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能源危机 人类要打开新“门”

□陈冰 高曼

暴晒、缺水、断粮、饥荒，坐拥肥沃土壤的巴西，遭受90多年来最严重的干旱.新华社

欧洲人快用不起电了！这绝非危言耸听。

进入2021年下半年以来，天然气、动力煤价格创历史新高，石油价格创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的新高，导致全球多国电价持续上涨，市场变化让人瞠目结舌。从欧洲到印度、巴西、黎巴嫩，从一次能源到二次能源，从短期现象到中期趋势，一场全球性的能源危机正在袭来。

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冬天很冷，2021年欧洲的冬天格外冷，但在另一个正处于夏天的南美洲国家——巴西，能源问题带来的影响，并未因气候不同而减轻多少。

“我不知道我们的生活要怎么过下去。”这句话来自罗莎·本塔，一位住在巴西圣保罗市的67岁普通老人。她和她失业的孩子、尚且年幼的孙子住在一栋位于陡峭狭窄街道上的破旧混凝土房子中，依靠每月约250美元的收入生活。是花费仅有的那一点钱来购买大米，还是买一点煤气以便能点火做饭？这让罗莎·本塔不得不经常陷入两难抉择中。

但这并非最艰难的。严重的能源问题使她和无数巴西穷人的生活雪上加霜。从2020年11月至2021年3月，巴西在这段时期的降雨量创下20年来新低，导致遭遇90多年来最严重的干旱。同时，由于受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响，本就居高不下的煤、石油、天然气等能源的价格在2021年进一步上涨，加之部分水电站无法正常供电，电价变得愈发昂贵。

除巴西以外，越来越严重的能源危机，也正深深威胁着全球无数人的工作与生活。

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石油的迅速短缺，导致了美国人的“汽油恐慌”，大量民众涌向加油站去给汽车加油，甚至还有人拿着水桶或塑料袋去装汽油。

对此，历史学家梅格·雅各布斯曾回忆道：“如果你有一定年龄，肯定记得在20世纪70年代，坐在你家的旅行车后面，为了得到一加仑（约3.78升）的汽油会连续等待几个小时。”

现在，相似的场景又发生在了英国。由于汽油价格飙升，“恐慌性购买”的驾车者，开始在英国的各个加油站出现，他们一边说着“要是我不买这些汽油，我之后就没有燃料了”，一边排队等待加油。

当然，这种恐慌只是影响的一个方面。赫尔曼·格雷夫是一位德国南部巴伐利亚地区的农民，他受到的影响在另一方面。最近，当赫尔曼·格雷夫像往年一样去预购2022年的化肥时，他被告知，现在没有化肥可以供应，这令格雷夫无比诧异：“没有产品，没有价格，甚至没有合同。我们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没有化肥供应的直接原因，是欧洲主要能源之一的天然气价格高涨。一些依赖天然气进行生产的化学用品公司，在成本奇高的情况下，均选择减少了合成氨的产量，而合成氨是制造化肥的主要成分之一。

实际上，在此之前，能源价格其实早已影响到了格雷夫和其他农民。他们用来驱动农业机械的柴油和用来培育作物的各类能源，价格都在不断攀升。这令生产变得越来越艰难，极大地影响到了格雷夫的日常工作。对此，格雷夫说：“如果我无法给作物提供它们需要的能量，那么它们也会给予相应反馈——产量降低。就这么简单。”

格雷夫种植的农作物除了用作贸易外，还长期为一个生物能源的发电设施提供能量，将没有污染的电力送入电网。减产后，当地的发电毫无疑问也会受到削弱，逐渐形成恶性循环。

高价天然气还冲击到食品供应链：谷物的各种处理必须要天然气参与其中。受此影响严重的意大利，超市中面包和面条的价格随之提升；肉类和乳制品价格也受到影响。最终，这些由能源问题引发的食品价格上涨，将全数转嫁到消费者身上，导致不少人开始囤积食物。

2021年，国际煤炭价格约为2020年的5倍。新华社

华东师范大学国际关系与地区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孙溯源博士指出，与历史上的数次能源危机不同，此次涨价不是由于地缘政治冲突事件所致。与此同时，本轮全球能源紧张态势呈现出天然气等一次能源和电力等二次能源同时发生短缺和涨价的特点，而且，这次能源价格上涨具有普遍性，主要经济体都面临能源短缺和涨价的问题。

为何爆发能源危机？

为降低发电成本、保障电力供应，美国、欧洲和亚洲等主要市场大量转向使用煤炭或石油来发电，导致煤炭和石油价格走高。目前，国际煤炭价格约为2020年的5倍，而纽约原油期货价格日前也升至近7年来新高。

能源危机笼罩各国，各行各业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响，人们在它的阴影下瑟瑟发抖。然而，这却让人不禁想问：这是为什么？为何能源问题短短数月间就忽然爆发了？

事实上，问题的直接答案要追溯到2020年。这一年，主要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各国工业与服务业受到巨大打击，全球的年能源需求量下降了5%，创下了自二战以来的最大降幅。能源需求的下降，引发的是能源行业的整体收缩。特别是受供应瓶颈和招工难等因素限制，这些产能一旦关停，要重启并恢复至原有水平，短时间内很难实现。

孙溯源进一步指出，世界主要经济体在2021年开始逐渐复苏，经济恢复的速度和规模超过预期，客观上增加了世界经济对能源的需求。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由于全世界，尤其是发达国家的能源转型。为了节能减排，发达国家普遍减少了煤炭火电的使用，而将电力产业全面向新能源转型。而在转型期间，比煤炭和石油更安全环保的天然气，就成了当下能源使用的主力军。能源转型本身不是坏事，但是对转型国家来说，日渐紧缩的天然气在告诉他们，目标没错，可计划似乎出现了一点问题。问题主要源于三个方面：

第一，地缘政治方面。很多发达国家放弃了高污染化石燃料的大量开采和使用。那么，化石燃料的控制权自然就转移到了开采成本较低、同时储量丰富的欧佩克（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成员国和俄罗斯的手中。据估计，到2030年，欧佩克和俄罗斯的石油产出份额可能从现在的46%提升到50%以上，资源过于集中，很容易导致价格不稳。

第二，能源转型无法跟上需求。尽管近年来为应对气候变化，多国积极发展新能源产业，推进能源转型，但从当前全球能源供应和消费构成来看，新能源占比仍然很低，远不足以弥补传统能源供应缺口。

第三，全球极端天气频现，导致“靠天吃饭”的可再生能源在发电稳定性方面出现了问题。数据显示，2021年全球极端天气的发生天数明显高于2020年。由此产生的能源供应缺口，需要煤炭和天然气发电补充，但煤炭和天然气供应又出现了问题，因而导致欧洲电荒。

当然，无论如何，从使用化石燃料到新能源，能源转型是必须的。业内人士指出，目前的能源紧缩中，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必须长期投资可再生能源和节能事业。”

艰难的转型

2021年10月13日，欧盟执行委员会敦促各成员国，加快对风能和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项目的审批，并表示：“清洁能源转型是应对未来价格冲击的最佳保险，需要加速进行。”

2021年5月28日，中科院合肥物质科学研究院有中国“人造太阳”之称的全超导托卡马克核聚变实验装置（EAST）创造新的世界纪录，成功实现可重复的电子温度1.2亿摄氏度等离子体维持101秒和1.6亿摄氏度20秒等离子体运行，向核聚变能源应用迈出重要一步。

在2021年11月举行的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上，世界各国的科学家向世人展示了各类清洁能源和可再生能源技术的新发展。

斯坦利·惠廷厄姆因开发锂电池而获得2019年诺贝尔化学奖。他在论坛上指出，锂电池原材料可能在未来10年内面临枯竭，应当关注“钠”这一非常有价值的材料，这些材料会降低未来电池的成本和能源的成本。

2018年埃尼“前沿能源奖”得主、中科院北京纳米能源与系统所所长兼首席科学家王中林院士介绍了摩擦纳米发电机。这款发电机将利用海洋能源中低频率、低振幅的慢波，进行持续性的长远开发，以实现有序高质量的能源，适应不同周期的使用需求。

2018年埃尼先进环境解决方案奖得主李相烨尝试用生物质来生成柴油，另外，碳水化合物、菌株开发等也是他的一些尝试方向。

当然，科学家们坦言，这些技术离真正的商业化运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当下一切关于能源危机争论的最大价值在于，它向世界各国提出了一系列必须严肃且谨慎考量的问题：想在2050年实现零碳排放，是否真的切实可行？各国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能源转型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但这是否过度牺牲了现在人们的生活？

“尽管能源危机不可避免地会给世界经济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但这也是人类摆脱一次能源，实现新能源利用转型和生产、生活方式转变的重要契机。”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王文认为，“在基础能源面临短缺的同时，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利用愈加显现出光明的前景。此次全球性的能源危机，短期虽然会对经济带来一定冲击，但从中长期而言则会改变世界能源结构和能源利用方式，为人类打开能源新世界的大门。”