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莲河的朋友圈

2021-12-27 08:44田治江
绿叶 2021年1期
关键词:马莲苜蓿桑树

◎田治江

现在,谁还没有个朋友圈,但是一个人的朋友圈再大,也没有一条河流的朋友圈大。一条河流——哪怕是最细小的河流——它的朋友圈也是博大的、持久的,更是息息相关、紧密联系、不容小觑、不可忽视的。

马莲河是我家乡的一条河,很小,没有什么名气。不要说在中国地图上,就连在本省的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它,甚至在本地的地图上,它也只不过是一条细细的短线,但它的朋友圈却包罗万象,无所不包,你用一生都无法完全读懂它,更无法全面了解它。

据资料显示,马莲河是甘肃省庆阳市境内的一条河流,古时候称湟涧,汉时称泥水,北魏后称马岭河。唐代因两大支流马岭水和白马水在庆城南汇合,故而将庆城以下的河段称马莲河。其源头有二:一条发源于陕西定边县马鞍山,另一条发源于宁夏盐池县麻黄山。其向南流至宁县政平注入泾河,是泾河最大的支流。全长375公里。

在其流经的三百多公里中,它的水系不只来自于两条支流,几乎每一个山谷,每一面山坡,在雨季里都是它的支流,都会把雨水源源不断地注入进来。而它来者不拒,在经年流淌的过程中,不断地清空自己,不断地沉淀自己,不断地更新自己,才会在干旱的季节里细如鞋带,但仍然流淌不息;在暴雨季节里粗壮暴动如怪兽,但也能紧紧束缚住它的不驯,始终保持着自己朋友圈的生机与活力,关联着万物的生死存亡,把一个朋友圈牢牢地抱定在它的周围。

一河流动之水,流经千年,见证了不同朝代的风风雨雨,也经历过许多的悲喜事件。朝代更替,物是人非,一代人老去,一代人成长起来。谁都不是时间的对手,可河流不一样。人类有童年、少年、青年、老年之分,你却永远无法分得清楚哪一段河流更年轻,哪一段河流更年老。河流也是最懂得自我更新、自我净化的,在长期的流淌过程中,不断地去净化,不断地去过滤,不断地去充实或削减,始终保持着它的定力和走向,不容阻拦,也无法阻拦。有坚定的目标和远大的理想,哪怕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段,迫于某种原因有所改变,它也会想办法绕一个圈子,再绕回来,你无法改变它的流向,它最终仍然会回到自己原来的方向上,确保最终的抵达。

作为一条河流的主体水流,从最初的一小股开始,总是一路流淌,一路小跑,一路关联,一路涵养,一路冲刷,一路切割,一路发展,一路充实,一路壮大着自己的朋友圈,用一条水流的影响力和涵养力来维护着一个生态的基本平衡。

马莲河流经的地域,大都是黄土高原、黄土山谷,千年的黄土深厚。可当你回过头来看看它流经的河床,在一些地方,一些河段,两岸间的河床深达数丈,明显比水平地面低了许多。这都是千百年来,河流不断地冲刷、运送、携带黄土,最终把岩石上面厚达数米的黄土层慢慢地冲刷干净之后,仍不肯罢休,又慢慢地切割、打磨坚硬的岩石,才会最终形成如此巨大而深的河床,把两岸彻底分割,却又始终通过流水相连接,一淌千年。谁也没有如此的能量和定力,更无法做到始终涵养、统领着自己的朋友圈,常更常新,既稳定又有所发展。唯有流水能见证朝代的更替,岁月的流逝,人事的纷杂,山川草木的变化,动植物的进化。但它始终都只有也仅有流水声,或咆哮,或高昂,或激越,或涓涓细流,或静水深流,保守着应有的秘密。一水独大,一水难得,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也养育着流域内的一切生灵,各得其所,各取所需,恒久不变。这就是流水的定力,更是一条河流的能力。

在一条河流的朋友圈里,人是重要的一员,但不是最重要的一员。因为人能改变一切,但人也能破坏一切,特别是对一个生态体系来说,人的破坏行为往往是致命的。许多和谐的生物链往往由于人为破坏,使得生物链条某些环节断裂,甚至使一些物种减少或者绝灭,造成整个生物链条的断裂,使区域内的生态出现不平衡,而这种不平衡会通过另一种自然灾害的方式,比如干旱、水涝、虫害、某种作物歉收等反映出来,很可能人们不一定能及时认识到,或者引起重视。但河流的朋友圈会以某种方式把人为的破坏一一记录在案,尽管它不会说什么,也不可能说什么,但它有自己的处理或报复的方式,会以某种方式或方法反馈给人类,马莲河也一样。

时间回到周朝,那时的河流还不叫马莲河,但河流一定是存在的,因为有关一个人的记载里提到了它,这个人就是不窋。不窋姓姬。夏朝发生宫廷内乱,帝太康在外遭人追杀不能回国,中原一带大乱,战火不断,农业生产一度荒废。要继续在中原从事农耕生产已不可能了,只能另寻出路,不窋经过和族人认真的商量,决定避开这个是非之地,寻找一个安稳之地,再做打算。

他们一路向北,一直来到了庆阳这块土地上。看到这里土地广阔,水草丰美,四山环绕,两水夹流,既有取水之便,又有高阜可以筑城御敌,更有肥川沃野可供其开发种田,就停了下来,在此定居。教民稼穑,开启了农耕文明。他们之所以会选择这里,也正是因为这里有一条河流,才会水草丰美,这条河就是马莲河。

甚至马莲河流经的教子川,也有着“孝子川”的美称。流传的不只是一个传说,而是一种孝道精神。更有现代刘巧儿抗婚,争取婚姻自由的事件,随着时间的推移,马莲河流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件,这些都有河流的见证。而且在不同的流域区段内,也有着不同的传奇,或神奇,或真实的事件和人物,如今有些已成为烟尘,有些成为经典,记录在卷册之中,接受岁月的检验。

然而马莲河不会消失,仍然见证和记录着有关人类活动的一切。自然,这一切远古有之,现当代也有之,这其中有令人高兴的事,也有令人悲伤和难过的事。前不久,我参与了一个案件的听证会。

在马莲河边有一户人家,本来日子过得并不富裕,无奈人穷又遇到了事。父亲早早丧妻,好不容易给儿子成了家,也有了孙子,日子却过得更艰难了。好在儿子外出打工谋生,扛起应有的责任,父亲在家里带孩子,谁知某一天,儿媳长久的积怨爆发,提出要和儿子离婚,儿子自然不想离,也不敢离,儿媳要求儿子回家商量离婚的事,并称若不回来就要砸家里的东西了。儿子自然无法回来,也不能回来,结果儿媳在砸了自己窑洞里的东西之后,开始砸父亲窑洞里的东西,一老一少就扭打在一起。生气的父亲顺手拿起烧坑的灰筢,给儿媳当头就是一下,顿时儿媳头上血流如注。儿媳便诉诸法律。

检察官面对一家人的亲情,如果依法起诉交由法院来判决,必然会让一家人就此分开,就采取了听证的方式。谁知父亲和儿媳以及儿媳的父亲三人面对面,那份难言和无奈让人觉得实在值得同情,但也无可奈何。尽管最后通过听证支持不起诉,但一家人能否再过下去,心是否还能再聚到一块,实在是让每个人都担心的事情。

这样的事件也许有许多,我们并不知道,但马莲河却一清二楚,也许在它的记忆里,或者见证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今天张家和李家的矛盾,明天赵家和刘家的争执,后天又有王家和白家的亲事,都会不断地上演,不断地平息。马莲河流域有着成千上万的人口,哪能不发生点事呢!或喜或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正如马莲河的水流,一波三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最终都会归于平静,浩浩汤汤地向前流去,无所牵挂,也无所阻挡。

马莲河也有它不温顺,甚至发威的一面。有一年连降特大暴雨,引发山洪,马莲河河水瞬间暴涨,发出了令人可怕的响声,也许这是它的一种报警或者提示,可惜人们并未能意识到或者不理解。结果冲走了一些未能来得及远离河岸的牲口,甚至还冲走了放牧的孩子。人们在撕心裂肺的痛哭中痛恨、诅咒马莲河,可谁又能真正离开过马莲河呢?其实,马莲河并没有错,之所以会发生这些悲痛的事,原因还在于人们过度地开荒种地,过度地乱挖乱建,严重破坏了它应有的生态平衡,而马莲河又不会直接告诉人们不能这样,或者不能那样,它只能用它自己的方式提示人们,这既是对人类对生态环境过度破坏的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惩罚。可人们在很多的时候,并没有完全理解一条河的意思,仍然我行我素,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可马莲河等不起,也无法等待,它有自己的生态进化和修复系统,进化不了或者修复不了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马莲河也有让人觉得幸福和可爱的一面。比如夏天,正午的河水在阳光的作用下,温热无比,劳累了的人们,会选择在正午下河去洗涤一番,特别是孩子们,更喜欢在河水中嬉戏、打闹。到了冬天,马莲河会结冰,光滑的冰面对孩子们来说充满了诱惑,三五个孩子乘着饮牲口的时间,偷偷地扑向冰面,尽情地滑来滑去,快乐简单而充实。也有一不小心,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但大都是摔倒了再爬起来接着玩。对于这些人,马莲河始终敞开河面,来者不拒,宽容又大度。

在马莲河的朋友圈里,到底有多少种动物,我无法搞明白,但是它们肯定也是一个庞大的种群,大到我们熟悉的牛羊驴马,小到猪鸭鸡兔等。还有我们叫不上名字的,平时看不到的大大小小的动物们,它们都是马莲河的朋友,它们的一举一动,也都随时影响着马莲河的一切,也牵动着马莲河的生态链。其中有两种动物让我记忆深刻,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

沟里猫的真实名字叫什么,我至今都没能弄明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提起它的名字,就会想起它非凡的攀爬能力。哪怕是几乎垂直的岩壁,它也能在最短的时间一口气攀爬上去,它是我见过的最能攀爬、也最善攀爬的动物。它身形不大,大体上只有七、八公分的体长,但它的尾巴却很惹人注意,毛茸茸的竖起或者拉长,极像一根粗大的狗尾巴草,在一个短小的身体后面摇晃着。

它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沟壑边沿岩壁的洞穴里,每当庄稼成熟时,它们会集中到庄稼地采食,或者直接把成熟的庄稼果实运到自己的洞穴里贮存。这样说来,它还是很聪明的动物,加上它非凡的攀爬能力,它的天敌很少。

我们小时候之所以叫它沟里猫,也是因为它总是从沟里悄悄爬上来溜进庄稼地里偷食。我们拿它没有办法,发现了它只能边吼边扔土块,它会极快地飞奔而去,要么从几乎垂直的岩壁下到沟里,要么从几乎垂直的岩壁攀爬上去,溜之大吉。或者还会在岩壁上故意停留一会儿,似乎在说,来追我呀!快来追我呀!样子可爱又调皮,而它也是马莲河朋友圈的成员之一。尽管,现在我很少回去,山地里的庄稼也很少有人种植,我再也没有见过所谓的沟里猫,也不知道它们离开了庄稼,又会依赖什么而生活。

喜鹊是一种非常聪明的鸟,它总是喜欢把巢筑在庄户人家院子附近的大树上,这样一来,它有了依靠,不孤独,也方便觅食。

我不知道马莲河的流域内到底有多少只喜鹊。早年间,我家院子里的大树上有两只喜鹊,它们长年和我们为伴,我们每天忙碌着生产生活,它们也同样忙碌着生儿育女。时间长了,它们也不怕我们,我们进进出出,它们要么站在树上观望着,要么“喳喳!喳喳!喳喳喳!”地叫着。互不干涉,也互不打扰。

直到有一天刮大风,喜鹊筑的那个特别大的巢被刮了下来,因为大风天也没办法干活,人们都待在家里,突然就听到两只喜鹊在大叫。不是平时那种平和的叫声,而是一种杂乱而又着急的“喳!喳喳!喳喳喳!”的叫声,而且两只都在大叫,我跑出来一看,那只硕大的巢连同树枝早已掉在了地上,两只喜鹊在树上着急地跳来跳去,大叫不止。

我们知道喜鹊在为自己的巢着急,等风稍小了一些,我们一家人出动,父亲搬来梯子,几个人合力,才把那沉重而又硕大的巢送往树的高处,重新找了一个树杈并且给固定好,在我们做这些事的时候,两只喜鹊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棵大杨树,看着我们如何一点一点把那个巢抬起来,慢慢地经过几个人的接力才把巢送到树枝的较高处,尽管还是比它原来的位置低了许多,但我们实在爬不了那么高。我们把巢安置好后,喜鹊们也安静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任何一种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喜鹊也不例外,喜鹊的巢一般都建在大树的高处,一方面是因为不容易遭到其他动物的伤害,另一方面是因为视线开阔,观察范围更远。每当喜鹊发现远远的有外人来临时,出于领地保护意识,都会发出警告的叫声,既是提醒同伴,有人闯入了自己的领地,也有向人们报警的意思。

慢慢地人们也发现,凡是喜鹊频繁地叫时,总会有客人到来,自然一些客人的到来,会带来好的消息,一些客人的到来,也许会带来一些不好的消息。但人们都希望是好消息,也愿意听好消息。这样一来,人们才会把“喜鹊叫喳喳,喜事来到家”慢慢地流传下来,把喜鹊当作一种报喜的鸟来对待。相反,乌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如今好多年都没有听到喜鹊的叫声了,但那种“喳喳!喳喳!喳喳喳!”的叫声一定在马莲河的某个地方存在着,只是我再也无缘听到了。

除了这些动物之外,还有许多我们非常熟悉的动物,比如蝎子、地牯牛等。蝎子人人敬而远之,那是由于它蜇了人之后的剧痛,让每个经受了它蜇的人都记忆深刻。我在很小的时候,大人就告诉我说,如果被蝎子蜇了之后,小孩子可以哭,但不能哭着叫妈妈。当我问为什么时,大人们说,如果边哭边叫妈妈,就会更加疼痛。并且郑重地告诉我,这是因为蝎子没有妈妈,小蝎子一出生,它的妈妈就死了。我们当时都信以为真,如果不小心被蝎子蜇了,再痛也要忍住哭叫,哪怕流再多眼泪,也一定不能哭着叫妈妈,因为谁都不想更加疼痛。但到底叫了妈妈之后会不会更疼痛,没有人专门试验过,也不想试验一下,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一种很好玩的小动物,我们叫它“地喽喽”,其实它的真名叫地牯牛。它生活在一些山洼沟边的沙土层中,它的住所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它总是向外挖土,因而只要它在土层里面,就会看到小小的一圈一圈的如波纹一样的沙土层形状,外大内小,形成一个漏斗状,而它往往就居住在那个最小的小圆心中间。小孩子在放牛放羊闲得没有事的时候,总会蹲在它的窝旁边一遍一遍地喊,“地喽喽,你出来!”“地喽喽,你出来!”过不了多久,它就会乖乖地从土层里面跑出来。自然,也不知道是谁这样第一个做的,但小孩子们都知道,地喽喽这种小动物,只要你坚持叫它,它就会乖乖出来。当时自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动物会这样听话。后来,才知道它叫地牯牛,成虫与幼虫皆为肉食性,以其他昆虫为食,幼虫生活于干燥的地表下,在沙质土中造成漏斗状陷阱以用来诱捕猎物。

在岩脚、屋檐、墙根下不受雨淋的干燥沙土中,常常见到一个个小小的圆锥形的窝,这就是它布的“阵”。一旦有蚂蚁或小虫落入窝中,很难一下子从圆锥形的沙窝中爬出,地牯牛用它的大颚把沙往上弹,把蚂蚁打下来,然后拖入沙中吃掉。

人们不停地大声呼叫,声音就会穿透与振动沙土,使沙土层产生变化,它感受到了这种细微的变化,就会马上跑出来捕获猎物,并不是由于你叫它,它就能听懂你的呼叫才跑出来的。在马莲河边的孩子们,小时候都干过这样的事,这里面既有乐趣,也有童趣。现在能知道这些的人怕是越来越少了,现在这样玩的孩子更是少之有少了。

马莲河的朋友圈里,自然也少不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榆树虽然是一种不成材的树种,也是一种在农村不被人们看好的树种,但它却是一种生命力非常强的树种。它总是生长在不起眼的地方,比如山沟的坡洼里,道路的边边角角上,从来没有人会给它浇水、施肥,但它总是生长得那么生机勃勃。因为它的树身上布满了树结和疤痕,木头并不像其他的木头那么顺畅,能拉成板材,木匠们都不喜欢用它的木头。它最直接的用处就是农人们砍了用来烧柴,而且即便你把树头砍了,只要树根还在,它仍然会发芽,长出比原来更茂盛、更多的树枝。好像在和人们比赛似的,你砍得越多,它就长得越旺盛,显示出极强的繁殖能力。

它在自然生长的过程中,待到果实成熟,总是会充分利用脚下的土地、流水的携带,或者风力的运送,把种子遍布四野,用不了多长时间,在一棵榆树的周围,总会发现或大或小的榆树苗。而这些小榆树苗,只要有一点雨水,就会快速地生长,长成一棵又一棵榆树,然后又以同样的方式进行着繁殖。

用农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烧柴的料”,却也能生长得风风火火,绿意盎然。尽管这样,人们还是对它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常常将头脑不开窍的人比作榆木疙瘩。这是对榆木的一种误解,也说明了榆木的另一种特性。

在马莲河的朋友圈里,类似的树还有不少。比如桑树。桑树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树,它的叶子是蚕的食物,蚕一生都是依靠桑叶而活着,而且蚕也正是因为吃了无数的桑叶,才能吐出如此绝妙的丝,才会有亮丽的丝绸,才会有华丽的衣服。

桑树的果实非常美味,小时候在农村,谁没有采过桑叶,吃过桑葚?谁没有吃桑葚紫过嘴唇?桑树的地位要远远高于榆树。但是,正因为桑与丧同音,人们才会在喜爱桑树的同时,又和它保持了一定距离,总是把它栽植到田间地头,很少有人把它栽植到庄前房后的,这对桑树来说很不公平,好在它根本就不在乎。

桑树也有着极强的繁殖能力,随着果实的成熟落地,种子或是被雨水带向更远的地方进行繁殖,或是被人和各种动物特别是鸟类食用,鸟类通过粪便把种子带到更远的地方。

在我的老家,堂兄家的庄子没人住好长时间了,荒了好久。有一次我回去之后,转到他们原来的庄子去看了看,院子里的荒草有一人多高,而在门前的坡洼里,不知什么时候,长起来了大大小小的桑树。我思绪万千,在感叹桑树极强繁殖能力的同时,也感叹无人居住的村庄的荒芜和破败。也许再过几年,这一块坡洼,甚至整个院子都会被桑树完全占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也许一个村子都会被桑树占领了,那又会是怎样一种景象呢?我无法想象。

另一种常见而又普通的植物就是野酸枣刺,由于它总是长不大,自然连树也谈不上,又由于它浑身都长满了刺,人们都习惯地叫它酸枣刺。这种植物非常耐干旱、耐贫瘠,而且天越干旱,它越是生长得旺盛,哪怕它生长在非常干旱的绝壁上,仍然会年年开花结果。人们为了阻止它的生长,甚至把它的枝干全砍了,但只要它的根没有受伤,它还会长出新的枝条。也正因它能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生存,因而它的木材非常坚硬耐磨,一旦成形,就不易变形。在农村,人们总是用它来做一些工具,比如用它做成筐的笼盘,做成耱地的耱子,也可以做拐杖等。

由于它们不择环境,总是丛生在一起,枝条上带有长长的刺,人和动物只要进入它们的阵营,总会被左钩右挂,上牵下扯得难以脱身,甚至会留下满身的伤痕,因而人和动物总是远离它们,唯有羊群会去吃它们的叶子,但这并不影响它们的生长,它们的生长总是随意而任性,很少有长得非常端正的。

农人自然有对付它们的办法,那就是先选择一个粗细、长短都比较满意的枝条,把它砍下来,趁它们还未干时,立即生一堆火,把砍下来的枝干连皮放到火上去烤,待烤到一定时候,坚硬的枝条就会变软,从火中拿出来,想要让其直就直,想要让其弯就能轻松变弯。烤热之后,树皮也很容易脱离开来,用手就能轻意地撕下来,留下干净而白的枝干,既美观又漂亮。待到枝干干了之后,就定型了。用酸枣树编出来的耱子、做成的拐杖,不但经久耐用,而且手艺好的人编出来的也非常漂亮,像一件艺术品一样。

野酸枣刺的果实也是一味中药,可以起到安神的作用。它的存在也可以防止水土流失,防风固沙。春夏季它始终绿绿的,显示出蓬勃的生机,秋季则挂满了红红的果实,冬季即便它的叶子落光了,但它丛生在山洼地畔,对植被也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

在马莲河的朋友圈里,还有一种植物不能不提,它不但是动物的最爱,也是人类不可或缺的救命草,那就是苜蓿。苜蓿不起眼,也不值钱,只要有一把种子,随手撒在任何一处山坡洼地,它都能很好地生长。大多数动物都喜欢吃苜蓿。

人们也喜欢吃鲜嫩的苜蓿芽,特别是在生活困难时期,苜蓿救过不少人的命,没有粮食,人们就到苜蓿地里掐苜蓿芽,回来之后蒸成苜蓿疙瘩,或拌成苜蓿卟啦,才使许多人度过了极度艰难的岁月活了下来。即便是现在,人们仍然在吃鲜嫩的苜蓿菜。

生活在农村的人,每到春季,总会掐回许多苜蓿芽,运到城里卖,城里人一方面是为了尝个新鲜,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这种苜蓿菜没有受到污染,是一种纯绿色的健康食品。

也许,在马莲河的朋友圈里,任何一种植物都不是多余的,都是大自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人说,树的一生,平凡、普通、无言而顽强,但也伟大而尊贵,以它上亿年积淀的成果奉献给地球和人类一份好礼,那就是无论它活多久,它的正常死亡无人理会,它死后又给众多的虫鸟、菌类栖身及成长提供场所,成为无数生物诞生的产床,最后会把自己完全的回归土地,滋养大地和万物,进入下一轮的循环,维持着一个生态圈内生态的基本平衡。而这一切每时每刻都在马莲河的朋友圈里上演和转化,只是我们许多人并不知道,更不了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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