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历史虚无主义的虚假本质:基于唯物史观的批判

2022-02-10 23:34马建军,周玉
理论导刊 2022年1期
关键词:历史虚无主义唯物史观

摘要:历史虚无主义在近年主要表现为对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和社会主义发展史的歪曲和否定,严重危害国家意识形态安全。其历史本体论是唯心史观,历史方法论是形而上学,历史认识论是不可知论,历史价值论是抽象人性论。历史虚无主义无中生有、伪造历史,随意推测、臆断历史,罔顾史实、歪曲历史,孤立、静止、片面地认识历史,从哲学根源上讲就在于其与唯物史观相悖而行。唯物史观是科学的历史本体论、历史认识論、历史方法论、历史价值论的有机统一,是认识和把握历史的根本方法。正本清源,旗帜鲜明反对历史虚无主义,要从其理论根源着手,以唯物史观作为根本的批判武器,深刻揭露其虚假本质,认清其本真面目,消除其对社会的消极影响。

关键词:历史虚无主义;唯物史观;历史本体论;历史认识论;历史方法论;历史价值论

中图分类号:D0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22)01-0052-07

历史虚无主义是以唯心史观为理论基础来歪曲历史、否定历史发展本质和规律的一种社会思潮,在近年主要表现为对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和社会主义发展史的歪曲和否定,严重危害国家意识形态安全。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旗帜鲜明反对和抵制历史虚无主义。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他再次强调,“要旗帜鲜明反对历史虚无主义,加强思想引导和理论辨析”,“更好正本清源、固本培元”[1]25。2021年7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新时代加强和改进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见》,明确提出要引导党员、干部、群众“旗帜鲜明反对历史虚无主义”[2]。

历史虚无主义无中生有、伪造历史,随意推测、臆断历史,罔顾史实、歪曲历史,孤立、静止、片面地认识历史问题,从哲学根源上讲就在于背离了唯物史观的根本立场、观点和方法。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习近平不仅明确提出了反对历史虚无主义的任务,而且指明了反对历史虚无主义的根本方法,强调“要坚持用唯物史观来认识历史”[1]4。唯物史观是科学的历史本体论、历史认识论、历史方法论、历史价值论四位一体的有机统一体,“是我们共产党人认识把握历史的根本方法”[1]24。正本清源、固本培元,旗帜鲜明反对历史虚无主义,要从其理论根源着手,运用唯物史观的批判武器,深刻揭露其虚假本质,消除其对社会的消极影响。

一、历史虚无主义的历史本体论是唯心史观

唯物史观认为,历史在本质上是人类的实践过程。“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3]196实践活动是人类历史的本体。历史是人类已经发生的实践活动,是既成的客观事实,是一种客观存在,具有毋庸置疑的客观性。历史虚无主义从历史的本体论上根本否认历史的客观性,在本质上是唯心主义的历史观。

首先,历史虚无主义否认历史的客观本质,无中生有、伪造历史。历史的客观本质是由实践活动的客观本质决定的。实践活动有多种形式,首要和基本的形式是物质生产活动。生产活动是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4]历史是人类自己创造的。“为了能够‘创造历史’”,人们首先“必须能够生活”,这是“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3]531。“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3]531。人类历史本质上就是生产和再生产人类生存所必需的物质生活资料的过程。物质生产实践的客观性决定了历史的客观性。

然而,历史虚无主义却认为世界上只有主观的历史,没有客观的历史,历史的本质不过是思想和观念的投射,是精神运动及其产物。意大利历史学家、哲学家贝奈戴托·克罗齐有个著名的观点,他认为“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5]2。这个观点,从某种意义说,具有一定合理性,即历史书写具有时代特征,书写的视角、兴趣、观点等都会打上时代的烙印,会受到所处时代的制约。但是,历史书写具有时代特征,并不意味着历史可以不断改写,除非是原有历史书写有错误或是发现新的历史材料。如果每一时代的历史书写者都是按照自己的时代、思想和观念重构过去,按当代重构历史,以当代代替历史,这就彻底否定了历史的客观性。按照这样的历史观重构的历史不会是真实的历史,而是历史书写者心中的历史,是被历史书写者的心灵和思想“改造”过了的历史。以这种历史观书写历史,必然会把历史学变为当代人的文学创作和艺术创造,是对真实历史的遮蔽和虚假历史的伪造,不可避免会使历史的本来面目笼罩在不断变化着的“当代性”的重重迷雾之中。

其次,历史虚无主义忽视历史的客观规律,随意推测、臆断历史。历史发展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历史的进化像自然的进化一样”[6],有其自身的内在规律。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运动决定着人类历史的发展方向和演进趋势。共产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正如资本主义社会取代封建社会和封建社会取代奴隶社会一样,是人类社会更替的客观规律,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社会形态的更替、人类历史的变迁都能在社会基本矛盾运动、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现实冲突中找到根源、得到解释。共产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正是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冲突、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所导致的客观必然,其客观根据在于现实的社会基本矛盾运动。历史虚无主义否定共产主义代表人类社会的发展趋势,认为资本主义才是人类历史的终极命运,其根源就在于无视人类历史发展像自然进化的客观规律,其目的在于颠覆社会主义制度,将资本主义臆想为人类历史的终极版本,把中国的社会主义引向改旗易帜的邪路。

同样,革命的发生也是社会发展规律的必然结果,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历史虚无主义却无视历史的客观规律,随意推测,对历史进行主观臆断。历史虚无主义的“革命制造论”,把革命的发生归咎于人为的“心血来潮和主观意愿”,指责革命是因少数革命家“制造”而发生的[7]。这种观点就是无视革命发生的客观规律的主观臆断。事实上,革命发生的根源,在于社会基本矛盾的尖锐化。这是革命发生的客观规律。近代以来中国革命的发生,其根源在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反动腐朽的生产关系严重束缚了近代中国生产力的发展,革命则成为推翻反动腐朽生产关系、解放生产力的唯一出路[7]。历史虚无主义否定革命,根本意图是通过否定革命来否定党史,否定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历史依据。

最后,历史虚无主义质疑客观的历史事实,罔顾史实、歪曲历史。历史是人类实践已经发生的活动,是已然而不是未然。历史一经创造出来,就由主体的实践活动变成既成的客观事实,谁也改变不了。正如习近平所说:“历史就是历史,事实就是事实,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历史和事实。”[8]历史事实是在历史中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人和发生过的事,构成一个国家和民族特有的历史。历史事实一旦发生,它就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性和独立自存性。“历史事实可能在‘历史共识’中得到确认,也可能在‘历史争议’中遭到质疑,还可能在‘历史遗忘’中陷入遮蔽,但其客观性本身并不会因此消失。”[9]历史事实的本质是人类的实践活动,其客观性是由实践活动的客观性决定的。历史事实是历史认识最基本的出发点。“在自然界和历史的每一科学领域中,都必须从既有的事实出发。”[10]尊重客观的历史事实、坚持历史事实的客观性,是正确对待历史应当遵循的基本原则和科学态度。

历史虚无主义则根本否认历史事实的客观性,认为所谓的历史事实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历史书写者头脑中的历史想象。如美国历史学家卡尔·贝克尔就认为,“历史事实在某些人的头脑中,不然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11]282。正是由于否认历史事实的客观性,历史虚无主义者对待历史的态度不是从客观的历史事实出发,而是以主观故意的方式质疑真实的历史事实。如认为飞夺泸定桥“纯属虚构”[12]、黄继光堵枪眼不符合“物理学规律”、邱少云事迹违背“生理学常识”[13]等言论,就是罔顾历史事实,对英雄事迹进行主观故意的虚无。革命英烈是和党的历史、新中国史融为一体的,质疑革命英烈,就是质疑党的历史和新中国史,其目的就是要颠覆党和人民用血肉书写的党史和新中国史,瓦解我们引以为傲的民族精神。

二、历史虚无主义的历史方法论是形而上学

唯物史观的应用,“只有借助于辩证法才有可能”[14]496。唯物史观将其历史研究置于彻底的唯物主义基础之上,这就决定了其观察历史问题必然同时要用辩证法。包括人类历史在内的整个世界是一幅普遍联系的“辩证图景”。正如恩格斯所描绘的,“当我们通过思维来考察自然界或人类历史或我们自己的精神活动的时候”,首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由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面”[14]538。任何历史事件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其发生都有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和时代土壤。任何历史人物也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3]525。人类历史是辩证发展的历史,历史研究只有坚持唯物史观的历史辩证法,方能分清历史的主流和支流,把握历史的本质和規律,正确反映历史的整体和全貌。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评价只有考虑到历史的联系性和整体性,将其放在所处的历史环境、整个历史发展的过程中,方能得出全面、客观、科学的结论。

然而,历史虚无主义无论是对历史事件还是历史人物,都将其看作是可以脱离特定历史条件而抽象、孤立存在的,因而在评价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时,历史虚无主义不是将其置于历史环境中加以具体考察,而是刻意将其从所处时代条件、历史背景、历史进程中截取出来,割裂其间的联系,孤立、静止、片面地加以评说,其实质是形而上学的思维方法。

首先,断章取义,孤立地认识历史现象。任何历史事件、历史现象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其发生都有特定的历史条件和内在的历史联系。对历史对象的认识,需要放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去分析,而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情况妄加评说。历史虚无主义则正好相反,为了达到其颠覆历史的目的,往往采取“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办法,精心挑选、裁剪历史的某些碎片,将其从当时的历史语境中抽离出来,对其予以断章取义。

每逢纪念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时间节点,我们党都会以各种形式进行隆重纪念,这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历史虚无主义者通常也会“顺势而为”,借题发挥,我们纪念什么,他们就虚无什么。在马克思诞辰200周年之际,我们党和国家以各种形式开展了隆重的纪念活动,与此同时,历史虚无主义者也借此时机,把虚无的触角伸向马克思主义。一条言论——“马克思在晚年已放弃了自己的理论,他说,他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在微信平台不胫而走。这条消息对网民群众造成极大的思想困惑。马克思是否说过这句话呢?他的确说过。19 世纪70 年代末,法国的一个学派自命为马克思主义者,但他们对待马克思主义存在严重的教条主义和宗派主义倾向。马克思对此感到不满,因而说了这句话,“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15]。显然,马克思说这句话含有调侃、讽刺、揶揄的意味,并不表明他在晚年放弃了自己的理论。历史虚无主义者抽离具体的历史语境,裁剪历史碎片,对马克思的这句话断章取义,其根本用意在于用马克思来反对马克思主义,质疑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和在我国的指导地位[13]。列宁曾说,“在分析任何一个社会问题时,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绝对要求,就是要把问题提到一定的历史范围之内”[16]。一旦离开“一定的历史范围”,历史语境被遮蔽和悬空,将历史碎片孤立地裁剪出来,必然会导致既有历史结论的被质疑和被颠覆,使人们陷入真伪难辨的历史迷思。

其次,以偏概全,以历史的支流否定主流。历史具有整体属性。人类历史的任何一个发展过程或历史事件,无论其大小如何,它都是一个整体。对历史进行整体研究和宏大叙事,准确把握历史的主流和本质,是唯物史观历史辩证法的基本要求。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历史细节的研究就不重要。研究历史细节,在历史研究中是必不可少的,历史研究必然要研究历史细节。无论是重大历史事件还是重要历史人物,都内在地包含着一系列的历史细节。深入研究历史细节,可以为宏观的历史研究提供必要的事实基础,使其具有客观、真实、可信的事实支撑,丰富对过往历史的认知。但是,研究历史不能仅仅停留在历史细节,否则就会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历史研究就会停留于历史的表层,而不能“走向历史的深处”[17],不能揭示历史的本质,反映历史的整体和全貌。因此,研究历史细节,绝不能离开历史辩证法把握历史本质和历史规律的宏大叙事,绝不能离开历史辩证法对历史的整体把握和辩证分析。将宏大叙事与历史细节有机结合,是历史辩证法关于历史研究和历史认识的基本方法。

然而,历史虚无主义却往往离开宏观的历史背景和历史进程,沉迷于具体的历史细节,并以此歪曲历史的本质和主流,无限放大历史对象的某个方面、某个部分,以此代替这一历史对象的全部,从而以偏概全地对其予以全盘否定或全盘肯定。比如,关于我们党的历史,在本质上,它是一部我们党带领人民为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实现国家富强和人民富裕而不懈奋斗的历史。“我们党的一百年,是矢志践行初心使命的一百年,是筚路蓝缕奠基立业的一百年,是创造辉煌开辟未来的一百年。”[1]5在我们党的百年历史征程中,党带领人民创造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书写了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上最恢宏的史诗”,迎来了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18]。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党也犯过错误,“历经坎坷,也走了些弯路,也出现了像‘十年浩劫’这样的情况”[19]。但是,就我们党为民族谋复兴、为人民谋幸福的百年宏观历史征程来看,这些错误是党的历史中的支流、是探索中的错误、是在“犹如攀登一座人迹未至的高山”[20]过程中遭遇的荆棘,是在所难免的。并且,我们党不仅正视自己的错误,而且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历史虚无主义却置我们党的历史的本质和主流于不顾,刻意搜集、罗列并无限夸大我们党在工作中的失误和挫折,以历史的部分否定全部,用支流否定主流,其意图昭然若揭。

最后,刻舟求剑,静止而不是发展地对待历史。人类历史既是普遍联系的整体,同时也是不断发展的过程。因此,评价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既要用联系的观点全面地分析,也要在历史发展的动态过程中加以考察,而不应脱离一定的历史发展过程,仅局限于某一历史阶段静止地加以分析。否则,得出的结论必然是片面的、不正确的。然而,历史虚无主义对待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不仅将其从所处历史环境中孤立地抽取出来进行主观臆断,还将其从历史发展的过程中截取出来,以静止的而不是发展的思维妄下结论。如将在改革过程中因改革不到位不彻底而出现的一些阶段性的问题,归咎于整个改革本身,看不到这些问题将会随着改革进程的深入推进会得到逐步解决,从而对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持全盘否定的态度[21]。

三、历史虚无主义的历史认识论是不可知论

历史认识是历史认识主体在实践基础上对历史认识客体的能动反映,它具有反映性和创造性的双重特性。其反映性是指历史认识作为对客观历史的反映,必然以客观历史为原型,总是力图在思维、观念中再现客观历史的本来面目。历史认识的反映性决定了历史认识的客观性,即历史认识的内容是客观的,它来源于客观的历史事实。历史认识的创造性不是说要脱离历史的本来面目对历史随意建构,而是认识主体通过对历史信息的分析、选择、整合、抽象等创造性的思维活動,使历史认识不仅能够反映历史的现象,还能够透过现象揭示历史的本质和规律,不仅能够反映历史的当下,还能够揭示历史的过往和预见历史的未来,实现主观认识与客观历史的统一,即获得对客观历史的真理性认识。

因此,历史认识尽管具有相对性,不免见仁见智,但仍有其客观的真理性,“非可人执一说,无从判决其当否也”[22]。但凡是真理,都是客观真理,都有其客观性。历史真理的形式虽然是主观的,但其内容是客观的,其内容来源于不依赖于历史认识主体而独立存在的客观历史。历史真理的最根本特征就在于它是对客观历史的正确反映,在于它同客观历史本质和历史规律的一致性。然而,历史虚无主义却否认历史认识的客观性、真理性,认为要想如实地说明历史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而在认识论上陷入不可知论的泥淖。

首先,历史虚无主义质疑历史认识的真理性。历史虚无主义对如实认识历史持悲观和否定的态度。贝克尔就认为:“史学家不可能展现某个事件的全过程,即使最简单的事件也不可能。”[11]286克罗齐也说道:“事实上,关于罗马或希腊诸国的源流、关于希腊和罗马文明以前各该国的民族,尽管我们拥有学者们的全部研究,我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呢?”[5]35“我们就不谈大历史吧!至少对于一件小历史,姑且不说有关我们的国家、城镇或家庭的小历史而说我们每一个人自己的最小的小历史,我们能不能完全知道呢?”[5]36可见,在历史虚无主义那里,如实地认识历史纯粹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因而,在其历史认识领域,也就无真理性可言了。

其次,历史虚无主义否认历史真理的客观性。历史虚无主义在质疑历史认识真理性的同时,无限夸大历史认识的主观性,否认历史认识的客观性,否认客观的历史真理。在一些历史学家看来,“关于过去的知识是通过一个或更多的人的思想传播下来的,是经过他们‘加工’的东西”,“因此不可能由无法更改的那种基本的和毫无个性的最小单元所组成”,“就连在各个时代考古学用来作为证据的实物也不具有这些性质”[23]21。于是,“有些急躁的学者就遁入怀疑主义,至少遁入这样一种学说:既然一切历史判断都涉及个人与观点,则一种判断与另一种判断同样有道理,因而没有什么‘客观的’历史真理存在”[23]21。列宁曾说:“对客观真理的否定,就是不可知论和主观主义。”[24]历史虚无主义片面夸大历史认识的主观性、随意性,否认历史真理的客观性,对客观历史采取相对主义的态度,在历史认识论上,其本质是不可知论。

最后,历史虚无主义忽视实践在历史认识中的决定性作用。实践是历史认识的基础,是获得正确历史认识的来源,也是检验历史认识真理性即历史认识和客观历史是否相符合的唯一标准[25]。历史认识是人们由现实实践激发的对客观历史的认识。“人们认识历史是通过现实实践这一特定的存在为中介的。”[26]36历史认识的广度和深度“取决于实践的‘格’,以及由实践的‘格’所内化和升华的思维的‘格’。”[26]36历史虚无主义否认历史真理的客观性,否认客观的历史真理,既忽视了实践是历史真理性认识的来源和基础,也忽视了实践是历史认识的“显示尺度”“转换尺度”[26]36,是历史真理性认识的唯一“检验尺度”,忽视了实践在历史认识中的决定性作用。历史认识离开实践基础,解释就成了一切,历史便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其本来面目便被层层的“胭脂水粉”所遮蔽。离开实践基础,历史虚无主义便可对历史随意解释、任意建构,甚至戏说、恶搞历史,将历史娱乐化,其观点必然既经不起实践检验,也不可避免与真实的历史相去甚远。

四、历史虚无主义的历史价值论是抽象人性论

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505。每个人都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人,社会性是人的本质属性。然而,历史虚无主义者却把人看成是超然于社会关系而抽象存在的个体,从抽象的人性论出发,标榜其历史研究遵循的是“价值中立”,并将其作为历史人物的价值评判依据,否定历史正面人物的价值选择,为历史反面人物翻案。

首先,从抽象的人性论出发,标榜其研究遵循的是“价值中立”原则。事实上,历史研究并不存在所谓的价值中立,不可能没有价值立场。历史研究的客观性并非价值中立,而是研究的科学性,是如实地揭示历史真相。而要做到研究的客观性、科学性,如实揭示历史真相,就必须有正确的观察问题的立场和价值观念,它不可能排除历史价值观的涉入[27]。也就是说,历史研究非意识形态化是不可能的。历史研究者作为现实中的个人,不是孤立、抽象存在的,而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之中的,因而必然持有由其所处社会关系、社会地位打上烙印的某种特定价值立场。正如美国学者伊曼纽·华勒斯坦所说,“所有的学者都必须植根于一个特定的背景之中,因而都不可避免地要利用各种前提和偏见,而这些前提和偏见会干扰他们对社会现实的感知和理解”[28]。在历史研究过程中,历史研究者总会以自己的“认识前结构”或“先入之见”对历史对象加以观照,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价值因素实现了其自身或隐或现的‘在场性’”[29]。历史研究者在史料选择、史实陈述、历史理解等方面,都既会受到历史资料的限制,同時也会受到其自身专业素养、政治观念、价值取向等主观因素的影响。即使历史研究者力图避免价值立场的涉入,但事实上不可能完全剔除主观因素的影响,其对史实的陈述、理解、评价,都隐含一定的价值倾向[30]。也就是说,历史认识论和历史价值论是密不可分的。“历史认识论中包含历史的评价,因此历史认识的可靠性往往受历史价值观的制约。”[27]价值观错误,就可能歪曲历史、伪造历史;价值观正确,就会尊重历史事实,尽心尽力寻找历史现象、历史事件之间的内部联系,努力寻求历史发展过程的真相。亚里士多德曾说,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当一个人拒斥一种政治形态,同时也意味着他倾向于另一种政治形态,其间不可能存在所谓的价值中立。历史虚无主义者以所谓客观的“价值中立”“还原”所谓的历史真相,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实际上却表现出质疑中国共产党、否定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立场和政治意图。

其次,用抽象的人性论否定历史正面人物的价值选择。人不能离开社会关系而孤立存在,对历史人物的评价也不能脱离其所处社会关系和特定环境而抽象地分析。但是,历史虚无主义却用抽象的人性论作为价值评判依据,来否定历史正面人物的价值选择。比如关于革命英雄邱少云的事迹,有网络言论质疑其真实性,认为在强烈的刺激下,邱少云保持一动不动违背了所谓的生理学常识,因而是不可能的。这种观点仅从人的自然性去考察人的价值选择,其得出的结论自然是荒谬的。人固然有自然性的一面,人性是自然性和社会性的统一,但人之为人、区别于动物,却是由其社会性决定的。所谓违背生理学等类似质疑英雄的言论之所以荒谬,就在于这些言论的制造者只看到了人的自然性,全然置人的社会性于不顾,因而他们无法理解英雄人物在革命年代特殊环境下形成的信仰的强大力量,无法理解“信念、意志以及人在特殊环境下的潜能等精神力量的强大作用”[13],也无法理解英雄人物为革命事业和战友生命而选择牺牲自己的壮烈行为。黑格尔曾说,“仆从眼中无英雄”,但是那“不是因为英雄不是英雄”,“而是因为仆从只是仆从”[31]。人作为社会关系之中的人,既为社会关系所塑造,也为社会关系所分化,因而不同的人,其阶级地位、价值立场、精神境界会有差别。历史虚无主义者从自己的阶级立场或狭隘视野出发,自然无法理解英雄人物的崇高信仰和坚强意志,他们将英雄人物跟普通人相比,以为普通人做不到或自己做不到的,就没有人能做到。

最后,用抽象的人性论为历史反面人物翻案。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对革命英烈等历史正面人物极尽污蔑丑化之能事,但对反面人物则是竭力描绘其温情的一面,如在私人生活领域中的孝悌、仁爱、仗义、家风严谨等。诚然,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都会表现出不同的人性。正如毛泽东所说:“有没有人性这种东西?当然有的。但是只有具体的人性,没有抽象的人性。在阶级社会里就是只有带着阶级性的人性,而没有什么超阶级的人性。”[32]在私人生活领域,我们不否认,反面人物中确有温文尔雅、有情有义之人,“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在面对被统治者时,整体上展现出血腥和残暴的一面”[33]。这是由他们同人民大众在根本利益上的对立甚至冲突造成的,从根本上说,是由他们在生产关系中的地位决定的。因此,他们在个人生活领域展现出的温情,并不能掩盖其在面对劳苦大众时的阶级本质。

结语

当前,历史虚无主义的存在仍有其深刻的国际国内背景,仍有其赖以生存的经济文化土壤,不会在短期内彻底消除。因此,批判历史虚无主义将是维护我国意识形态安全和党的执政安全的一项长期任务。历史虚无主义无论如何改头换面,都改变不了其对历史的虚无本质。唯物史观是破解历史奥秘的唯一正确钥匙。正本清源,旗帜鲜明反对历史虚无主义,只有从其理论根源着手,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作为批判的理论武器,才能深刻揭露其虚假本质,认清其本来面目。正如习近平强调的:“只有真正弄懂了马克思主义,才能在揭示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上不断有所发现、有所创造,才能更好识别各种唯心主义观点、更好抵御各种历史虚无主义谬论。”[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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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雨蕙】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历史虚无主义的网络传播、社会影响及对策研究”(17YJA710018);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西部民族地区中国道路大众认同的实证研究”(16BKS032);成都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学科建设项目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马建军(1975-),男,苗族,重庆人,成都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与社会思潮、思想政治教育;周玉(1975-),女,苗族,重庆人,西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社会思潮与意识形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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