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瞬间永恒

2021-12-09 21:38杨旭民
新西部 2021年11期
关键词:喜乐陕甘宁边区盐业

杨旭民

因为《解冻》《客居长安》等长篇小说,林喜乐一直被认为是一名作家。但从本职工作来说,他却是一名从事陕甘宁边区税史研究的学者。2021年7月,林喜乐的专著《陕甘宁边区盐业盐税史》在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继《延安十三年税收纪事》《陕甘宁边区税史笔记》《陕甘宁边区税收史》之后,林喜乐出版的第三部陕甘宁边区税史研究成果。近日,笔者就《陕甘宁边区盐业盐税史》研究及出版的相关话题,与林喜乐进行了一次对话。

历史对我最大的吸引力,是记载着我们的来处

新西部:为您的新作《陕甘宁边区盐业盐税史》的顺利出版发行,表示祝贺。

林喜乐:谢谢!

新西部:这本书被选入2020年度国家出版基金项目,正好出版在今年7月,为建党一百周年献上了一份厚礼。

林喜乐:是的,这是我的心愿,三年前就开始为这份礼物做准备了。被选入国家出版基金项目是意外收获。

新西部:研究历史是一个相对枯燥的工作,没有极大的兴趣,很难想象能坚持多久?从您最近发表的随笔《给历史和自己一次掌声》中得知,您是依靠爱好坚持了十八年,并且以后还会继续下去。大家都知道,您长期从事文学创作,又是怎样爱上陕甘宁边区(以下简称边区)税收历史的?

林喜乐:兴趣是自觉做好事情的原动力,有了兴趣主动性和责任心才会表现得更加充分。在兴趣中工作,应该不存在坚持,而是有一种吸引力,是一种主动的自发行为,天长日久,就成了一种习惯。许多情况下,坚持是一种被动行为,依靠的是某种理由或毅力,不大符合我的心理实际。历史研究工作虽然历时较长,我的体会是,毅力必须有,兴趣更重要。文学创作和历史爱好似乎没有矛盾的地方,类似科学家也可以爱好音乐一样。历史对我最大的吸引力是记载着我们的来处,边区税史记载着战争时代税收工作的实情,就是共和国税收的来处。边区税务人员是税务先辈,他们在战争年代坚守税收工作,为革命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们表现出来的品格、品质和舍命护税的精神,是税务精神的一个高度,他们的当年就是今天税收工作的来处。这些方面对我就有足够的吸引力,因为我想知道那时候的税务人员是怎样开展工作的,他们的精神诉求是什么?爱上历史研究,就成了自然的事情。

新西部:以前,您也出版过税史随笔,编写过边区税收历史,这次编著《陕甘宁边区盐业盐税史》的初衷是什么?

林喜乐: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从事历史研究的人,都有将研究成果编著成书的愿望,我当然也不例外。2004年开始接触边区税史资料,因当时编写税务志书的原因,我对手头史料进行了系统性学习,越深入越有兴趣,比如創建边区第一家税务机构的原因和创建之后出现的困难,机构建立了却没有业务书,按照什么标准来收税呢?都收哪些税种呢?这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历史总是有惊人的地方,时不时就会让我目瞪口呆。就说征收条例这件事。历史记载,1937年8月,在毛泽民和李六如主持下,编写过一个税收条例,由于保管不善丢失了。我从其他资料得知,这本丢失的条例只规定了盐税、商业税、甘草税、斗佣和牲口买卖手续费征收的税率以及起征点。我当时的想法是,没有收过税,他们怎么就能编了条例?后来才知道,毛泽民一直从事的是我们党的财政工作,瑞金时期,李六如就是第一任中央税务局局长,他们是懂得税收的。由此可知,边区税收是从瑞金传承过来的,这些事情对我都有强烈的吸引力。历史中吸引我的地方很多,因此编的书也就越来越多了。

盐业和盐税,是陕甘宁边区时期经济、税收的重要组成部分

新西部:边区税收自成体系,可写的内容还有不少,您能不能谈一谈,为什么选择了编著《陕甘宁边区盐业盐税史》这本书?

林喜乐:这个问题,我可以借用经济学博士、博士生导师、中央财经大学财政税务学院王文素教授给这本书写的《序》里的一段话来回答:盐业和盐税作为陕甘宁边区时期经济、税收的重要组成部分,为巩固边区建设、保障革命需要、夺取抗战胜利做出了历史性贡献。在边区盐业发展和盐税征缴过程中,不仅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盐业管理体制与税制体系,而且孕育了革命者顽强、拼搏的奋斗精神,成为中国革命根据地税史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尤其1941年后,边区政府加强财经管理,为扩大“边币”流通范围,使其成为边区的法定货币,并促使“边币”及时回笼,政府在征税时只收“边币”,拒收“法币”,从而稳定了边区金融和物价市场。盐税的征收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知道这样回答算不算完整,至少说明了盐业和盐税对稳定边区金融和物价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对组织财政收入也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并且总结了当年工作人员藐视困难,全力投入工作的高贵品质。

新西部:能不能介绍一下这本书的主要内容?

林喜乐:喜欢历史的人或许希望看到这样的提问,因为回答的内容比较专业,对不专长历史的读者来说,就觉得枯燥了。我简单说一说。

西征战役胜利后,定边、盐池两地归属苏维埃政府治理。我们知道,边区历来土地贫瘠,不利种植,农作物产出非常有限,可是食盐资源丰富。尤其定边和盐池两县所产食盐质量上乘,在盐业史上素著好名,成为边区时期发展经济的支柱产业。产盐区的商品贸易、人民生计、交通运输、政府经费及军费支出等,与食盐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边区于1936年9月创建税务机构并开征了盐税,所以盐税是陕甘宁根据地最早开征的税种之一,位于工商税系列的主要税种之列。

1940年以前,边区食盐产销实行的是自由政策,自由开采、打晒、煮制,脚户商贩均可自由运输销售,政府不予干涉。抗战爆发后不久,由于山西潞盐被日寇占领,淮盐也因陇海铁路被切断而停止运输,因此造成了内地盐价昂贵的局面。此时,食盐一跃成为边区最大的贸易资源,是换回边区人民生活必需品的首选特产。为加强对食盐生产和销售的领导,边区政府于1941年成立了盐务局,开始提高食盐产量,扩大贸易,形成了产、运、销贸易链条。

在边区政府统一领导下,各个产盐池不断修盐坝、打盐井,积极生产,食盐产量和质量都有所提高。为便于管理,遏制走私,1942年5月,边区贸易局制定了食盐专卖制度,成立了食盐专卖委员会,由边区政府指定贸易局负责食盐专卖,实施“内地自由买卖,对外统一销售”的政策。要销售就离不开运输,要运输就需要人力、畜力和物力,长年大宗运输仅靠个人力量根本无法完成。于是,边区政府动员组织了各种形式的运输合作社,直到抗战结束,运输合作社依然活跃在运输一线。

书中较为详细地讲述了边区盐税的发展历程,分析了盐税在边区财政中的地位和作用。从税收专业角度解析盐税的性质。比如,征收产地税时盐税属于货物税税种,征收销售税则属于营业税范畴。由于边区食盐资源丰富,生产过程简单,又是人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必需品,所以盐税具有税源充实、负担普遍、征收简便稳定的特点。

1942年以前,盐税收入一直名列工商各税之首,在边区税收体系中占居显要地位。像管理盐业产销一样,边区政府对盐税征管也经历了从不完善到完善的发展过程。1942年1月,边区政府财政厅从留守部队后勤部接管了盐务局后,对盐税征管进行了严格整顿,成立了缉私委员会,建立了缉私队,制定颁发了缉私条例,组织动员群众开展缉私工作。并制定了盐税征收的会计与报解制度;建立了传票制度;明确了结账、存核、报解、制表等程序与日期;完善了征管及会计制度,促使盐税征管顺利步入规范轨道。

边区政府每次修订货物税条例时,都会对盐税征管做出详细规定。盐税变化最明显最主要的特点是税率调整频繁,而且每次调整都包含了边区经济发展变化的诸多信息。但不论盐业机构设置、盐政修订、税制变更、盐产规模等如何变化,经济环境如何复杂,抗战期间,盐税收入始终都较为稳定,最大占比是1938年,收入占到了工商税收的68.55%;收入总额最多的是1945年,约达1.8亿元。开征盐税不仅促进了边区盐业的兴旺与发展,而且适时缓解了边区紧张的财政状况,盐民生活水平与生存环境也得到了明显提高和改善。

这些内容都是本书讲述的重点,当然还有运输合作社、修桥铺路、设立运盐客栈、草料供应这样的事情。

把盐业和盐税结合起来,为研究边区税史提供了新视角

新西部:编著这本书,您个人的最大感悟是什么?

林喜乐:我们经常说以史鉴今,我的感悟正在这里。盐业和盐税配合发展取得的成功经验,对今天的税收管理工作具有一定借鉴意义。边区的征管实践告诉我们:只有发扬全心全意服务人民、依靠人民、廉洁奉公、实事求是的工作精神;只有完善管理、健全机制、提高干部业务水平,才能从政策上、制度上、管理上保证盐业和盐税工作的正常开展。边区盐业和盐税是在战争背景和艰苦环境中发展起来的事业,虽然其发展过程和规律不具有普适性,但历史证明,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边区盐业和盐税才能为取得抗战胜利、进行边区公共权力与公共设施建设提供可靠的经费保障。

编写边区盐业和盐税历史,经常被盐务和税务人员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藐视困难,勇敢奋斗的精神感动,当然也希望读者在革命前辈坚定信仰、无畏生死铸就的精神熏陶下,得到启迪、鼓舞和激励。

新西部:从出版介绍中得知,该书填补了边区盐业盐税历史研究的空白。那么,书中都提出了哪些新观点?

林喜乐:边区盐税发展与盐业政策变化存在同兴共荣、互为依存的共生关系。盐业发展,盐税就兴旺,反之收入就会下降。就是说税源丰盈,盐税征收就有保证。在战争年代,尤其在抗日战争时期,食盐作为战略性物资,肩负着从国统区换回边区军民生活必需品的重任。其时边区别无长物,只有食盐,这个取之不尽的特产正好是每个人生活中无法离开的,在国统区食盐紧张的情况下,边区食盐就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边区财政、物资、金融、盐务、税务、运输等部门积极配合,最大限度地发挥了食盐发展经济、调节经济、保护金融、稳定物价、换回必需品的作用。

这本书运用文献资料法、调查研究法、列举法、对比法等研究方法,将边区盐业、盐税制度和队伍建设的历史样貌详细地、系统地呈现了出来。第一次把盐业和盐税结合起来研究,总结了“盐业盐税”在革命战争年代互促互进的特点和内在联系,解决了研究领域遇到的诸多新情况和新问题,为研究边区税史提供了新视角;开辟了“盐业盐税”对促进边区经济发展和组织财政收入研究的新领域;树立了盐业在社会经济发展中处于重要地位及盐税管理在边区税收制度完善过程中成功示范的新观点。

做了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瞬间也能永恒

新西部:我知道为编著此书,您耗用了三年时间,之前就有十多年的积累,反复去延安实地考察,像边区税务干部一样,发扬藐视困难的精神,不达目的不罢休。考察期间都有哪些收获?

林喜樂:收获最多的当然还是出了几本书。2004年至2008年期间,专注于挖掘边区税务人员的故事,跑遍了延安各个县,走访了十多位1949年之前参加税收工作的前辈,主笔创作了《延安十三年税收纪事》(属领导职务出书)这本书。后来,感到写故事有一定局限性,于是就开始研究边区税收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发展过程,就写了大量随笔。随笔大多是自己对历史的感悟,并不一定就是历史本身,所以,又开始编写史书。这些想法也是收获的一部分。因为,先有想法,之后才有这些史书。

新西部:您说的大量随笔,是不是指结集出版的《陕甘宁边区税史笔记》这本书。

林喜乐:是这本书。不过,这本书不是一撮而就的,写作过程相对比较长。最初,也不是为了写一本书,而是用随笔方式记录自己的研究心得和成果。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国税务出版社发现了我发表的随笔,联系后才知道类似的文章还有不少,就主动提出来出了这本集子。

新西部:我知道这些随笔最初发表在《长安税苑》杂志上,能不能说说这方面的情况?这是您研究的经历,也是为《陕甘宁边区盐业盐税史》做的必要准备。

林喜乐:这些随笔大多写于2011年前后。当时的西安市地税局创刊了《长安税苑》这本刊物,主编王潇然先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我的历史类随笔,找到我说,可以在刊物上给我开设个人专栏。我觉得研究成果能及时和读者见面是一件好事情。大概从2011年6月开始给《长安税苑》供稿,没有错过一期,坚持了大约五年半,直到2018年夏国地税合并,杂志休刊才停止供稿。共写了40余篇,大约有28万字。

要说写随笔是给编写《陕甘宁边区盐业盐税史》做准备,似乎不是这么回事。那时候精力充沛,不断跑延安,不断写文章。最长一次在延安住了四十一天,写了六七篇稿子。当时根本没有要编写盐业盐税的想法。其实,要说准备,应该是心理方面的准备,是将个人思考引向深刻的一个过程。随笔写得多了,觉得这种文体承载不了边区税史全貌,于是在2017年编写了一本《陕甘宁边区税收史》(属领导职务出书),这本书被选入2019年度国家出版基金项目。

准备阶段其实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一下子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随着不断研究和编书,对盐业和盐税越来越熟悉,思考与盐税有关的问题时,就会从盐业发展过程找答案,遇到盐业问题时,也会不自觉地站在盐税角度思考。于是,编写这本书的思路就从模糊逐渐清晰起来了,当肯定了这样编写的好处后,2019年就动手了。当然,写随笔的确对开阔思路,准备资料起到了很大作用,也是功不可没的。

新西部:编写这本书,您的最大收获有哪些?

林喜乐:研究历史,编写史书,对我最大的启发是:不能忘了来路。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切向前走,都不能忘记走过的路;走得再远、走到再光辉的未来,也不能忘记走过的过去,不能忘记为什么出发。”就是说不能忘记初心使命,不能忘记出发的目的。出发是为了到达,过程决定了能否到达。不忘初心,矢志不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能到达辉煌的目的地。因此说,读史可以明智,也可以明志。读史等于在重温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经历的坎坷,遇到的荆棘。总结历史经验,就会知道应该怎样前行才能走得稳健,走得从容。知道了这些,就能更加珍惜现在的一切,也能展望到辉煌的未来。这就是我读史的最大收益。

新西部:从1936年算起到1950年初,边区税收發展了十三年,时间并不算很长。我想说的是,时间长短对您的研究有没有影响?

林喜乐:十三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个瞬间,可决定历史价值的不是时间长短,而是做了什么,做了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瞬间也能永恒。边区十三年,仅税收方面就做了大量工作,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税收法律体系,这就是价值所在。时间长短并不影响研究,决定研究是否有价值的只有历史本身。

新西部:感谢您接受采访,祝您在历史研究方面多出成绩。

林喜乐: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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