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传奇之“侠”侠客的神秘与隐世

2021-12-21 15:19马臻长沙市明德中学语文教师
十几岁 2021年33期
关键词:尼姑聂隐娘侠客

文/马臻(长沙市明德中学语文教师)

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唐宋不仅有唐诗、宋词,传奇也在唐宋文学的星空闪耀。本刊将结合《唐宋传奇选》(张友鹤、吕玉华选注),开启一段瑰丽的传奇之旅,讲述唐宋传奇之“奇”“文”“述”“梦”“情”“侠”“变”“仙”“鬼”“妖”“物”“时”等等。

千古文人侠客梦。

唐宋传奇中有不少刻画侠客的篇章。这些侠客大多武艺高强,神秘,超出世俗之外,让人难以揣想琢磨。那么,侠客这一形象,在唐宋时期到底有怎样的内涵?

神奇武艺带有仙侠意味

何者为侠?侠之所以为侠,首先源于他们有侠义精神。唐宋传奇中,侠的形象也不外乎此。

在经典篇章《虬髯客传》中,虬髯客出场时似乎并未现出侠气,只是对红拂女的长发特别感兴趣,所以不顾礼节,专意看红拂女梳头:忽有一人,中形,赤髯如虬,乘蹇驴(跛脚驴)而来。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欹卧(斜躺着),看张(红拂女)梳头。作者书写这一场景,应是想突出虬髯客骨子里的不拘礼法、豪迈不羁。接下来,虬髯客与李靖等吃酒,才能显示出其侠义精神:

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之乎?”曰:“不敢。”于是开革囊,取一人头并心肝。却头囊中(把头还放回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天下负心者,衔之(恨他)十年,今始获之,吾憾释矣。”负心者”。为了杀掉这个负心者,他已经“衔之十年”,足见虬髯客身上带有野性或魔性的侠气。

虬髯客所杀所食之人,乃“天下

《昆仑奴》中,昆仑奴磨勒之所以有侠气,不仅仅是因为他帮助自己的主人崔生突破重重禁锢见心上人,更是因为,这种看似违背礼法的幽会,其实背后也是有一定的正义性。因为,女主人公红绡是被“逼为姬仆”的:

姬白生曰:某家本富,居在朔方(北方)。主人拥旄(率领军队,为一方统帅),逼为姬仆。不能自死,尚且偷生。脸虽铅华(搽着粉),心颇郁结。她希望能够“脱狴牢(监狱)”。

值得品味的是,当红绡说出自己的不幸和渴望时,崔生只是“愀然不语”,反倒是磨勒慷慨答应:“娘子既坚确如是,此亦小事耳。”这就为后来崔生力求自保、出卖磨勒埋下了伏笔。

侠客们除了有侠义精神,武艺更是高强。然而,唐宋传奇对武艺的描写完全是神秘化的,并没有什么一招一式,而是夸张地描写侠客们身手的神奇不凡。其神奇之处,往往带有仙侠的意味。

如《聂隐娘》中,描写聂隐娘“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中,人莫能见”“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其中关于空空儿的神术更是描述得夸张有如神灵: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

侠客的结局往往是超然隐去

或许,正是为了要“传奇”,要保持神奇不凡的故事性,唐宋传奇中的侠客大多形象神秘。虽然小说会交代人物背景,但是这种背景往往是神秘的,模糊的,超出世俗之外。

比如,聂隐娘本来是大将聂锋之女,结果被一位尼姑捉去,训练成刺客,专门杀道德不良之人。小说中聂隐娘自述被训练的场景:

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吹毛,令逐(专门跟着)二女攀缘(爬峭壁),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狭狖(猿类的野兽)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飞,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

这位尼姑是如此神奇而神秘,她可以说是真正的侠客。至于其他的著名侠客,如虬髯客、昆仑奴、义侠、义激等,也都笼罩着神秘色彩,小说中也并未描写这些人物之前的身世。

这些人平常看似普普通通,并未有惊世骇俗之处,可是一旦路见或遭遇不平,就展现出过人的武艺和侠义之气。而这些侠客们最终的结局,也必须是超然隐去,不知所终。

《昆仑奴》中的磨勒大隐隐于市,“后十余年,崔家有人见磨勒卖药于洛阳市,容颜如旧耳”;聂隐娘则飘然而去,“无复有人见隐娘矣”;《义侠》里面的侠士,是“剑客辞诀,不知所之”;至于豪迈的草莽英雄虬髯客,则远赴海外,“有海船千艘,甲兵十万,入扶馀(古国名)国,杀其主自立”,也是恍惚莫测,遥远而神秘。

或许,只有隐于世间,才能保持侠客的那一份神秘和“传奇”。

侠客的心理刻画大多粗糙

读唐宋传奇,有时候会惊讶于书中侠客形象之简单,有关他们的心理刻画也非常粗糙。

比如虬髯客,小说突出他会见李世民后,深感李世民气概非凡,是真正的天子,自己无法与李世民竞争,只好放弃自己的宏图大业,远赴海外。但这个过程及中间的心理过程却极其简略:使回而至,不衫不履,裼裘(裼,卷起袖子。裼裘为当时的一种装扮)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虬髯默居末坐,见之心死,饮数杯,招靖曰:“真天子也!”虽然虬髯客本就慷慨豪迈,但是放弃天下的这个过程,依然让人觉得仓促。

昆仑奴既然武艺高强无比,他又为何要隐藏自己、委屈自己,一生为奴呢?聂隐娘被尼姑掳掠而去,练成绝世武功,她对父母似乎并没有深切的感情,也不讲究孝道。她难道没有对尼姑感到怨恨?

《红线》中,红线女自述身世:某(我)前世本男子,历江湖间,读神农药书,救世人灾患。时里有孕妇,忽患蛊症(腹内生出虫的病),某以芫花(即“鱼毒”,有毒花)酒下之,妇人与腹中二子俱毙。是某一举,杀三人。阴司见诛,降为女子,使身居贱隶,而气禀贼星(命带贼星)。所幸生于公家,今十九年矣,身厌罗绮,口穷甘鲜(穿够了绸缎,吃尽了美食),宠待有加,荣亦至矣……

红线女的这段话固然说得义正词严,但是化身为美丽妇人,长在富贵之家,难道不会与上一辈子“本男子,历江湖间”产生心理冲突?

凡此种种,细细思之,深觉讶异。不过,换个角度看,唐宋传奇是短篇文言小说,往往飘然而来、破空而去,不可能面面俱到、细腻深入、首尾俱全。细腻的心理描写,或许于它,是一种苛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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