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设施主义下的城市边界空间更新研究
——以韦斯·曼弗雷迪作品为例

2021-12-24 14:39刘孟荀LIUMengxun
住宅科技 2021年12期
关键词:主义边界基础设施

■ 刘孟荀 LIU Mengxun

1 景观都市主义、基础设施主义与城市边界空间

上世纪90 年代,随着西方能源与生态危机及现代主义城市规划探索的失败,欧美学界兴起了对景观都市主义理论的探讨。在早期的讨论中,建筑师将目光投向其他学科,为处理复杂的当代城市问题提供线索[1]。由此,两种代表着城市的不同元素映入眼帘:一种是代表着灰色的城市基础设施,即由道路桥梁、能源通信、水利水务及其他确保经济正常运作所必须的市政类公共设施网络系统,此类设施需要保障其效率的高效性,常以冷峻、割裂的面貌存在于城市之中,或是因时代的发展,所遗存下的旧有基础设施无法再被很好地利用;另一种是代表着绿色的景观基础设施,包含了诸如城市公园、绿化带、动物园、中心绿地等维持自然景观的生态绿地,与城市空间形成互通互补的关系。

景观都市主义的提出,将景观视为城市的一个主题,将各种各样的“灰色”城市基础设施与“绿色”景观基础设施很好地结合起来,形成了连接城市公共空间与城市文化的媒介。

一般而言,基础设施主义都是建立在景观都市主义开创的理论基础之上。景观都市主义的早期理论致力于描述城市作为景观克服城乡(城市和自然)之间的二元对立[2]。学者斯坦·艾伦(Stan Allen)[3]从文化和政治地理的叙述中汲取灵感,重新审视组成城市的物理部分及所有分散在水平城市领域中的相关部分(街区,建筑物,公园,集水区,美食区和栖息地),并关注城市景观中的社会和经济驱动因素。2012 年,在哈佛大学设计学院举行的“景观基础设施研讨会”上,一群建筑师、历史学家、工程师和生态学家共同探讨了“基础设施及城市化:超越工程和交通规划”,提出了响应性建议以应对当今城市经济面临的主要挑战。

城市边界空间是城市中一种特殊的基础建设类型。不同于边境(border)的概念,边界空间更强调在此空间中公共活动的可能性与塑造,边境则更倾向于限定。景观都市主义视角下的城市边界空间的更新能展现出更多可能性,在一定的空间设计措施下,边界空间与公共空间场所可以实现互通互换。这种结合在当下城市基础建设更新中,具有重要意义[4]。

美国纽约的韦斯·曼弗雷迪(Weiss Manfredi)建筑事务所自1992 年创立以来,一直以景观都市主义、基础设施主义的综合视野来看待建筑与城市问题。其对于建筑、景观与基础设施三者的关系有着独到的处理手法,激活了城市边界空间的更新利用。本文即以其作品为例,探讨基础设施主义下,以建筑与景观的结合来回应城市中边界空间的公共空间更新问题。

2 基础设施主义下的3 种城市边界空间更新

韦斯事务所扎根于美国纽约,其项目遍布于美国东西海岸发展较为成熟的城市,如纽约、西雅图等。此类城市在经历19—20 世纪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后,城市规划路网极其缜密,城市密度高,公共空间显得尤为珍贵。韦斯事务所的实践突破了建筑与景观、基础设施的界限,创作了不同尺度的各种公共空间类型,通过剖析,大致可总结出3 种典型的空间更新形式,即:厚度的地景、线性的连接及多维度的参与。在城市边界空间的更新研究中,结合景观、建筑、基础设施的更新趋势变得愈加明显,而以基础设施开发作为设计主导的模式实现了城市中模糊空间的再利用,使其向积极空间所转化(表1)。

表1 基础设施主义的3 种城市边界空间更新表达

2.1 地景初现——“厚度”的形式

西雅图雕塑公园项目位于西雅图市紧靠城市滨水空间的工业遗存空间。场地原为加州联合石油公司的石油转运地,由于被灰色的城市基础设施所割裂——位于场地前方的铁路断开了场地最前端与海岸的边界关系,而场地上的第二条公路也将场地切分得更为琐碎,其与滨水岸边的边界感被削弱。设计师在此以跨越城市的桥梁公园为概念,创作出一片有“厚度”的地形,连接了原本断裂的场地关系(图1)。

图1 场地前后变化

2.1.1 立体的地形

在建设之前,场地已清除了大量污染土,并以新土填埋,成为全新的地貌。因此,在此环境之中,需要将原本支离破碎的城市边界空间重新整合,并在“全民滨水空间”的大框架下发挥公共空间的最大效应。

建筑师以“Z”字形步道景观贯穿场地,再造了一片有厚度的地景:将展览、休闲等建筑功能埋入场地后方高差较大的部分,在场地前方,则以转折的形式将地形道路盘旋至水岸处,形成一道立体的、折叠的大地景观,从而将场地高差和原本割裂的场地关系巧妙地结合起来。这种立体的地形打破了景观地势的单一性,使得建筑功能与景观设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其分层的地面创造出一个功能混合的高质量公共空间(图2)。

图2 立体的折叠

2.1.2 基础设施的延伸

对于道路、桥梁等原本被视为基础设施的组成部分,建筑师延伸其作为公共空间的特性:主要的步行路线从一个 1 700 m2的展馆开始,其每一段路径都开放有完全不同的景色,并由此向前延伸。其中,第一段穿过高速公路,可以欣赏到奥林匹克山脉的景色;第二段穿过火车轨道,拥有城市和港口的景色;最后一段下降到水面,打开了海滩的视野。这种可步行的地形允许在城市和海滨修复边界之间自由移动。当这条路线从景观下降到水面时,它连接了3 个不同的环境:茂密的温带常绿公园、具有季节性变化的落叶林和一个海岸线花园(图3)。这三段被延伸的景观道路构成了此设计的重点,也将场地与自然很好地结合在一起,激活了原本废弃的场地,使得几种不同的基础设施得以在场地上活力共存(图4)。

图3 混合的景观功能

图4 延伸的道路

2.2 线性更新——“连接”的形式

布鲁克林游客中心位于纽约市的布鲁克林植物园。作为城市的绿洲而存在的植物园,在视觉上被高架护堤与社区隔开。为了激发人们对植物园的好奇心和兴趣,布鲁克林植物园游客中心提供了一个清晰的到达点和定位点,它是花园与城市、人工与自然之间的边界接口。其设计基于自然流线的延伸,将植物园与城市空间连接起来,形成一道线性的流动空间,可将其视为一个兼备功能与活动的动态的基础设施结构。

2.2.1 流线的重组

该设计重组了建筑周边内外的流线,包括展览馆、信息大厅、迎新室、咖啡厅和活动空间(图5)。如同花园本身一样,这座建筑以电影的方式被体验,并且从未被完整地看到,其蛇形形式是由花园现有的路径产生的。从建筑的外部流线来看:从街上可以看到从华盛顿大道进入大楼的主要入口;从护堤顶部的第二条路线滑过游客中心,勾勒出花园的景色,然后通过阶梯坡道下降到花园的主层(图6)。

图5 内部流线图

图6 外部流线图

建筑师通过对内外流线一体化的重组,重新定义游客与花园之间的物理和哲学关系,并引入景观与结构、展览与运动之间的新联系,使建筑与动态结构(亭子)之间的关系变得模糊,将其化为延伸的景观及亭子的一部分。而随着场地流线的重新组织,场地的景观设计也随之发生更丰富的变化,形成多层次的流线体验,串联起该边界的线性空间(图7、8)。

图7 内外流线实景

2.2.2 结构性景观

图8 多层次外部场地实景

该建筑的第五立面是建筑设计的重点之一。其斜坡稳定系统——起伏的游客中心屋顶,坡度各不相同(4°~27°不等),以一种亲切的态度引入自然环境与人工活动的交界;屋顶中间有一个凸起,使其看起来像一艘倒置的船(图9)。

图9 结构性屋顶景观

在传统的建筑形式中,屋顶立面往往会被建筑师所忽略;而本项目中,设计师特别强调了屋顶设计,使其与周边景观、构筑物等融为一体。一方面,多样的植物选择使得该屋顶具备生物的多样性;另一方面,由于屋顶的“结构性”,使其化作景观路径上的观赏廊亭,充当了一部分基础设施的角色,使该建筑具有了建筑语义上的多样性。此结构性景观——绿色屋顶拥有 40 000 多种植物,预计每年可收集近 760 m3的水。多样性的植物种植也吸引了许多鸟类和传粉虫类,随着季节而产生多样的变化(图10)。

图10 屋顶植物种植

2.3 多维参与——“弹性”的形式

猎人角码头滨水空间更新项目位于纽约市的长岛区滨水边界,场地原为后工业遗址,两侧是东河和新镇溪。场地在作为长岛铁路的终点站几十年后,被逐渐遗弃。其丰富的文化历史、湿地生态等特征随着周边工业隧道的开挖场而消失。此项目中,设计师引入多层次的弹性设计策略,从生态物种的选择到大地艺术的合作,使城市边界空间得到了较好的保护和开发,形成了新的城市景观公共空间。

2.3.1 多层次策略

项目分阶段重建了该场地以前的沼泽地特征,并引入一个弹性的、多层次的休闲文化目的地,使线性的城市边界空间转变为自然过渡空间。设计的核心是使这个空间成为不同年龄、不同文化的共享生态基地(图11)。

图11 元素组成

第一阶段,将场地打造为一个充满活力的社区聚会空间,周边设有公园和渡轮亭、码头、自行车道;另外,打造一片多用途草坪和种植有丰富植被的生物洼地,用来过滤和释放洪水。多种功能共享的空间元素组成了设计的第一阶段策略,令场地的层次富有变化。人工与自然在城市边界处结合——游客的活动与自然生物的湿地活动交织,使得边界空间的构成层次变得更为丰富。生态设计中,多层次的策略在桑迪飓风袭击纽约东海岸时进行了测试,多种生态物种如耐盐植物等很好地抵御了海岸的侵蚀。这种多层次的弹性设计体现了基础设施主义的过渡性,完成了从城市到边界再到自然的渐进更新,使滨水空间得以延伸,空间的层次变得更为多样(图12)。

图12 多层次边界

为了达到引人入胜的空间效果,第二阶段的任务是打造一个岛屿保护区,包括具有不同宽度的雕塑草坪、坡度为5% 的观赏小路、极具戏剧性的眺望角等。与第一阶段重视生态环境、功能变化的策略不同,第二阶段的设计与大地艺术展开了紧密合作,在进一步丰富景观层次的同时,也使得公众艺术以更为自然的方式展现在游客眼前,与城市界面更好地融合。

展开的人行道路、生态洼地、独特的入口通过精心交织,将两个区域融合成独一无二的多面海滨景观,让游客在休憩的同时参与多种功能性、生态性、艺术性的体验;多层次的设计策略使得滨水空间变得更具有活力(图13)。

图13 与大地艺术的合作

2.3.2 弹性模型

本项目设计中,采用了一种新的滨水弹性模型,以“软”方法来保护社区免受洪水侵袭:一条“绿色”工程堤道保护了近4 000 m2的新建水下栖息地;同时,提出了一系列连接场地南北两端的平行周边生态系统,此系统可伴随着季节、潮汐的变化产生相应的生态保护[5]。

新的湿地和路径创造了基础设施的“软”边缘。一方面,植被丰富的生物洼地定义城市和公园之间的交叉点为软性的城市边缘,完成了场地对于潮汐保护的功能性需求;另一方面,软性城市边缘的不确定性、生长性、变化性和时间性也使得此边界的形式变得更为多样,并具备可进一步改造升级的可能性。随着水系潮起潮落的变化,该滨水空间可能会因为潮汐涨幅而被部分淹没:当半月形广场被淹没时,它抵御了水体进一步侵蚀城市的可能,同时,湿地生态也得到了维护;当半月形广场露出水面时,则成为城市居民健身活动的场地,这种功能角度的可变弹性也使得此设计更具有灵活性。这正是设计师在创作时所考虑的意图(图14~17)。

图14 潮落时平面图

图15 潮涨时平面图

图16 半月形广场

图17 湿地生态

3 基础设施主义作为新的设计思考

在当下以城市存量更新为主的背景下,大拆大建式的城市建设已不合适;而过高的城市密度又使得城市公共空间变得尤为珍贵。于是,将基础设施主义作为设计的出发点,纳入到建筑初期创作之中,产生了新的设计手法与形式创作。这种新的设计方法在城市边界空间的设计更新上主要产生了两种影响:①使建筑与城市景观、城市基础设施的关系发生了新的变化,建筑不再是建设的绝对主角,尤其是在边界空间的更新利用上,景观公共空间的设计范围已将建筑包含于内;②有更多层面的设计参与,从城市、时间维度参与的设计,打破了物理空间的限制,改变了空间的互动方式,创造出更具活力的、可变的公共边界空间[6]。

3.1 建筑与景观基础设施的融合共生

从更广阔的视野来看,可以将建筑理解为景观的一部分,而城市边界空间的更新议题使得这一概念得到了强化。由弗兰普顿(Frampton)提出的“巨型地形”(Megaform)是对当代巨构型建筑和巨型景观结合的一次新空间类型的归纳。他认为,这种巨构型地景形式结合了景观与建筑的双重属性,其混合功能、连续地表与水平延展的特性使得本身矗立于地表上的建筑被景观所融合。建筑与基础设施的进一步融合则体现了对城市消极空间的利用,城市中的消极空间往往是被建筑侵占的道路或闲置的边界空间[7]。在这三者互相融合的情况下,消极空间可以转化为品质得到提升的城市活力空间、潜力空间,对空间重组、功能融合等起到了明显的积极作用。

在韦斯事务所的作品中,覆盖地形、设置内外一体的新流线、延伸基础设施作为建筑的一部分等手法,使得城市边界空间具有模糊性与厚度,建筑的叙事性得以实现。同时,这种综合的手法也丰富了城市边界空间的界面,增强其实验性和探索性,形成了一种复合的、极具参与性和活力的城市边界空间。

3.2 多要素的参与

城市基础设施是参与式的、预期式的建成环境与人造“地表”。斯坦·艾伦认为景观都市主义与城市基础设施的核心在于从人工生态转变为人工“地质构造”。城市内的不同要素与组成部分如同生物圈层的分布,虽有变化,但其圈层构造相对稳定。基础设施主义将这些物质要素、时空要素进行组合串联,在局部激活的同时,保持了整体的连续性。这种多维度、广范围的参与性,使建筑成为了接入城市的一个切口;而这种预期式的设计过程也影响了城市设计导向,成为一个新的空间原型。

在猎人角码头2 个阶段的设计中,建筑师巧妙地利用了多相关方、跨专业、跨工种的设计与管控体系,将基础设施设计深度介入到整体的景观营造之中;同时,结合时令季节与潮汐涨落等自然变化规律,使得城市设计具有协调优化的生命力。在布鲁克林植物园设计中,这种分时设计还被运用到建筑的外部设计之中,使得公共空间更具有参与性与可变性。在后工业化的城市进程中,这种分时的基础设施与城市地形的整合呈现出新的面貌,定位了新的时空维度[9]。

4 结语

基于基础设施主义下的城市边界空间更新研究,拓展了建筑学科的边界,它将基础设施等城市“灰色”元素纳入到设计范围之中,巧妙地与城市“绿色”元素相结合,激活了原本废弃的或未加利用的边界空间。韦斯事务所的设计作品从基础设施主义的角度出发,设计尺度从城市绿地到小型建筑,展现出厚度的地景、线性的连接及多维度的参与等3 种不同的典型形式场景,使得城市边界空间营造产生了新的设计方法。通过对基础设施的延伸、立体的地形等形成具有功能性的景观,丰富了景观的定义;通过对建筑内外流线的重新设计及第五立面的分时设计,模糊了基础设施与建筑的界限;通过对物种多层次的选择策略和灵活的弹性设计,激活了滨水绿地的公共性。可以看到,基础设施主义视角下的建筑学能够激发城市良性链式变化,其社会效益将会随着时间成倍增长,是未来城市空间更新不可忽视的趋势之一。

我国在经历了近30 年的城市建设高速发展期后,城市建设转入存量更新时代,对以往的工业遗产、城市边界空间等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更新利用[9]。本文的研究为我国当下存量更新背景下的建筑设计和景观设计提供了新的设计思路与方法,对我国城市边界空间的更新具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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