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成、巩固与发展:论潘汉年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贡献(1935-1937)

2022-02-04 11:55王津桥
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潘汉年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抗日

王津桥

(成都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成都610059)

关于潘汉年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既往的研究更多聚焦于他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所作的贡献,且多以时间轴为行文思路。鉴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有其发展历程,时间线索理应成为研究主线,但同时也应注意潘汉年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相关工作的多样性与复杂性,即从谈判、联络、宣传、情报等不同层面开展统战工作,并且要重视其在巩固与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面的贡献。本文通过对潘汉年1935年至1937年统战工作的梳理与归纳,从“促成”和“巩固与发展”这两大方面总结其在民主革命的转折点上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贡献。

一、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从1935年遵义会议到1936年西安事变,潘汉年根据党的指示,离开长征队伍,担任国内外国共两党谈判的中共代表,成为国内联络各方政治势力的关键人物。在这一进程中,潘汉年始终保持坚定的立场,沉着且灵活地应对各种局面,为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

从潘汉年的统战工作经历来看,其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奔波始于长征时期。1935年遵义会议后,潘汉年和陈云奉命离开部队到上海恢复党的秘密工作,并设法和共产国际打通联络线[1]。党中央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决定,一是因为在当时党中央同上海中央局和共产国际联系中断的情况下,为避免自己长时间处于隔绝状态,需要同国内外的党组织保持有效联系。二是考虑到1931年中央特科改组后,潘、陈二人在隐蔽战线上就已有过共事经历。当时陈云任特科总负责人兼一科科长,潘汉年是陈云的助手兼二科科长[2]438,他们在白色恐怖笼罩下的上海积累了丰富的隐蔽斗争经验,是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的合适人选。鉴于上海严重的白色恐怖,两人在沪取得联系后决定先赴莫斯科。在那里,除使国内党中央与共产国际的联络得到恢复之外,潘汉年也领会到共产国际七大精神,听取了关于建立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和关于建立国内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两个问题的报告。后来,党中央派他在国内开展一系列有关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工作,就与他得“风气之先”有密切关系[3]。

(一)国共谈判的中共代表

在莫斯科,受中共代表团之托,潘汉年就国共合作抗日问题与国民党驻苏大使馆代表进行谈判。回国后,他又以中共正式谈判代表的身份与国内的国民党代表谈判。潘汉年的谈判工作在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进程中,为国共双方的接触奠定了初步的对话基础。

1935年华北事变后,面对日益严重的民族危机,国民党的政策出现了一些变化,其中包括“着手改善中苏关系,同时打通共产党的关系”[4]207。这是因为蒋介石既然希望得到苏联的帮助,就不能不考虑在国共关系上作出新姿态。让国民党驻苏大使馆和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接触,就是其“打通共产党关系”的渠道之一。次年1月,针对国民党方面派邓文仪欲就国共关系问题与中共在莫斯科的人员进行商谈这一举动,中共代表团指示潘汉年出面作初步谈判。这样,潘汉年就成为大革命后第一个受命同国民党代表谈判合作的共产党人[5]。

虽然潘汉年和邓文仪只是作为双方各自的初步接触代表,且两人在1月13日的会谈中对于两党合作后的一些问题也存在着不同认识,但既然已谈到合作后的问题,说明双方在初步接触中就已表现出合作抗日的意愿。此后,王明又同邓文仪举行了多次会谈,对其提出的关于政权、军队、抗日区域等建议未予同意,并强调国共两党的中央均在国内,谈判以在国内进行为好[4]207。因此,潘汉年于1936年4、5月间奉共产国际之命回国后,既要完成向党中央传达共产国际策略方针的任务,还承担着与国民党接洽国共两党关于合作抗日谈判的联络工作。

视线转向几个月后的国内。潘汉年于1936年9月24日携带毛泽东分别致宋庆龄和救国会领导人的信、周恩来致国民党代表的信以及一些有关国共合作的重要文件离开陕北。潘汉年此次出行本来只是作为国共谈判的“联络代表”,“不负任何谈判责任”[6],但由于当时国民党方面缺乏联共抗日谈判的诚意,此次出行又使其成为西安事变前国共谈判桌上共产党方面的最高代表[7]112。

在抗战时期国共两党的谈判中,中国共产党始终以维护民族的最高利益为目标,国民党则是打算利用抗日的旗帜,以达到“溶共”的目的,所以谈判过程充满了斗争。11月10日,潘汉年在上海与负责国民党中央党部工作的陈立夫进行首轮正式会谈。这意味着在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进程中,国共两党间的“高级会晤及谈判工作”[8]开始进行。潘汉年首先转交了周恩来的信,接着陈述了中共关于两党合作抗日的政治目标。但这时蒋介石指示陈立夫谈判的方针是:“中共武装必先解决,而后对他的党的问题才可作为政治问题,以政治方式解决”[4]208。因此,对于共产党所提的合作方案,陈立夫态度冷淡,并作出了涉及取消对立政权与解决红军军队等问题的答复。显然,收编红军才是蒋介石的目的,谈判只是作为一个假借名义。正如潘汉年所指出的:“这是蒋先生站在‘剿共’立场的收编条例,不能说是抗日合作的谈判条件。”[2]217后来,谈判由于陈立夫主张双方军事负责人先谈,潘汉年要求先谈无条件停战而难以进展。11月19日,两人在南京进行第二次会谈。会谈中,潘汉年始终坚持中共“先停战,后谈判”的原则,而陈立夫一方面仍强调蒋介石关于收编红军的内容,另一方面还提到蒋介石加入日本和德国的反苏阵线后红军的处境问题。针对后者,潘汉年据理反驳:“如蒋先生要加入反苏阵线,当无抗日之可言,则我们所谈均属无谓”[2]227。潘汉年还将预先抄好的《国共两党抗日救国协定草案》交给陈立夫,并说明这是中国共产党及红军对国家和民族最负责任的意见,用以双方合作参考[9]106。

国共两党在莫斯科的会面,虽未取得任何实质性成果,但这是双方在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敌对状态后出现的一线转机,为国共两党的相互走动创造了条件。对潘汉年个人来讲,此次在莫斯科的谈判使他初步掌握了国民党方面关于合作抗日的政治意向,以致后来在国内同国民党当局进一步接洽时能做到“心中有底”。从潘汉年就与国内国民党代表谈判情况给党中央和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的两份报告中可以明确,在与陈立夫的两次谈判中,潘汉年始终坚持原则,并讲究谈判艺术与方法,有力捍卫了党和红军的尊严①。谈判虽然由于蒋介石的顽固立场而没有取得重大进展,但毕竟这是国共两党的又一次接触,并且双方都没有因此放弃谈判,都在为寻求进一步的接洽而努力。这为实现第二次国共合作打下一些基础,为西安事变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做了准备。

(二)联络各方的关键人物

除国共两党谈判外,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还是一个包括政策制定、信息传递以及各种事变处理等多方面在内的复杂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潘汉年充分利用社会关系,积极奔走于南北各地,坚定贯彻党中央的指示,灵活传达党的方针政策,成为联络各方的关键人物。

1936年,潘汉年在离开莫斯科之前,已向前来汇报国内情况的胡愈之传达了共产国际七大精神。5月,两人在香港和邹韬奋商议《生活日报》的舆论导向问题。这也是他们回国后,“执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促进国共合作的最初行动”[2]57。《生活日报》在整个出版期间,始终呼吁建立统一战线,其基调由“反蒋抗日”向“联蒋抗日”转变,正是潘汉年和胡愈之基于共产国际七大精神和党中央新的决定,要求报纸不再进行反蒋宣传的努力成果。

在香港,潘汉年还帮助救国会起草了一份宣传性文件。为尽快争取国民党政府走向抗日,在救国会因内部组织的复杂性而导致其提出的口号、宣言和纲领都比较偏激的情况下,潘汉年特意做了邹韬奋、陶行知等人的思想工作,并让胡愈之以中间派的口吻起草了一份基调和《八一宣言》基本相近的文件[10],也就是后来的《团结御侮的几个基本条件与最低要求》。由于该文件表达了全国人民共同抗日的愿望,赞同中共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因而产生了很大的政治影响。此外,潘汉年还会见了叶挺、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以及一些桂系在港代表和旧的情报工作人员,并依据共产国际七大与《八一宣言》精神,向他们通报了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的最新主张,即在国际上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在国内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宣传贯彻共产国际七大与《八一宣言》精神,有利于提高同盟者的思想认识,争取各方人士对我党正确主张的理解与支持,方便日后我党关于社会各界抗日统战工作的大规模进行。同时,潘汉年的此次在港活动极大拓宽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即“从文学的圈子扩大到了民主党派的核心领导层”[7]98,其中与救国会成员直接或间接的接触,更是为他后来开展社会上层人士的统战工作打下牢固基础。

在与陈立夫谈判前,潘汉年于1936年8月8日抵达陕北保安,汇报了共产国际不同意将反蒋和抗日并提以及自己在国内外同国民党方面初步接触的情况。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野心不断膨胀和蒋介石的抗日态度逐渐发生变化,中国共产党有必要对长时期内一直宣传的“抗日必须反蒋”的口号做一个新的考虑。党中央领导人听取了潘汉年的汇报后认为,既然蒋介石在主动寻找国共两党间的秘密接触渠道,就说明其在国共关系问题上并不是“铁板一块”。因此,在潘汉年到达保安后的第三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讨论民族危机日趋严重情况下的国共关系和抗日统一战线问题。毛泽东在报告中明确指出,党和红军应该把抗日统一战线放在第一位,实现与蒋介石的合作[11]。周恩来也强调,同南京方面谈判时必须放弃长期以来“抗日必须反蒋”的口号[7]107。会后,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蒋介石的方针实行了重大转变,于9月1日发表《关于逼蒋抗日问题的指示》,正式改“反蒋抗日”为 “逼蒋抗日”[4]204。

在国共两党因外敌侵略而调整各自对他党政策的节点上,潘汉年带回的共产国际的指示和南京方面的情况是否对党中央作出对蒋政策转变的决断具有促使作用,虽然从现有史料中不能给出定论,但从党中央此后的活动可以看到,他带回的信息使党中央的战略策略和共产国际关于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主张逐步联系起来,为党中央进一步制定逼蒋抗日的方针政策提供了可靠依据。

在内战和外侵并存的严峻形势下,潘汉年还同隐蔽战线上的其他统战工作者一道,以党中央的指示为行动依据,以“中共绝不做无原则的让步”为工作基础,广泛联系包括李宗仁、阎锡山、蒋光鼐、刘湘等在内的国民党地方实力派,争取他们对中国共产党有关国共合作抗日政治主张的理解,以此来共同促使蒋介石停止对革命根据地的军事攻击,进而转向抗日。1936年8月,潘汉年在保安汇报完工作后,根据党中央的指示来到西安,向张学良通报中国共产党同南京谈判的方针,并商谈加强双方合作与逼蒋抗日的问题。“8月以前,张学良与各地方实力派的联系只限于抗日反蒋,还不敢谈联共抗日问题,但自接受潘汉年的建议后,便突破了这个禁忌”[12]。为做好我党关于川军方面“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统战工作,10月26日,冯雪峰在四川面见刘湘,向他宣传中共“抗日大计”,并就通过政治方式联合各抗日派系逼蒋抗日的问题与之磋商。会谈后,刘湘表示将不再参加内战和“剿共”。

虽然国民党在1927年建立了南京政权,在中原大战后实现了全国“统一”,但直到全面抗战爆发前,大陆仍有许多地方是由国民党的地方政治势力所把持,蒋介石的南京政权至多对东部和东南部的几个省份拥有较为稳定的控制权。在中共统战工作者穿针引线和国民党地方政治势力“内部协调”的共同作用下,从两广经西南、西北到华北的逼蒋抗日战线逐步形成,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一种全国性逼蒋抗日的趋势。因此,潘汉年等人在这段时间里就国共合作抗日问题广泛联系国民党各地实力派,能够“从各方面造成停止进攻红军的运动,以此迫蒋停止‘剿共’”[2]210,走上抗日道路,这是当时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中心关键工作。

潘汉年离开陕北南下到达上海后,立即转交了毛泽东分别致宋庆龄和救国会成员的信。毛泽东在给宋庆龄的信中说道:“兹派潘汉年同志前来面申具体组织统一战线之意见,并与先生商酌公开活动之办法,到时敬求接洽,予以指导。”[13]53潘汉年在上海与宋庆龄商讨如何开展统一战线工作,得到了宋庆龄对我党统战工作的大力支持。她于1936年11月10日发文指出:“我们要联合国内各党各派及社会各阶层人物,建立民族统一战线,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和汉奸卖国贼。”[14]此外,潘汉年还通过宋庆龄与宋子文、宋美龄接触,让他成为西安事变爆发后宋氏兄妹了解事变态势和中共主张的重要信息窗口。在致救国会成员的信中,毛泽东表示:“我委托潘汉年同志与诸位先生经常交换意见和转达我们对诸位先生的热烈希望。”[13]55-56这样,一种双向的良性互动关系在潘汉年和救国会领导人之间得以形成:潘汉年既能向他们介绍中国共产党有关抗日救国的方针政策,又能取得他们对党的政策主张的理解与支持。

潘汉年在上海与许多著名人士的广泛接触,一方面完成了党中央委托的关于开展上层人士统战工作的任务,在党和民主人士之间架起了桥梁,推动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另一方面也为其此后在西安事变中开展联络工作以及全面抗战爆发后在上海巩固与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打下坚实基础。

西安事变爆发后,在上海的潘汉年很快接到了党中央关于和平解决事变、避免内战的方针的电报。随后,他以中共谈判代表的身份及时有效地进行了国共双方的联络,并在沪宁两地开展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工作,以实际行动促成了宋子文和宋美龄的西安之行,为周恩来等中共代表在西安争取事变的和平解决作了有效配合。

首先,潘汉年在上海通过宋庆龄将中共中央和平解决事变的意见转达给南京的宋氏兄妹,并请宋庆龄劝他们亲自前往西安,以便同中共代表团及张学良、杨虎城商谈如何正确对待并妥善处理事变。接着,他根据毛泽东12月19日关于“请向南京接洽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之可能性,及其最低限度条件,避免亡国惨祸”[2]211的指示,赶到南京与宋氏兄妹进一步商量赴西安谈判之事,并建议他们委托澳籍人士端纳前去西安斡旋,因为此人曾先后作过张学良和蒋介石的顾问。最后,在南京秘会宋氏兄妹后,潘汉年根据毛泽东21日的电文,再次会见了陈立夫等人,并与之洽谈和平解决事变的问题。

12月23日至24日,经过南京、西安、中共三方面代表的谈判,西安事变得以和平解决。此次事变在短时间内的和平解决,既是党中央正确主张的胜利,也包含着潘汉年的努力成果。他在西安事变前后作为国共两党之间的重要联络人,为双方架起了有效的信息沟通渠道,在第二次国共合作正式确立之前充分发挥了联络代表的关键作用。

从离开长征队伍赴沪赴苏,到以中共谈判代表的身份直接参与国共谈判,再到联络各方政治势力,不难发现,在推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的过程中,潘汉年的统战工作主要涉及了谈判和联络两个方面。同时,处于隐蔽状态的潘汉年在上海恢复党的地下工作并为赴苏做准备期间,还从事了相关的情报工作,在联络各方时也开展了对党的方针政策的宣传工作。因此,在潘汉年为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奔波的历程中,其开展的统战工作的多样性与复杂性得到了充分体现。

二、巩固与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1937年夏秋之际已经形成。这一段时期及其后,党给潘汉年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在上海广泛开展抗日统一战线的工作。基于此,他充分利用第二次国共合作的良好时机和自己在八路军驻上海办事处(简称“八办”)的合法身份,在巩固统战成果的基础上,把统一战线工作拓展到更加广阔的领域,不断壮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覆盖面和同盟者。

通过统战工作人员的构成点带动统一战线的覆盖面,是扩大统一战线的一条重要途径。以国共合作为政治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与发展,给党的统战工作(尤其是国民党方面)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即需要派人直接同国民党上层人物打交道,在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同时巩固国共合作关系。夏衍曾担任过国民党左派驻日总支部的常委和组织部长,接触过许多国民党重要人物。凭借他在“左翼十年”中出色的组织能力以及他对党的忠诚,潘汉年认为其适合从事统战工作,便向周恩来作了推荐。周恩来结合当前的形式,让夏衍把统战工作和宣传工作结合起来,以进步文化人士的身份开展包括国民党人在内的各阶层的统战工作。1937年8月,夏衍根据潘汉年的指示站上了统战工作的第一线,作为刚回国的郭沫若政治上的助手,开展国民党方面的统战工作。

发展统战工作干部队伍也从侧面反映出潘汉年在任用革命干部时能做到知人善任,并给他们以充分的信任和发挥才能的余地。潘汉年在人员任用方面的才能,使他和夏衍、胡愈之、徐雪寒等人除了是上下级领导关系之外,还形成了战友之间的高度信任和默契配合,从而在不同时期共同为党的统战事业作出贡献,争取《救亡日报》的出版就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

《救亡日报》是由上海市文化界救亡协会(简称“文救”)出版的一份由国共两党参加的机关报。为了保证该报在不被国民党单方面操控的前提下出版,在与国民党方面负责人潘公展谈判前,潘汉年和夏衍就作了由郭沫若出任社长的决定。不过,过去一直对“文救”持敌对态度的潘公展此时也被迫做出了改变,主动提出请郭沫若任该报社长,因为在国共合作的大势下,郭沫若任此职位可谓是“众望所归”。关于国共双方其他的人事安排,潘汉年为了让报社的领导权为我党所掌握,提出,“既然双方都推荐郭沫若任社长,那么有关报社的其他工作人员,应由社长决定”[7]134。经过潘汉年、郭沫若、夏衍等人的努力,《救亡日报》于1937年8月24日在上海正式出版。

具有统一战线性质的《救亡日报》的成功出版,是潘汉年充分利用国共合作的大好时机,通过与国民党方面的谈判斗争,以合法形式有力拓展上海抗日救亡阵地的成功例子。它既从事实上打破了国民党企图通过合作办报的方式以控制舆论的想法,使我党工作人员在实际工作中发挥了主导与核心作用,又通过国共合作办报的方式,有力巩固了两党的合作关系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放手组织公开合法的救亡队伍转入内地和前线工作,也是潘汉年在巩固与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时期对国民党方面的统战工作。“八一三”抗战期间,“八办”广泛开展统一战线工作,积极推动上海各界、各阶层组织战地服务团。潘汉年在得到郭沫若关于陈诚提出的组织战地服务团至国民党军队服务的请示后,根据周恩来在庐山谈判中涉及的有关向国民党军队派服务团的精神,提出把一批由爱国革命青年组成的三个战地服务队派到国民党军队陈诚总部及张发奎、 罗卓英部去工作[2]276-277。 此后,他又陆续组织了一些干部到国民党的其他军队中开展工作。

派战地服务团到国民党军部进行抗战宣传活动,是潘汉年团结国民党共同抗日的成功行动。进行团结救亡教育,能进一步提高国民党军队抗日救亡的意识和志气,有效增进国共双方军队之间的交流,从而使第二次国共合作关系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得到进一步巩固与发展。

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全国全民族的统一战线,上层民主人士和一些特殊社会人物也是我党为巩固与发展统一战线所必须争取的对象。随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和全面抗战的展开,潘汉年根据党中央的指示,深入开展上层人士的统战工作,极力争取他们站在抗日战线方面来。他在巩固此前在香港和上海与上层人士建立的统战关系基础上,同宋庆龄、何香凝、沈钧儒、章乃器、邹韬奋、陶行知、马相伯、沙千里、史良等爱国民主人士建立了更为亲密真诚的关系。潘汉年继续同他们进行双向的良性互动,既向他们传达中国共产党有关抗日救亡的方针政策,又争取他们对党的各项政治主张的理解和对上海抗日救亡运动的支持,从而有效推动了上海抗日救亡运动的展开并且向纵深发展。

“关键时刻为统战人士提供及时有效的帮助最能争取人心”[15]。从营救救国会领导人沈钧儒等“七君子”,到安排宋庆龄等民主人士撤离上海,潘汉年始终积极走动于这些著名的社会上层人士之间,多次代表中国共产党向他们表示慰问。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潘汉年在统战人士处境困难之时给予他们最真诚的帮助,以实际行动让统战人士充分感受到我党对他们的关照和我党抗日救亡的决心,使他们此后能够以自己独特的身份和地位更加活跃于抗日救亡运动的第一线、更好地协助我党统一战线工作的展开,进而巩固、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对特殊社会人物的争取,是指潘汉年在“八办”期间,还以八路军驻沪代表的身份做了上海青帮头目杜月笙的统战工作。这也是潘汉年通过开展对特殊人物的统战工作来丰富我党统战工作的方式与内容的成果之一[16]。面对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细菌战以及八路军在对日作战中急需防毒面具的困境,1937年10月,时任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会主席的杜月笙接到潘汉年关于八路军在抗日战场上因经费限制而缺少防毒装备,希望通过他呼吁各界捐赠防毒面具的电文后,随即召开抗敌后援会主席团会议。该会议最后通过了将一千具从荷兰进口的防毒面具捐赠给前方八路军将士的决议[17]。这些防毒面具给当时装备条件非常落后的八路军部队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全面抗战爆发后,杜月笙在上海的角色已不仅仅局限于上海青帮首领。作为当时上海资产阶级的一员[18],他利用自己在社会上的影响力组建抗日救亡团体并担任要职,是上海抗日战线上的重要人物。中国共产党为巩固和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有必要做足杜月笙的统战工作,通过他在上海的社会认可度和他在上海抗日救亡运动中的积极表现,使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得到更为广泛的响应。因此,潘汉年策动杜月笙,对我党在上海的抗日统战工作而言意义重大。

“八办”在1937年11月上海沦陷前,既是中共公开的对外活动机构,也是中共秘密的情报组织机构,主要负责江南地区的统一战线工作[19],同时包括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大量情报搜集与传递工作。潘汉年在“八办”期间,不仅做了进一步推进国共合作和团结社会各界爱国人士的统战工作,还完成了把有关敌、我、友各方面的情报及时报告给党中央的使命任务,并根据情报内容调整自己在统一战线上的工作方式,推动统战工作深入开展。从“八办”向党中央传递的情报来看,有关上海各界、各阶层著名爱国人士和领袖人物等对国共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各种反应[9]121,是该机构工作人员重点关注的信息成分。因此,作为“八办”主任和上海情报工作方面的主要负责人,潘汉年在活动中无疑掌握了社会各界关于国共两党合作抗战的舆论和思想动态,从而能够采取灵活的工作方法联系社会各界。“统战工作往往要依靠情报系统才能深入进行”[20],而在潘汉年情报系统正式成立之前,“八办”便是他深入开展统战工作,进而发展壮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条重要路径②。

在中共隐蔽战线中,统战和情报是两条线,它们时有分合,时有交叉。作为中共隐蔽战线的长期领导人之一,这时的潘汉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革命经验优势,既做党的统战工作,又兼党的情报工作。他的杰出之处就在于其能够利用自己与社会人士的公开关系和中共情报人员的秘密身份,巧妙地把这两种性质不同的工作结合起来,使它们互相配合、相辅相成。

从潘汉年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巩固与发展所作的贡献中可以看到,他在开展统战工作时十分注重对方法的讲究。无论是做我党内部人员的工作,还是与国民党方面接触,亦或是同社会各界人物打交道,潘汉年都能凭借自己丰富的斗争经验和对方法的灵活运用做到游刃有余。可以说,潘汉年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一位统战能手。

三、结语

站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转折点上,潘汉年坚定贯彻党的统战方针政策,出色完成党交给他的统战任务,既坚持原则,又机智灵活,为促成、巩固与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进行了不懈的斗争,为团结御侮作出了重大的历史贡献,展现出其深邃的马克思主义素养。

回顾党的百年统战奋斗历程,总结党的百年统战工作经验,是为了开创党的统战事业更好的未来。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再次研究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潘汉年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贡献及其在具体统战工作中对党的忠诚、对原则的坚持和对方法的灵活运用,有助于新时代统战工作者牢固树立党性原则,不断增强创新意识,以扎实的理论水平和突出的实践能力致力于我国统战事业新发展。

注释:

①两份报告原文原载《党的文献》1993年第5期,收录于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辑的《潘汉年在上海》,详见本书第216-229页。

②潘汉年领导过的情报组织机构很多,“八办”就是其中之一,但不能称其为潘汉年情报系统,因为“八办”成立之初,李克农是主任,潘汉年是在李克农调离后接任的。潘汉年情报系统主要是指1939年后成立的以潘汉年为首、属于中共中央社会部领导的情报组织,它独立于其他情报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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