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小巷

2021-11-23 01:58郭希华
初中生之友·中旬刊 2021年12期
关键词:豆腐坊理发店艺术节

郭希华

小镇岁数可大了,大到不知道年代有多久远。几条幽长的小巷,有的拐一个弯,就到宽敞的马路;有的弯弯曲曲,好像要伸到天涯才结束;有的到了一个小店铺,就出现几个拐口,让人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

小镇上的居民,大多数离开了小巷,去了大城市。从此,小镇变得冷清了。

冷不丁,一只野猫撞翻墙头上的瓶罐,发出叮叮咚咚的回声,好似小巷在孤单地哭泣。

一条拐弯处有几个岔道口的小巷,还开着几家小店:一家豆腐坊、一家理发店,还有一家杂货店。

一年后,一批“淘金者”来到这个小镇,租下闲置的房子,开始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

小巷有几户人家的厨房里飘出曾经有过的香味。

石默子来自南方,上初一,随父母来到这条小巷,租住在巷尾。他瘦瘦的,个儿高高的,像南方的芭蕉树;一头长发几乎披肩,如同被台风撕扯过的芭蕉叶子,盖住清秀而冷峻的脸。

他是小提琴手,一曲凄美的《梁祝》,让他自己沉醉不已。遗憾的是,他几次考八级,都未能如愿。

陶晓丽来自北方,租住在小巷的出口处,她也是上初一就来到这个小镇。

他们俩上同一所中学。这所学校,出了小巷,跨过一条马路,步行10分钟就能到达。

刚开始,他们俩彼此不熟悉,一个来自天南,一个来自地北。

石默子每天上学,都要经过陶晓丽家门口,就这样彼此熟悉了。其实,吸引陶晓丽的还是巷尾传来的《梁祝》。

他们不在一个班,两间教室还隔了一层楼。

放学时,石默子经常等陶晓丽,除了请她免费欣赏乐曲,还因路上有一户人家养了一条狗,虽然拴着,但有时候冲着人狂吠,样子怪吓人的。

一天,石默子和陶晓丽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往日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的陶晓丽却一声不吭。待石默子问后,他才知道陶晓丽家租的房子贵,她爸爸准备换一家便宜点的。

石默子一阵窃喜。他告诉陶晓丽他家隔壁有一家房子空着,如果搬到他家旁边,他们就可以每天一起走过寂寥的小巷,陶晓丽还可以随时当他的音乐听众。

暮春的雨,似乎要留住春天,变得缠绵,淅淅沥沥,飘零一天。蒙蒙细雨把小巷的灰瓦白墙洗得一尘不染。小巷的路,坑坑洼洼,清凌凌的雨水,蓄满青石板上岁月留下的小坑。黄昏来临,几家窗户射出的灯光,映照在小巷水洼里。水洼里点点滴滴的光,如同美丽迷人的星座。

石默子背着小提琴,路过陶晓丽家,发现一把锁,牢牢锁住曾经敞开的门。陶晓丽搬家了。石默子心里一下子莫名慌乱。

石默子知道陶晓丽肯定要搬走,她妈妈常年患病,而且她还有一个妹妹,一家四口开销很大。房租一个月两千,似一座小山压在她爸爸身上。

从这天开始,石默子学会自己走过幽长的小巷。上学的路,不再沿着陶晓丽原来租住的那条巷子走,而是改道十字巷,从十字巷旁走。

陶晓丽搬离了这条小巷,她想把新地址告诉石默子,同时,她还想鼓励石默子做一件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她在原来租住的小巷子里等了几回,就是没有看到石默子,更没有听到熟悉的旋律。小巷墙角的野草摇晃着脑袋,似乎在否定什么,两只蝴蝶在她眼前纷飞,忧郁而凄凉。

一天,陶晓丽来到老师的办公室,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递给了石默子的老师。老师看了会意地笑了。

第二天,陶晓丽看到石默子低着头,站在老师身旁,一头长发垂下,那个样子真像一只受到攻击的刺猬。陶晓丽摇摇头,心想:如果再不把长发剪短一点,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你。下个月校园艺术节,你很难给评委老师留下好的印象。

“头发这么长,还是剪掉吧,天气热了。”班主任是个女老师,稍微显胖,她理了理一头干干净净的短发,继续说道,“追求时尚与潮流我不反对,但也要讲究分寸。下个月校园艺术节,你除了一首曲子,还有一个小品。你的身材非常适合演小品里的‘哥哥,就是你这头发看起来还像个男孩子吗?”

石默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晚霞满天飞的黄昏,陶晓丽的爸爸叫她到小巷豆腐坊买几块豆腐回家。陶晓丽正好有机会在小巷口等石默子,结果没有等到。

随后的几天里,陶晓丽总是借口要吃麻辣豆腐跑到小巷豆腐坊,却依然没等到石默子。

琴声哑了,石默子好似人间蒸发。

这天,陶晓丽决定上门找石默子,问他为啥不把头发剪掉,再不剪,她也不理睬他了。

陶晓丽还没赶到小巷,远远地就看到石默子在理发店门口徘徊。看样子,他是舍不得剪掉。

“石默子,为什么躲我?”陶晓丽见了石默子,冲上前问话。

石默子甩了一下长发,接着强迫自己按住飘起的长发,动作却怪异得有点别扭,似乎他有太多不剪的理由。

“回答我的话。”陶晓丽推了一下不为所动的石默子,说,“我想把新的出租房地址告诉你,可你躲到哪去了?”

忽然,一陣风吹来,石默子急忙按住长发,可是来不及了……

陶晓丽似乎看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石默子左脸紧挨下巴的部分,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像一只丑陋的黑蜘蛛趴在那儿。

石默子告诉陶晓丽,自从他到了懂事的年龄,他就感受到了身边的人异样的眼光。时间长了,别人每一次异样目光的投射,于他而言,就是一次刺痛。

为了不让自己的内心被怪异的目光撕碎,他选择用长发遮住左脸。而小提琴上的腮托,正好可以用来遮住“黑蜘蛛”。然而,听众对他小小年纪就追求行为艺术感到不可思议,甚至觉得他的价值观有待改变,对他演奏的曲子却无心欣赏。考级的老师说,他拉的曲子不自信,甚至有点颓废。

一颗逐渐成熟的心迷茫纷乱。

陶晓丽一把拉住石默子的手,走进理发店。北方姑娘泼辣爽快的性格,一下子让石默子不知所措。

“师傅,我哥来理发的。”

“不留了?”理发师傅再一次确认。

“不留!”陶晓丽斩钉截铁。

咔嚓咔嚓,一地凌乱的长发,一地曾经掩盖瑕疵的长发。

走出理发店,石默子第一次抬头看了一下干干净净的天空。

陶晓丽拉着石默子在小巷里一路跑着,敲开了班主任的家门……

“老师,小品我演了。”石默子第一次大胆跟老师说话。

班主任盯着石默子干净利落的短发说道:“这个样子真帅气!”

石默子转身冲到马路上。

班主任对陶晓丽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一招真灵!”

“艺术节上,我们一起为他加油!”陶晓丽把银铃般的声音留给班主任。

以后的日子里,幽幽小巷,又传来琴声,旋律欢快活泼、明朗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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