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我国粮食安全的风险及化解对策

2022-02-06 13:40崔焕金
山东工商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粮食农业

崔焕金

(山东工商学院 经济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5)

粮食安全事关民生福祉,牵涉到经济社会发展稳定与国家自立的大局,党的十八大以来,在国家政策强力支持下,我国粮食产量连续多年增长,库存储备充盈,能够保障基本口粮的绝对安全,但粮食供求长期紧平衡面临的安全风险也在持续加大。具言之,一方面,以新冠肺炎疫情为典型的生物性公共安全事件加剧了国际地缘政治的不稳定和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破坏了粮食生产贸易的相对均衡格局,加大了我国粮食安全海外风险管控难度;另一方面,长期以来困扰我国粮食安全的供需结构性失衡、资源环境约束与种粮收益增长低缓以及科技含量不足与粗放式经营模式路径依赖等内部矛盾积累的风险也在上升。在当前国内外环境发生重大变化的背景下,深入挖掘并防范化解粮食安全风险,是新时期粮食安全战略重塑和农业高质量发展需要深入思考的重要命题。

一、新时期我国粮食安全风险演进路径分析

伴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提高,人们对粮食安全风险内涵的认识不断拓展,从早先狭义的数量安全风险范畴,再到质量安全、结构安全、生态安全及主权安全等多维风险认知,这意味着社会对于粮食安全保障水平要求与化解风险难度都在增加。当前,无论是粮食国际贸易格局,还是国内粮食供求态势及资源环境条件等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我国粮食安全面临更多不确定性压力与风险。概括来说,新时期我国粮食安全风险演进路径可以从两个维度进行探讨:一是全球生物性公共安全事件和贸易保护主义造成的贸易和生产不确定性引致的外生性风险演化进路;二是由于国内资源环境约束、供求结构性失衡、经营方式惯性等矛盾因素引致的内生性风险演化进路。

(一)我国粮食安全外生性演化进路分析

传统观点认为国际地缘政治与经济因素塑造了粮食国际贸易基本格局,但进入新世纪以来全球频发的疫情与重大生态破坏引发的生物性公共安全事件及贸易保护主义的回归,成为打破既有贸易格局的主力,日益成为粮食安全风险外生性演化进路的重要驱动力。

1.疫情全球传播与蔓延引致外生性粮食安全风险

进入新世纪以来,全球大流行疾病发生的频度与影响力前所未有。从高致死率的非典型性肺炎突发到埃博拉病毒肆虐,从家畜中高致病性禽流感全球传播到烈性传染的非洲猪瘟横行,特别是2019年底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至今仍在狂飙猛进,截至2021年2月15日,全球(中国以外)被感染人数近1.1亿,死亡超240万。在大流行病后实施的隔离与封锁及近些年民粹主义重新抬头和贸易保护主义更为猖獗的背景下,针对粮食出口单方面施加的管制政策频繁加码,出口限制产生的贸易不确定性必然波及我国的粮食贸易稳定与安全。而且,迄今为止,全世界对于这些新病毒的知识和病毒变异性的认识仍然极为有限,为防范大流行病毒疫情传播,只好采用传统的被动式隔离防御手段,在抑制病毒传播的同时也严重撕裂与阻断了全球粮食供应链的产业关联,由此产生的生产与贸易不确定性导致风险激增与放大,给经济社会和人们的健康安全带来强烈的冲击,使得我国农业和粮食安全也将因之而面临更严峻的外生性风险叠加局面,从而对于粮食安全产生较大的威胁。

2.重大环境灾害事件频发引发外生性粮食安全风险

农业生产对于自然环境具有高度依赖性,“粮食生产根本在于耕地,命脉在于水利”。在耕地、水资源等自然环境恶化的条件下,全球范围内农产品供给的不确定性与安全风险持续加大。特别是近些年来,全球重大火灾事故在多国频繁发生。先是美国加州森林火灾的持续不熄和连年频发,再到巴西亚马孙丛林大火使“地球之肺”变成“地球之害”,后有澳大利亚连绵数月不退的森林火灾积极跟进。凶猛和持续发生的严重火灾事件,被普遍认为是全球变暖的气候大环境的直观反应,日益加重的全球变暖现象已经严重地威胁农业持续发展与粮食安全。联合国粮农组织2020年报告认为,全球仍有近1/3的儿童营养不良,逾8.7亿人还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自然灾害与新冠疫情重叠可能导致极端贫困人口在未来十年新增1.3亿[1]。因此,唯有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坚持生态领域的全球合作才能有效应对重大自然灾害引发的粮食安全风险。

3.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加剧外生性粮食安全风险

近年来,国际地缘政治格局进入转型期,以英国脱欧和中美贸易摩擦为突出标志的国际地缘政治斗争不断,地缘政治斗争自然波及到粮食贸易问题。在此背景下,粮食贸易的战略性功能被强化,涉及国计民生的粮食正成为国际政治经济谈判的重要筹码和战略武器。粮食贸易主导国在加强以传统关税为主的贸易保护政策、以农业补贴为主的“黄箱”政策工具以及以农业保险和生态与公共服务改善为主的“绿箱”政策等各类管制手段外,不断创设了以高安全标准和技术壁垒性为主的各种新兴的管制政策工具。在我国入世后,以质量和技术标准以及包装不规范等理由的贸易中断现象频繁发生,农产品贸易面临较大的退货风险[2]。而且,当下各国因为疫情管控而采取的隔离与封锁等阻断病毒传播措施不仅对全球粮食供应链稳定性产生严重的冲击并降低了粮食贸易效率,也加剧了全球粮食市场供求失衡状态和粮食安全风险。

(二)我国粮食安全风险的内生演化进路

在强农惠农富农政策支持下,我国粮食总量2015—2020年连续六年站稳1.3万亿斤的新台阶,粮食供求关系得到显著改善,农业种植结构也得以持续优化,实现了“中国饭碗”装满“中国粮”目标要求,长期以来困扰国计民生的粮食安全问题得到了有效保障。但是,伴随着国内经济社会环境的深刻变化,源自国内深层次矛盾长期累积暴露出来的内生性安全风险也在持续增加。

1.粮食供给结构与民众消费需求升级之间的适配性不足内生的安全风险

我国粮食生产虽然保持连续多年丰产,但长期供求关系保持着紧平衡运行状态,粮食供给结构与人们对“吃得安全、健康、营养”需求之间不平衡的矛盾日益凸显。从主要粮食品种来看,小麦、水稻等口粮的供求基本实现了平衡,供应总量略有盈余。与之同时,随着民众消费需求的转型升级,粮食消费结构的变化也相当显著。表现在对于肉类产品、奶制品与果蔬等产品消费占比的快速增长,而粮食的直接消费量下降明显。粮食消费结构变化反映在消费品种上,近几年大豆、玉米等饲料用粮需求增长迅猛,小麦、稻谷等口粮消费基本稳定,小麦特制粉、专用粉及直链淀粉含量高的玉米等优质品种还存在较大的需求缺口,这种持续升级的需求结构与缓慢变化的供给结构之间匹配的不适应性和不充分性矛盾呈现加大态势,由此引致的粮食安全的内生性风险也在持续增加。另外,从粮食供应区域布局来看,我国粮食生产“北进南退”现象日益加重,粮食主产区与主销区空间距离拉长,粮食供求大规模的跨区域流通和平衡压力也加大了内生性安全风险。

2.“粮食增产与农民增收”的两难困境内生的安全风险

当前,确保粮食安全与促进农民收入增加实现协同共进正成为我国农业政策的基本目标。从粮食安全与农民增收的实际效果而言,自改革以来至2019年,我国粮食产量年均增长1.98%,近10年人均产量稳在400公斤的国际安全线以上;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长7.7%,近10年年均增长8.84%,高于同期城镇居民1.78个百分点。但农民收入的增长并非得益于粮食种植,种粮收益的增收贡献率已经很小,大豆、玉米种植收益甚至出现亏损情况。与之相应,种植蔬菜、瓜果、中药材等高附加值作物,较之包含各种农业补贴的粮食种植而言,在经济效益方面可能还存在比较优势,原因在于小农分散经营的低效和要素成本的过高过快增长,导致种粮比较收益低下乃至出现亏损,而非粮种植的相对优势成为农户农业增收的主要贡献来源。另外,从种粮支持政策来看,当前补贴政策沦为收入补贴,而且存在补贴对象错位和政策指向性缺失等问题,导致政策的激励功能下降。更进一步,按照WTO框架协议要求,我国种粮收入补贴比重已逼近政策“天花板”的极限,意味着“黄箱”政策工具支持粮食种植增长的空间已经接近饱和。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要保障粮食安全,另一方面又要保障农民收入的增加,原本为统一体的增产与增收目标演变为两难甚至冲突的悖论难题。很显然,在现行制度安排和经营方式下,农民增加种粮的选择取向可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但对农民增收目标贡献很小;反之,如果农民倾向于选择高附加值作物种植偏好,虽可实现农民增收目标,但可能突破粮食安全底线,甚至严重地威胁我国粮食安全。所以,必须高度重视农民增收与粮食安全两难困境引致的内生性粮食安全风险。

3.自然资源条件约束与要素高投入经营模式的路径依赖惯性内生的粮食安全风险

我国粮食产量长期保持高产和稳产状态,但也应该清醒地看到,我国农业安全和粮食安全是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换来的,多年来过量施用化肥农药、侵占湿地、超采地下水等传统高投入模式的路径依赖现象并未根本扭转,粮食单产与增幅持续缩减。特别是2015年来,在粮食产能接近峰顶后,增长幅度波动减小,而且表现出显著的接续增长乏力特征。另一方面,人多、地少、水缺的资源条件约束状态持续加重。一是城镇化发展导致耕地面积的持续减少,已经愈益触及到18亿亩耕地红线;农耕用地总体质量不高问题亦不容小视,大多数用地以中等质量为主,并且外源物过量导入致使耕地质量状态劣化趋势亦未有效根治。二是在水资源总量持续减少同时,我国农业灌溉用水不仅用量大,而且有效利用率长期维持在低于0.6的偏低水平。三是在国家减量控制政策约束下,农药化肥从2014年最大量峰值后呈现出持续减量态势,但农业面源污染形势仍相当严重。相对于发达国家而言,无论是施用总量还是单产用量都显著过大,而且有效利用率低于40%。加之秸秆、粪污、农膜废弃等产生的污染现象,都在不同程度上加剧我国粮食生产条件恶化状态[3]。由此可见,农业高投入经营模式的路径依赖与资源环境恶化的双重约束也将放大我国粮食安全的内生性风险。

二、新时期我国粮食安全风险治理理念的战略转向

粮食生产供给中存在自然依赖度高、生产连续性弱和产品存储周期短以及需求的可调控性低等典型特征,故而粮食产品具有极强的易损性与供求调适的脆弱性。正是基于粮食供求关系的上述特征,过去我国粮食安全战略构建理念强调安全保障功能的最大化,但对于粮食安全背后各种风险的关注很少。在当前全球疫情频发强化粮食产品易损性与我国粮食供求深层次矛盾凸显的背景下,我国粮食安全治理必须跨越狭隘的从农业看粮食安全的惯性思维,把粮食安全战略重塑置于农业全球化的大环境中,以更恢弘的视野、更高的站位重新审视粮食安全问题,既要把握国情、农情与粮情的新动向,研究我国粮食供求关系存在的深层次矛盾可能产生的风险,又要关注国际大环境变化冲击全球粮食供应链稳定性引致的风险,在统筹内外各种安全风险因素的基础上推动新时期多目标条件下我国粮食安全风险治理理念的战略转向,构筑顺应时代要求的大粮食安全观和可持续发展安全观。

(一)从着眼于饱腹的“数量安全保障”转向“数量与质量安全协调统一”的粮食安全观

回顾我国建国以来农业生产和政策实践历程,可以清晰看到中国特色粮食安全内涵是包含数量安全为“预”与质量安全为“立”的统一体,生动诠释了粮食产量、质量与农产品安全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改革开放之前,“以粮为纲”的国策彰显了保障粮食数量安全始终是我国农业和农村工作的重心。改革开放之后,农村经营体制变革不仅激励粮食供给能力快速提升,在极短时间内解决了粮食数量安全问题,而且以2006年《农产品质量安全法》颁布为农业发展的重要里程碑,标志着我国粮食安全管理进入重视质量安全的新阶段。特别是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背景下,粮食安全应在重视数量增长基础上,更加重视粮食供给质量与民众不断升级的对于营养绿色的高质量品种需求的适配性,开始严格管控种养中农药化肥等化学品用量,注重食品加工流程的清洁生产和各类添加剂的合理利用,充分满足民众个性化、多样化与绿色化的消费需求。基于此,我国粮食安全治理理念应从原先的保数量安全全面转向满足时代要求的“数量安全与质量安全协调统一”的新安全观。

(二)从重视“生产收储环节”转向“全产业链治理”的粮食安全观[4]

粮食供应体系本质上是粮食生产、收购、加工、存储、运输、销售等众多环节集成于一体的产业链式组织结构,产业链上下游各个环节紧密链接形成一体化的集聚发展方式,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不同环节的优势互补功能和聚合协同效应,从而通过产业组织创新为粮食安全提供保障。长期以来,我国粮食安全管理政策主要聚力于粮食生产和收储环节,这一方面造成粮食的生产、收购、仓储、加工、运输、销售等各环节之间的连接关系趋向松散,另一方面也导致粮食产业链上经营主体普遍存在“规模小而散”现象。面对已经实现全产业链治理的“ABCD”四大国际粮食寡头(ADM、邦吉、嘉吉、达孚)横向和纵向扩张的强力冲击,我国粮食产业组织松散发展现状显然难以应对,这将对我国粮食竞争力安全产生深远的影响。为此,在当前新形势下,粮食安全管理须转向“全产业链治理”的大粮食安全观,积极支持农业新型经营主体涌现和经营方式创新,构建集生产、仓储、加工、流通、贸易于一体的全产业链治理机制,促进传统的碎片化农业向规模化、组织化和现代化化方面转型升级,从而推进粮食产业提质增效与现代化进程。

(三)从强调“产量增长”转向“粮食增产和农民增收目标兼容发展”的安全观

长期以来,政府主导的基于经济体制改革和发展战略调整的粮食安全政策在安全、效率、增收等多重目标之间相机选择,形成了特征鲜明的以粮食增产保“数量安全”并带动农民增收作为主要导向的政策演进逻辑。为提高农民种粮积极性和促进农民增收,我国“三农”政策基调从早先的以“取”为主转向“多予、少取、放活”的支持保护发展路径。从全面取消农业税到逐步建立和完善农业补贴政策,再由政府托市支持到对粮食主产区增加投入的奖励政策,一系列保护政策的实施成效显著。在“十三五”期间,我国粮食人均年产量超过470公斤,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增长率6.68%,比城镇居民略高。但值得注意的是,农民增收并非得益于粮食种植,而且由于粮食种植的比较收益较低,对农民收入增加的贡献率已经很小。有数据显示,2014年—2018年种植业净收入贡献率从13.9%逐年下降,2016年仅为2.9%。粮食种植经济效益的下降必然影响到农民种粮积极性,在2017年至2018年,我国粮食播种面积减少3 288万亩。其中,小麦减少1.73%,稻谷减少1.81%,玉米减少4.63%,而同期非粮作物面积增加2.42%。可以预见,在未来一定时期因为种粮收益低引致的结构调整衍生的非粮化趋势可能还会继续加剧,这势必将威胁到我国粮食安全[5]。长期以来坚持的以粮食增产带动农民增收入的政策仍可归于保数量安全的治理理念,在当前粮食增产缓慢和国内外粮价倒挂限制粮价调整空间的双重约束下,现行政策回旋的空间已经极其有限。为此,应从强调增产带动农民增收的“数量安全”理念转向“增产与增收双目标和谐兼容”的粮食安全观,未来政策应着力兼容粮食增产和农民增收两大管理目标。

(四)从“要素高投入模式”转向“生态保育和农业效率共进”的可持续发展安全观

新中国成立以来,化学投入品、农机装备、优特良种等现代要素的推广应用,既推动着我国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变,也带来了粮食和其他主要农产品总量和单产大幅增加的良好局面。与之相伴,我国化肥施用量从1952年的7.8万吨增加到2015年的6 022.6万吨的最高峰值用量,化学农药在2014年达到374.4万吨的峰值施用量。虽然现代农业发展成绩斐然,但化学投入品等外源物的大量低效施用导致土壤、水体、空气等产地环境污染现象愈益严重,农业面源污染已经成为我国重要的污染源,对农业生产能力的可持续性和生态安全产生严重的危害。党的十八大以来,为追求产量依靠高消耗、低效率、拼资源的粗放型发展方式迎来了扭转机遇,而方向就是发展资源节约、环境友好型农业,在突出资源节约、生态保育、优质优品导向基础上,依靠科技支撑实现粮食高品质、集约化、绿色可持续增长。为此,需摈弃传统的高投入生产模式,坚持生态文明和可持续发展安全观,通过粮食主产区的科学布局和高效管理,引导农业生产使用绿色生产技术和投入要素,促进农业生产效率提高和生态保育走向共同发展道路,从根本上提升粮食安全可持续发展水平。

(五)从长期坚守的“国内保障”转向“全球治理”的粮食安全观

新中国成立以来,坚持立足国内保安全原则,我国以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土地、水资源等自然禀赋条件,成为全球为数不多能够保障粮食自给的国家之一。但长期维持粮食高位紧平衡运行对农业生态产生的压力也不断增加,片面固守“国内保障”追求国内粮食产量的最大化可能耗尽长期累积的土地肥力和稀缺的水资源,甚至将影响到粮食产业的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国外安全风险业已通过比较优势和国际竞争力深入影响我国粮食产业发展基础,表现为粮食自给率不断下降和贸易依存度持续上升的问题;国内外粮价倒挂反向挤压国内市场,导致粮食高产量、高进口、高库存的“三量齐增”现象长期存在;以ABCD为代表的跨国粮食寡头在我国农业产业链进行竞争性布局已不限于油脂业,通过纵横向扩张跨越油脂加工成长为“产供销”一体化的粮油产业巨头;国际大豆市场价格波动传导严重影响依赖进口的饲料和畜牧业以及大宗粮食作物进口出现了背离贸易常规的“大国效应”扭曲现象等[6]。综上可见,无论是片面追求国内供给还是依赖粮食进口的政策取向都可能威胁我国粮食安全。适度进口,善用国际资源,协调好国内外两个市场,是新时期我国粮食需求快速增长条件下安全战略的理性选择。为此,我国立足国内战略不是放弃农业全球化发展被动规避海外风险,而是主动融入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坚持全球供应思维,积极参与粮食安全全球治理,在加强国际农业合作基础上发展农产品和非农产品的双边或多边贸易,建立多元化的全球粮食供应链,最大化利用国际粮食资源,为化解国内外安全风险超前谋篇布局,从而更好地实现“以我为主、立足国内”粮食自保型安全战略。

三、新时期我国粮食安全风险化解的对策建议

农业本身存在易损和弱质属性,加之愈演愈烈的新冠肺炎疫情严重扰乱了农业全球分工秩序与流程,将在很大程度上增加粮食贸易风险和交易成本。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我国必须全方位守住粮食安全的战略底线,这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使命所然,也是我国大国责任担当的体现。为此,必须强化风险防范意识,树立量质并举、可持续和内外兼修的大粮食安全治理理念,针对安全风险来源演化进路,以深化改革聚集新动能、科技支撑保证供给、相机竞争协调两个市场为主线形成指导性对策建议,从而确保粮食产能稳定和全面化解安全风险。

(一)立足于小农家庭经营创新粮食生产经营方式

首先,基于我国国情、农情和资源禀赋,小农分散经营作为农业生产常态在相当一段时期内难以根本改观。应通过各种专业化合作组织激活农业生产服务市场,支持小农经济与现代化农业实现有效对接。一方面,专业化服务供应商不管是着眼于单一生产环节还是提供全生产流程整体托管服务,都不用触及到土地经营权流转这一敏感而复杂的难题,有效地规避和降低土地经营权流转引发的交易风险和交易成本。另一方面,依赖小农户连片种养市场需求的服务供应商通过规模化、大批量采购获得生产要素规模经济性和低成本便利及其精准专业化服务,可以提高农户生产经营效率和产品品质,扩大农户农业种植收入增长空间,充分调动和有效保护农户种粮积极性。其次,培育支持各类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加快构建现代粮食生产经营体系,建立现代企业管理运营机制,进一步激活粮食生产活力,推动粮食产业走向良性循环发展。一是支持大型粮企依托产业链延伸、价值链提升与供应链整合实现三链联动和协调,提升全产业链治理能力,充分发挥新型主体保供应、促发展和稳预期的战略功能。二是培育大型国际化粮企,支持其通过国际市场的纵向融合发展成为有竞争力的跨国粮商,提升对全球产业链高端的控制能力,增强我国企业的海外市场掌控力。

(二)以国内需求为牵引推进粮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农产品具有典型的高频度消费和生活必需品特征,加之我国庞大的人口基数,两者合流创造了世界最大的农产品市场。依托国内市场的巨大容量与多层次属性,一方面我国农产品生产可以面向本土市场发展健全的农业种养体系,而无需依赖国际市场托市兜底;另一方面,在城乡居民收入水平的持续提高和主粮消费略有减少的同时,显著地增加肉、蛋、奶等高营养食物消费,消费结构向品种多元、营养健康转型升级的引领功能强劲。基于我国本土市场升级特征,需求端为粮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可以在两个方向提供牵引作用。一是在保证口粮完全自给的基础上,发挥本国市场需求持续升级的牵引作用,引导农户调整种养结构,增加当前供需缺口大的农作物(如大豆)种植,调减已经过剩的粮食品种(如玉米),构建能够支撑国内居民多元化消费需求的较为健全的农业供给结构体系。二是契合需求升级的现实,深化农业补贴制度改革和创新生态补偿方式,推动补贴属性的“黄箱”“绿箱”政策工具与新技术、绿色生态、可持续生产行为挂钩,支持发展环境友好、健康和谐的农产品供给结构体系,以高质量供给持续增进与消费契合度,形成粮食需求升级牵引供给、高质量供给创造新需求的良性循环发展格局。

(三)依托农业多元功能促进粮食增产和农民增收目标兼容发展

农业以产品供给功能承担着社会稳定器的重要使命,而其使命实现离不开粮食产业盈利能力的增进,它直接关系到粮食安全与农民增收目标能否兼容发展的问题。农业本身蕴含着多元价值功能,除了产品供给基础功能定位之外,它还兼有人文功能、康养功能、生态功能等其他衍生功能。考虑到农产品供给承担着社会稳定的重要功能,单纯通过粮食提价对农民增收效果相对有限,但其产品供给功能之外的多元功能具有广泛的外部经济性,从农业固有的“充饥饱腹”,到当下更为注重的营养健康、天然有机、乡愁情感、文化教育甚至有趣美观等特质都蕴含扩大增收空间的潜力。为此,借助于农业多元功能价值的纵深挖掘,通过文化旅游、休闲康养、景观农业、教育体验、生命农业等各具特色载体的深度融合发展,形成提升农业附加值的纵横向一体化的产业利益共同体,将农业富含的社会价值和广泛的经济价值变现,使农民在坚持农业种植保粮食供给的决策中可以分享更多的衍生性收益,在促进农民增收和增强农业风险抵御能力的同时破解粮食安全与农民增收的悖论难题,有力维护农村社会的稳定性和农业可持续发展,而且在挖掘功能性红利的同时盘活农村资源、激活乡村经济、带动城乡消费,创新性打通城乡内需扩大的传统堵点,有效畅通了国内大循环,促进我国经济社会平稳健康发展。

(四)发挥科技创新引领支撑作用促进粮食产业提质增效和可持续发展

粮食优质品率、优特良种率、智能装备率乃至产业深度融合水平都离不开科技进步,所以科技创新是粮食安全保障的必然选择,同时也是可持续发展视阈下农业效率和生态保育共进的根本依托。为此,可从几个方面突出科技创新引领支撑作用:一是增加农业科技投入水平,提高我国优特良种率和种业自主能力。重点从粮食产业技术链中的共性技术、关键技术、前沿技术乃至基础研究与示范应用等入手,实施“产学研”协同联合科技攻关,在基因育种、良种设计与质量稳定性控制等核心技术领域发力,提升我国粮种安全保障水平和自主创新能力。二是针对农业重产前轻产后的技术选择倾向问题,加大粮食供应链的关键环节创新支持力度,从现代物流、仓储减损、精细加工等方面实现关键技术突破。三是通过形式多样的教育培训提高农业一线从业人员的综合素质,积极推广农业提质增效、降耗增绿与智能机械等新技术,让农民用现代科技种出最好的粮食装满中国粮仓。

(五)积极参与全球粮食治理构筑稳健可靠的贸易渠道

在我国资源约束和消费需求升级转型条件下,应坚持“立足国内、全球供应”的大粮食安全观,加强国际合作,主动参与全球粮食治理,有效化解海外安全风险。一是面向全球粮食市场调剂供需失衡的产品结构,通过进口来源国的多元化分散贸易风险,注重以契约合作或长期战略伙伴关系维护供应链连续性,打造能够有效支撑本土需求的稳健可靠的多元化贸易渠道。二是积极参与粮食贸易规则和标准的制定与修缮,善用WTO机制推进形成公平公正的国际合作新体系,提升我国农产品贸易的话语权、定价权和影响力。三是深度融入全球粮食供应链,扶持本土粮企在粮食生产、购销、加工、仓储、物流等重要环节积极设点布局,全方位增强我国全球粮食供应链的治理能力,提升我国粮食安全的海外保障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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