交朋友,早在开元十四年他与孟浩然相识,两年后在江夏与孟浩然再次相遇,有著名的赠别诗《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为证。此后十年李孟二人鲜有交集。期间,孟浩然做官志向大不如前,开元十八年他写下的《宿建德江》可见一斑:“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戴筱筱在《孟浩然的隐与仕》中评论道:“这里的‘江清月近人’使孤月与孤人作伴,是诗人为宽解自我、冲淡愁苦所做的努力,但两孤相对,淡淡愁绪依旧挥散不去。一个‘愁’,一个‘新’强烈渲染出此时的孟浩然奔波在求仕和求仕不得之间,纠结在功名与淡泊之间的挣扎与愁苦。”1此时的李白也在长安挣扎寻觅做官的机会,但最终也只落得赐金放还的结局。从这一点上来说,孟夫子不愧为李太白的偶像,两人虽期间没有都大交际,但总是心灵相交,灵魂相伴。他们的人生何其相似,求官经历几乎完全相同,都挣扎纠结于功名与淡泊之间,骨子里都属于不被官场束缚的“闲人”,好酒好游历,人生虽有过不去的坎,但云淡风轻足以踏平青山,可谓风流。

因此,在江夏之行后的十年二人再次相遇之时,李白又为孟浩然写下了另外一首著名的送别诗《赠孟夫子》: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风流任性的李白与任性风流的孟浩然又为盛唐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过在此之后李孟二人再无相遇,李白游历四方,孟浩然归于山野,三年后逝世。

总的来说,孟浩然风流,颜值才气具佳,李白为之痴狂。加之两人都一生挣扎纠结于功名与淡泊之间,人生经历极其相似,骨子里的那份随心所欲和爱好自由更是完美契合,按道理,二者理应相交甚好,从那两首赠别诗来看也是如此,可二人远没有表面看来的情真意切。

二、两首赠别诗的分析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化用典故,巧妙自然 ,寄情象外而深情曲折,前人对此诗倍为推崇 ,冠为“送别诗之祖”。该诗是一首基于应酬的送别诗,却没有应酬詩所应具备的要素。清人沈德潜《说诗啐语》卷下第六十二条有云 :“钱郎赠送之作,当时引以为重。应酬诗,前人亦不尽废也。然必所赠之人何人,所往之地何地,一一按切,而复以己之情性流露于中,自然可咏可歌 ,非幕下张君房辈所能代作。”换句话说,沈德潜认为:“应酬诗应酬诗最为忌讳的就是诗情感的抒发必须以对基本事实的真诚作为基础 ,故而不能由人随意代作,否则就会带来负面的社交后果。”据此可知,李白的这首送别诗难免此类嫌疑。

另外,这首诗李白居然蹈袭自己在开元十三年前后创作的一首旧作《江夏行》中的四句 :

去年下扬州,相送黄鹤楼。眼看帆去远,心逐江水流。

这两首诗极其相似,前人所评价这首诗“深情无限”不免有点牵强附会。不光这一首,李白在十年之后与孟浩然相遇写下的《赠孟夫子》同样是蹈袭前人所作,即陈子昂《感遇》其十一的前半部分。陈子昂的《感遇》其十一:

吾爱鬼谷子,青溪无垢氛。

囊括经世道,遗身在白云。

七雄方龙斗,天下久无君。

浮荣不足贵,遵养晦时文。

舒可弥宇宙,卷之不盈分。

岂徒山木寿,空与麋鹿群。

李白的《赠孟夫子》: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

高山安可仰,从此揖清芬。

显而易见,李白此诗不仅抒情模式与陈子昂《感遇》其十接近,大体程度上也是截取陈子昂该作的前八句变化而成 ,蹈袭痕迹十分明显。再者,孟浩然与张九龄交好,而张九龄的《感遇》则是直接模仿陈子昂,所以孟浩然对于陈子昂的《感遇》更是很熟悉。

总的来说,李白写给孟浩然的这两首诗不上心,而孟浩然也知晓李白写给他的不过是蹈袭之作,当他看到李白的“敷衍”也不免“敷衍了事”,不予回赠。

三、浅析李孟的求仕与性格

求仕

李孟二人都是当时著名的“在野党”,孟浩然一生没有做过官,李白也就只做过三年的文学侍臣,但两人都对求仕功名抱有极大的兴趣。李白生于一个富商家庭,经济上富足但政治地位很低,家庭对于李白做官的期望很大。同样,孟浩然出身中产地主阶级,传统儒家教育要求他追求仕途。最具代表性的李白的《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又如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赠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这两首都是脍炙人口的诗篇,都很鲜明地表明两人积极求仕的态度。但二人热衷做官的程度仍有差别,做官的态度大不相同。孟浩然一开始也十分热衷于做官,他参加过好几次的科举考试,也曾经在张九龄麾下当过幕僚,但科举考试的多次失利让他非常消沉失落,“乡关万余里,失路一相悲”。襄州刺史韩朝宗力荐他做官,约他在京城相见,这是实现早年仕途规划的极佳机会,但此时的孟浩然对于做官之事已不以为然。当时他正与友人宴饮,听闻消息叱曰:“业已饮,遑恤他!”一次次的仕途失利早已磨灭了他求仕的意志,归隐山林成为他心灵的出路,既遂了他早年的归隐愿望,也能逃避仕途失利的苦恼,但他始终挣扎纠结于求仕与淡泊之间。

孟浩然归隐山林之中偶尔想想官场,有主次之分;李白则既要做官也要归隐。他为自己设计一条“功成名退身隐”的人生道路,先建功立業名垂青史,然后功成身退隐居江湖。理想丰满,现实奈何骨感。李白一生没有干成什么事业,却一直自我感觉良好,一边追寻仙风道骨的归隐生活,一边又到处举荐自己,请求权贵的推荐,入长安前有《上安州李长史书》、《上安州裴长史书》、《上韩荆州书》三篇干谒文,遭谗放后有《赠崔咨议》、《寄上吴王三首》、《赠宣城赵太守悦》、《对雪献从兄虞城宰》、《上李邕》等干谒诗文。总的看来,孟浩然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仕途不顺则归隐山林;李白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自命不凡,渴望功成名,虽一直得不到重用,但他也不气馁,一直举荐自己,同时归隐之心从未停止。

性格

李白自以“谪仙人”扬名立世,后人尊称“诗仙”,不拘一格、豪放率真、追求自由,仙风侠骨。但他内心又矛盾着,总希望做官,名利双收,且走了许久。盛唐“举世重交游”,李白更是“交友成癖”。这既是他性格洒脱之决定,也是他追求仕途之需要。李白是一个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现实主义者,同时又追求道家无为,活脱脱一个浪漫主义者。而孟浩然则简单纯粹得多。概括孟浩然一生,即出游、做官和归隐,相对于李白,孟浩然更随心所欲,主张作诗不必严格追求格律,应当“一气挥洒,妙极自然”,如《洞庭湖寄阎九》、《都下送辛大之鄂》、《与诸子登岘山》、《舟中晚望》、《洛下送奚三还扬州》等诗,皆与五言律诗的对偶不合,但后人评价极高。严羽(《沧浪诗话》)曾高度赞美:“皆文从字顺,音韵铿锵”3,李白称之为“风流天下闻”。

四 结论

李孟二人虽习性大体相投,经历较为相似,一生相忘于江湖。孟浩然的名气才气以及风流的个性,李白对于孟浩然虽推崇备至,实际上并不十分了解,二人的关系并不是真正的莫逆之交,他们的交情也只停留于表面,两人的感情并没有世人评价的那么真挚深沉。两人相识相知,但以广交朋友为仕途的李白对于无一官半职的孟浩然可能没有这么上心,有敷衍之嫌。当然,孟浩然也知晓李白的敷衍,对于李白自然也就不会上心,敷衍了事。

参考文献:

[1]戴筱筱.孟浩然的隐与仕[J].文学教育(上),2017.7.

[2]沈德潜(清).说诗啐语[M].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9.

[3]严羽(宋).沧浪诗话[M].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5.

作者简介:李迎春(1974.10—),女,湖南隆回,硕士,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教育;邓屹芃(2003.7—),女,长沙,本科,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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