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叠加汛情，新经济新动能仍在成长

许宪春　唐雅清　雷泽坤

2021年11月1日，江苏海安市一家企业内，工人们在赶制机械装备。图/IC

2021年三季度，多点暴发新冠肺炎疫情，叠加汛情，GDP同比增速明显回落。但前三季度中国还是实现了9.8%的经济增速，这为实现全年经济增长目标奠定了基础。整体来看，由于去年四季度超预期增长，在基数效应影响下，今年四季度经济增速面临进一步回落压力。

随着多款新冠疫苗上市、防控手段的不断进步，同时，近期双控政策释放纠偏信号，地产政策也有所松动，可以预测，2021年四季度经济压力有减轻的趋势，两年平均增速可能保持平稳恢复态势。

前三季度经济运行的若干特点

前三季度GDP增长9.8%，决定了全年接近7%的经济增长水平。

从分季度同比增速看，一季度GDP增长18.3%，二季度增长7.9%，三季度增长4.9%，增速逐季明顯回落。但前三季度增速较高，两年平均增速也保持相对稳定走势，为实现全年经济增长目标奠定了基础。

第三季度经济增速明显放缓，主要是受去年同期基数抬升，限产限电、疫情、汛期等短期扰动因素影响。四季度随着疫情防控手段的进步和政策力度的边际放缓，压力有望减轻。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经济运行的特点。

一从生产角度看：前三季度第二产业增加值增速最高，但三季度回落幅度较大，在三次产业中增速最低。同时，第三产业贡献率提升，对经济增长贡献突出（见图1）。

图1：2019年-2021年前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实际增长率

资料来源：作者提供。制表：张玲

二从需求角度看：前三季度消费、净出口需求表现较好，对经济增长起重要拉动作用。不过，投资需求增长乏力，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有所减弱。

分解看，前三季度，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64.8%，比上半年提高3.1个百分点，仍然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其中，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名义增长15.8%，实际增长15.1%（见图2），农村居民消费支出增速显著高于城镇居民。

图2：2019年-2021年前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现金消费支出累计名义和实际增长率

资料来源：作者提供

不过，受国内疫情、汛情影响，居民的娱乐需求受到抑制，前三季度，居民人均教育文化娱乐消费支出两年平均增长2.8%，比上半年回落1.3个百分点，是八大消费支出类别中两年平均增速回落幅度最大的。

前三季度，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同比增长2.3%，比上半年回落2.2个百分点（见图3）。其中，与政府消费相关的教育和卫生健康支出均保持增长，综合来看，政府消费支出小幅增长。

图3：2019年-2021年前三季度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月度累计名义增长率

资料来源：作者提供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疫情肆虐全球，中国的净出口需求还是有出色的表现。

前三季度，净出口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19.5%，比上半年提高0.4个百分点，有效拉动经济增长。其中，三季度净出口需求贡献率为21.7%，比二季度回升12.0个百分点。去年下半年以来，净出口需求一直对经济增长起重要拉动作用。

前三季度，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同比增长22.7%，其中，出口增长22.7%，进口增长22.6%。外贸结构保持改善，一般贸易进出口占进出口总额的比重为61.8%，比去年同期提高1.4个百分点。

不过，投资需求增长表现乏力，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有所减弱。前三季度，资本形成总额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15.6%，比上半年降低3.6个百分点，在三大需求中贡献率最低。其中，三季度资本形成总额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0.6%，比二季度、一季度分别回落13.8个、23.1个百分点。

分领域看，制造业投资增速最快，且是三大领域中唯一两年平均增速回升的，保持较好的恢复势头。前三季度，制造业投资增长14.8%，两年平均增速为3.3%，比2019年同期高0.8个百分点。基础设施投资回落明显，对经济增长的托底作用减弱，由于地方政府债务管控不断加码，地方政府和城投平台融资受到影响，加之评级市场整顿提高了融资难度和融资成本，基础设施投资增速回落幅度较大。前三季度，基础设施投资增长1.5%，两年平均增长0.4%，比上半年分别回落6.3个、2.0个百分点。房地产投资表现不强，前三季度，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长8.8%，已经连续七个月增速回落，两年平均增长7.2%。

三从收入角度看：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保持较快增长，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继续缩小;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增速明显回落，且出现结构分化;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保持较快增长。

前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名义增长10.4%，实际增长9.7%，分别比上半年回落2.2个、2.3个百分点（见图4）。

图4：2019年-2021年前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季度累计名义与实际增长率

资料来源：作者提供

按收入来源看，工资性收入同比增长10.6%，保持稳定增长，对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长发挥“压舱石”作用;转移净收入的两年平均增长8.4%，增速比2019年同期高1.2个百分点，对保障基本民生发挥重要作用，也是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保持较快增长的重要支撑。

不过，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增速明显回落，且出现结构分化。1月-9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同比增长44.7%，比上半年回落22.2个百分点（见图5）。

图5：2019年-2021年前三季度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月度累计名义增长率

資料来源：作者提供

究其原因，重要一点是工业生产者购进价格同比上涨9.3%，涨幅高于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2.6个百分点，这意味着企业成本压力较大，致使企业利润增速回落。

且受上游行业出厂价格涨幅明显大于中下游行业的影响，工业企业利润出现结构分化，上游原材料行业利润较快增长，但中下游行业成本压力较大，利润空间受到挤压。

前三季度，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保持较快增长，达16.3%。其中，税收收入增长18.4%，是拉动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增长的主要原因，这与上游行业高利润带来的高税收收入有关。

四从价格角度看：居民消费价格温和上涨;生产领域价格涨幅明显扩大;生产领域价格上涨没有传导至消费领域，PPI与CPI“剪刀差”继续扩大。

前三季度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同比上涨0.6%，明显低于3.0%的预期目标。从结构上看，食品价格持续下降，非食品价格小幅回升，服务价格逐步回升。

例如，猪肉价格下降28%，直接影响CPI下降约0.66个百分点，这与生猪供给充足有关。而非食品价格同比上涨1.1%，则与能源价格上涨密切相关。其中，汽油、柴油和液化石油气价格分别上涨13.4%、14.6%和7.4%。前三季度，出行类服务价格回升较快，飞机票和宾馆住宿价格分别上涨10.6%和2.0%，涨幅比上半年均有所扩大。

生产领域价格涨幅明显扩大。前三季度，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PPI）同比上涨6.7%，涨幅比上半年扩大1.6个百分点。

其中，生产资料价格上涨幅度较大，生活资料价格总体保持平稳。国际原油价格上行，带动国内石油相关行业价格上涨。生活资料价格同比上涨0.4%，涨幅扩大0.1个百分点。

不过，生产领域价格上涨没有传导至消费领域，PPI与CPI“剪刀差”继续扩大。9月，PPI同比上涨10.7%，主要由生产资料价格拉动，生产资料价格同比上涨14.2%，涨幅扩大1.5个百分点。

由于下游竞争较激烈、疫情叠加汛情下，终端需求较弱等因素影响，下游生活资料涨价空间有限，三季度生产资料与生活资料价格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扩大，PPI内部生产资料价格上涨仍未传导至生活资料。因此，与生活资料相关性较强的CPI涨幅也偏低，PPI对CPI的推动作用并不明显，两者之间的“剪刀差”不断扩大。

新经济、新动能对经济运行的影响

中国的新经济新动能，仍在不断成长。

前三季度，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9.3%，在去年同期基数较高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了快速增长，两年平均增长17.6%，高于服务业12.7个百分点。

规模以上高技术制造业和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分别增长20.1%和16.2%，比全部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分别高8.3个和4.4个百分点。1月-8月，规模以上高技术服务业和科技服务业营业收入同比分别增长22.0%和22.6%，两年平均分别增长15.4%和15.0%，比全部规模以上服务业营业收入两年平均增速分别高出4.7个和4.3个百分点。

从需求角度看，网络零售保持快速增长，对消费的拉动作用持续显现。前三季度，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同比增长15.2%，两年平均增长15.3%，拉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超过3个百分点。

从投资角度看，前三季度高技术产业投资同比增长18.7%，两年平均增长13.8%，高于全部投资10.0个百分点，其中，高技术制造业和高技术服务业投资分别增长25.4%、6.6%，两年平均分别增长17.1%、7.7%。

从外贸角度看，今年以来出台的一系列加快发展外贸新业态新模式，深化跨境贸易便利化改革，优化口岸营商环境等措施见效，外贸新业态新模式蓬勃发展。前三季度，跨境电商进出口同比增长20.1%，市场采购出口增长37.7%。

整体看，2021年新经济、新动能发展依然强劲。预测四季度，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以及高技术制造业、高技术服务业将继续保持快速增长，对经济增长起到正向拉动作用。

缘何增速回落

三季度经济增长速度有所回落，主要受五点影响。第一，受新冠肺炎疫情及其控制的影响，去年经济增速呈现逐季回升的态势，各有关经济指标的基数逐季升高，因此，今年三季度主要经济指标增速均呈现回落趋势。

第二，三季度疫情叠加汛情，工业、服务业生产均受影响。7月20日南京禄口机场出现本土新冠确诊患者以来，疫情逐渐蔓延至江苏、辽宁、湖南等10个省份，涉及30余市。截至8月底，仅江苏、湖南两省累计确诊患者近千例，疫情防控升级，居民外出消费活动减少，线下接触型服务业再次受到冲击。

同时，河南郑州、新乡等地共10个国家级气象观测站日均降雨量突破有记录以来的历史极值，持续强降雨使河南多地出现严重内涝，不仅对农业、工业生产造成严重影响，居民外出活动减少，服务业发展也受到阻碍。

第三，“限电限产”导致工业生产明显回落。按照发改委公布的《2021年上半年各地区能耗双控目标完成情况晴雨表》，今年上半年，仅北京、天津、山东等10省市双控目标整体进展较好。三季度，为确保完成全年能耗双控目标特别是能耗强度降低目标任务，各地区能耗双控政策加码。

高煤价叠加能耗双控导致三季度电力紧张局面进一步加剧，多省更是采取拉闸限电措施，工业生产受到明显影响。前三季度，第二产业增加值增长10.6%，两年平均增长5.7%，分别比上半年回落4.2个、0.4个百分点，三季度增长3.6%，比二季度回落3.9个百分点。

第四，全球范围内的芯片短缺对汽车和消费电子类设备等行业生产造成负面影响。疫情已经持续一年多，且时有反复，全球产业链尚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半导体作为链条最长、分工最复杂的产业链之一，其供应压力较大，这是全球范围“缺芯”现象的重要原因。芯片的短缺对汽车、电子、家电等生产造成较大影响，使这些行业面临“量缩价升”的局面。5月以来，汽车产量持续同比负增长，7月、8月、9月汽车产量同比下降15.8%、19.1%和13.7%，三季度汽车、电子等行业生产受限对制造业生产带来负面影响。

第五，消费恢复动力不足。疫情以来，居民消费受到较大影响，尽管去年四季度消费需求重新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但消费水平始终与疫情前水平存在差距。前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两年平均名义增长5.7%，实际增长3.7%，分别比2019年同期低2.6个、2.0个百分点，疫情反复给经济和居民预期带来不确定性，储蓄意愿提高;疫情导致的供给受限、消费场景受控也削弱了消费意愿，消费恢复始终缺乏动力。

对未来的展望

整体来看，由于去年四季度超预期增长，受基数效应影响，2021年四季度经济增速面临进一步回落压力。

当前全球疫情仍处于高位，境外输入压力持续存在，尤其是新冠病毒变异株不断出现为疫情发展带来许多不确定性。四季度进入秋冬季后，新冠肺炎叠加流感等呼吸道传染病风险增加。

但各类疫苗仍在加快研发，国内十几个省份已经陆续开始接种新冠疫苗的加强针，兼之，交通运输部门、文化和旅游部门以及海关等部门均从严落实常态化防控措施，四季度疫情的输入扩散虽然存在压力，预计不会大范围传播。因此疫情对生产的负面影响可能有所减轻。

同时，近期“双控”政策释放纠偏信号，供给端的压力也会有所减轻;地产政策近期也有所松动，所以整体来看，四季度经济压力有减轻的趋势，两年平均增速可能保持相对平稳走势。

从生产角度看，煤炭供应不足、汛情等偶发性因素对四季度经济增长影响将明显减弱。国家发改委印发《关于进一步深化燃煤发电上网电价市场化改革的通知》，明确将从10月15日起有序放开全部燃煤发电电量上网电价，并扩大市场交易电价的上下浮动范围。随着相关措施的逐步落地见效，煤炭、电力供应偏紧的状况将会得到缓解，四季度工业生产预计会得到较快恢复。

关于房地产市场，随着多主体供应、多渠道保障的实施，购租并举住房制度不断完善，市场主体趋于理性，房地产市场有望保持平稳发展，从而进一步带动建筑业的回升。

从需求角度看，在居民可支配收入持续恢复的态势下，四季度居民消费支出有望保持恢复，但消费恢复始终缺乏动力，经济中不确定因素较多，消费恢复至疫情前水平的过程被不断拉长。

笔者建议，短期刺激消费可以采取发放消费券、促进大宗消费等手段，长期还需要从收入分配改革入手。疫情发生以来，多地发放消费券刺激经济，带动作用较好。2020年全年发放消费券金额超190亿元，2021年9月，南京、湖北等地再次发放消费券，对消费短期增长能起到较好拉动作用。同时，刺激汽车、家电等大宗消费对拉动消费也能起到较好作用。长期来看，重视解决收入分配问题，促进共同富裕是促进消费回升的根本手段。

还有，出口高速增长和制造业企业利润保持较快增长对制造业投资起到有力支撑，加之央行提出要坚持稳字当头同时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引导贷款合理增长，促进实际贷款利率稳中有降，这有助于促进实体经济发展和制造业投资，四季度制造业投资可能保持较快增长，成为支撑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的主要力量。

另外，在政府专项债券加速发行、财政政策效能提升的情况下，基础设施投资将存在增长空间。

截至8月底，地方政府专项债发行1.8万亿余元，新增专项债的发行进度仅50%出头，往年这时的发行进度已经接近90%，根据7月30日召开的政治局会议提出的“合理把握预算内投资和地方政府债券发行进度，推动今年底明年初形成实物工作量”，推断四季度专项债发行速度有望加快，对基础设施投资形成支撑。

然而，也应注意到在政府隐形债务监管趋严的背景下，基础设施投资在四季度增长的幅度可能有限。虽然当前房地产调控政策边际缓和，但四季度房地产投资下行的趋势较难扭转。在“三条红线”和贷款集中度的管控下，当前房地产投资资金来源主要是销售回款，而当前房地产销售面积跌幅扩大的情况下，房地产投资资金来源受限，尽管近期央行释放出房地产调控边际缓和的信号，但政策传导需要时间。

在全球疫情恢复慢于预期、疫情反复风险仍存的情况下，不应低估中国完整的产业链条对国外厂商的吸引力。并且，欧洲地区经济的恢复、东南亚及其他欠发达地区疫苗接种滞后，导致出口市场份额的缩水均为中国出口增长提供了有利条件，所以四季度出口增速很有可能維持较高水平。

从收入角度看，9月城镇调查失业率回落至4.9%，创2019年以来新低，加之疫情的好转，四季度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有望保持较快增长。

四季度，PPI内部结构性分化对工业企业利润的影响可能有所缓解。随着保供稳价政策效果的进一步显现，大宗商品价格波动可能进一步被平抑，下游企业生产经营压力会有所减轻，工业企业利润内部分化的情况可能有所缓解。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保持较快增长的情形下，四季度政府税收可能支撑政府一般公共预算收入较快增长。

从价格角度看，由于国际能源价格还可能上涨，国内部分原材料供应偏紧，短期内PPI有可能还会在高位运行。近期，国家相关部门密切关注煤炭市场动态和价格走势，梳理、排查保供稳价工作存在的矛盾和问题，出台相关政策进一步促进煤炭价格回归合理区间。

随着相关市场化改革和保供稳价措施效果的显现，煤炭、电力供应偏紧的状况将会得到缓解。与此同时，随着全球能源供给和海运情况逐步改善，PPI有望逐步回稳。

编辑：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