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平凡的世界》的艺术魅力

盖丽

《平凡的世界》是路遥的一部作品，作者为这部书的创作付出了艰辛的劳动。这部作品可以说是作者四十岁之前文学活动的一个基本总结。其间包含着青春的激情、痛苦和失误，包含着劳动的汗水、人生的辛酸和对这个冷暖世界的复杂体验。全书共三部，作者在近十年间广阔背景上，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刻画了社会各阶层众多普通人的形象。劳动与爱情、挫折与追求、痛苦与欢乐、日常生活与巨大社会冲突纷繁地交织在一起，深刻地展示了普通人在大时代历史进程中所走过的艰难曲折的道路。《平凡的世界》在广大读者的心灵中激起了回声。读者在读这本作品时会不知不觉走进这个《平凡的世界》，被它独特的艺术魅力所吸引，不能自拔。

一

作为一部具有现实主义思想深度的作品，《平凡的世界》广泛地反映现实生活，使人感到作家是用整个心灵在拥抱世界，呼唤生活。艺术的真实是以生活的真实为唯一源泉的。本书强调了生活的根基。书中对铜城煤矿的描写和介绍就极为真实、贴切。使读者对孙少平的工作环境、生活习惯和方式有了全面的了解。为了客观的反映现实，作者曾亲历煤矿，与矿工吃住在一起，并在那里完成了对这一部分的创作。但是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比普通的實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孙少平及众多人物形象的出现使生活的真实上升为艺术的真实，通过在深厚的生活知识基础上进行想象、虚构、概括和加工完成了两者有机地结合。作者同时对生活进行了深入的挖掘。作者曾借孙少平之口谈了对亲戚的看法和认识。“少平想起他做活的那家人对他的情义，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是的，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这两个字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相互设法沾光，沾不了光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生活同样会告诉你，亲戚往往不如朋友对你真诚。见鬼去吧、亲戚。。。。。”①真是痛快！这完全是作者基于对生活的审视、思考得出的。

二

艺术品不同于一般的自然物，美感是以一定的思想内容为基础的。离开了思想的美，就没有艺术的美。思想是通过对人物的塑造表达的。《平凡的世界》中几个重要人物的人格魅力体现了本书的思想性。我们看到主人公在生活的道路上不断跌倒，但又顽强地站起，思想一次次升华，这促使他们对人生、对生活进行思考。他们在和命运、不幸抗争过程中展现出的自尊、自信与自强给读者带来心灵上的震撼。“再见吧，亲爱的原西。。。。。。孙少平怀着愉快而又伤感的情绪，用脚步、用心灵，一个下午回溯了自己两年的历程”。②“别了，黄原！我将永远记着这里的一切;你留在我心间的无论是忧伤还是欢乐，现在或将来对我来说都是甜蜜;为此，我要永远地怀恋你，感谢你。。。。。。”③这分别是孙少平离开原西和黄原的不同心情。其中包含着对故地的眷恋，它们记录着他的痛苦与欢乐、多难与抗争。但更多地是对远方的向往，他又踏上了人生新的征程，就是在这风雨艰难的行程中，孙少平实现了自身价值，这给读者以思想上的启迪。孙少平给妹妹兰香的信充满了对亲人的关爱。信中洋溢着催人向上的力量，不光使兰香包括读者在内心上引起强烈的震动，一切艺术之所以能够感动人，只是因为被感动的人从这种艺术里引起某种程度的思想上的共鸣。《平凡的世界》成功的地方之一在于它用一根思想的线串起了生活的珍珠。书中有多处地方都闪耀着思想的光辉。与书中高尚的人为伍，读者的心灵也得到熏陶和净化。

三

《平凡的世界》是一部全景式地描写中国当代城乡生活的长篇小说。书中内容多、涵量大，情节复杂。如何完成好这样一项大的工程就是个艺术结构问题。总体上，本书采用了我国传统小说的纵式结构，其间也有截取生活横切面的横式结构，兼有“情节小说”和“性格小说”的长处。由于故事时间跨度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书中出现过的人物有近百个之多，作者采用了复线结构。即以孙少安、孙少平兄弟的行踪为线索的明线和以田福军的行踪为线索的暗线，这两条线贯穿全篇，交相辉映，使人物多而不乱，结构显得紧凑和明晰。本书结构艺术的一个特色之处就是重要人物和绝大多数人物都在第一部就已出场。这是作者匠心独运之处，如此多的人物集中出场能否达到预期的艺术效果，会不会头重脚轻呢？本书第一部创作完成后，并没有引起文学界的注意，更不要说认可，甚至还遭到过一些文学名宿的批评。但随着第二部、第三部的相继出炉，人们逐步改变了认议，整部书完成之后，在文学界引起很大的反响。作者的设想成功了，众多人物的提前出场为后面故事情节的发展提供了保障。《平凡的世界》在艺术结构上，不仅注意它的完整美，同时也注意结构内变化和活动节奏，使总的艺术结构疾徐有致。在局部上本书注重对重要事件的描写。书中故事是在我们国家变革大潮时代背景之下，必然受到这个背景的影响，本书第一部着重对农村生活的描写，双水村发生的几件“大事”，以及当时人们的心理状态是作者重点叙述和刻画的，它们从侧面反映了当时我们国家的形势和人们的心态。同时，作者在编造故事、安排情节、描绘场景时，处处注意紧扣人物形象的塑造。作者在对与几个重要人物相关的事件都不惜笔墨加以描述，做到在故事情节发展过程中，显示出人物性格发展的历史。

四

路遥是新时期的现实主义作家。在创作《平凡的世界》时，重视艺术典型的创造，重视对人的复杂、多样、丰富的内心世界的表现，特别是作为自我的内心冲突的细腻刻画，心灵与心灵碰撞的描写，人性、人情、人的曲折心路历程的发现和追踪，人物的文化心理结构的剖析，灵与肉，生与死等深层意识的探索，大大丰富和深化了人物的性格，使其更接近人的心理现实，创造出有灵魂的立体的人。书中主人公：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俩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并在贫穷中度过了一个恓惶的童年，但他们并没有因为贫穷而背弃养育他们的土地。孙少安从十三岁辍学起挑起全家的大梁，过早挑起生活的重担，使他具有和外表不相符的成熟，作者刻画他的内心时采用了大段的心理描写。“一声长叹以后，又迈开两条壮实的长腿走向前去……痛苦、烦恼、迷茫，他的内心象洪水一般泛滥。一切都太苦了，太沉重了，他简直不能再承受生活如此的重压。”④“于是，头脑中迷茫的云雾顷刻间消散，滚烫的额头重新又凉了下来。他顿时感到他刚才的情绪充满了危险。是的！一家老老少少都依靠和指望着他，他怎么能这样胡思乱想？”孙少安的内心充满痛苦和矛盾，但是他却无法发泄和流露，一前一后，思想转变几乎在瞬间完成，他必须面对现实，把痛苦忘掉。因为对爱情的理解狭隘，他不敢接受田润叶对他的爱。性格沉稳、坚韧不拔的他不甘于贫穷，办起了砖厂，靠自己的努力走上了致富的路。弟弟孙少平有着更高的理想和追求。喜欢吃苦，并为自己经历的苦难而骄傲，作者把笔触伸到这个人的心灵深处，展示出他的内心世界，他的灵魂始终高昂着。作者对其他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很有特点。王满银可以说是本书人物中的一个另类，一个活生生的二流子形象，虽然孙家对他都没什么好感，但是兰花却深深地“爱”着他，由于这个人物的特殊性，作者对他采取了更多的是动作、肖像和语言描写。对于这个人物的塑造作者是比较得意的。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曾说自己在欧洲旅游时看到巴黎美丽的风景，竟然想起了徘徊在上海车站的王满银，正是作者对这人物艺术形象的成功塑造，使读者似乎感觉有谁在你身旁站着，和你一同走着。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所表现的不是泛泛的人生，而是深刻的人生，他对生活的思考和认识是用巨大的痛苦的代价换来的。《平凡的世界》其艺术价值远远超过了那些平凡的真实，它超俗的艺术魅力感染着每一位读者，我们在享受高品味艺术的同时，不禁要向英年早逝的路遥先生表达我们的谢意和怀念之情。

注释

①卷三第十七章，P147.

②卷-第四十二章，P355.

③卷四第五十二章，P452.

④卷一第二十三章，P192.

⑤卷一第二十三章，P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