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小学校外的那棵四眼狗树

2021-12-17 19:19孙江月
散文诗世界 2021年12期
关键词:小学校树桩慈祥

孙江月

桃花小学校外的左侧,一百米处的地方,有一棵高大的四眼狗树,它东不长,西不长,偏偏长在桃花龙洞出水口的头上,能遮天蔽日,过路的人总喜欢在那里歇脚。龙洞的水,冬暖夏凉,清澈甘冽。我们上学放学都得经过那里。这棵树究竟多大年岁了,不知道,也未曾考究过。印象中,自打从我记事起,它就那么大、那么高,似乎一直没怎么见长。一年中,不管刮风下雨,日晒霜打,它始终站在那儿,直立着像一位慈祥的仙风老人,不得不让人景仰;又仿佛像一把伞,顶天立地,紧紧撑开着,给赶路者遮炎蔽雨。每次我们经过,都要在此逗留一番,感觉那就是我们的家。

夏末秋初,是它生命中最完美的光景,阳光复照其上,叶茂枝劲,果子密麻地挂在树梢上,枣子一般大小,一串串,摇摇晃晃着,远远地都能闻到它的香味、甜味。白面狸是不速之客,等万籁俱寂,它就从洞里钻出来,急速爬上树去偷吃。麻雀更是喜欢光临,那是它们的乐园,也是它们栖身的家,早晚喳喳叽叽争吵不停,再闹热不过了。这果實,皮黄、肉软,核小、甜汁重,略似酸枣。每逢这个季节,正是我们读书的时光,可有口福了。只要一放学,大家像开会一样,就会不约而同地跑去那里聚集、逗留。胆子大的男孩子,总喜欢肩搭肩往那上面爬,猴儿似的攀摘。大方点的同学,装满了自己的腰包后,就往地上抛。我们女孩子多半爬树不行,只在地上围着树沿边的草丛,若鸡觅食,捡拾熟落下来的那一部分四眼狗果。久而久之,树下的周围被梭得光溜溜的。恰好,有的借此在那席地而坐,打起纸牌玩耍来。好学习的同学,纯粹蹲在地上的石板上,翻开书做起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从小喜欢踢毽,就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用红鸡公毛做成的毽子,独自弹踢着。不一会儿,大伙儿都兴高采烈地数起数来了:

一二三、去上学,

四五六、吆鸡鹅,

七八九、打猪草,

一十一、放牛羊,

一十二、搓衣服,

一十三 、灶吼转……

就这样,踢着、数着,数着、踢着,直到夕阳西下,鸟儿归巢,才各自走回家。

到了冬天,这棵树,自然与周边的落叶乔木一个模样,凋尽了叶,光秃秃的,没有了生气,孤落落如一介苦僧,看上去让人怪不是滋味,总会使人升起些许柔情与惆怅;加之,那儿的风刮得又大,冬天还要下雪……

随着岁月渐增,知识渐长,后来明白事理了,我才知道,原来四眼狗树的真实学名叫酸枣树。正如我的名字叫淑娟,不是他们惯以称呼的俗名——六妹。想到这里,我独自意识到真有些对不住它,一味跟着别人叫它这丑名——四眼狗树。猛地,我恍然大悟,世间的很多陪伴和快乐,往往是极不起眼儿的,它们看似微不足道,却又与你若即若离;它们貌不惊,才美不外现,却恰恰能陪伴在我们身边,带来快乐,然后悄悄地、默默地终其一生,且荣辱与共。阿呀!阿呀!我越想越觉得对不住这棵树了!

今年回返老家,老家的人说,桃花小学外原先读书的那条土泥路,已修成了一条通客车的水泥路了。于是我陪同丈夫去转转。经过龙洞口,见有几个乡民在此闲聊,遇巧,当年教我们读书的秦老师也在列。一见,他就模模糊糊认出了我。

“嗨!像是付淑娟?变样了,胖多了,你回老家来了。”“嗯嗯,是的,秦老师好!秦老师好!”

接着秦老师说:“你看这四眼狗树已死掉了,我们正在说它好可惜!”

“咋死了呢?”我问。

“雷劈死了,好几年了。”

“阿呀呀,雷咋劈它呢?这么好的一棵树!”

“多半这洞头藏有蛟咯。”旁边的人说。

“唉,真冤枉!”我两眼直望着,眼前的这棵昔日的四眼狗树,的确变成了半截木桩,呆呆地立着,黯黯的,别样可怜。

“没事、没事,你看树桩上的裂缝中,有一根嫩绿的小枝长出来了。”

“哇,硬是长出了!”从树桩的裂缝中我看见,确乎有一根苍翠的小枝向上而立,筷子头粗,坚挺着高过盈尺。再一细看,老桩上还站着一只小鸟,朝着我,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我异常惊异,总以为这是它在与我讲诉:这棵树种从哪里来的,根在何方,是谁处的鸟把它衔落到这里,而上天竟又是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那么混蛋不长眼,活活地将它拦腰劈断,遭受这种天罚……

如今灵魂去了哪里呢?魂归故里了吗?我沉默了,这鸟儿喋喋不休的叫声,也太触碰我伤感的神经了罢。我想这新枝长大后,还会如先前的那棵树吗?一样的顶天立地,一样的遮风挡雨,一样的开花结果,一样的坚韧慈祥如仙风老人!这样想着,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天底下,生命如斯,在这生生不息的轮回中,不知这新长出的嫩芽,又将成为哪些少年的老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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