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溪-2”管道建成但投产受阻 地缘政治博弈加剧俄欧天然气矛盾

刘乾

( 中国石油大学（北京）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 )

命运多舛的“北溪-2”天然气管道终于在2021年完成建设——2021年9月10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宣布“北溪-2”管道全段铺设完成。但11月16日，德国能源监管机构联邦网络局（Bundesnetzagentur）宣布暂停对“北溪-2”项目运营的认证审批，在未获得审批之前，该项目无法合法运营。“北溪-2”何时投产仍然未知。围绕该管道正在进行激烈的博弈——参与者不仅是管道的两端：俄罗斯和欧盟，还有抱着经济和政治双重目标的美国、急于投入北约怀抱的乌克兰，以及希望摆脱对俄天然气依赖的波罗的海和东欧国家。值得关注的是，美国和德国作为博弈的直接参与者，其国内政治力量对“北溪-2”的立场也存在严重分歧。

1 “北溪-2”管道几经波折终于建成

“北溪-2”管道从俄罗斯乌斯季卢加港经波罗的海通往德国格赖夫斯瓦尔德，与已经建成的“北溪”管道平行，规划年输气能力为550亿立方米。该管道从2018年8月开始建设海底部分，但2019年底特朗普政府进行的制裁严重影响了管道的建设进程。由于美国制裁，俄罗斯不得不凭借自身的能力完成管道建设。在克服更换铺管船、重新申请建设许可等一系列困难后，2021年9月，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宣布完成“北溪-2”管道的建设，并表示可以在2021年底使其投入运营。

不过，根据欧盟和德国法律，该管道还需要完成相应的审批程序，包括对管道项目公司Nord Steam 2 AG的认证。德国联邦网络局表示，这一过程需要数月时间，“北溪-2”管道可能无法在2022年上半年投入运营。

已经完成管道建设的俄罗斯正在努力寻找促成管道投产的突破口。但是，2021年“北溪-2”管道博弈的外部形势和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因此，在更加复杂的局势下，“北溪-2”管道的投产将并不容易。

2 “北溪-2”管道投产前景受挫

毫无疑问，“北溪-2”管道的直接推动者是俄罗斯总统普京和德国前总理默克尔。为了能够直接获得俄罗斯天然气，避免过境国“断气”并使德国成为欧洲新的天然气枢纽，默克尔采取了务实的对俄合作政策，顶住美国压力支持“北溪-2”管道建成。但在2021年10月默克尔卸任后，亲美反俄的德国绿党获得了德国外交政策的主导权。德国新任外长贝尔伯克将欧洲安全和乌克兰局势与“北溪-2”挂钩，改变了默克尔一直坚持该管道是纯粹的经济项目的立场，为该管道的投产前景增加了新的不确定性。

2021年初上台的拜登在能源问题上改变了特朗普的一系列政策，其中包括放松对“北溪-2”管道的制裁，但给该管道继续“开绿灯”使其投产并不符合美国的政治经济利益。一方面，放行“北溪-2”被视为对俄罗斯的重大让步甚至是“奖励”，在国内政治极化的背景下受到美国共和党的严厉指责；另一方面，欧洲被视为美国LNG的重要出口市场，美国极不愿意看到俄罗斯天然气进一步扩大在欧洲的份额和增加欧洲对俄的依赖。2022年初，美国共和党参议员科鲁兹提出了更加严厉制裁“北溪-2”管道的提案，但在参议院遭到民主党的否决。总之，拜登政府既不愿在“北溪-2”问题上与俄罗斯加剧对立，也不会让该项目轻易过关。

3 “北溪-2”管道成地缘政治博弈筹码

2021年是国际能源市场发生重大变化的一年。各国相继推出的碳中和政策宣告了化石能源时代在未来几十年终结的情景，但油价的攀升、天然气和煤炭等传统能源的供应紧张又将各国拉回到应对能源安全的现实中。

欧洲天然气供应紧张使俄罗斯看到了“北溪-2”管道投产的希望，并以此强调其对于保障欧洲能源安全的重要性。但欧洲指责俄罗斯在乌克兰过境管道、亚马尔-欧洲管道运输能力有极大富余的情况下拒绝增加对欧天然气供应。同时，俄罗斯既享受着高气价带来的出口收入增长，又讽刺欧洲国家放弃长约改为交易所定价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为双方的天然气贸易关系增加了新的不信任因素。在欧洲天然气价格飙升的背景下，美国正在加大对欧洲的LNG供应，欧洲也在考虑更多进口来自卡塔尔、澳大利亚的LNG。有理由相信，德国将继续履行对特朗普的承诺，开始建设LNG进口码头。

2021年乌克兰形势的再度紧张也加剧了俄罗斯与西方的对立。围绕乌克兰问题、北约东扩和战略性武器部署而进行的俄美对话并未取得明显的进展。在这些战略性矛盾面前，“北溪-2”管道的投产问题可能变得无关紧要而被继续搁置，也可能因为战略需要而成为双方妥协的重要棋子。

无论如何，当前的“北溪-2”管道深陷于地缘政治博弈的漩涡之中，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经济项目。该管道的投产，将是俄罗斯、美国和欧洲国家之间复杂博弈的结果，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