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昂族濒危小语言支系汝买方言活力重估
——以瑞丽勐秀乡南桑汝买自然村为个案研究

2022-02-06 00:38杨明宏
红河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族群母语方言

祝 峰,杨明宏

(云南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1.人文学院,2.党政办公室,云南芒市,678400)

德昂族分布于我国云南西南边境与中南半岛北部地区的一个跨界民族,境内德昂族主要有布雷、汝买、梁三个支系,其中汝买方言使用人数占20%。汝买方言主要分布在瑞丽勐秀乡、勐卯镇和陇川章凤镇户弄村,部分分布在西起瑞丽户育东至芒市遮放的瑞丽江流域,点状穿插在傣族与景颇族村落之间。随着国家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启动及地方少数民族语言文字保护工作的推进,加强少小民族濒危小语言研究显得重要而迫切。从研究情况来看,早在2006年就被评定为濒危级次的德昂语汝买方言①时隔10余年依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当前研究无法准确描述汝买方言的生命力。因而本文以小语言生命力重估为视角对德昂汝买方言展开研究是解决当下小语言现实社会处境、命运及语言归属问题的关键。

语言的生命力又称语言活力。戴庆厦、田静指出:“语言活力是指一个个具体语言在使用中所具有的功能。包括语言使用人口的多少、范围的大小、使用频率的高低、适应社会需要的程度等。”[1]瑞丽勐秀乡南桑村居于汝买方言使用的核心区,汝买文化浓郁,是典型的汝买自然村寨。本文以该村为研究个案,描写和分析汝买语使用现状,剖析语言使用类型成因,窥探汝买方言使用中心区的语言活力一角,为科学评估当前德昂族汝买支系小语言活力提供重要依据。另外,此个案研究引发我们对“陨落”于族群中的境内德昂语汝买支系小语言功能的接触性演变、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以及地方语境中汝买语认同等问题进行思考。

一 南桑村汝买人语言使用现状

南桑村隶属于瑞丽勐秀乡勐秀村委会,属半山区,海拔1376.7米,年平均气温28 ℃,耕地总面积74.6公顷。全村汝买人有85户,320人。我们随机抽取了南桑村村民20户,对该村不同年龄段汝买语使用情况及语言观进行调查,除5位未满6岁的幼儿外,均为6岁以上具有正常语言能力的汝买人共计75名。①

(一)南桑村母语使用情况

1.稳定地使用母语。据统计显示,南桑村汝买人母语熟练度高达94.7%。可见,汝买方言是该村汝买人的主要交际工具。在6~19岁年龄段中出现了4人略懂母语的情况,这四位青少年(王相顺、相旺、相宝、望米)表示,他们专用汝买话无障碍,但说话时有点困难。总的来看,南桑村汝买人内部母语使用场合广泛,在生产劳作与休闲期间同族人相互用母语交流感情、表达信息,在地方汉语及亚强势语言的包围下他们还能稳定地使用母语,这说明该村汝买方言保持着一定的活力。

表1 南桑村汝买人母语水平

2.母语水平存在代际差异。据调查显示,南桑村汝买人熟练母语的比例较高,但实际上,这种熟练程度主要是针对日常交际而言的。为了充分了解不同年龄段汝买人真正母语能力,我们对调查者随机抽样进行母语400词测试。其结果显示,3位汝买成人的母语A+B的词汇总和分别是 382、372、357个,占400词总数的 80 %以上,评定为“优秀”。测试还发现,长者毛坎三词汇量最大,在对其子岩占补进行词汇测试时,这位长者还在旁边给予他一定的提示。而3位汝买青少年的母语A+B的词汇总和分别是321、285、261个,评定为1人“优秀”、1人“良好”、1人“合格”。可见,该村寨汝买人母语水平存在一定的代际差异。

表2 南桑村汝买人母语400词测试情况

3.汝买青少年母语能力和母语水平呈退化趋势。三位汝买人青少年母语A+B级词汇所占400词的比例分别是:岩瑞占80.2%,依坎占71.2%,相宝占65.8%。与汝买成年人相比,3人的C+D级词汇比例有明显的升高,可见汝买青少年母语能力和母语水平确实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退化。探其原因主要是:一是在多民族聚居地区,受到全国通用语及亚强势语言的影响,汝买青少年在多语环境中更愿意学习新的语言。他们在学校接受汉语文教学,普通话熟练度较高。同时又因与周遭傣语、景颇语、傈僳语等一定的接触,不同程度地掌握了其他民族语言的听说能力;二是受族际婚姻的影响,汝买青少年更愿意选择家庭成员较熟练的话语类型。如测试人望米说,母亲是汉族,生活中长辈与晚辈多用汉语交流,较少使用汝买语。他认为汉语比汝买语更为重要,和外人交际时说汉语。南桑村汝买青少年群体中由此出现了母语能力和水平退化、母语功能缩减、母语使用场合缩小等现象。

(二)南桑村汝买人语言兼用情况

1.广泛兼用汉语。南桑村汝买人广泛兼用汉语,其汉语熟练度高达82.7%。很多汝买人表示,生活中用汉族交流无大碍。随着国家推普脱贫政策的推进,汉语使用环境越来越成熟,汝买人与其他民族交流也会经常首选汉语,可见全国通用语的影响力较大。

表3 南桑村汝买人汉语水平

2.一定程度上兼用傣语或景颇语。该村汝买人一定程度上兼用傣语或景颇语,其中熟练傣语的达20%,略懂傣语的达26.7%;熟练景颇语的达18.7%,略懂景颇语的达10.7%。南桑村里汝买人同族之间一般用母语相互交流,但如果交际对象是傣族或景颇族,熟练傣语或景颇语的部分汝买人就会转用傣语或景颇语进行交流。

表4 南桑村汝买人民语兼用水平

3.南桑村汝买人语言兼用特征。一是语言兼用具有一定的层次性。受年龄代际差异、教育程度及不同社会经历等因素的影响,南桑村汝买人的语言兼用具有层次性。以毛坎三为代表的60岁以上的汝买老人对母语有深厚情感,他们在家庭生活或生产劳作中习惯用母语同本族人交流,较少兼用其他语言,其群体母语使用场合稳定、使用功能较强;20~55岁年龄段汝买人常兼用汉语,并一定程度上兼用傣语或景颇语;受汉语教育的影响,6~19岁青少年在与外族交流时常首选汉语。另外,外出打工且具有一定社会经验的汝买人会熟练使用汉语。如词汇测试人岩占补由于长期在外打工,其汉语水平和汉语能力较好。二是兼用语的使用存在差异性。南桑村汝买方言在家庭及村寨内部使用功能稳定。此外,很多汝买村民会根据交际场合和对象选择语言类型。与汉族交流他们会普遍使用汉语;与傣族、景颇族交流,熟练其他民族语言的汝买人会直接转用为傣语或景颇语,而略懂傣语或景颇语的汝买人则习惯性地使用汉语夹带傣语或景颇语成分的话语类型。就民族语言兼用情况来看,汝买人兼用傣语率较高,目前该村没有出现汉语单语人或傣语、景颇语单语人的情况。三是语言兼用类型呈现多样性。调查统计,南桑村汝买人双语人达48%,多为汝买语-汉语型;部分是多语型,在汝买人语言使用的三语型中,10.7%的为汝买语-汉语、傣语型,6.7%的为汝买语-汉语、景颇语型,而汝买-汉语-傈僳语、汝买语-傣语-缅语型少见。四语型中26.7%的汝买人为汝买-汉语、傣语、景颇语型,5.3%为汝买-汉语、傣语、缅语型,但未发现五语型及以上。另外,汝买人还说,因同德昂族其他支系有较多的接触,他们也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德昂布雷和梁方言的听说能力。

表5 南桑村汝买人语言兼用类型情况

(三)南桑村汝买方言在具体场合中的使用情况

1.该村汝买人家庭内部的母语使用情况。一是族内婚姻家庭熟练使用母语。从统计的20户汝买人家来看,属族内婚的16户,其中缅籍德昂汝买人配偶的有6户。族内婚居家生活中长辈之间、长辈与晚辈之间、晚辈之间都能熟练地使用母语。

表6 南桑村汝买人族内婚姻家庭缅籍汝买配偶情况

二是族际婚姻家庭语言兼用明显。在抽样的20户汝买人家庭中,有4户属于族际婚姻。其中配偶是汉族的有3户、壮族的有1户。因外族丈夫或妻子汝买语水平不一,故居家生活中发生了语言的竞争性兼用。如王宝成、张彩玉、冯江波家庭,汝买人长辈间用母语交流,而长辈与子辈之间就经常用汉语交流。

表7 南桑村汝买人族际婚姻家庭情况

2.该村汝买人户外活动时的母语使用情况。一是学校。学校是集中反映青少年语言使用情况的重要场所。调查显示,南桑村多数汝买青少年课堂上使用普通话,课间同本族同学交流时也常使用普通话。就读回崩民族小学的词汇测试人依坎说:班里除了三分之一的同学是傣族,另外还有汉族、景颇族学生,平时基本上用普通话与非本族同学交流。汝买青少年语言行为必然扩大了汉语的使用范围,增强了汉语的使用能力。二是集市。边疆少数民族山区每周都有赶集日。在赶集中,如果交际对象是汉族,南桑村多数汝买村民会选择汉语与之交流;对象是傣族或景颇族,因为汉语使用的普遍性,双方会用汉语进行一定程度地交流,但熟练傣语或景颇语的汝买人就直接转用为傣语或景颇语与之交流。三是生产劳作。南桑村以种植业为生,生产劳作是他们的生活常态。在生产劳作过程中,汝买人遇到的多数是本族人,因此他们相互间就用母语交流,这让其倍感亲切。可见,汝买人族内母语的使用能力是较为稳定。

三 南桑村汝买人语言使用类型的成因分析

(一)南桑村汝买人稳定使用母语的原因

1.汝买自然村落特征和浓厚的汝买文化是南桑村汝买人稳定使用母语的客观条件。南桑村汝买人是当地世居民族,原汁原味的自然村落散发着浓郁的汝买文化气息。村里积极通过文化建设来保留和体现民族的独特性,不断加强文化实践建构来强化语言认同,进而强化族群的认同。在民族精英的引领下,汝买人以文化传习的方式不断提升母语的自信心。在浓厚纯正的汝买文化熏陶下,南桑村汝买人稳定使用母语即为一种必然。

2.母语认同度高是南桑村汝买成年人群体稳定使用母语的情感基础。语言认同在具体的民族社会生活中,表现为一定的语言观念和语言态度。母语认同度越高,语言自信心越强,人们对本族群语言的感情就越强烈,也就越倾向于使用和发展本族群的语言。从调查材料来看,20~59岁年龄段汝买人群体的母语观稳定。其中87.4%的村民认为“母语最重要”,85.8%村民认为掌握母语的目的是“不忘自己的祖宗”,88.5%村民不希望自己或同族人发生语言的转用,94.6%村民表示自己学说话时父母最先教的是母语,82.3%村民反对家里的兄弟姐妹不会说或不肯说母语,77.5%村民对“同族人在外地学习或工作后回到家乡不再说母语”的现象表示反感或不习惯。强烈的族群意识和语言情感有利于汝买语的传承,这也是该村稳定使用母语的情感基础。

3.境外汝买人的输入强化了南桑村汝买方言的族内使用功能。瑞丽独特的区位优势及国家“一带一路”命运共同体的建设推进了中缅之间的外交关系,勐秀乡南桑村与缅甸汝买人交往频繁,跨境婚姻家庭在南桑村不少。如省级汝买水鼓制作人毛坎三的儿媳妇就是缅甸汝买人,汝买语必定是这个家庭生活的原生语言。因中缅汝买人族内婚姻模式,南桑村汝买人有更多机会与境外汝买人开展跨境语言文化的互动。境外汝买人的输入扩大了该村汝买语的使用范围,强化了汝买语的族内使用功能。

4.国家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政策为南桑村汝买人建立母语自信提供强力保障。国家民族政策强调“各民族都有使用和发展本民族语言文字的自由”,这表明各少数民族可以根据自己的条件和意愿使用和发展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字。在国家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政策的推动下,南桑村汝买语认同感增强了,母语使用的底气更足了。他们有传承发展族群母语的强烈愿望,希望通过文化的建构来增强汝买人母语自信,如积极建设龙阳民俗文化广场,重视水鼓文化、龙阳文化的传习等。可见国家少数民族语言文字政策为汝买语言文化的传承提供了政策支持,为德昂汝买人建立母语自信提供强力保障。

(二)南桑村汝买人语言兼用的原因

1.居住边界的模糊及多民族杂居是南桑村汝买人语言兼用的客观因素。勐秀乡下辖勐秀、户兰、户瓦、勐典、等扎、南京里、小街等7个村委会,全乡有景颇、德昂、傈僳、傣、汉等多种民族。隶属勐秀乡勐秀村委会的南桑村汝买人虽然居住相对集中,但该村与勐秀乡其他村寨的居住边界还是相对模糊,仅在山路杂草间立一石碑作为村寨标记。因周遭居住着其他民族,汝买人在多语接触中必然发生语言的兼用。

2.开放包容的语言态度是南桑村汝买人语言兼用的行为基础。语言接触必然产生一定的语言关系。南桑村汝买人虽稳定地使用母语,但在多语环境下,汝买人对语言的使用持一种开放包容的态度。调查显示,94.7%的汝买人有学习汉语的自觉行为。因多与傣族、景颇族接触,很多汝买人希望能具备一定程度的傣语或景颇语听说能力。同时他们也希望能掌握德昂族布雷、梁支系一定的语言能力,进而增进民族的认同。

3.九年义务教育和推普脱贫政策是南桑村汝买人普遍兼用汉语的催化剂。随着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南桑村汝买青少年在学校接受了系统的汉语教学。调查显示,该村接受义务教育的青少年普通话熟练度达87.5%。调查显示,尽管有些汝买青少年认为母语很重要,但他们还是把普通话置于语言重要性首位。另外,在国家推普脱贫政策的推行下,南桑村汉语使用场合在不断地扩大,汉语的使用能力也在不断地增强。

4.经济发展的需求是南桑村汝买人语言兼用的内在动力。经济的发展会带动一个民族语言兼用的发展,会促使一个民族发生语言兼用率的提升。在国家惠农政策的帮助下,南桑村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受到破坏直至瓦解。目前村民生产主要以种植业和畜牧业为主,大量种植甘蔗、水稻等作物以及柠檬等经济林果,并大力发展橡胶特色产业,在经济往来中与其他民族也有了较多的语言接触。语言的兼用会给经济交往的双方带来很大的便利,这也是南桑村民自觉学习语言的动力。

四 南桑村语言使用个案引发的思考

作为汝买方言使用核心区的典型,瑞丽勐秀乡南桑村语言使用个案给我们更多的思考:

(一)南桑村汝买方言生命力映射出汝买方言使用中心区母语保留型的语言活力状态,重估濒危小语言生命力需持整体观

汝买方言较早界定在濒危级次。目前南桑村汝买语族内使用较为稳定,母语传承链没有出现明显的代际断裂,汝买方言未陷入濒危境界。该村汝买方言生命力映射出汝买方言使用中心区母语保留型的语言活力状态,为科学评估汝买方言生命力提供重要参考。但我们也意识到,南桑村汝买方言生命力是母语使用中心区语言活力一角,语言功能的衰退是存在层次性的,因此重估濒危小语言生命力需持整体观,即要通过类型和层次分析法②对汝买方言使用中心区和边缘区较多个案的调查研究才能科学地评判当前德昂族小语言支系汝买方言的生命力,这也才是重估濒危小语言活力的有效方法。

(二)汝买人语言使用类型透视出族群语言关系的复杂性,汝买方言在语言接触中发生着突破语言孤岛困域的运动

语言接触是由语言关系而引起的一个普遍现象,会引起语言功能、语言特点的变异,同时族群语言关系的产生也是语言接触的结果。南桑村存在的母语使用代际差异揭示了该村正在发生着接触性语言使用的选择与分配。“互补和竞争,是语言接触中支配语言运动的两个杠杆。”[2]虽然当前南桑村族内母语使用较为稳定,但语言兼用成为了典型的族群语言关系类型,语言使用的互补表现在双语和多语类型的使用上,汉语及傣语、景颇语的兼用弥补了汝买方言在族际交往中使用程度的不足。此外,汝买方言还存在一定程度的语言成分借用,在对南桑村汝买人3000词母语测试③中发现,在有关家用电器、劳动工具、厨房用品和部分植物及水果等词汇类型上汉语借词较多。可见,语言成分借用的语言关系类型弥补了汝买方言表达的不足。与此同时,汝买语竞争无处不在,以南桑为例,该村汉语的兼用率高于傣语、景颇语,说明汉语的使用率大于傣语、景颇语的使用率。此外,汝买语与兼用语之间也存在语言的竞争。调查显示,南桑村汝买人在一些社会生活场合中,如村干部开会时会经常使用汝买语夹带汉语的话语类型。而在学校里,汝买语已完全让位于汉语。在外出赶集、劳作等场合中遇到非本族人时,语言竞争的结果是南桑村汝买人会首选汉语,熟练傣语或景颇语的汝买人根据交际对象直接转用为傣语或景颇语。

南桑村语言使用类型及其族群语言关系类型表明,汝买方言在族群语言接触中发生着突破孤岛困域的运动。随着语言接触的不断深入,语言的互补与竞争将悄无声息地影响并改变着汝买方言的使用程度和表达功能。竞争与互补是语言自我调节以求达到平衡的正常运动现象,在正视语言内部运动规律的同时,我们也要对以南桑村为典型的汝买方言使用核心区母语衰变趋势加以重视。目前该村汝买人母语能力和母语水平存在代际差异,汝买青少年母语能力和母语水平呈退化趋势,语言兼用明显,这说明汝买人有发生语言转用的行为基础。一旦语言转用成为南桑村汝买人语言使用的显性语言关系类型,那么该村汝买方言将会衰变至母语使用中心区濒危的典型。

(三)母语使用中心区汝买人语言认同存在代际差异,汝买青少年群体母语认同弱化现状值得担忧

“语言认同是个人或群体对某一语言的承认、认可过程或趋同结果”。[3]因地理位置的阻隔、族群居住边界的模糊、族群互动对象的差异、族源历史文化以及族群结构的特殊性等诸多因素,当前地方语境中汝买人的民族认同依然交织在身份表述的磨合与调适之中,这造成了德昂族汝买族群认同的多重性与不稳定性。④此外,地方语境中汝买人的语言认同滞后于身份的认同,该族群语言认同表现出一定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值得欣慰的是,从实地调查来看,南桑村成年汝买人对母语的认同度较高,母语自信心较足,这必将增强该群体母语使用的趋同性,这也是目前该村语言活力得以完整传承的关键。然而,在对南桑村汝买青少年和成年汝买人语言态度的比较中发现,汝买青少年群体语言观值得担忧。当问及11岁词汇测试人依坎、17岁岩瑞和15岁望米“如何看待有人在外地学习或工作几年后回到家乡不再说汝买语”时,她们都表示可以理解,在对“成为汉语单语人或语言转用为其他少数民族语言”的态度上他们表示顺其自然,这与多数成年汝买人否定的语言态度截然相反。可见,南桑村汝买青少年母语情感较为淡化,语言观较为开放和包容。我们特别要关注的是,汝买方言早被评定为濒危语言,其整体的语言活力本不乐观,以南桑村为典型的母语使用核心区在强势和亚强势语言的包围下汝买方言传承问题也发生着变化,加之汝买青少年群体母语观不强,母语能力和母语水平呈现一定程度的退化趋势,这说明母语使用中心区母语保留型的小语言活力暗含衰变的势头。语言观决定语言行为,如果汝买青少年母语观变得更为淡薄,语言观过于开放,群体母语认同进一步弱化,其母语行为的趋同性严重消减,汝买使用中心区母语衰变必然发生。一旦代际母语衰变至濒危,南桑村就会成为汝买方言使用中心区母语濒危的典型个案,就此它将会留给后世汝买人太多的遗憾。因此,当下全力做好小语言汝买方言的活态保护,并积极推进汝买语言文化的传承与传播显得迫切而重要。

注释:

①孙宏开在《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活力排序研究》(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社版,2006第5期)一文中把崩汝语言(德昂族曾名“崩龙族”,其中的“汝买”即为“崩汝”)列为濒危语言。

②文中所有统计数据是以南桑村20户汝买人口为样本计算而得。

③戴庆厦、张景霓在《濒危语言与衰变语言——毛南语语言活力的类型分析》(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06第1期),文中指出类型和层次分析法是研究语言活力升降和认识濒危语言性质的一个有效手段。

④材料来源:瑞丽勐秀乡南桑村词汇测试人岩占补母语3000词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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