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包天笑时评撰写与文学创作的互动关系

2021-12-21 07:22李志萍
今古文创 2021年46期
关键词:文学创作

【摘要】 包天笑在“时报馆”时期先后写作3326篇时评,时评写作使其文学创作呈现小说新闻化倾向,蕴含着主体性、平民性和科幻性等现代品格。包氏小说在社会传播中营造新的文学语境,而其时评写作更加精准深刻,时评写作和文学创作双重互动,在包天笑的文化活动中流转缘构。

【关键词】 包天笑;时评撰写;文学创作;双重互动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6-0041-02

一、包天笑时评写作滋养下的文学创作

作家借用新闻时评进行创作,呈现出时评与文学创作的同构性和小说新闻化的倾向。包天笑的小说受时评写作的影响,成为社会新闻事件的镜像表达,其小说新闻化主要体现在创作来源的同构性和创作指向的新闻化。

(一)时评写作与小说创作来源的同构性

“小说的发生学雏形是由其独占的历史记事与新闻纪实”[1],因多年从事时评写作,包天笑积累了大量的时事材料,经其主观性的选择融入文学创作,成为还原民国社会风尚、政治生活、官场乡绅等的重要档案。

包天笑常将新闻事件穿插在作品中,借主人公之口反映旧闻掌故和社会风貌,体现了时评与小说素材的同源特质。中西交融下中国传统婚俗沦为明新实旧的社会风尚,这一离奇的社会情状在《上海春秋》得以展现,陈老六和龙明珠二人就婚礼仪式僵持不下,最终以鞠躬这一西方意味的文明形式代替古老中国传统的拜堂成亲,外国婚纱取代了凤冠霞帔,证婚人则由辫子上扎着红绳的前朝遗老担任,婚礼仪式不伦不类,不中不西。黑幕、谴责等社会小说既有乡绅压榨百姓的丑恶行径,也有尔虞我诈的商业乱象,既有十里洋场的畸形丑态,也有西方现代文明的涌现,这些小说多依赖时评撰写时积累的社会热点,包天笑的时评内容中启迪民智的和揭露官场黑暗并存,文学创作与其具有同源同构性。此外,长期时评写作使包天笑将亲见亲闻、所听所感以新闻创作的模式应用到文学创作,《一缕麻》把自己的真实经历以写实手法加以润色,虚构的成分很少,反映出时评写作对包天笑小说创作新闻化的影响。

(二)时评写作与小说指向性的新闻化

梁启超将小说的政治功能提高到绝对位置,小说在于革新国民、开启民智,宣扬新道德、新政治,而时代先行者以时评为武器批判社会乱象,振臂高呼振兴中华,二者在功能上具有相同的指向性。

黑暗的社会激起包天笑改造国民劣根性的决心,这就决定他文学创作的最终目的更多的是揭露、嘲讽、教育和指正。《诸神大会议》影射了封建末世的种种情状,小说借助众神的汇报和议论反映凡间世俗的新象,会议指出鸦片泛滥造成黑海浩劫,又从寻求禁烟之道折射出人性陷溺、国民道德沦丧之深入骨髓,揭露社会各界混乱之余呼吁建立新道德体系,革新传统心理结构,重视国民教育。《上海春秋》展现了达官显贵的贪污营私、官场的腐败黑暗、社会丑类的投机取巧,小妹姐为钱甘为“临时夫人”,金小玖为了骗取小妹姐的钱财巧舌如簧丧失人性底线,虎狼当道,物欲横流。对于都市种种,作者并不是为了满足受众猎奇、揭阴私的心理,而是加以谴责暴露,在罪恶现状之后隐含着作者对人性丧失的忧虑,希望借此激活国民的道德廉耻,唤醒国家意识和民族主义。

二、包天笑时评写作与文学创作的先锋意识

(一)主体的解放

包天笑在将时评写作中的各种材料加以文学创作时,必然会受西方精神文明的影响,小说创作中渗透中人的主体意识。社会巨变总是会一步步激活个人的出场和自我的诞生,自宋以来“存天理灭人欲”便扎根在国民心中,但人欲虽可被短暂压抑却不能彻底消灭,近代城市化的发展裹挟着新的价值观念,个人欲望得到绝对肯定和大力解放,对幸福自由的追求带来了主体的觉醒。柳逢春离开家乡扬州来到上海,表现了对另一世界即城市的渴望,柳逢春进城并不是个例,多部作品内地人移居上海。中国在走向西方现代化的进城中给乡村人口带来了新的幻想和新的体验,对个人幸福的追寻以及对现代化的渴求促使他们进入城市,城乡之间的流动渗透着主体性的诞生和个人意识的萌芽。

(二)平民意识的觉醒

由于时评讲求时效性,包天笑总是能够捕捉到最新事件,例如《小菜场之风潮》等,普通小人物的凡俗生活在他的文学观念中产生神圣化倾向,这使他将目光下移,在文学创作中特别关注底层人民的生活景观,表现出平民意识的觉醒。

无论何种战乱,真正的受难者是贫困的底层百姓,《谁之罪》中王国才依仗代销洋货养家糊口,但在抵制日货的运动中被步步紧逼,无奈下选择自杀。包天笑借小摊贩王国才的死亡直指日本侵略者,表现了对底层百姓弱小无助的关怀。《在夹层里》则是为龙世吉提供了一个医生的身份,使其以旁观者的视角将夹层中百姓的拥挤生活尽收眼底,《沧州道中》真实再现了万千灾民在天灾人祸下水深火热的生存境遇,饥饿、灾祸和疾病逼迫得他们无路可走无法生存,悲苦绝望的灾民和为富不仁的洋人鄉绅形成鲜明对比。此外,包天笑对妓女这一边缘群体予以关注,此时的通俗小说多写妓女奢华腐化的生活,而包天笑的创作较之多了强烈的“人”的意识,发出“妓女也是人”的声音,《倡门之病》将妓女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她们也希望能过人的日子,但从良则未来蒙眬没有保障,不从良结局凄惨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再加上嫖客从不把妓女看做人,这逼迫她们陷入非人的境地中,追求个人幸福的路上面临着极大的困境。

(三)未来世界的想象

科学小说出现的目的在于借高尚的理想揣测未来世界的进步。时评栏目传播西方文明的特质激活了包天笑开放的时间意识,率先就未来世界展开想象,通过对社会生活超现实的体验追求空间彼岸。《梦想世界》以自己的经历打造了一个社会文明高度发展的盛世景象,其中女性得到大大的解放,“如今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子那一件不可以做?”[2],天朝上国和华夏中心的情感在未来重塑,“当时有个叫……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富最强的国”[2],此外还出现发音器、海底铁道和天文台,绘制了理想的技术蓝图,预见了未来生活的各种可能性。《空中战争未来记》以飞机这一西方的“奇技淫巧”为思考视角,打开新的地理空间,小说预想了未来战争抢占空间的新特点,强调空战在未来战争中扮演的重要角色,飞机俯瞰世界的高空经验将人们的视野由二维扩展到三维,以科学理性的目光展开世纪新梦的想象。模仿意味着认可,但现实与未来的转化使包天笑对未来不知所措,《世界末日记》中新式知识结构进入文本,但这种科学范式并未让包天笑乐观,“咸思我之住所何存? 我之运命何系”[3],世界末日的书写再现了人类处于极端处境的精神现象,恣意狂欢的铺陈包含着现代意识的颓废倾向和虚无主义。

三、文学语境下时评的回应

近代是中国新旧交替的重要阶段,变法革新、辛亥革命以及袁世凯复辟等重要事件都发生在这个关键时刻,内忧外患使中国处于刀锋边缘,与此同时报刊业长足发展,开启了传媒帝国对社会的统治。文学领域小说的繁荣形成独特的文学景观,黑幕、言情、谴责、武侠等类型使小说界呈现板块化的风貌,文学语境潜在地改变着国人的传统思维,在阅读中逐渐接受妇女解放、民主体制、科学技术等现代思想,迫切希望借助时评栏目了解更多时事。

哈贝马斯认为“所谓公共领域,首先是指社会生活中的某一领域,某种接近于公众舆论的东西能够在其中形成,向所有公民开放……报纸就是公共领域的媒介”[4],近代物质文明发展催生新型市民群体,出现了公民社会的萌芽,某种程度上形成一定的公共空间。包天笑的小说多发表在报刊上,其对十里洋场的揭露程度之深、底层人民的命运书写给国民带来极大的震撼,文学作品开化了国民思想,人民对社会现实的关注热情日益高涨,新闻欲的刺激直观表现为国人对信息需求量的增长。此外,包天笑小说市场的主要接受群体集中在市民阶层和知识分子,此时的知识分子不仅包括传统士大夫还包括接受西方民主熏陶的新型文人,在阅读这些小说的过程中读者逐渐形成一个开放松散、具有共同话语的交往结构,他们思虑国家安危,讨论革命形势,寻找救国救民的出路。这种文学语境和信息的交互性引起了包天笑的注意,为满足需求包天笑加强了时评这一延伸场景对社会图景的反映,例如《新政回顾记》《南京兵变》《维持国货说》等就国民关注的君主立宪、辛亥革命、实业救国和对日关系等问题发表多篇时评,从各个方面反映革命进程和人民呼声,力求还原社会现实,使读者能够回到事件的第一现场。

包天笑长期从事时评撰写,这些对其小说的创作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不仅提供源源不断的创作素材,也使包氏小说更具有社会指向,进而显示其批判现实的功利性,时评写作唤醒了包氏的主体思想、平民意识和科幻性,从而在小说中融入这些现代性因子。同时,包天笑的文学创作又促使自身时评撰写系统不断更新,及时捕捉社会现实,满足市民需要,迎向现实,二者的双向互动奠定了包天笑在近代文学界和报刊界的地位,折射出近代中国的现代化追求。

参考文献:

[1]徐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09.

[2]包天笑.梦想世界[N].时报,1906-09-02.

[3]包天笑.世界末日记[N].月月小说,1908-08.

[4]展江.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論与传媒[J].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02,(02):123-128.

作者简介:

李志萍,女,山西平遥人,河北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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